第103節(jié)
人死如燈滅,生前恩恩怨怨也全都隨土埋了。 張夏走了沒一會兒就回來了,臉色有幾分古怪:“公子,那邊鬧起來了?!?/br> “怎么了?有什么好鬧的?”那邊的林家又不是什么富戶,家里也沒幾兩銀子,更沒爭家產(chǎn)的兒子,有什么可鬧的? “是林老嬤在鬧,說林老爹沒良心,攔著不讓人裝棺?!睆埾念D了頓,接著把話講完:“起先也沒弄明白,問了人才知道,原來林老爹先前就見過族里人,特地跟族長與兩位族老要求過,死后與先夫郎、也就是咱們大爺?shù)挠H阿么合葬,并交代說他下葬之后就封土,以后不準再動,等林老嬤百年之后另擇他地。” ……這也難怪林老嬤要鬧了。 要說他與林老嬤真正結仇,并非是瞧不上林福對林福嚇絆子那回,而是在婚禮當天提出拜牌位,將其丟在一旁不理會。是個人都接受不了這樣的事,林老嬤更甚,自恃為林阿爹生了兩個兒子,且林貴還是個讀書人,眼看便將光耀門楣前途無限,前面那個哪里比得了他?可別人就是瞧不上他,覺得他不如前面的,這會兒喬墨更是不將他當婆么,他能不恨嗎? 可再多的怨恨也及不上林阿爹留下的話,簡直不亞于直接拿刀扎他的心,完全將他在林家這么多年的功勞苦勞全都一筆抹除了。 若真讓林阿爹和前頭的夫郎合葬,將他撇在一旁,那他還有什么臉?別說活著受人恥笑,就是死了也是個孤魂野鬼沒處收。 古人信這個,林阿爹雖沒明說,可那意思和休夫差不多了,還是死后才休。 喬墨還是挺意外的,沒想到林阿爹臨死還能弄這么一手,真夠狠的。林老嬤是能鬧,若琳阿爹還活著說不定就給鬧的改了主意,可他死了,林老嬤再鬧也沒用,林家族里早厭惡他了,又有林阿爹再三懇請,哪里會理會他。 原本能為林老嬤說話的唯一的人便是林貴,可林貴此時卻是不知蹤跡。 一般鄉(xiāng)下停靈三天便下葬,可這回卻是足足七天,過了頭七才下葬。雖然其中也有林老嬤又鬧又攔的原因在,可最主要的是林家在等林貴,然而足足七天過去林貴都沒出現(xiàn),眼看著都要二十了,家家戶戶忙過年,誰也不想沾著白事晦氣,便等足了七天后將鬧騰不休的林老嬤押著去了墳地,又押著另其跪在合葬的墳前,給先夫和正室磕頭。 喪事一完,燒了紙馬,人們就漸漸散了,最后墳頭只剩林老嬤和林福。 如今能為林阿爹送最后一程的,也只有走路一瘸一拐的林福了。 “阿么,回家了,這兒太冷了?!绷指3榱顺楸亲?,將雙手使勁攏在棉衣袖子里,一陣風吹來,凍的一哆嗦。 林老嬤卻是呆呆的跪在墳頭,感覺林福的聲音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似的,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盎丶??對,回家,我還活著呢,我又沒死,讓他們倆死鬼躺在地底下,我長長久久的活著?!?/br> “阿么傻了吧,人連一百歲都活不了,早晚也得躺下去不是?!绷指H持刃ξ臏惿先ィ骸鞍⒚?,我知道你為阿爹不肯跟你合葬的事兒生氣,有什么好氣的?等你死的時候我做主把這墳挖開,把你一塊埋里頭不就得了?!?/br> 林老嬤頭一回覺得小兒子這么不會說話,簡直氣的他心口疼。 小年這一天,家家戶戶忙著祭灶掃塵,喬墨閑著無聊,就跟著劉老嬤和張夏一塊兒做糖瓜。做好之后喬墨就給眼巴巴的跟在一邊的小北抓了一把,又用油紙包了滿滿一大包,讓他拿出去分給其他小孩兒吃。 雖說每家都會做糖瓜,但到底不會放開讓孩子們吃,小孩子還是饞糖。 一想到自家是買糖的,他總要拿糖出來待客,想必今年過年家里會很熱鬧。雖說如今家里人口也多了,每天都熱熱鬧鬧的,然而林正不在,總是有點空落落的。照目前來看,年前林正是不會回來了。 喬墨還沒惆悵一會兒,張夏就稟報說來客了。 當看到出現(xiàn)在院子里的司徒煊,喬墨還是有點意外的:“今天已經(jīng)是小年了,世叔沒回京城?” 司徒煊進了屋,先是接過熱茶喝了兩口,這才說道:“正打算回去,臨走來看看你?!?/br> “多謝世叔,我這兒挺好的。”喬墨拿起茶壺又為他續(xù)上一杯茶,看著會兒時間已是不早,便吩咐張夏安排一桌好飯菜待客。 司徒煊隨意打量著屋子,似想到了什么一樣,問道:“我來的不是時候,竟沒見到你夫婿,也不知是個怎樣的人。聽說他是去了京城,怎么要過年了也沒回來?” 這還是司徒煊第一回問起林正。 喬墨神色不變,笑說道:“這事兒還得怨舅舅。大約世叔也知道,阿正以前在我舅舅家待過,身份說出去不是那么好聽,舅舅這人護短,生怕委屈了我,對阿正就不怎么瞧得上眼,言語里就漏了出來。阿正也是臭脾氣,嘴上不說,心里卻受不得激,硬要去晉城喝喜酒。我知道他喝喜酒是真,可喜酒喝完卻是打定主意要跟著人跑商的,他以前也做過。他總想著多掙些錢,證明自己有本事,配得上我,可我哪里在乎那些?,F(xiàn)在好了,他一去幾乎是音訊全無,都過年了也沒回來?!?/br> 雖說是做戲,可似真似假的抱怨一番,喬墨自己都覺得太酸。 “我倒覺得你舅舅嫌棄的對,你窩在這小村子里能不委屈?那林正沒錢沒勢就罷了,卻連人也不在身邊,你這算是什么呢?”司徒煊搖搖頭,滿眼都是喬墨很傻很天真的表情。 喬墨只是笑笑。 司徒煊又問:“算算時日,他走了也有些時候了,可曾寫過平安信回來?” “寫過?!?/br> “跑商的人行蹤不定,有信也是難得了。不知他那商隊叫什么名字?領隊的是誰?你眼下身子越來越重了,不如我?guī)湍愦蚵牬蚵犐剃牭南?,你捎個信給他,讓他早些回來吧?!?/br> 喬墨沉默了一會兒,搖了頭:“他既然有心要做出成績才回來,就讓他去做吧,家里這么多人照顧我,也出不了什么事。讓他闖一闖,總比將他拘在家里,他卻時常心在外好的多。大不了明年就回來了?!?/br> “你倒是看的開?!彼就届右桓睙o奈表情,不再問了。 喬墨心下微微一松,試圖看出司徒煊突然問起林正是有心還是無意,但對方的表情沒什么異樣,實在難以揣測。 司徒煊仿佛真的只是臨回京前來看看他,用過午飯便告辭離去,當然,此番來還帶了一車年禮,十分豐厚。喬墨雖覺得不該收,可人家都送到家里來了,無法拒絕,只好罷了。另又將先前準備的年禮給他裝上,與對方的年禮相比實在太薄了。 好在司徒煊并不在意,笑著說明年再來。 喬墨卻因司徒煊的一番問話而心緒波動,不免擔心起林正在北邊是否安好無恙。 第89章 齊琮到來探真意 這個年算是過的極熱鬧,喬墨卻覺得沒什么意思,反不如去年和林正兩個人過的開心。 年前覺得時間很慢,正月里是竄門走親戚,時間很好打發(fā)。林正這邊的親戚都在本村,喬墨這邊也只有京城齊家,再勉強算上方錦年,他與宋菡是私交,堂而皇之去宋家倒是唐突。 忙忙碌碌,家里也招待了好幾家客,轉(zhuǎn)眼元宵節(jié)都過了。 城里的鋪子初八就開業(yè)了,仍是由沈風代為照管。喬墨在年前就給他們每人包了個大紅包,眼下是新的一年,初八當天又每人封個紅包,錢雖沒多少,卻討的是個喜氣。 沈風原本可以不在鋪子里兼職,他與宋菡簽訂的寫作協(xié)議足有五年之長,雖只寫了短短兩個月,故事卻極受歡迎,他的筆名也由此頗受推崇。過年這些天茶樓書肆說的都是他寫的故事,差不多場場爆滿,有其他跟風者寫著類似的故事,哪怕硬搬了套路,卻過于扭捏牽強,也沒甚新意,終究比不過他。 如今沈風雙份工作,收入頗豐,不僅使家里好過起來,更是抽空重新溫習舊課,打算下科再考。 經(jīng)過那么多事,沈風對于仕途已沒什么渴望,不過是想取個功名,得些便利罷了。 沈風與宋菡在正月里都親自去了上林村拜年,喬墨雖不便登門,卻是回了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