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我說的時候她好好的,你一附和就出問題了。根子還在你身上呀,你要不要進(jìn)去哄哄?” 許哲真想給童阿姨豎大拇指,所謂顛倒黑白如入無人之境,說的就是阿姨這樣的吧。 童阿姨還在旁邊催他:“去呀去呀,小姑娘臉皮薄,要哄的,不然以后不理你了?!?/br> 許哲心想,她不理你才是真的吧。 不過他還是進(jìn)房去了。房里趙惜月正給小喆擦臉擦手,見他進(jìn)來也沒說話兒。 倒是小喆沖他笑笑,招呼他過去坐。 許哲坐到床邊,沒話找話:“這一天要擦幾遍?” “不知道,白天都是阿姨擦,我就這會兒過來幫把手?!?/br> “你一會留下吃飯吧?!?/br> 趙惜月心想我本來就要在你家吃飯的。跑過來干活難道還不給飯吃?哪里就那么倒貼了。 嘴上卻道:“我喜歡吃rou的。” “叫阿姨做。你不吃小喆也要吃,小喆不吃阿姨也要吃的。” “所以現(xiàn)在這個家里,就你一個人吃素?” “是的?!?/br> “那是不是很麻煩,盛過rou的碟子都不能用來盛蔬菜,還有炒菜鍋也得分開?” “我沒那么龜毛。飯店里都是混著裝的,難道我也要叫人分開?” 趙惜月覺得后半句說得有道理,至于前半句嘛……他哪里不龜毛了,簡直龜毛透了。 許哲想想又道:“剛剛阿姨開玩笑的,你別介意?!?/br> “不會不會,我這人聽過就忘了。” “是嗎?不會晚上想得睡不著覺吧?!?/br> “哪能啊。我這人睡眠一向挺好的?!?/br> “也是,最多也就喝醉的時候做事出格點(diǎn)兒。” 這是舊事重提了,趙惜月掃他一眼。 “回頭搞不好你喝一瓶下去,就有勇氣給我打電話了?!?/br> “那我從此滴酒不沾。” “人生豈不少一樂趣?!?/br> “那也得忍著。萬一我喝大發(fā)了跑你家來,把你大卸八塊這可怎么辦?” 許哲握拳捂嘴輕咳兩聲:“當(dāng)著孩子的面,不要這么暴力?!?/br> 趙惜月就摸摸小喆的臉:“不好意思啊,jiejie以后不說這種話了。” 小喆說不出話來,可腦子還是好使的??煳鍤q的孩子已經(jīng)能聽懂一些成年人間的打情罵俏,所以這會兒就忍不住笑,伸手指指許哲,又指指趙惜月,意思是他倆是天生一對。 趙惜月趕緊糾正:“不要胡說哦,叔叔會不高興的。” 這話乍一聽沒什么,細(xì)品之下就覺出不對來了。 那天晚些時候吃過飯,阿姨給小喆的擦身,他們兩人在廚房里洗碗。許哲就開始追究這個事兒:“小喆管你叫jiejie,管我叫叔叔,這不合適吧?!?/br> “有什么不合適的,你比他大那么多,當(dāng)他爸爸也沒什么。” “說得你有多小似的。你這年紀(jì)生娃的也不少。我們醫(yī)院前兩天收了個急診,十五歲的姑娘懷孕生子,到臨產(chǎn)了才知道,之前一直以為自己只是胖了?!?/br> “父母呢?” “離異了,她跟爺爺過。爺爺年紀(jì)大又是男的,不會留意孫女身材的變化和例假的規(guī)律,最后搞成這樣?!?/br> “你說這些人生孩子干什么,生了又不好好養(yǎng)?!?/br> “這年頭這樣的人不少。生了又不養(yǎng),一甩手扔給別人。最后被人找到了也不愿要回去,巴不得別人替她養(yǎng)一輩子?!?/br>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有些嚴(yán)肅,不像剛才那么輕松。趙惜月直覺他話里有話,卻不好意思問他。 萬一戳到人家的傷心處呢? 許哲確實在說自己的事情。他是父母一/夜/情的產(chǎn)物。他媽生他的時候連他爸是誰都沒搞清楚,后來養(yǎng)到兩三歲沒錢了,把他扔給同屋的室友自己跑了。 那個室友就是他現(xiàn)在的養(yǎng)母。養(yǎng)母把他養(yǎng)大,四歲的時候帶他回國,和養(yǎng)父走到一起后,他就成了真正有父有母的人。 外面的人看他光鮮亮麗,卻很少有人知道他有這么復(fù)雜的身世背景。 這也是為什么養(yǎng)父對他很好,他卻一直沒改姓霍的原因。盡管他們都說他將來要繼承弘逸,可他自己卻一點(diǎn)這個意思也沒有。 他只要做許哲就夠了,治病救人過普通的生活,財團(tuán)的事情他不感興趣。 可父親不這么想,總是理所當(dāng)然就把他當(dāng)作未來的接班人。有一回許哲很無奈地沖他道:“要不你和我媽再生個兒子吧,養(yǎng)大了把弘逸交給他?” “那得等到什么時候?你爹我白胡子一大把了還得送小兒子上大學(xué)。養(yǎng)得好也就罷了,養(yǎng)得不好跟杰西似的,家里不得亂套。還是你最好?!?/br> 這是他目前最大的煩心事兒。 洗完碗許哲給趙惜月泡茶,水還沒燒開趙惜月的手機(jī)響了。她接起來甜甜叫了聲:“媽……” 聽得出來,母女感情很好。 只是電話那頭趙母的情緒似乎不大好,趙惜月一連問了幾句“怎么了”,情緒也變得焦急起來。 許哲就問:“出事了?” “好像是家里來親戚了,我媽叫我趕緊回去?!?/br> 趙惜月收起手機(jī)就去換鞋,許哲轉(zhuǎn)身進(jìn)房間和阿姨說了句什么,隨即出來道:“我送你?!?/br> 兩人一路無言回到趙惜月家的小區(qū)。 許哲不方便上樓,只同她說:“要有事兒你就給我打電話。要沒事兒晚點(diǎn)也給我打一個。” “嗯,應(yīng)該不會有事兒,是我舅舅他們?!?/br> 她沖許哲笑笑,關(guān)上車門上樓去了。 許哲在樓下等了十幾分鐘,見樓上沒大的動靜,這才開車離開。 他并不知道這會兒在趙家小小的兩居室里,正上演著怎樣的一場鬧劇。 來的人是趙母的弟弟,叫陳明,除此之外還有他的老婆和兒子。原本他們過來趙母挺高興的,以為是小弟一家特意過來瞧她的。 說起來她手術(shù)也做一年多了,跟他們還是頭一回見。 結(jié)果坐下來沒聊兩句,倒聊出大事來了。 陳明是個比較嘴笨的男人,他老婆桂虹卻是個能說會道的,先是跟趙母一通問好,又拉了幾句家長,話里話外抱怨這幾年廠里效益不好,家里日子不好過。兒子又是一天天大了,眼看也到結(jié)婚的年紀(jì)了。 趙母當(dāng)時就想,是不是來找她借錢???可應(yīng)該不會啊,家里人都知道她和惜月是個什么境況,沒道理找她借錢。 結(jié)果她還是想得天真了。桂虹不是來借錢,是來討債的。 她拿出一張借條來,落款時間是去年八月中旬,借款人是趙惜月。借款內(nèi)容大致是說趙惜月問舅舅借三萬塊,每年百分之八的利息。還款日期定在兩年后,如若不還就要重新打借條。 趙母一看這借條就懵了,仔細(xì)看那個簽名,認(rèn)出來是女兒的字跡。 她原先也問過女兒借親戚朋友錢的事兒,她說已經(jīng)都還清了。沒想到這丫頭欠了舅舅三萬塊也不同她說,現(xiàn)在叫人上門來要,未免有傷和氣。 所以她趕緊打電話把女兒叫了回來,想問個清楚。該不會是丫頭太忙忘了吧? 趙惜月到家后氣還沒喘均,就把mama拉到一邊問借條的事兒。這下子輪到趙惜月發(fā)懵了。 錢她早就還了,舅舅家因為有個厲害的舅媽,她還是特意第一個還的。按八點(diǎn)的利息和借錢月數(shù)算了本金和利息,一分不少全還給他們了。 還的那天她記得挺清楚,自己拎了東西去的,舅媽對她特別熱情,見她掏出錢來還一個勁兒地假客氣。后來數(shù)錢的時候眼睛瞇起一條縫。 怎么現(xiàn)在又來討錢了。 她拿著那張借條看了好幾眼,確定是當(dāng)初自己簽的那一張,一時想不明白。 錢還回去之后,舅媽當(dāng)場拿出欠條來,當(dāng)著她的面撕了扔進(jìn)了垃圾桶。就算后來撿起來再拼上,也該有痕跡才是。 可是這張借條是完整的。借條本身是舅舅起草的,最后由她簽了名字,怎么也瞧不出破綻來。 真是神了,難道他們還有超能力? 可要真有也不會需要上門來訛詐了。 趙惜月捏著欠條不說話,眼神有些冰冷。 ☆、第40章 感動 陳明跟兒子縮在一邊不說話,只讓老婆桂虹打沖鋒。 要說趙惜月的這個舅媽也是個不要臉的,謊話說多了自己都認(rèn)為是真的了,還沒等趙惜月想明白這里面的貓膩,就迫不及待上前哭訴來了。 她看趙惜月不好惹,眼神里透著兇光,就轉(zhuǎn)而拉趙母訴苦:“jiejie你也知道我的,我這個人良心最好了。當(dāng)初小月求上門來借錢,我二話不說就借了。我做事情還是很地道的吧。今天上門來其實也挺不好意思的,可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你弟弟老實一輩子,靠我一個人也攢不下多少錢來。這不前些時候小棟談了個女朋友,大家都挺滿意的,就想替他們趕緊把婚事辦了。趁著我年輕給他們帶帶孩子,也好讓他們輕松點(diǎn)不是?!?/br> 趙母也跟弟弟一樣老實,面對弟媳婦唯有點(diǎn)頭的份兒。 “可這結(jié)婚花銷大啊,酒席彩禮四大金鋼一個都不能少的,要不然人家女孩子哪里肯進(jìn)我們家門。房子是早些年買的一套小戶型,裝修一下給他們小兩口住。小棟說公司離家遠(yuǎn)要買輛車,我們就算苦也得咬牙給他買了。所以才想著你們能不能把這錢先還給我們。等以后哪天我們手頭寬裕了,再借也是可以的。” 趙惜月真覺得她說得比唱得好聽。她那表哥陳棟初中畢業(yè)就在離家不遠(yuǎn)的廠子里打工,她早些年還去廠里看過他,騎個自行車也就十五分鐘的距離,有必要買車嗎? 辛苦是假,虛榮才是真吧。 這是別人家的事兒,她管不著??赡清X她確實是還了,再叫她掏三萬塊卻是不可能的。 趁著桂虹還在那里叨叨,她仔細(xì)回憶那天的情景。當(dāng)時舅媽把她拉到沙發(fā)里坐下,讓表哥陪她說話,然后自己進(jìn)屋去拿借條。 印象里那天一向木訥的表哥還挺活絡(luò)的,跟她說了不少話。兩兄妹從前感情還可以,趙惜月也就跟他聊得很興起。 后來舅媽把欠條拿出來了,沒交到她手上,只是展開了沖她抖一抖,說了句:“你看,是這張吧?!?/br> 當(dāng)時她覺得是,現(xiàn)在想想?yún)s知道肯定不是。 那張應(yīng)該是后來舅舅重新寫的借條,她的簽名是別人代簽的。如果細(xì)看肯定能看出來??伤?dāng)時哪像到親戚會騙她啊,一看字跡是舅舅的,自己的簽名也沒細(xì)細(xì)看。 關(guān)鍵是舅母手法奇快,那紙在她面前晃了兩下就拿了回去,沒幾下就給撕了個稀巴爛,顯得十分仗義的樣子。 要知道那時候她可連錢都沒數(sh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