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當(dāng)謝世瑜第一眼瞧見這建筑時,便覺得這樣高的塔樓應(yīng)當(dāng)不是人力所為,而在這登江城打聽過后才知,這還真的不是凡人建起的。 據(jù)聞這閱海閣的前身,只不過是一個兩層高的小小茶樓罷了,就算不說現(xiàn)在,擺在當(dāng)時也是十分寒酸的地方。 但也不知那茶樓的掌柜走了什么好運氣,就在他被諸位同行排擠得即將閉門之前,竟機緣巧合之下救下一位大能。那大能為了報答閱海閣的掌柜,不僅贈予掌柜數(shù)不盡的金銀,更是施展道法,將一座寥寥兩層高的小茶樓生生拔高到了如今的高度。 于是在那大能的保駕護航之下,掌柜便將這閱海閣越辦越好,不僅名揚俗世界,更是吸引了好些修士來到這兒。 時至今日,雖謝世瑜不知這傳聞中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但對于閱海閣是當(dāng)年那大能施展道法才拔高到如此境地的消息,謝世瑜倒覺得應(yīng)當(dāng)是真的。 因為當(dāng)謝世瑜站在閱海閣前時,不但感受到了閱海閣中混雜的靈力修士的氣息,更是感受到了這閱海閣一磚一瓦一木中所蘊含的恐怖氣息。 在嗅到這樣的氣息的第一時間,謝世瑜就感到自己的腦子里似乎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扎了一下,竟是被無形的力量向后推了幾步。 但奇怪的是,除了謝世瑜之外,沒有任何人受到這樣古怪的對待,而更奇怪的是,當(dāng)謝世瑜再次試圖進閱海閣時,便沒有再感到這古怪的氣息了。 ――真是太奇怪了,不是嗎? 謝世瑜滿心莫名其妙,心中暗自提高警惕,邁入閱海閣中。 粗粗掃過招待俗世界凡人和窮人修士的前十樓,謝世瑜沒有瞧見什么端倪,于是繼續(xù)向上走著,直到走到第八十九樓時才終于感到了微微的不耐。 ‘真的是這個地方嗎?’ 聽到謝世瑜的低語,系統(tǒng)十分沒有責(zé)任感地接道:‘我怎么知道?’ 謝世瑜:‘……’ 還好他從不將希望寄托在這個不靠譜的系統(tǒng)上。 謝世瑜想了一會兒,到底還是不想半途而廢,于是硬著頭皮繼續(xù)向上走去。 閱海閣共有一百二十層,這讓身體里頭沒有靈力支撐、只不過比普通人好些的謝世瑜走得是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而更讓謝世瑜感到挫敗的是,就算他走遍了整個閱海閣,也沒能找到什么有用的東西或是人,就好像當(dāng)初聽到閱海閣時道心的觸動只是錯覺一般。 但是身為修士,又怎么會有那么多的錯覺? 可若不是錯覺,又該怎么解釋現(xiàn)在的一無所獲? 謝世瑜如同困獸一般在閱海閣的最頂層來回走著,就算吸引了無數(shù)詫異的視線也視若無睹。 ――究竟是哪里出了錯? 謝世瑜想不明白,但就在這時,就像是福至心靈,謝世瑜猛地抬起頭來,恰好瞧見一縷幽光在他面前閃過。 這是什么? 謝世瑜死死地瞧著方才幽光閃過的地方,而沒過多久,又是同樣的一縷幽光在同樣的位置閃過。 ――障眼法? ‘魔羅天象九變陣?’系統(tǒng)喃喃道,‘你找這個做什么?’ ――魔羅天象九變陣?這不是魔門陣法么?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兒? 幾天前初臨此地時瞧見的那個黑袍女人的尸體,和那雙沾血的紅鞋,在謝世瑜腦中一閃而過。 ――會同那……有關(guān)嗎? 謝世瑜心中竟生出了幾分自己也說不上的忐忑來,但馬上,謝世瑜就安慰自己,殺了那黑袍女子的人,應(yīng)當(dāng)不是他想象中的那個姑娘。 在得到系統(tǒng)的提示前,謝世瑜的確一度以為那個殘忍暴虐地殺了黑袍女子的人,就是他想要救的紅衣姑娘,但在得知這是以一段記憶構(gòu)筑的迷城后,謝世瑜很快便摒棄了這個念頭。 ――無論是這座比一些王朝還要大的登江城,還是那座高聳入云的閱海閣,又或是茶樓中那個蕭若水的名字……這一切的一切,又哪里是屬于方覆界的修士的記憶? 自兩千多年前,道魔之戰(zhàn)后,方覆界的空間陣就已經(jīng)損毀不堪,斷絕了進出的道路,直至今日,方覆界的修士只知這方覆界和金丹期,而方覆界外究竟是什么樣子、又有怎樣修為的大能,那是想都沒有想過。 正因為如此,在瞧見這座登江城和閱海閣之后,謝世瑜對這記憶的主人,就定位在像他師父羅拂那樣因緣巧合之下來到方覆界,最后又無法離開的大能。 既然如此,那紅衣姑娘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那個大能的記憶之中,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仲沉界的登江城之中? 再者說,他要找的那個紅衣姑娘,分明是通云門的弟子,雖然不知修為如何,但她定是沒有金丹期的修為的,不然定不會名聲不顯。 可殺了那黑袍女子的人,起碼也有了金丹期,甚至靈寂期的修為。 所以,雖然那雙紅鞋分毫不差,但她們又怎會是同一個人呢? ――她們絕不是同一個人。 謝世瑜這樣安慰自己。 所以,他必須想辦法離開這里。 只有先離開這里,才能找到他想要找到的那個紅衣姑娘,才能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抱著這樣的念頭,謝世瑜在系統(tǒng)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話中,憑著那寥寥的提示,找到了闖陣之法。 由于謝世瑜這次并不是憑著暴力硬闖,也沒有發(fā)出任何聲息,因此無論是陣外還陣內(nèi),都沒有人發(fā)現(xiàn)謝世瑜。 就像是走過一道水幕,眼前的世界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漾開,而待到這“湖面”終于平靜下來后,謝世瑜定睛一看,還沒瞧清這里頭到底是個什么模樣,便聽到曖昧的水聲和呻|吟嬌哼聲。 謝世瑜到底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的陣仗,竟是沒有反應(yīng)過來,反而順著那聲音瞧去。 只見在謝世瑜左手邊的一張矮桌上,一個只能瞧見一半秀美面容的女子正被壓在桌上,衣衫褪至腰間,身子如同水蛇一般,難耐地扭動著,被堵住的櫻唇時不時泄出一絲令人面紅心跳的喘息呻|吟聲,而壓在那女子身上的人,鵝黃色的長裙也是半褪未褪,露出柔嫩的后背和胸前雪白的……等等?! 謝世瑜目瞪口呆,一時間竟是連非禮勿視都忘了,呆在原地,只感到自己三觀碎了一地,撿都撿不起來。 系統(tǒng)喃喃道:‘可瞎了我的狗眼。’ 終于被系統(tǒng)的這句話給喚回神智,謝世瑜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眼前的究竟是什么,頓時蹬蹬后退兩步,面紅耳赤,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幾乎想要奪路而逃。 系統(tǒng)大喝一聲:‘別跑,掉頭!你看,這上頭坐著的人是誰?。 ?/br> 聽到系統(tǒng)的聲音,謝世瑜深吸一口氣,試圖按捺下自己臉上的熱度,但這一口卻又嗅到了散布于這里的曖昧yin|靡的香氣。 謝世瑜:“……” 謝世瑜嗆到了。 系統(tǒng):‘呵呵。’ 謝世瑜:‘……’ 系統(tǒng):‘你知不知道我每一句“呵呵”后頭藏著的都是“你這個蠢貨”?’ 謝世瑜:‘…………’他現(xiàn)在知道了。 謝世瑜不停地在心里頭念叨著“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紅顏皆是枯骨”,強忍住奪路而逃的沖動,僵硬地回過頭來。 謝世瑜的視線在這里頭掃過一遍,這才發(fā)現(xiàn)這竟然是一處宴所,只見除了中間一條長長的走道之外,左右兩邊皆是擺放著一張張整齊的矮桌,上頭還有著精致的吃食。 奈何這處宴所卻到底變成了yin|穢之地,杯盤菜肴被盡數(shù)掃下矮桌,成雙成對或男或女的人們則赤身*,在矮桌上又或是矮桌之下交合,那似是痛楚又像是歡愉的聲音此起彼伏,讓人聽得口干舌燥,心血翻涌。 但就在宴所最上頭的三張矮桌那兒,卻像是與這邊的荒yin之地處于兩個世界。 只見最上頭的矮桌那兒,只坐了一個中年男子,雖然他穿著道袍,蓄著長須,一副仙風(fēng)道骨的模樣,但卻怎么也掩飾不了他眼里的yin穢。而被他yin穢目光注視著的,則是坐在走道右邊矮桌上的一個紅衣女子。 謝世瑜順著那中年修士的目光瞧過去,待到瞧清那少女的面容時,謝世瑜腦中轟然作響,竟是忍不住后退兩步,原本還帶著羞窘和紅暈的臉色瞬間蒼白。 是她? 竟然真的是她?! 竟然真的就是他見過的那個紅衣姑娘?! 謝世瑜身形晃了晃,幾乎要站立不穩(wěn),但馬上,謝世瑜就意識到了不對。 就像他曾經(jīng)想過的那樣,方覆界的空間陣已經(jīng)毀壞了那么多年,所以這段記憶的主人應(yīng)當(dāng)是一個同他師父那樣誤闖入方覆界的大能,否則早就在遇見方覆界外的罡風(fēng)時便已經(jīng)粉身碎骨了。 而一個能在大能心中形成魔障的記憶,想來也知道應(yīng)當(dāng)是許久以前了,所以縱然那紅衣姑娘同他記憶中的人一模一樣,但是應(yīng)當(dāng)也不是同一個才是。 ……不,應(yīng)當(dāng)說……一定不會是同一個! 那么……既然如此,這人又是誰? 同他記憶中的那個姑娘又是什么關(guān)系?! 此時此刻,謝世瑜完全忘記了他身旁的一切,只是怔怔地瞧著席上那巧笑倩兮的紅衣姑娘,心緒翻涌,上前幾步。 不知為何,無論是首席的中年修士,還是右邊矮桌上的紅衣姑娘,又或是左邊矮桌的男子,這些人都像是完全沒有見著他似地,自顧自地說笑,竟是瞧都沒有向他這兒瞧來一眼,而原本應(yīng)當(dāng)?shù)谝粫r間注意到這件事的謝世瑜卻也全然沒有察覺。 就在這時,席上三人不知說了什么,那修士大笑起來,長袖一揮,一杯酒就這樣被虛虛托到紅衣姑娘的身前。 紅衣姑娘瞧著眼前的酒液,似乎有些遲疑,但就在這時,左邊矮桌后的公子站起身,走到紅衣姑娘身前,端起那杯酒,含情脈脈地瞧著紅衣姑娘,同她輕言細語著什么。 不知為何,謝世瑜瞧見這一幕,只覺得心里泛出了自己都不明白的酸澀,怎么看那公子哥都覺得不順眼,心里堵得慌。 分明理智告訴謝世瑜,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這個姑娘,雖然面容一模一樣,但是絕不會是那個救過他,又朝著他頭上扔過一雙紅鞋的姑娘。 但就算這樣,謝世瑜心里頭卻依然冒著名為“難過”的泡泡,讓他不由自主地垮下臉來,眼巴巴地瞧著紅衣姑娘,只盼她能夠嚴詞拒絕那個公子哥,最好能搶過酒杯往那一看就不是個好人的公子哥頭上倒個滿臉……咳,這個就算了吧。 可是令謝世瑜感到失望的是,那紅衣姑娘不但沒有拒絕那個公子哥,反而是害羞地笑了笑,接過了那個公子哥的酒杯,湊到唇邊。 謝世瑜滿心沮喪,垂頭喪氣,但下一刻,一道靈光從謝世瑜腦中閃過,如同雷鳴。 ――這是…… 謝世瑜大悸,如同風(fēng)一般卷到那紅衣姑娘身前,一把握住了紅衣姑娘的手。 “別喝!” 時間似乎陷入了詭異的停滯,這一刻,所有人都抬起頭來,直勾勾地瞧著謝世瑜。 ☆、第三章 :閱海閣(三) “別喝!” 隨著這一聲的響起,在場眾人受到驚嚇最大的,既不是首席上那位金丹初期的合|歡門門人梁嚴成,也不是苻氏王朝的大皇子苻越,更不是席下那些合|歡門外門弟子,而是身為金丹巔峰的、在場所有人中修為最高的柳婧。 或者說,正因為柳婧是在場人中修為最高的那一個,她才會如此驚訝。 從方才起,柳婧就感到一個絲毫沒有掩飾的視線正瞧著她,可是無論她怎么瞧,都無法發(fā)現(xiàn)那道視線究竟從何而來,直到現(xiàn)在。 柳婧只感到一道風(fēng)向著她撲了過來,然后她的手便被什么人給握住了,但還沒等滿心驚駭?shù)牧核﹂_那只手,一個淺淺的黑影便在她眼前晃了晃。 ——那是一個只有幾道淺淺線條勾勒出的人形。 非人非鬼,非魔非妖,僅僅只是勾勒出人的形狀的線條罷了。但這樣的“線”,卻在觸碰到柳婧的那一瞬間豐滿起來。 先是顏色,然后是形狀,再是模樣,再是眼神,最后的最后,才化作了一個男子的模樣。 就好像是本不該存在的人,被名為“世界”的筆觸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