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這樣只能看到我的婧兒……真是再好不過了?!?/br> “我最喜歡的,就是這樣的婧兒??!” 莫長歌說著,那張含笑的面容慢慢湊近,在柳婧唇上輾轉(zhuǎn)纏綿。 車廂內(nèi)的空氣里滿是旖旎。 柳婧怔怔地望著莫長歌那雙深淵般的眼睛,那里頭的溫柔情意似是要將她溺斃其中。 若是往常,柳婧早已沉醉在這樣的雙眼和這樣的溫柔之中,但此時(shí)此刻,柳婧心中卻慢慢升出一股古怪的情緒。 那樣的情緒,分明就在眼前,但卻又遙不可及。 恍惚間,柳婧似是聽到耳畔有什么人怨毒地嘶吼著,但仔細(xì)一聽卻又什么都沒有。 ——誰? 柳婧眉頭微蹙,側(cè)耳傾聽。 ——誰?你在說什么? “……婧兒可真是不專心呢?!?/br> 唇上被人輕輕咬了咬,柳婧愕然回過神來。 “婧兒在這個(gè)時(shí)候分心,是在想什么?” 莫長歌依然是微微笑著,指尖溫柔卻不容置疑地掐著柳婧的下巴,不讓柳婧的視線有絲毫閃避。 “告訴我吧,婧兒……你在想什么?” 柳婧怔怔地看著莫長歌這張熟悉的面容,不知怎的竟從這張笑臉下看出了危險(xiǎn)的審視和懷疑。 柳婧心中一緊,脫口而出道:“山河圖!” 莫長歌眼中隱晦的懷疑如春雪消散。 他笑了起來,親昵地蹭了蹭柳婧的鼻子,寵溺道:“有我在,婧兒何必?zé)朗裁瓷胶訄D?” 柳婧驚詫地看著莫長歌,心中滿是不可置信。 難道……難道莫長歌早就知道了山河圖?! 為什么? 怎么可能?! 似是沒有瞧見柳婧的呆滯,莫長歌在柳婧耳畔輕聲道:“將那藍(lán)昶帶在身邊,實(shí)在是一個(gè)聰明的做法呢……果然不愧是我的婧兒?!?/br> “可是婧兒……你卻忘了另一個(gè)人?!?/br> 柳婧干澀著聲音,道:“誰?” “薛如玉?!?/br> 千里之外,帶著紫色面紗的薛如玉不緊不慢地踏入了廣德城。 薛如玉想著前些時(shí)候?qū)m主傳給她的訊息,心事重重。而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在廣德城的一個(gè)拐角處,薛如玉一個(gè)不注意,險(xiǎn)些撞上了迎面而來的人。 在最后關(guān)頭險(xiǎn)之又險(xiǎn)地躲開那人,薛如玉滿心惱怒,一句幾乎就要脫口而出的喝罵,在瞧清那人的面容后,這才勉強(qiáng)咽了下去。 神色古怪地瞧著對面失魂落魄的那人,薛如玉硬邦邦地說道:“你為何會在這兒?” ☆、第二十四章 :漏之魚(二) 只見薛如玉對面那人,赫然就是前些天才被薛如玉扔了一臉?biāo)榕磷拥闹x世瑜。 但此時(shí)的謝世瑜卻不同于兩人分別時(shí)的精神,反倒是一臉失魂落魄的模樣,否則在剛剛也不會那般大意,險(xiǎn)些同薛如玉撞上了。 聽到薛如玉的話,那謝世瑜茫然抬起頭來,空茫的目光落在薛如玉身上,卻又像是并未瞧見她一樣,只是怔怔地呆立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瞧著這張?jiān)究∶蓝嗲榈拿嫒荽丝瘫M是黯淡愁容,就連那雙最吸引薛如玉的澄澈目光也化作一片令人揪心的空茫,薛如玉暗自皺眉,原本心中對這個(gè)不懂風(fēng)月的呆子的怒氣竟不知何時(shí)消褪了下去,想要立即離去的腳步也被什么東西牢牢拖住,只能站在這兒,有些無措地瞧著謝世瑜。 薛如玉張了張嘴,想要問他些什么,但那些話語卻梗在喉頭,怎么也說不出來。 她躊躇半晌,輕咬下唇,手抬起又放下,直到天空一聲沉沉雷鳴喚醒了她。 薛如玉抬頭瞧了瞧天色,原本就已是烏沉沉的天色越發(fā)黑了。 雷光閃動,大雨將臨。 薛如玉微微遲疑,終于上前扯住謝世瑜的袖角,輕聲道:“走罷?!?/br> 謝世瑜沉默地看著她,似是聽到了,又像是并沒有聽到。 天空中猛地閃過一道巨大的雷光,片刻后,雷聲轟隆而至。 薛如玉看著謝世瑜,心中充滿了她從前從沒有感受過的柔軟情緒。 “要下雨了。”薛如玉軟聲道,“我們走罷?!?/br> 謝世瑜目光微微閃動,似是終于回過神來,那雙空洞的眼睛里慢慢印出了薛如玉的身影。 薛如玉睜大了眼,瞧著這樣的眼睛,心跳越來越快,就像是整個(gè)世界唯有她的心跳聲在回響,竟是連呼吸都忘記了。 謝世瑜微微垂下頭來,悶悶道:“不必了……” “為何?”薛如玉上前一步,語句中帶上了自己都不太明白的焦急。 謝世瑜露出一個(gè)苦笑,搖了搖頭,越過薛如玉,但向前走了兩步后,卻又停了下來,轉(zhuǎn)過身,低低道:“多謝姑娘好意,但我……還請姑娘自去避雨吧?!?/br> 謝世瑜看了薛如玉一眼,終于轉(zhuǎn)過頭去,走入了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 悶雷炸響,大雨終至。 無盡的大雨從天而降,在大地暈染開一層朦朧的水霧,竟是瞬間就將那一襲青色的背影遮掩住了。 咫尺天涯。 薛如玉心中一緊,竟也不顧這傾盆大雨,猛地上前兩步,穿過了這層水霧,用力拉住了謝世瑜的手。 迎上那人驚愕的目光,薛如玉心中又慌又急,與此同時(shí),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也在她心中滋生開來。 “我……我……” 薛如玉聲若蚊蚋,向來自認(rèn)牙尖嘴利的她在此時(shí)不知怎的,竟結(jié)結(jié)巴巴,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為何她要拉住他? 為何在瞧見那人身影自她面前消失后,她心中竟會生出一股無法自抑的惶恐不安? 薛如玉答不上來。 終于,薛如玉一咬牙,一跺腳,不管不顧,生拉硬拽,將謝世瑜推到了屋檐下。 謝世瑜一時(shí)不察,竟被一個(gè)身無半分修為的姑娘生生推進(jìn)了屋檐下。他瞧著薛如玉,臉上的表情既是無措又是不解,怔怔道:“姑娘……你……” “不許說話!”薛如玉心中又羞又惱,大聲喝止,但話一出口,薛如玉便后悔了,只怕在謝世瑜心中落下個(gè)驕縱蠻橫的印象。 若是平常,薛如玉想笑,那便笑了;她想哭,那便哭了……常人怎么看她,與她又有何干系?又哪里會像現(xiàn)在這般畏首畏尾? 可是……可是現(xiàn)在,薛如玉只感到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緒牽引著她,讓她目光無法從那謝世瑜身上移開,也叫她的心……無法收回。 在這之前,薛如玉從來不知道,像她這般脾氣的人,竟有一天也能按捺下性子,這般小心翼翼地揣測另一個(gè)人的情緒,這般重視那人心中的自己是何模樣……這樣的感覺,又是酸澀,又是甜蜜,讓她的心如同浸在酒中,那一股飄飄然的微醺,著實(shí)讓她沉醉不已。 ——這,就是真正的“喜歡”嗎? 薛如玉怔怔地瞧著謝世瑜,被大雨打濕的衣衫貼在她的身上,分明應(yīng)當(dāng)是冰冷的,但那冷卻傳不到她的心中。 她面色暈紅,原本就漂亮的眼睛在此時(shí)更是如同秋湖,波光瀲滟,妍麗美好,叫人移不開視線。 “我……”她張了張嘴,面色羞紅,但那細(xì)微的聲音卻只能傳到她的耳中。 薛如玉有些心急,鼓起勇氣,大聲道:“我——” 但就在此刻,異變突生。 只見一道驚虹自天外而來,落入這廣德城中。 它來得極快,又來得極美。 它就像是夏日下那汪有著近似脆弱美麗的瀲滟碧波,輕輕拂過路上的行人。但凡它所經(jīng)之處,那些人行人竟是連一聲慘叫都不曾留下,瞬間化作一蓬蓬血霧,隨著大雨落入地面,眨眼間就將這條街化作地獄之色。 ——這是什么?! 謝世瑜瞳孔一縮,腰間那柄古拙的斬妄瞬間出鞘,想要制止這道驚虹,但下一刻,謝世瑜便駭然發(fā)現(xiàn)那道驚虹竟已到了面前,而它的方向是—— “小心!” 謝世瑜用力推開薛如玉,持劍想要迎上前去。 系統(tǒng)驚惶道:‘躲開??!你擋不住的蠢貨!??!’ 謝世瑜心中一緊,知道這系統(tǒng)在性命攸關(guān)時(shí)從未騙過他,于是身形一矮,在最后關(guān)頭險(xiǎn)險(xiǎn)避開那道驚虹。 縱然如此,那道驚虹依然同謝世瑜擦肩而過。 只聽一聲刺耳的聲音,謝世瑜左肩上如同被大火灼燒過一般,皮開rou綻,血rou焦黑。但對于謝世瑜來說,比起這皮rou傷,更要命的,卻是從肩上傷處沖入體內(nèi)的魔氣。 這樣的魔氣,無形無蹤,但卻霸道兇狠,從他肩上經(jīng)脈沖入體內(nèi)后毫不停滯,瞬間游行在他的五臟六腑之中。 若非謝世瑜經(jīng)過兩次靈氣灌體后身體早非常人可及,恐怕早就在這樣霸道的魔氣下,同那些行人一般化作一蓬血霧了。 但就算如此,謝世瑜此時(shí)卻依然不太好過。 謝世瑜不太好過,而一旁的薛如玉卻早就被這般地獄般的景象嚇得呆住了。 ——縱然薛如玉手中也有無數(shù)人命,可那到底也屬于她所能認(rèn)知的范圍,而眼前的這些……這些又是什么?! 只見那驚虹擦過謝世瑜后毫不停留,在酒樓中輕輕繞過一圈,將那些猶自茫然不知的人們統(tǒng)統(tǒng)化作滿地血霧后,這才意猶未盡地散去。 此時(shí)此刻,凡是兩人觸目可及之處,盡數(shù)化作一片血海。 方才還在耳邊回響著的抱怨聲、叫賣聲,在此時(shí)統(tǒng)統(tǒng)消失不見,只有刺鼻的血腥味,和大雨聲在這座空空的城池中回蕩。 薛如玉嘴唇顫抖著,臉色慘白,那來源于未知而恐怖的力量緊緊攥住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窒息,心中只剩下了一個(gè)字——逃! 但她要怎么逃? 在這樣的力量下,她又能逃去哪里?! 這樣強(qiáng)大到恐怖的力量將薛如玉的求生本能都盡數(shù)抽去,叫薛如玉只剩下滿心絕望,呆呆地坐在原地,幾乎就要閉眼等待下一刻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