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jié)
好的,就這么決定了! 薛如玉在心里拍板。 · 柳婧站在原地,默默地思考著自己的“收獲”——但柳婧卻寧可不要這樣的“收獲”。 在與自己的rou身闊別十多年后,柳婧原本以為,自己rou身的修為也就是初入金丹期左右,畢竟那天魔在花費(fèi)力氣修好了她這具rou身后,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多少力氣來為這具rou身沖修為了——而且它也不敢做得太明目張膽——但柳婧沒有想到的是,這具rou身的修為卻并不是初入金丹期,而是到了金丹圓|滿,離靈寂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步了! 這是好事嗎? 并非如此。 修為這樣的東西,是需要勾連靈魂的。 當(dāng)柳婧使用自己的rou身修行的時候,她就像是三千界中大部分的修士那樣,觀想法門,吸收魔氣,而后用魔氣在體內(nèi)推行運(yùn)轉(zhuǎn),循環(huán)不息。在這個時候,柳婧的修為就是她自己腳踏實(shí)地修煉出來的。 可當(dāng)天魔待在她體內(nèi)的時候,天魔用它獨(dú)有的運(yùn)氣方式,勾連它自身的靈魂,而后將靈魂中的修為投映在這具rou身上,使得這具rou身的實(shí)力暴漲,突飛猛進(jìn)——而這些修為,是天魔靈魂的投映,跟柳婧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 所以現(xiàn)在的柳婧就面臨這樣一個問題:明明rou身實(shí)力已經(jīng)到達(dá)了靈寂期,可她能夠動用的力量,卻堪堪到筑基期。 連她死前的修為都無法達(dá)到啊…… 柳婧盯著自己的手,皺了皺眉。 而更叫柳婧不解的是,現(xiàn)在的她不但無法調(diào)動自己rou身的修為,更是連原本的狐火都使用不出來,就好像有什么東西生生隔斷了她體內(nèi)的天狐血脈。 為什么? 柳婧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么擁有了rou身后,實(shí)力反而下跌得恐怖,讓此刻的她只有筑基的修為?這樣的修為,在凡人中自然是能夠任意肆虐,但是對于修士來說,卻全然不值一提。 所以……怎么辦? 柳婧罕見地苦惱了起來。 但一旁的畢方完全不了解柳婧的苦惱,只是一邊在柳婧身旁蹦蹦跳跳,一邊嘰嘰喳喳地說著話,話里話外無非就是在問柳婧到底同這具rou身有什么關(guān)系。 終于,柳婧被吵得不耐,冷冷地瞥了畢方一眼,淡淡道:“你莫非看不出來?我只不過叫那天魔物歸原主罷了,有何稀奇的?” 燈下黑的畢方愣了好一會兒,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你就是被那天魔從身體里擠出來,還丟了自己兩魂?” 柳婧嗤笑一聲:“天魔何德何能,竟然做到這種地步?若非我……” 柳婧的聲音頓住了。 若非她……什么? 柳婧皺眉,撫上了自己的額頭。 明明在她的靈魂與rou身融合的瞬間,那些記憶還在她腦中翻騰,爭先恐后地在她眼前涌現(xiàn),唯恐她會遺忘。可等到塵埃落定后,那些記憶卻又行蹤渺渺,不見了蹤影。 奇怪……奇怪…… 莫非這就是魂魄三分的后遺癥么? 可她忘的……究竟是什么?! 柳婧沉吟片刻后,將這件事暫且擱下。 也罷,不管她忘了的究竟是什么,待到她魂魄齊聚時,她總是會想起來的,所以暫時放下也無妨。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拿到山河圖,交給……她這一世的父親。 想到蕭若水,柳婧不由得覺得有些別扭。 三世為人,她已經(jīng)過了那么多年沒有父母的生活,而她自己也知道,她的心早已是垂暮老人,因此,就算柳婧明知那蕭若水外冷內(nèi)熱對她十分上心,年紀(jì)更是比三世加起來都要大得多,但出于那無法言說的別扭,她依然不知怎樣面對蕭若水。 但無法面對是一個問題,柳婧同時也十分清楚,蕭若水正是抗衡天道的有力同盟。他越早擺脫誅心刺的影響,那么他們最后的勝算就會越大,所以她一定是要將那山河圖弄出來,交給蕭若水的。 可現(xiàn)在的她修為看似大進(jìn),實(shí)則大退,區(qū)區(qū)筑基期的修為在那些朝斷海城蜂擁而來的修士面前,完全不夠看。若是給她足夠的時間,讓她廢掉此身修為,重來一遍的話,少則半載多則一年,她就能重入金丹期。 但奈何現(xiàn)在緊張的時機(jī)叫她完全沒有重修的時間,所以,如果她真想憑借筑基期的修為,從國師府和那么多修士手中搶到山河圖的話,最大的希望,竟落在了藍(lán)樰交給她的消息上頭。 想到這里,柳婧微微一嘆,覺得自己著實(shí)不太走運(yùn)。 “鏡月宮么……” “看來,我是必須要去一趟了?!?/br> ☆、第三十四章 鏡月宮在中天境和南塵境之間,對于現(xiàn)在站在中天境主城城門的柳婧來說,說不上遠(yuǎn),卻也說不上近。 而此刻的她,正是在同天道爭命的時候,所以柳婧片刻都不肯耽擱,運(yùn)轉(zhuǎn)逆五行遁法,化作地蛇,蜿蜒而去,而畢方則是跟在她的附近,直到到了鮮有人跡的地方,柳婧才脫出地底,乘上變化原型的畢方,向著南塵境一路疾行。 她日夜兼程,再加上畢方速度極快,因此一日后,她就已經(jīng)到了南塵境??墒请m然南塵境已然到達(dá),隱于湖下的鏡月宮卻并非那樣好找的,因此又是三日后,柳婧才摸出了鏡月宮的線索,一舉確定了鏡月宮的位置。 那是一片巨大的湖泊,上有浮萍,下有游魚,湛然的碧色浮于其上,間或還有白鶴飛過,美不勝收。 但柳婧卻對這樣美景視若無睹,目光沉沉,穿透了這綠寶石一樣的湖泊,望見了湖下的那座巨大宮殿。 “巧奪天工。”柳婧唇角翹了翹,輕聲說著,“對于凡人來說,倒也是不凡?!?/br> 如果這樣的精巧是在別的地方,柳婧自然也是心中愉悅,可奈何這精巧的宮殿卻在她最討厭的水下。 若非事急從權(quán)無法挑剔,以火為本源的柳婧是萬萬不肯下去的。 想到這里,柳婧微微一嘆,把同樣火之本源的畢方留在岸上,自己則是無聲入水,如同一條游魚般向湖下潛去。 但柳婧不知道的是,湖下的這座鏡月宮,其實(shí)還有第二條通道、也是平時鏡月宮弟子們進(jìn)出的通道。至于柳婧所走的“路”,最多也就是“歪門邪道”罷了。而此時此刻,就在柳婧潛入湖下的同一時間,有兩女一男正從遠(yuǎn)方,向著這條通道的入口走來。 在這三人里,兩個女子一人身著紫衣,一人身著紅裙。紫衣女子雖然戴上了面紗,但那雙像是落盡星光的眼睛卻迷人至極,縱使她言語驕橫傲慢,也無法掩去旁人對她的好感;而另一個女子也是戴上了面紗,一身紅裙更是將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可是不知道怎的,在這紅裙女子行走之間,卻偏偏有一股說不出的媚色,一舉一動都勾人心魄,可偏偏她的眼神又澄澈干凈,矛盾的氣質(zhì)勾得人幾欲發(fā)瘋。 而走在這兩個女子身后的,則是穿著青色文士長衫的男子,他頭發(fā)灰白交雜,若是落在旁人頭上,這樣的顏色定是難看至今,可偏偏這男子眉目自有風(fēng)流色,一身氣勢如同出鞘之劍,遠(yuǎn)遠(yuǎn)望一眼都有被刺傷的感覺,因此就算這樣一頭難看的灰發(fā),落在他身上,也只是為他增添幾分氣度罷了。 單拿出來,這三人都各有各自的卓絕風(fēng)姿,其中的兩個女子更是迷人至極,可是當(dāng)她們同那青衫文士站在一塊兒時,卻都像是缺了什么似地:紫衣女子缺了氣勢,而那紅裙女子則是缺了靈魂。 ——美則美矣,卻都是有色無靈,有皮無魂。 在向著鏡月宮而來的一路上,這三人不知道招惹了多少目光,可礙于那青衫文士,無論路人有什么心思,都不得不按捺下去,不敢招惹分毫,因此才叫這三人一路上走得平靜無奇。 若是平時,依照薛如玉的脾性,她定是要讓謝世瑜遠(yuǎn)遠(yuǎn)離開,讓她們勾上幾條膽大包天傻魚,把他們戲弄一番后再殺掉了事,可是此次一行,薛如玉卻像是第一次交到朋友的小孩兒一樣,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叫小狐趕快去往鏡月宮,好讓她能炫耀一番這些年她弄出來的玩意兒,因此才叫謝世瑜省了許多心思。 但就算這樣,薛如玉和小狐嘰嘰喳喳的交談,依然叫謝世瑜頭疼不已,但想要放慢腳步離遠(yuǎn)些吧,卻又擔(dān)憂前頭兩個不知輕重的小孩兒鬧出什么大動靜來……著實(shí)猶豫。 不過,還好的是,在薛如玉和小狐的熱枕下,鏡月宮很快就到了。 薛如玉作為鏡月宮的下一任主人,在將兩人帶到湖畔不遠(yuǎn)處的山谷后,就自己走入了山谷后的小路。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沒一會兒,在謝世瑜和小狐面前,一道石壁升起,露出一條幽深的地道,間或有夜明珠為燈,將原本漆黑的地道照得分毫畢現(xiàn)。 “小狐,快來!我?guī)闳タ春猛娴臇|西!” 薛如玉轉(zhuǎn)出小路,拉著小狐的手,笑嘻嘻地跑進(jìn)了地道,也不管身后的謝世瑜。 謝世瑜無奈跟上,走入地道,隨后,謝世瑜身后石壁像是感應(yīng)到了他的走入,緩緩落下,隔斷了外頭的日光。 被這略微神奇的一幕驚了驚,謝世瑜不由得扭頭向后望去,凝神瞧了瞧這面石壁,可他雖在凡間學(xué)了君子之道,對于工匠一道卻是沒什么研究,因此到底沒看出什么名堂來。 謝世瑜微微搖頭,轉(zhuǎn)過身來,準(zhǔn)備繼續(xù)跟著薛如玉和小狐走,可待到謝世瑜轉(zhuǎn)過頭來后,卻是愕然發(fā)現(xiàn),就方才他耽擱的那一小會兒,他就被薛如玉和小狐兩人扔下,空蕩蕩的地道只剩他一人。 “這……” 謝世瑜哭笑不得。 也罷,她們兩個小姑娘,就自去玩她們的吧。鏡月宮宮主并未跟著她女兒薛如玉回來,想必除了身有要務(wù)外,也是想給她們一個更好的玩耍的環(huán)境吧。 謝世瑜這樣想著,便也不急著找薛如玉和小狐,而是漫步在這漫長的地道,準(zhǔn)備自個兒看看這巧奪天工的鏡月宮,反正,有二分月牌的他,也不會被鏡月宮的弟子當(dāng)做闖入者給揍一頓……咦,這樣一說,提前交給他二分月牌的薛如玉,好像很有預(yù)謀的樣子啊…… 被無聲嫌棄了的謝世瑜感到有點(diǎn)兒心塞。 算了……不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自認(rèn)已經(jīng)是“老夫”級別的謝世瑜,提著二分月牌,慢悠悠地走出地道,在這座與水為鄰的鏡月宮內(nèi)漫步。 因著他手上的月牌,一路上,所有瞧見他的人都暗暗收起戒備,轉(zhuǎn)過頭去,對他視若無睹。 謝世瑜也樂得沒人理會他,自顧自地打量這座宏偉的地下宮殿,暗自贊嘆。 也不知謝世瑜走了多遠(yuǎn)走了多久,道路越走越偏,路上鏡月宮的弟子越來越少,而就在謝世瑜幾乎要在這座宮殿里迷路的時候,他卻看到前頭有鮮艷的紅影一閃,如煙霧消失在了轉(zhuǎn)角的地方。 ——是小狐么? 一路走來,鏡月宮弟子無不是穿著水色的衣裙,身著紫衣的,唯有薛如玉一人,而身穿紅衣的,自然也只有小狐了。 可是,小狐在這里,薛如玉又去哪兒了? 不放心小狐獨(dú)自一人,謝世瑜追上前去,可那抹紅衣竟真的就像是煙霧一樣,飄得極快,而謝世瑜又不便在鏡月宮內(nèi)御劍,因此被那紅影越甩越遠(yuǎn),直到失去紅衣的蹤跡。 ——這著實(shí)古怪。 為何小狐會躲避他呢? 謝世瑜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而待他回神想要原路返回時,卻又發(fā)現(xiàn),此刻的他早已經(jīng)走到一座偏僻的宮殿里,四下了無人跡,只有水聲潺潺。 謝世瑜再一次苦笑起來。 他試圖尋找出路,但這宮殿四處皆有道路,通向各個地方,而每條道路,他似乎都覺得有點(diǎn)兒眼熟。 謝世瑜想了想,打算把這幾條道路都走上一遍,碰碰運(yùn)氣??赡魏沃x世瑜運(yùn)氣著實(shí)不好,連走了三條都是死路,因此待到謝世瑜第三次回到這所宮殿里時,他已經(jīng)是掩不住臉上的無奈了。 ——是他的錯覺嗎? 為何他總覺得,冥冥之中有什么意志,讓他留在這里? 不然以知覺敏銳著稱的劍修,他為何會屢次走入死路? 沉寂到現(xiàn)在的系統(tǒng)見縫插針,道:‘沒錯沒錯!我也是這么覺得的!’ 謝世瑜沒有理會它,只是自顧自地思考著。 老實(shí)說來,在謝世瑜的記憶中,其實(shí)也并非沒有遇見今日這般境況:當(dāng)年,他之所以闖入古仙人府,進(jìn)了那無人得見的掩日峰,見著了那群鬼魂,得到了斬妄劍,都是因?yàn)橛鲋@古怪的“障礙”。 在那一次的“障礙”里,他的命運(yùn)掉了個頭,向著另一個莫測的方向而去,那么在這一次……這“障礙”又會帶給他什么呢? 謝世瑜在原地佇立良久,突然,他像是感到了什么,扭頭向著宮殿一旁走去,穿過層層紗幔,來到了一座小池前。 他凝神一看,只見這座小池上荷葉片片,粉色的花瓣半開未開,容色喜人。 也就是在謝世瑜站定的這一刻,他感到腳下微微晃動起來,緊接著,在小池的另一端,也就是謝世瑜目光的盡頭,那面石壁緩緩升起,里頭人的面容還未瞧見,她的紅裙就已經(jīng)跳入他的眼中。 謝世瑜呼吸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