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姬央的字，他不會認(rèn)錯。

    顧嘉夢點(diǎn)一點(diǎn)頭：“是?！?/br>
    顧尚書手里的手札“啪”的一聲掉到了桌上，腦海中有許多念頭閃過，他皺起了眉：“你與東宮相從甚密？”

    這不由得他不多想，女兒竟有太子手書。他忽的想到那日說起太子選妃時(shí)女兒的異樣。他心頭大震：“你和東宮……”

    姚氏那次與他說，他的女兒可能有了鐘意的人。難道竟是……

    顧嘉夢后退了半步，并不作答。

    顧尚書道：“那看來是了。怪不得，怪不得……”他想起以前的種種疑點(diǎn)，似乎都有了答案。“弘明法師贈粥也是因?yàn)樗木壒适遣皇?？?/br>
    顧嘉夢搖頭：“我不知道。”被生身父親發(fā)現(xiàn)自己的秘密，并不是一種很愉快的體驗(yàn)。

    她略一沉吟，干脆說道：“我的確認(rèn)識殿下?！彼ы聪蚋赣H，自嘲一笑：“那兩年做魂魄的時(shí)候，只有三個(gè)人能看得見我。一個(gè)是弘明法師，一個(gè)是閑云道長。另一個(gè)就是太子殿下……”

    想起那段歲月，她心中百感交集，但是面對著自己的父親，她卻只能說道：“那時(shí)候，我以為我隨時(shí)都有可能灰飛煙滅……是閑云道長說，氣數(shù)是會變的，也許我有回到身體里的一天……那兩年，他們?nèi)藢ε畠侯H多照拂……”

    顧尚書聽女兒說著往事，胸口一堵，原本的質(zhì)問再也說不出口。那句“為什么不找人告訴家里”就在他喉頭翻滾。為什么不告訴家里？告訴了他會相信么？如果不是女兒有這種遭遇，他只會把弘明法師和閑云道長當(dāng)作邪僧妖道。

    良久，他才澀然說道：“原來如此。你……”他咳了一聲，神情尷尬：“你，你和他可是有了私情？”

    顧嘉夢臉色通紅：“父親！”

    顧尚書看她神情，哪里還能不明白？他正色說道：“為父自然相信你?？赡隳昙o(jì)小，經(jīng)歷過的事情少。很多道理，都還不明白。東宮于你有恩，我們顧家自當(dāng)感激，為父會替你還了這恩情，你只管安安心心待在家里就好?！?/br>
    “父親，我……”

    顧尚書擺手打斷了女兒的話：“我兒一向懂事，這次也不會讓父親失望是不是？”

    太后正在給太子選妃。無論太子妃是誰，都不可能是顧家的女兒。夢兒曾與景王有過婚約，這輩子最好的歸宿就是遠(yuǎn)遠(yuǎn)嫁了。而且，即便是真能嫁給太子，他也不想他的女兒再與皇室有牽連。

    ——那不是一個(gè)閑散宗室子弟，那是不得圣心的儲君。

    顧嘉夢望著父親，遲疑了一下，笑笑，輕聲說道：“父親放心，女兒心里明白的。”

    顧尚書這才稍微滿意地笑了。他就知道，他的女兒素來聽話懂事，從來不會讓他cao心的。

    父親離開后，顧嘉夢才將白皇后手札放好。父親的態(tài)度，她并不意外。別的事情倒也罷了，只是這一次，她并不想退步。

    ……

    顧嘉夢在過年前，尋了時(shí)機(jī)又去了趟慈恩寺。

    數(shù)月不見，弘明法師風(fēng)采如昔，見到她，難掩喜色。他異常誠懇感謝她幫忙照顧花卉之德。

    顧嘉夢暗道慚愧，她來慈恩寺次數(shù)有限，并沒有照顧多少。

    弘明法師同她待在大殿后面的禪房，談起外出訪友經(jīng)歷，卻絕口不提京中之事。

    兩人對弈一局，顧嘉夢許是心緒不寧，比以往還要多輸了幾子。她心下歉然：“讓大師見笑了。”

    弘明法師笑笑：“女施主似乎有心事?！鳖D了一頓，將棋子收起，他輕聲說道：“姻緣的事情天注定，急不得?！?/br>
    他輕輕落下一子。

    顧嘉夢勉強(qiáng)一笑：“我知道的，我不過是……”

    正說著，一個(gè)小沙彌匆匆走了過來，施了一禮，說道：“主持，有客人來訪?！?/br>
    弘明法師聞言起身，沖顧嘉夢一笑：“女施主稍待，老衲先離開一會兒。”

    顧嘉夢點(diǎn)頭：“大師請便?！?/br>
    就在此時(shí)，藍(lán)色粗布縫制的棉簾被掀開，一行人緩步走了進(jìn)來。

    “多日不見，大師可安好？”

    熟悉的聲音響起，顧嘉夢回身看去，正是姬央。他扶著一位鬢發(fā)如銀的老太太，微微含笑。

    顧嘉夢微怔，這個(gè)老太太不是別人，乃是天下最尊貴的女子——當(dāng)今太后。

    她匆忙起身回拜。

    弘明法師已經(jīng)迎了上去：“施主安好?！?/br>
    太后連忙還禮：“*師不必多禮，哀家今日前來，是求*師幫忙來著?！彼謱蛟谝慌缘念櫦螇舻溃骸翱炱饋?，這是哪家的孩子，瞧著倒眼熟，就是想不起來?！?/br>
    顧嘉夢尚未回答，姬央已代她答道：“回祖母，她是姚家老太太的外孫女。很少到宮里來，祖母當(dāng)然不認(rèn)得?！?/br>
    太后“哦”了一聲，笑道：“原來是她的外孫女。”老太太眼睛微瞇，姚家老太太沒有親生的女兒，只抱了一個(gè)庶女養(yǎng)在膝下。那庶女似乎是做了顧尚書的續(xù)弦。顧尚書的女兒，十六七歲的。唔，原來是她?。?/br>
    老太太笑容微斂，細(xì)細(xì)打量著顧嘉夢，心下遺憾。這姑娘容貌舉止都不錯，可惜跟然兒的婚事卻不了了之。

    皇帝說，顧家姑娘要替母親盡孝，所以他才解除了她跟姬然的婚約。

    老太太在深宮多年，又豈會相信這樣的理由？

    顧嘉夢待要告辭，卻被太后攔住了。老太太笑道：“怎能哀家之故，怠慢*師的客人？”太后瞧了瞧棋盤，有道：“好孩子，你且等一等，哀家有事情要拜托*師?！?/br>
    弘明法師也笑道：“女施主稍待。咱們這一局，才開始啊?！?/br>
    顧嘉夢只得留了下來。

    小沙彌又添了座位，并奉上了茶水。

    太后這才對弘明法師說道：“哀家這次，是有兩件事求*師幫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