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買什么牛奶?”祝微星問,在這兒又遇上土匪團伙是有點驚訝,但羚甲里就那么點大,實屬正常。祝微星有正事辦,不可能為了躲人就閉門不出打亂所有計劃,唯一能做的就是視而不見,當對方一行人不存在。 當然生意上門會例外。 “我去炒兩個菜當午餐,需要給你帶一份嗎?”鄭照文微笑。 相較其他幾人的敵意,這位的過分友善讓祝微星也有點不習慣:“不用,謝謝?!?/br> 鄭照文看了兩眼他冷淡的臉,點點頭離開。 差事接得急,今天祝微星沒來得及備午飯,囊中羞澀的他也舍不得外買,打算一會兒買個包子,或索性不吃了。 他這邊腹中空空,那邊的汽修店前卻像擺開了酒席。管曉良驚喜的看著鄭照文提來的大包小包,口水要淌到腳面。 “臥槽四眼雞,讓你隨便炒兩個菜你怎么還買了小龍蝦,你發(fā)財啦?”賴洋,也就是那位肌rou壯實的男生從店里走出來吃了一驚。 管曉良見鄭照文尷尬,推了賴洋一把:“別亂叫,人家跑腿給買了那么多你還嘴臭。” 賴洋想起來鄭照文不喜歡這綽號,忙扇了自己一嘴:“我說錯我說錯,快坐下,給爺來一碗香辣的?!?/br> 鄭照文把外賣放下,看見姜翼起身便給他拖椅子:“那店重新開業(yè)正好打折,就給大家買了嘗嘗味?!?/br> 賴洋已經(jīng)啃起來了,仗義的沒有吃獨食,把碗朝兄弟們面前推:“味道不錯?!?/br> 姜翼卻嫌棄的避開,抄起一瓶冰啤猛地灌了兩口:“剝殼煩死人?!?/br> 鄭照文捏了一只蝦,試探著問:“要不要我替……” 姜翼冷冷睨他,鄭照文沒說下去。 祝微星和他們只離了幾米,哪里阻隔得了十三香的添加劑蔓延。 那頭想是故意和他作對,一邊吃一邊砸吧嘴,尤其賴洋,吃完了還不忘嘬手,特別粗魯。 聞著撲鼻香味,祝微星卻沒什么反應,喝著杯里的枸杞茶,跟個身處亂世紅塵的出家人一般不動如山。 沒想到的是,剛過十二點焦嬸竟給祝微星送飯來了。一看就是為了犒勞他這半天的辛苦,菜品新鮮又豐富。紅燒魚、糖醋里脊、炒三絲和四季烤麩,兩葷兩素塞得滿當,還帶一碗湯。明明是十分家常十分普通的東西,在饑腸轆轆的人面前無異于饕餮盛宴。 焦嬸將碗放到祝微星面前,看了圈店里還剩大半的存貨,控制著沒露出失望表情,只問:“累了吧?焦嬸下午替你?” 祝微星挖了口飯,搖頭:“不累,這兩天當是適應時間,之后不行,再勞您幫忙接手?!?/br> 夏末正午,這么小一犄角疙瘩,沒電扇沒空調(diào),還有冰柜的熱氣和轟隆聲,焦嬸才待了一下額頭就濕了。而以前很吃不得苦的孩子坐那兒卻一點沒喊累,想到他大病初愈,焦嬸多少有點心疼。 她又拿了一小桶綠豆湯給祝微星放進凍庫冰著。里頭放了薏米和百合,濃稠甘甜。 “焦嬸給你做的,下午熱了就喝一點,別中暑了,撐不住一定告訴我,沒人會怪你的?!?/br> “好?!?/br> 汽修店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那里,姜翼才動了幾口菜,忽然放下了筷子。 鄭照文問:“不吃了嗎?” 姜翼灌酒水:“膩?!?/br> 管曉良道:“這天熱,該吃點清淡的,老姜你想吃什么?我去買?” 姜翼昨晚才在祝家蹭了飯。祝奶奶的手藝很好,和苗香雪比更是天上地下,想著別人飯盒里的菜,姜翼琢磨:“沒想吃的,飯店里的都膩?!?/br> 管曉良感同身受的點頭,遠遠看了眼對面斯文吃飯的某人:“我都快忘了家常菜的味道了?!?/br> 他們這么一感嘆,一邊對著小龍蝦大快朵頤的賴洋莫名也覺得大餐沒那么香了。 “不然……明天讓我媽給大家做點啥?”賴洋道,這伙人里也就他父母是常在身邊的,只是他家做飯向來難吃無比。 “別瞎折騰了,”汽修店的老板阿盆走出來,“過段時間我請個阿姨到店里燒飯,你們想吃什么告訴她。” “糖醋里脊……糖醋里脊……要有小時候的味道?!惫軙粤挤e極報菜名,似乎被什么刺激了。 “我想喝綠豆湯,冰鎮(zhèn)的!”賴洋也沒忍住點餐, 他們這樣搞得張羅這一桌飯的鄭照文有點尷尬,看看眼前幾人,又去看早離了飯桌,蹲在樹前擼狗的姜翼,默默收拾起了碗盤。 姜翼單手把姜大款的腦袋摁地上,試圖讓它重新站起來。 “你這臀大肌上長了多少rou?肚子都挨到地上了?!苯韺χ煌潋v的姜大款屁股上就是一巴掌,“割下來少說三斤,一半給我吃,一半給你下禮拜當伙食,自產(chǎn)自銷省錢省糧。” 被鄙視的姜大款發(fā)出委屈的嗷嗚聲,后腿在地上用力扒拉,卻抵不過惡勢力鎮(zhèn)壓,好容易站起來又被摁趴下,循環(huán)反復,被姜翼玩得樂此不疲,到后頭姜大款急了,姜翼卻越笑越歡,聲音充滿險惡,活像一個反派。 祝微星讓焦嬸先回去休息,自己就著凄慘的狗吠慢條斯理的吃飯,抬頭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xiàn)沒人對這里的噪音投來一絲多余的關(guān)注,果然和羚甲里的眾人一樣見多識廣。 下午依然沒什么生意,祝微星只能翻出手機打發(fā)時間。為更快融入社會自理生活,醒來后他就有了定時查閱新聞的習慣。沒想到過去的自己也有,只是關(guān)注的并非時事熱點,而是和那些被扔了的雜志一類的娛樂八卦豪門秘辛。這些信息不僅全面占領(lǐng)他的社交軟件,還會變著法子換號碼給祝微星發(fā)垃圾短信。退訂了九成后,依舊不時有逃過黑名單的漏網(wǎng)之魚。 這不,又來了。 千山集團太子爺燕瑾涼低調(diào)歸國,雖未現(xiàn)身,仍引網(wǎng)友熱議:兩年了,我男神終于回來了! 青年女鋼琴家洪籽薰遺產(chǎn)再現(xiàn)波瀾,前夫放話:最愛的可以不是我,錢是我的就行! 紅光鬼城怪談又起,別墅區(qū)保安驚言:半夜有虛影在花園飄,房子白送都不要! fo電器入駐u市巨象百貨!亞洲旗艦店年底開業(yè)!慶典大酬賓到來! 榜上的焦點大人物祝微星這樣的小市民一個不識也沒興趣關(guān)心,只除了在最后一條巨象百貨的廣告上做了短暫停留后,頁面被一拉到底,連帶號碼一道被他放進了黑名單。 下午五點,祝微星關(guān)門收攤,結(jié)束了慘淡的第一天營業(yè)。 走的時候沒遇著姜翼,這人吃完飯就帶著狗走了。汽修店門口只留下阿盆一個人在,注意到祝微星從他面前過,阿盆淡淡掃了他一眼。 管攤子也不能耽誤練長笛,照例在廢地磨了一個多小時回去,祝微星見了奶奶并未得到老人家的詢問。交出攤子,似乎也等于交付了老人家的一部分信任,祝微星有點感激。 隔天周日仍得焦聰幫忙開攤。度過兩波不冷不熱的客人后,十點左右,明明漁舟街還熱鬧著,祝微星卻沒做生意,半拉下卷簾門,改成在街上晃悠起來。一路還晃到了流動市場,正巧遇到城管執(zhí)法,觀察半天,又慢悠悠的晃了回來。 姜翼今天也在,和藍毛等人在汽修店門口拉了一桌牌局。 待祝微星第三回 還是第四回從他們面前過,阿盆沒忍住好奇:“他這是在干什么?不知道的還以為食藥監(jiān)局領(lǐng)導來人視察工作了?!泵總€攤子前都駐足觀看,一個不放過。 “應該是牛奶攤生意一般,干坐著也沒用?!编嵳瘴臎]打牌,在姜翼身邊當看客,輕輕插了一句嘴。 “他到處瞎跑能有生意才怪,別人都老老實實等著,就他等不得?心思那么活絡(luò)?”賴洋譏笑,“他就不像來做買賣的,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心知肚明?!绷缂桌镎l不知道姜翼和汽修店人的關(guān)系好,隔三差五出現(xiàn)在這兒,一般想堵他,漁舟街絕對是個好地方,那掃把星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嫌礙眼弄走就行了?!卑⑴韬鋈惶岢鼋ㄗh。 桌上的人看看牌,又去看姜翼。 眾所周知,姜翼脾氣不好,非常不好,極其不好,過去的祝微星當然也知道。他對姜翼有很多不光彩的念頭,卻從來不敢近距離犯險。比起親身接觸,祝靚靚更多的采取遠程撩sao。他不知從哪兒打聽到了姜翼的聯(lián)絡(luò)方式,分別冒充過姜翼的同學朋友鄰居兄弟,各種試探sao擾,雖很快被識破拉黑,卻仍給土匪團伙嫌惡印象。 加之祝靚靚這人jian猾,大部分時間不住羚甲里,在他出事故前已經(jīng)快小半年沒在弄堂里現(xiàn)身。盡管土匪軍團一直想收拾他,都被祝靚靚運氣好的躲過了。上回在湯包店前還是兩方這么久以來的第一回 仇人相見,誰知這邊才放了兩句狠話,那掃把星自己就暈了,害得幾人惡氣未發(fā),膈應仍在。如今阿盆一提議,有人便很是心動摩拳擦掌。 然面對諸位牌友征詢目光,姜翼只敲出根煙叼在嘴里,沒點,瞥了站在遠處煎餅攤前看人攤煎餅看了二十分鐘的人一眼,手指在桌面上輕叩道:“不急。” “怎么不急了?”賴洋不懂,“早幾年你住校,他還知道收斂,這兩年你回來,掃把星暗搓搓搞了多少小動作,尤其孔麻子那次,要不是他惹禍,你也不會……??!” 話未完腳卻不知被誰重重一跺,賴洋顧不得呼痛,反應過來自己嘴巴沒把,差點戳了姜翼傷疤,連忙悻悻收聲。 桌上一時無人開口,直到管曉良打圓場:“你那么恨他,是因為心里一直偷偷記掛姓祝的罵你黑熊精吧?” 不得不說祝靚靚在綽號屆功力卓絕,一聽這名,賴洋氣得蹦起三丈高。 “放屁,他自己才是掃把星!” 那頭吵成一團,鄭照文卻很敏感,小聲問:“你……是不是和他私下聊過?”又想問兩人是達成某種和解才讓姜翼忽然轉(zhuǎn)了態(tài)度?又覺不可能,姜翼一直都很厭惡那人,無論加上什么先決條件,看法都無法輕易改變。 可惜姜翼像沒聽見他的話,只低頭認真研究手里的牌,心情還挺好的樣子。 第22章 開學日 眾人眼里又虛度一天的祝微星練完笛子回家,在樓道口撞上了一個黑影。 天色已暗,樓里的燈又壞了,那人拿著手機正彎腰在地上尋找什么。聽見身后腳步,他起身避讓,才讓祝微星看見樓梯口擺放的行李箱。 “不好意思,我隱形眼鏡掉了。”那人禮貌的道歉,是個很溫雅的青年男聲。 祝微星上樓的腳步一頓,沒有落下。 打開手機手電掃了一圈,本只是意思意思,沒想真讓祝微星找到一個小小反光物,立刻拾起交還。 男生捏著那片小玩意兒非常意外,一只眼瞇著一只眼半睜的在夜色中似努力看清祝微星模樣。 一樓大叔這時正出門倒垃圾,見了他倆眼睛跟裝了探照燈似的一一招呼。 “微星收攤啦?!惫?,祝微星代工焦家的消息這幾日已傳遍羚甲里。 又轉(zhuǎn)向那男生:“哎,永富也回來了?這次出去一個多月了吧。” 祝微星覺得這名字莫名熟悉,但沒多想,趁著男生跟大叔說話,他抬腿上樓,半道又遇上發(fā)髻老太太家的那個女生,還算禮貌的點了下頭。 女生未有反應,待目光落到祝微星身后,才一下笑開:“阿大,你回來了。” 男生提著行李落了半層,抬頭見到人也露出微笑。這樓有光,祝微星看清了對方的臉。很清俊,和女生的輪廓非常像,年紀長上兩三歲。兩人該是兄妹。 梁永富道:“阿小,你怎么出來了?” “奶奶一直等不到你,要我出來看看?!眒eimei伸手想接哥哥行李。 梁永富卻避開了,轉(zhuǎn)向祝微星:“我二十分鐘前就到了,但隱形眼鏡掉了在樓下找了很久,幸虧……” 他思考了下才想起面前這位鄰居名字。 “幸虧祝微星幫我找到了,非常謝謝。” meimei梁永麗也側(cè)過臉來,對于家人又受到對方幫忙顯得有些訝異,頓了下也跟著感謝。 祝微星不過隨手一幫,沒想要什么熱情反饋,見405室的門被打開,那位表情陰郁的梁奶奶此刻滿臉堆笑得迎了出來,也不多言的往家里走。 邊走邊還能聽見后頭老人慈愛的聲音:“阿大,一路上累到了吧,奶奶做好晚飯了,有你最愛吃的蝦仁。老頭子,老頭子……你死到哪里去了,我們永富回來了,你人呢?!” 祝微星腳步一停,驀地發(fā)現(xiàn)自己為何覺得這名字耳熟了。 梁永富……永富…… 姜大款……姜永富…… 昨天那藍頭發(fā)在汽修店門口好像用這名字叫過那只高加索…… 不可能是巧合,一看就是故意,但什么樣的深仇大恨才會做這樣惡劣的事?祝微星忍不住搖頭,對因姜翼的兩次幫助而覺對方其實人品不壞的想法生出一點懷疑。 ******** 周一工作日的生意比周末好一些,七點的早高峰銷量勉強,不過沒等到第二波銷量潮,祝微星又關(guān)了門。 回家取了剩下的一百多塊,一套壓得皺巴巴的服務生套裝,祝微星背著包,提了笛盒和奶奶給他泡好的枸杞茶略做打理便出了門。今天是他大二的開學日,學校不遠,坐三個短站十分鐘就到。但這一路卻不怎么順利,尤其對失憶后第一次離開生活圈獨自出街的祝微星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