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我跳下床繞開他,尋摸到食盒邊,揭開蓋子,香氣撲鼻,有!雞!蛋! 我瞪圓了眼,克制著口水,合上蓋子,走到施承宣面前,肅然指著他:“施縣令,你竟然受賄了!巡按還沒走,你竟敢搜刮民脂民膏!” 施承宣拂開我手指,直接拖了我一把抱住,嗓音里充斥著驚喜:“你還在乎我受賄,你明明還關(guān)心我的對不對?” 被緊緊箍住動彈不得,我腦袋擱在他肩頭,挨著他的泛白舊官袍,卻依然有著一股清爽的味道,那是我用皂角漿洗后的氣息,卻不知我死后還會否有人給他洗衣。 我用手推他胸膛:“我是怕你受賄連累我死得快。” 聞聽死字,他手臂僵了僵,卻還是不放開:“容容,不管你們誰真誰假,你都是我心中唯一的容容,管他什么郡主公主!”放低聲音后,他湊到我耳邊,“別怕,再等等,今晚會有山匪洗劫縣衙,定叫那巡按活不到明日,我們趁著夜色離開。” 我一驚,手舞足蹈地掙扎:“施承宣你怎么能做這種事?你謀殺官員,我再畏罪潛逃,那是大不赦的罪?。 ?/br> “我如今什么也不怕了!” “可是姜巡按也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吶!” 他陡然將我拎出懷抱,恨聲:“都到這個地步,你還替他說話?只是一宿,你便傾心他了?!” 不知怎么我覺得心里好像被推進(jìn)了一根刺,尖利得錐心,張了張嘴頓感無話可說。好像這一宿不是他將我送去的一樣,反倒是我自己的罪過了。 見我低頭揉衣角不語,他更生氣了,被自己的無限想象給激憤了:“你竟真的從了他么?!” 錐心麻木后便不覺得疼了,我淡然抬頭:“是啊,巡按大人可溫柔了呢,夜里還給我蓋被子,我們還一起在后山池子里沐浴了,還……” “閉嘴!”他被氣得顫抖,氣得抬起了手,氣得想打我,終究沒有落下來,卻做了一件讓我更痛心的事。他掀翻了食盒,雞蛋滴溜溜滾去了地上,蛋殼裂了。大概也如同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一旦觸及他物,裂紋便輕而易舉地產(chǎn)生。雞蛋有了裂紋,便不再是一顆完整的蛋。這蛋疼的人生。 我一天之內(nèi)接連氣跑了兩個給我送飯的人。 我揉揉臉,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風(fēng)水不好,今日不宜送飯? 施承宣走后,我坐臥不安,他是說到做到的人,萬一想不開真跟山匪勾結(jié),那就徹底斷送了他的前程!一向溫和良善嫉惡如仇的施承宣竟要放下身段將鄰縣草寇禍水東引,他真是瘋了! 撲到上鎖的木門前,我對外間看守的雜役道:“小乙哥幫我給姜巡按傳個話,就說我想他想得緊,一個人根本睡不著!” 不多時,外面?zhèn)鱽砭o促的腳步聲,牢門打開,一身官服尚未來得及脫,急匆匆的姜冕就來了,站在門廊下,一臉微紅,斥道:“你鬧什么?” 我巴巴地望著他,情深意切道:“那人家不可以想你么?” 他拿眼瞪著我,故作威嚴(yán)一甩袖:“別鬧!” 我蹭上去,巴上他手臂,眨眨眼:“那人家想跟你一起睡嘛?!?/br> 他威嚴(yán)地板著臉,紋絲不動,肅然咳嗽一聲,聲音弱下去:“那現(xiàn)在也還沒到睡覺的時間……” 小乙哥捂著鼻血扭頭奔了。 小丙哥從門后冒出頭來:“現(xiàn)在天色已晚,做些奔放有趣的事時間剛剛好……” 我眼見著巡按大人一臉肅穆裂了開,拉了我就從小牢里疾走出來,再回頭瞪小丙哥:“看守記錄怎么寫知道吧?” 小丙哥是見過世面的,處變不驚,臨危不亂,見風(fēng)使舵:“容容姑娘被姜巡按鐵面無私關(guān)押在牢里,每天十二個時辰嚴(yán)密看守,任何人不得探視!” 巡按姜冕鐵面無私地一路繞小道避開人跡,緊緊拉了我生怕走丟似的,直到繞去了他房間,給我扔了進(jìn)去。 我一頭栽倒在床,奮力爬起來:“大人,小的有個建議,小的覺得以大人的年紀(jì),不太適合奔放型,不如我們選一款婉約養(yǎng)生型的?”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日更~日更必成高富帥~~ ☆、陛下在民間耍流氓 掩上門后,累得冒煙正在桌邊喝水的姜巡按聞聽我這番建議,一口茶全噴了出來。 想來是我正點上了他的痛處,以至于他擱下茶杯,頗不淡定地望著我:“本官怎么就不適合奔放型?” 如此明了的事情他竟要我進(jìn)一步點明,我秉著替他考慮的精神,直言不諱道:“民女并非認(rèn)為巡按大人就不能奔放,實則是替大人身體著想,民女覺得您選了奔放型會身體吃不消,明日說不定便起不來床,起不來床便耽擱了政務(wù),耽擱了政務(wù)便有負(fù)巡按之名……” 他更加不淡定了,額上青筋暴跳:“本官有那么老,身體有那么差?!” “不不不!”我忙擺手,作些無謂的解釋,“巡按大人雖正當(dāng)壯年,卻也非精力旺盛的少年郎,實當(dāng)養(yǎng)生為上,無需為著一時奔放尋樂折了自己的腰。所謂適合自己的便是做好的,奔放與婉約各具風(fēng)情,沒有高下之分,更沒有涉及所謂男子尊嚴(yán)的問題,大人您不要想太多?!?/br> 他從桌上摸了本書,怒火很盛似的,不停給自己扇風(fēng),一雙眼還恨恨盯著我,讓我不得輕松,隨即又咬牙切齒:“倒是多謝你替本官想太多!”言畢,他霍地起身,一手解開了腰帶,就往床邊走來。 我心內(nèi)大驚,這是惹怒了他,要以實際行動證明自己的尊嚴(yán)問題?此際我深刻明白了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我那么嘴欠做什么?我現(xiàn)在跪地求饒還來得及么? 正在我惶急驚恐之際,他一步跨來,將我手臂一握,俯下身。靈機(jī)一動,我大喊一聲:“老子不樂意,你這樣是犯法的!”邊喊邊拿腳去蹬,極盡掙扎之能事。 他又一把握了我腳,俯身在耳邊冷笑:“本巡按官涯寂寞,天高皇帝遠(yuǎn),尋點樂并不犯法,你實在是見識少了,往后多見見就知道了?!睖?zé)岬臍庀⒋翟诙钊四l(fā)燙,瞬間就成了一只蒸熟的蝦。他低頭瞅我一眼,嘴角微揚(yáng),右手在我腳上一用力,給我狠狠從床上扯了下去,“不過你還太嫩,本官并沒有太大興趣。自己找個喜歡的墻角站著去吧!” 將我甩下去后,他寬衣就寢,裹了被子,自己睡去了。 被冷淡以待的我羞怒難平,真想拎了凳子跟他干一架! 坐在地上氣憤了半晌,仇恨地看他安安穩(wěn)穩(wěn)躺在床上,卻將老子拋在地上不管,如此黑心肝竟能睡得下去。聽他呼吸綿長,高枕無憂,不知大難臨頭,我便盼著山匪早些到來,砍他個十八段! 狠狠腹誹一番后,我心頭氣稍解,揉揉胳膊腿兒站了起來,忽聞肚內(nèi)咕嚕一聲,不由生出一陣悲涼——老昏官答應(yīng)老子的鹵煮,沒有了! 我摸到窗格邊,悄悄啟開一縫,朝外張望。夜幕已降臨,天上烏云遮月,正是月黑風(fēng)高好殺人的時節(jié)。衙舍內(nèi)一片沉寂,偶有蟲鳴從雜草間傳來,表面上籠罩著尋常夜里的安詳氛圍,無人知底下殺機(jī)重重。 雖窮困卻太平的平陽縣就要迎來浴血一場,我心內(nèi)焦急,卻不知如何作為。施承宣勾結(jié)山匪亂縣衙謀人命,此事成,朝廷來的三品巡按命喪地方,不啻于一場地方動亂的引火線,必將召來朝廷大力整頓與武力鎮(zhèn)壓,我與施承宣都得亡命天涯,說不定還要落草為寇,最后我便成了一代女匪,被民間廣為傳頌。我搖搖腦袋擯棄掉這番畫面感十足的設(shè)想。此事敗,巡按姜冕將我們羈押查辦,我與施承宣被投入大牢,只等秋后問斬,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女好漢。我再甩甩腦袋擯棄掉這番腦補(bǔ)。左右權(quán)衡都不得好,我得制止一切悲劇的發(fā)生! 趁著夜色未深,我蹭去了床邊,朝里看了看。老昏官擁著被子睡得一派寧靜,面容在昏暗的油燈下顯出柔和的輪廓,人也更清俊了幾分,手臂擱在被褥外露出白皙的手腕,素手無意識地搭在床沿,指型頎長優(yōu)美。我在肚內(nèi)冷哼一聲,轉(zhuǎn)開視線,不由思量若是匪徒闖來,看他怎生應(yīng)對。拋開生死危機(jī),我又不懷好意地隱隱期待那么一點,期待這個作威作福的朝廷高官被狠狠折辱一番,踐踏一下他的自尊和傲慢。 當(dāng)然想歸想,理智告訴我要保住小命和安穩(wěn)日子,暫時還得利用利用他,不能完全開罪于他。節(jié)cao和尊嚴(yán)什么的,統(tǒng)統(tǒng)煮了吃掉!這般想著,我深吸口氣,又蹭到了床頭,推了推他手臂,竟毫無反應(yīng)。 得趕緊叫醒他,不能繼續(xù)呆在衙舍,他這個目標(biāo)太明顯。可是怎么叫醒一個睡死的老昏官? 左思右想后,我埋頭在他枕邊,對著他耳朵念叨:“喂,姜巡按,你貪污受賄的證據(jù)被發(fā)現(xiàn)了喔!” 沒反應(yīng)。 抓耳撓腮后,我再對著他耳朵碎碎念:“你家娘子發(fā)現(xiàn)你養(yǎng)外室,還養(yǎng)私生子,已經(jīng)鬧過來了?。 ?/br> 沒反應(yīng)。 官場和情場,職業(yè)和私生活,是為官之人的兩大人生主題,居然都沒反應(yīng)?這太不合邏輯了!難道說做到三品的高官,既不愛財又不愛色?那他的人生還有什么追求?我不由深深同情他。 既然百毒不侵,那就休怪我無情,只能采取最后的手段了! 抬起腦袋,轉(zhuǎn)了方向,瞅準(zhǔn)他緊抿的唇畔,俯下身子,嘟著嘴就要祭出我的殺手锏——強(qiáng)吻大法! 電光火石間,搭在床沿的素手倏然抬起,阻隔在他唇線與我的殺手锏之間,同時,這貨睜了眼,眼眸內(nèi)一點睡意也無,清亮異常:“你想做什么?” 我收勢已晚,嘟起的嘴直接吻在了他手背上,以行動回答了我的圖謀。羞憤交加中,我才后知后覺醒悟,你永遠(yuǎn)都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我的尊嚴(yán)受到了嚴(yán)重的沖擊。 但我還是低估了他的無恥。他不動聲色地拿手背在我袖角擦了擦,目測其用意是要蹭掉我的口水。就在我準(zhǔn)備抽掉他的枕頭直接將他捂死時,后方窗格上一聲異響,他猛地掀了被子,往我手臂上用力一拉,天旋地轉(zhuǎn),我一頭撲向了他懷里。 溫?zé)岬臍饫擞鎿鋪?,他抱了我徑直滾向里側(cè),兩人一起裹進(jìn)了被褥,從頭到腳被遮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密不透風(fēng),也不透氣,更不透亮。 一切均在須臾之間,直到被他壓在內(nèi)側(cè)動彈不得,我才發(fā)覺此時的處境,什么也瞧不見,但能感覺到他伏抱著我,呼吸都在耳畔,一條腿還牢牢壓著我的兩條腿,重逾千金。 我快憋死了,奮力往被子外扒拉出口,他又捉了我手,幾乎臉貼著臉,低聲斥責(zé):“別動!” 我怎么可能聽命于他?當(dāng)即動起來,手舞足蹈,拳打腳踢,想把我悶死在衾褥里,他做夢! 誰知他為了制止我的反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借鑒了我的殺手锏! 黑暗中,只覺嘴上一熱,被一個柔軟溫?zé)岬拇浇o堵上了。我渾身的毛頓時一炸,腦子里斷線了片刻,手舞足蹈停了一停,隨即明白過來怎么回事。老色鬼出爾反爾,不是說老子太嫩,他沒興趣的么?那現(xiàn)在為什么想把老子悶熟了吃? 我怎能坐以待斃?當(dāng)即反攻! 扭頭,避讓,被他一手把腦袋固定住,嘴上只是堵著,并沒有進(jìn)一步的動作。但他狼子野心,出爾反爾,極其狡詐,不可不防。居安思危,未雨綢繆,我繼續(xù)反攻。悄悄撤出來一條腿,膝蓋往他腹上頂去…… 知道直接效果是從嘴上傳來的。他唇上一顫,吸口氣,將我狠狠咬了一口,咬牙切齒咬的是老子我!我還沒來得及逃開的那條腿又被他一條大腿給重重壓住,前車之鑒,他斷絕了我一切越獄的可能。 但我是個樂觀的村姑,腦袋不能用,手腳不能用,我還有腰!左扭扭,右扭扭,做起了運動…… 扭來扭去了幾個回合,明顯感覺到他想離我遠(yuǎn)點,胸腹盡量遠(yuǎn)離我的腰身。如此一來,我的空間更大了,扭得更歡了。被褥里的空間被逐步撐開,眼看逃脫在即。我加了一把油,使勁往外面一鉆,終于嗅到了外間清涼的空氣。 然而只有一瞬,下一瞬便被拉了回去,重新裹在褥子里。他似是不敢再大意,也對我很無奈,便再不顧其他,肆無忌憚拋開了節(jié)cao,將我摁壓住,腰身也被牢牢控住。呼吸撲近,重又堵了嘴,他想徹底斷了我的思維,這回卻是堵得兇猛異常。 舌尖從齒間穿過,捉了躲在后方窺探的小舌頭,一陣鞭撻。各自的氣息混雜在對方的唇齒間,舌津潛渡,兩處相融,一脈相承。 火熱的呼吸噴灑在臉上,衾褥內(nèi)溫度直線上升,某處隱藏的火線一觸即燃……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還有點,你萌別慌,我繼續(xù)使勁寫寫寫gt_lt ☆、陛下在民間抖機(jī)靈 巡按姜冕借鑒我的殺手锏,還是過度借鑒,實在無處討伐。 因我深陷泥沼,自顧不暇。 舌頭都麻木了,嘴唇也紅腫了,他還沒有鳴金收兵的打算。一番暴力碾壓與鞭撻逐步升級,感覺我的rou包腰都要被摟斷,隔著衣物也能感受到對方的火熱體溫。圓滑的肩胛嵌在了他掌中,揉來揉去,火辣辣的疼。 再這樣下去,我的鹵煮沒吃到,反倒被人家拆了吃。如此一想,肚子很餓,太悲傷了,忍不住嚶嚶哭了出來。 凌亂的某個人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禽獸行徑,收了嘴上功夫,低喘著呼吸,半晌沒說話。我嘴上得了空,嚶嚶聲更大了。他要放我又不敢完全放開,只好一點點來,又要手忙腳亂來哄:“好了別哭,我錯了。我有點缺氧,腦子糊涂了……” 我要被氣笑:“那你他娘的不知道把被子打開么嚶嚶嚶?!?/br> 他繼續(xù)喘著:“誰讓你亂扭亂動的,男人身上是能隨便踢的么,你有沒有常識?乖乖別動,我先打開一條縫。” 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被褥終于啟開了一線,清涼的空氣涌來,緩解了頭暈?zāi)X脹。他緩緩放了我,見我還在嚶嚶,悶聲道:“不是說好不哭了么,是哪里被壓疼了?” “嘴巴疼,肩膀疼,腰疼腿也疼,嚶嚶嚶……” 他沉默片刻,亂哄著:“那我給你揉揉就不疼了?!闭f著,竟真的拿手輕輕揉動肩頭和腰腿,活血散瘀。 享受完一陣按摩后,繼續(xù)嚶嚶。 他棄械投降:“那你還要怎樣?” “那我要吃鹵煮嘛!” “……”他好不容易跟上我的跳脫思維,隨口便哄,“那明天做給你吃?!?/br> “那我就要現(xiàn)在吃,我還沒有吃晚飯還沒有吃宵夜嚶嚶……” 就在我無理取鬧他焦頭爛額之際,被褥外傳來一個落地聲,有道陌生而低沉的嗓音肅然道:“回稟太傅,平陽縣內(nèi)已清剿完四十名山匪,一個不漏!” 我暫停嚶嚶,這是什么發(fā)展?信息量太大,我收了哭腔,必須消化一下。 太傅是什么?清剿完山匪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