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那人懊惱,正欲說話,卻聽沈沁淡淡的聲音道:“我是沈沁,大約就是你們要抓的人。” “你是沈沁,那她是誰?” “她啊,她是凌王的寶貝女兒,凌華郡主?。 鄙蚯呶⑽⒁恍?,接著補刀,“就是你家主子如今唯一留在身邊的女兒?!?/br> “……”沈沁這話一落,那人如遭雷劈的樣子,慌亂的大喊:“讓開,都給我讓開,不許碰她!” 那邊打得火熱的人哪里會聽話,壓根就沒在意他的聲音,還道是他要與他們分一杯羹。 還沒出正月,天氣依然喊冷,可趕車一路過來的兩人卻是一身的冷汗,最后終于大聲道:“不許碰她,那是凌王爺?shù)那Ы?!?/br> 這一聲驚雷,打得熱火朝天的人終于停住了手腳,順便給讓了一條道出來。那人來不及抹一把汗,飛快的趕過去看凌華郡主的情況。因為這些人互不相讓的緣故,這些人倒是還來不及做些什么,只是凌華郡主又不懂武功,圍在一群糙漢子當中蓬頭亂發(fā)衣裳被扯壞是必然的,身上還受了不少的拳腳,眼下這個模樣,差不多也凄慘的半死不活的樣子。 沈沁早就趁著空將這邊打量了一番,看著天色,這里離京城應(yīng)該不遠,而這些人,看上去都是軍隊的樣子。京城這邊常年的駐軍就是云臻手下的禁衛(wèi),在云臻管束之下不可能出現(xiàn)這等狀況,賀寬看裝束應(yīng)該是跟夜青玄回朝的北疆守軍。 這下沈沁大約明白這個陰謀了,若她沒有記錯,剛剛那人說的是上頭賜下來的犒勞,這個所謂犒勞,指的自然是她。軍中沒有女子所謂犒勞,就是犯了大過的女子送來給軍中將士褻玩,這兩人將她弄來,說是犒勞,等該做的做了,再表明她的身份,這些人會如何?她是云臻的妻子,云臻是一向支持夜青玄的,到時候這些人畏懼之下必定會跟隨他們奮力一拼。禁衛(wèi)調(diào)不動,這些將士又跟了凌王,這一場仗就不用打了。 “哎呦,這小模樣可真可憐,哪位大哥這樣不知輕重不懂憐香惜玉?。∽屃柰跻娭?,也不知多心疼呢!”沈沁皮笑rou不笑的說道。 剛剛退開的將士們身子一震,即便他們常年呆在邊關(guān),也知道京城這邊的大家閨秀們都講究名聲閨譽的。就算他們沒有對凌華郡主做出實質(zhì)性的傷害,可身上的許多傷痕加上扯壞的衣裳,他們百口莫辯,目光便都落到了沈沁身上,看上去小將一般的男子當先向沈沁拱拱手,道:“請夫人救我們一救!” 沈沁看他,這個人應(yīng)該是有些品級的小將,剛剛一窩蜂沖上去,他也是要攔著的意思,只是敢沖上來胡鬧的,都是他差不多品級的小將,哪里會給他的面子,沒攔住人不說,自己還挨了幾下。如今一眾人都傻眼了,也是他出頭來求一條活路,沈沁對他也高看一眼,道:“怎么稱呼?” “小的姓李,名李強,兄弟們在外行軍多年,不識禮數(shù),冒犯了郡主,還請夫人指一條活路?!崩顝姳卸Y道。 “我乃瑞親王正妃,今日他們帶來給你們的犒勞原本是我,凌華郡主原是意外被卷進來的,你們說,這是怎么回事?”沈沁見凌華郡主身邊的兩人護著她,但面對著一群兇悍的將士,不敢有半點胡來,尤其是聽到了沈沁這句話,想要帶著凌華郡主退回來,可旁邊的人已經(jīng)捏得骨頭作響,更加不敢動彈。 這些隨同夜青玄進京的將士,都算是夜青玄手下的親信,隨同夜青玄進京來,不管以后繼續(xù)從軍還是解甲歸田,都會有不錯的待遇??扇羰敲胺噶擞H王妃,又哪里是他們可以擔得起的罪責?這些有些品級的小將,多少也懂得些規(guī)矩,不少人已經(jīng)是一頭的汗。 沈沁見狀,接著再添了一把火,道:“你們知道那兩人是什么來頭么?他們便是凌王的手下,凌王的手下特意設(shè)計此事,陷你們于不義,你們說,這是想要做什么?若是你們果真對我做了什么,他們拿著這個把柄叫你們做事,你們又該如何?” “……”一群人互相對視著,終于一起跪下,道:“求王妃救命!” “既然如此,還不拿下亂黨將功折罪!”沈沁容色一斂,氣勢立刻上來了。沈沁前世雖然一向在渾水摸魚,但畢竟豪門千金,就算沒有什么機會做掌權(quán)者,熏陶起來的氣勢還是有的,就如此刻,一群放肆的將士在沈沁面前一個字都不敢多說,連連應(yīng)是。 凌王派來的兩個人都不算高手,因為原本就給沈沁下了藥,按照正常人來說,最少還要誰上三五個時辰。而高手身上都會自帶一種威壓,這些將士雖然沒多少武功,但在邊關(guān)混了多年,這點感覺還是有的,難免引起他們的地方。這兩人雖然多少有些功夫,但對方人多,又有凌華郡主這么個拖油瓶,沒有多少反抗,就被人壓住了。 李強讓人將人綁了,他讀過書,只是因為家里沒錢免兵役,才去了當兵,沈沁尚沒有明說,他已經(jīng)大致猜出了情況。正常情況下凌王怎么敢讓人綁了皇室的王妃來所謂的犒勞將士,敢這么做,必定是準備作亂的。此時他們雖然情況不妙,沈沁回去多說一句,就可能要了他們的身家性命,可也是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若是平亂有功,自然他們都可以更進一步。 當下上前道:“王妃,現(xiàn)下該怎么做?” 此人如此上道,倒是省了沈沁還要忽悠著做這些人的思想工作,當下清了清嗓子,將從凌華郡主口中問出來的情況簡單說了一遍,道:“凌王作亂已經(jīng)是事實,如今只怕已經(jīng)調(diào)兵去了京城,如今各位若是信得過本宮,就隨本宮前往京城,若是救駕有功,各位自然都前途無量。當然富貴險中求,此事若是不做準,怕是要賠上身家性命,若有誰想守著現(xiàn)在的功勞安穩(wěn)度日,本宮也決不強求!” 沈沁并不催促,只等著他們自己權(quán)衡,不過短短的一刻鐘的功夫,便有許多人表示愿意隨同沈沁進京救駕。沈沁松了口氣,雖然沈沁覺得云臻就算追來找她,也會在京城做好安排,但難免擔心,有了人馬至少安心一些。這樣一來,沈沁也不敢耽擱,叫人將凌華郡主幾人帶上,便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程。 沈沁依然拎了凌華郡主坐那輛馬車,不是對那輛馬車多有感情,而是大約確定了一下地理位置,發(fā)現(xiàn)這一輛馬車走起來格外的快些,而且安全防寒。這回沈沁沒有弄醒凌華郡主,將鎖死的窗戶打開了些,方便她隨時聽著外面的情況,馬車里面沒有燭火,又不能扎個火把放著,所以沈沁依然將夜明珠拿出來照明,還不怕被風吹滅。 李強是個頭腦聰明的,想要抓住這一次機會,自然要好好表現(xiàn),派了幾個親信的小兵往前面探路,有什么新的消息便過來報告。前頭的多是道路方面的消息,這回倒是得了個有用的,說是前面有一路兵馬,正在攔截一隊人馬。 沈沁便命他再探,等再回來時,消息便更加準確一些,說是攔截的一路兵馬,看上去是從南邊來的,應(yīng)該是正規(guī)的兵馬,人少的一方應(yīng)該是京城來的,看裝扮是及其貴重的貴人。沈沁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云臻,當下命人快些往前趕。很快,沈沁便聽到了兵戈相接的聲音,沈沁在馬車里坐不住,便起身到外面看。 火光的照耀下,沈沁一眼就認出云臻來。云臻帶的人不多,雖然都是高手,卻架不住對方人多,沈沁心下一急,道:“還不快帶人去幫瑞王爺?shù)拿?!?/br> “是!”李強應(yīng)了一聲,招呼一聲立刻迎了上去。兩方都是軍隊,可李強這一邊,是剛剛從北疆戰(zhàn)場上面下來的,自然更占優(yōu)勢一些,在人數(shù)上也沒了太大的懸殊,很快,對方節(jié)節(jié)敗退,在誅殺了領(lǐng)兵的人之后,其他的士兵自然是放下兵器投降了。 沈沁趕上去,拉著云臻的胳膊,道:“你怎么樣?沒有受傷吧!” 云臻將沈沁抱進懷里,低聲應(yīng)道:“我沒事,你呢?有沒有受傷?” “我好好地,兵不血刃就化解了一場危機,你可倒好,險些讓人截在這里了!你平日不是厲害得很嗎?怎么讓人這樣欺負!”沈沁瞪云臻道。 云臻輕輕地笑著,手緊緊的抱著沈沁,道:“是、是,娘子最厲害了,當年,不也是娘子救了我的性命嗎?” “王爺、王妃,這些人該如何處置?”李強十分恭敬道。原本對沈沁的身份還有些存疑,只是因為凌華郡主的事,他們沒有更好的辦法,才只得跟著沈沁過來,如今見到云臻,卻打消了這一層疑慮。當日云臻宣讀圣旨,他們雖然不敢抬頭直視云臻,卻也偷偷看了幾眼,此時已經(jīng)認出人來了,心里慶幸自己聽了沈沁的話,帶著人隨同前來,否則不說前程,單單瑞親王不追究他們就已是萬幸。 “留一些人在此處看押俘虜,其余人跟本王進城!”云臻雖然很想跟沈沁多呆一會兒,可此事耽擱不得,只得依然將沈沁送到馬車當中,自己騎馬,引著人往京城趕。 沈沁猜想沒錯,云臻在追出來時就已經(jīng)在京城做了安排,也叫夜云和跟葉錦玄暫且盯著京城的形勢,若有變故,可以便宜行事??捎鲆娏诉@一伙截殺的,云臻心頭更加凝重,沈沁認不出這些人的來歷,云臻卻一眼就看得出來,這些人都是鄴城的兵馬,那么自然是奉宜郡王的命令來的。 鄴城是江南重鎮(zhèn),雖然屬于宜郡王的封地,但按照大明的律法,宜郡王享受衣食租稅,地方上的許多事情也可由他裁決,可軍隊,除非皇帝親自許可,否則不屬于宜郡王節(jié)制。這一點是為了防止有封地的宗室王侯借以擁兵自重,當然得到皇帝信任的,卻是可以掌控兵馬的,比如云臻就可以調(diào)動滄州的兵馬。 宜郡王沒有調(diào)動兵馬的權(quán)利,可鄴城的兵馬出現(xiàn)在這里,只能說明所謂曦皇那一伙,這一次確實是要作亂了。更何況剛剛雖然時間緊迫,沈沁卻也向他傳達了一些重要的消息,便是凌王如今不是想坐擁這江山,而是要毀了這大明朝。 此處離京城已經(jīng)不遠,沈沁同云臻一起進城,而后,云臻帶著人去解決事情,沈沁則拎了凌華郡主回王府。沈沁原本以為回到京城,必定已經(jīng)開始一片混亂,沒想到進了城卻安靜得很,就如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一般,然而空氣中卻透著一股肅殺的氣氛,叫沈沁半點不敢大意。 此時早已經(jīng)過了宵禁,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沈沁身邊只有云臻派來跟著沈沁的梁言和兩名暗衛(wèi),加上被暗衛(wèi)扛著的凌華郡主。寒風有些刺骨,沈沁下意識的往手掌上呵氣想讓自己暖和一點,不自覺的腳步也快樂些。 趕到王府門前,沈沁就覺得不太對勁,外面守門的依然是熟悉的小廝,可看著神態(tài)卻不大正常。這個梁言也看出來了,讓沈沁站在原地,梁言上期去,果真前一刻還穩(wěn)穩(wěn)站著的兩名小廝,瞬間化作武功高手,手里的匕首向梁言刺過來。 梁言是云臻手下一流的高手,對付兩人還是足夠的,幾招便拿下了兩人。此時,沈沁最為擔心的便是阿籌,一個箭步往里面去,梁言和暗衛(wèi)自然都護在沈沁身邊。 “王爺已經(jīng)做了安排,王妃先別著急?!绷貉砸娚蚯呓辜钡纳駪B(tài),不由勸慰道。 沈沁哪能不急,根本不管梁言的話,飛快的往里趕去。王府當中,有云臻的師兄親自布下的許多機關(guān)陣法,云臻出門時特意將這些都打開,囑咐了府上的人不許隨便走動。然而此刻王府里面不少的死尸,一時看不出是不是自己人,沈沁也不做停留,徑直往王府主院趕去。 越往里走,死尸的數(shù)目越少,但也不見人走動,快到主院時,終于見到幾個活人,正在努力的往里面強攻。王府的下人原本是皇帝隨著宅子一道賜下來的,后來隨著時間打發(fā)了一部分,又添了一些,不過在王府里呆的時間長一些的,都知道一旦王爺發(fā)話不許走動,最好就老實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否則生死不論。 如今這還在強攻的一伙,總共也不過十來人,有幾個已經(jīng)受傷,不過似乎也看出了門道,眼看著就要攻破機關(guān)了,結(jié)果,被沈沁十分不厚道的從后面偷襲了。沈沁沒有在乎敵人是怎么死的,提步直接進了院子,這里面走動的人本來就不多,剛剛進去,巧兒就迎了上來,道:“王妃回來了,小世子一直在找王妃!” 沈沁點點頭,叫梁言將凌華郡主帶下去看好,自己去看阿籌。 進到臥房當中,阿籌坐在軟榻上面,手里捧著一個娃娃,哭的梨花帶雨的,可一聽那念叨的話,氣得沈沁只想將混小子拎起來打一頓。 那熊孩子念叨著:“嗚嗚,爹爹和娘親不要阿籌了,阿籌只剩下一個人了,等明天阿籌一定要尋個好媳婦,以后也不理爹爹和娘親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雨過天晴 沈沁被阿籌一句話氣得險些轉(zhuǎn)身就走,跟他爹相親相愛去,結(jié)果小家伙小短腿十分利索的追上來,抱緊沈沁的大腿,道:“娘親,阿籌好想你!” 沈沁嘆了口氣,將兒子抱起來,點著阿籌的腦袋,道:“不是說要找個媳婦不理娘親了嗎?怎么又追上來了?” 阿籌臉上的眼淚還沒有干,小手抱著沈沁的脖子,還帶了些哭腔,道:“娘親出門不帶阿籌,爹爹出門也不帶阿籌,明明師公都說阿籌是男子漢了,可是爹爹娘親還是把阿籌一個人丟在家里……” 沈沁摸摸阿籌的腦袋,微微笑道:“我還道是什么大事呢!咱們家這么大,爹娘都不在家,當然要有人看家啊,要不然人家來偷東西怎么辦?爹爹和娘親就是因為我們阿籌長大了,才讓阿籌在家里看家嘛?!鄙蚯卟缓么驌魞鹤拥姆e極性和責任心,心里腹誹玉虛子,阿籌豆丁點的大小,跟他說什么男子漢的話嘛,小小年紀不在家好好呆著,還能做什么。 “真的?”阿籌仰頭望著沈沁,似乎想從中看出他娘是不是在忽悠他。 沈沁臉色不變的點頭,道:“是啊,爹爹在外面忙事情,阿籌就要在家看好家嘛,要不然爹爹在外面忙完了,家里被人家搶了可怎么辦???” 阿籌這才算是滿意了沈沁的說法,點點頭道:“那,娘親是在家里陪阿籌嗎?” “是啊,娘親陪著阿籌。阿籌困了吧,我們先睡覺好不好?”沈沁見到阿籌臉上的倦意,輕怕兒子的后背道。 “嗯。”阿籌應(yīng)了一聲,小腦袋靠在沈沁懷里。阿籌一向早睡早起,這會兒早就過了阿籌睡覺的時候,只是見不著爹娘,小家伙始終不肯早早睡下。 沈沁哄好了阿籌,拿了溫熱的毛巾小心的給他擦了擦臉上的淚痕,阿籌年紀小,見不到爹娘自然是本能的害怕,有沈沁在身邊,便安然睡去了。可沈沁卻睡不著,她心里明白今夜京城看著安靜,可凌王包括他那些還活著的兒子們,都已經(jīng)看作是孤注一擲的放手一搏,哪里能輕松得了。王府這邊派了這么多人過來,沈沁也沒有空去查看別處有沒有人闖進來,她不敢走開,總要將阿籌看好了才是。 看著阿籌哭過之后越發(fā)紅撲撲的小臉,沈沁嘆了口氣,正打算叫人將主院這邊的機關(guān)檢查一番,巧兒進來,道:“王妃,宜郡王世子來了!” “夜松陽?他怎么來了?帶了多少人?”沈沁皺眉道。 “沒有,他是一個人過來的。梁言侍衛(wèi)說,也沒有人暗地里跟隨?!鼻蓛捍鸬?。 “一個人!”沈沁微皺眉,向靈兒道:“看好阿籌,若有人進來就按下機關(guān)?!?/br> “是!”靈兒應(yīng)著,沈沁才披了一件外衣,出去見夜松陽。 夜松陽也不過八歲大,過了年虛歲九歲,在沈沁看來也就是個小孩子罷了。但夜松陽一張小臉十分嚴肅,抿著唇端坐在那里,似乎等的還有些焦急。 天氣冷,雖然外面寒風凌冽,屋子里卻還算暖和,丫頭給夜松陽倒了一杯水,夜松陽只端著暖手,并沒有喝,見沈沁過來,便放下杯子,向沈沁行禮。 沈沁擺擺手,叫他不必多禮,道:“你這么晚過來,有什么事嗎?” 夜松陽抿著唇,似乎有些掙扎,半晌拿出一個黑色的牌子,道:“這個是祖父過世前交給我的,對我說,若是有一天父親做出不該做的事,就把這個交給能掌控大局的人。太子府我進不去,也太過惹眼,所以我來王府,請王妃交給瑞王爺!” 沈沁接過夜松陽遞過來的牌子,“這是……?”這個牌子沈沁是認得的,皇帝冊封云臻為瑞王,將滄州劃給云臻為封地時,隨同交到云臻手里的,除了滄州地圖之外,也有這樣的一枚牌子,聽說就是調(diào)動滄州駐軍的令牌,遇到特殊情況,可先斬后奏。之前云臻說起鄴城時,說到如今的宜郡王并沒有權(quán)利調(diào)動鄴城軍隊,沈沁還道是皇帝將令牌收了回來,沒想到竟然在夜松陽這么個小孩子手中。有了這枚令牌,即便夜松陽在鄴城有極高的聲望,收服了不少的將士,但大多人依然會聽從持有令牌之人的吩咐。 “祖父說,我們家生生世世都是夜家臣子,世世代代都要尊應(yīng)天命守好江南一隅,父親心已經(jīng)不正,他卻下不了狠心親自處決,只能將令牌交給我以防萬一。若是我不曾履行這個承諾,將來在地下見到他老人家,他也饒不了我。”夜松陽為微垂著頭,這件事讓他也十分為難,他年紀雖小,可因為祖父對父親失望的緣故,對他十分看重,且親自教養(yǎng),所以他小小的年紀卻能很快的理清這件事的始末。 夜松陽不太懂父親現(xiàn)在在做什么,可祖父過世前告訴過他,若父親秘密調(diào)動鄴城的軍隊,就將令牌交出去,寧可錯殺也不可姑息。畢竟是親爹,夜松陽即便不大了解父親會受到怎樣的處罰,卻猜想必定輕松不了,否則祖父為什么狠不下心處理?心里煎熬了許久,恍惚間仿佛死去的祖父就要跳出來罵他一頓,夜松陽終究還是將令牌送了過來。 沈沁拿了令牌微微皺眉,道:“你可知道,你父親現(xiàn)在做的是什么樣的事?” 夜松陽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履行對祖父的承諾。人說百善孝為先,父親連祖父的遺言都不聽了,做的事一定是錯事,我不能讓祖父氣得從墳?zāi)估锱莱鰜斫逃柛赣H?!?/br> 沈沁嘆了口氣,摸摸夜松陽的頭,道:“既然如此,這件事交給大人們?nèi)マk,你暫且留在王府好不好,嬸嬸此時抽不出人手送你回去?!?/br> 夜松陽臉色微微發(fā)白的點點頭,剛剛他進來時,看到一路的尸體,他畢竟是小孩子,哪有不害怕的,好在他在王府做了幾天,王府的下人還認得他將他帶了進來。說真的,他一個人過來,路上也沒有遇見什么人,可一路走來總有種說不出的壓抑肅殺,到現(xiàn)在都覺得一陣后怕。 沈沁看著夜松陽發(fā)白的臉,心里感嘆一個八歲的小孩,卻要背負這樣重的擔子,也不知該說那位死去的郡王爺忠心還是養(yǎng)虎成患。沈沁如今當了娘,對小孩子也有幾分疼惜,叫巧兒帶夜松陽先去休息,順便準備一點熱水給夜松陽去去寒,自己往外面,去安排人手將令牌送到云臻手中。 安排好這件事情之后,沈沁又將這邊的安全重新檢查了一遍,便回到房里,守著阿籌等著云臻回來。沈沁心里端著事,也沒有心情躺下,就坐在桌邊手撐著下巴等云臻回來,這一等就是一夜過去,沈沁再睜眼時,就看到風塵仆仆的云臻站在陽光下,對她微笑。 “娘子,我回來了!”云臻見沈沁睜開眼,便微笑道。 沈沁想抬頭看云臻,只是腦袋一動,就是一陣酸痛。沈沁原是撐著下巴等的,結(jié)果后來就趴在桌上睡著了,這個姿勢久了,脖頸自然是要疼的。 云臻聽到沈沁的吸氣聲,趕忙上來扶沈沁,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沒事,就是時間長了,有些酸痛,活動活動就好了?!鄙蚯吣檬秩嘀嵬吹念i部答道。話音未落,一只微涼的手掌便落在沈沁頸上,微帶著粗糙的手掌帶起一陣陣酥癢,只聽云臻溫和的聲音道:“可是這里?這個力道可以嗎?” “嗯!”沈沁點點頭,便將自己的手收回來,享受云臻的服務(wù),也問道:“都處理好了?” “嗯,放心吧。最近宜郡王和慕容風的動作比較多,皇兄早已經(jīng)注意到他們了,昨晚的行動雖然出人意料,但我們也都心中有數(shù),就是叫娘子受委屈了,我實在不曾想到他們會在念云齋動手?!痹普檎f起,語氣里有些心疼,更是懊惱自己不曾早點發(fā)現(xiàn)念云齋的異常。 “任誰都想不到的,你別多想,便是我,雖然覺得他們可能會對我或者阿籌動手,也沒想到他們敢在念云齋這樣眾目睽睽之下動手。好在這苦吃得也不虧,至少把那不少人拉來做救兵了,應(yīng)該多少有些用處吧!”沈沁笑道。 “可不是,這用處可不止這一點。昨晚我和夜云和手下的人被牽制著,皇兄在京城中的人手也不多,幸好帶來了那一路救兵,不管怎么說他們都算是救駕有功,父皇說了,他們在城外的荒唐事便不追究了,還得給些獎賞,可是……”云臻雖然明白這是出于政治要求不得不做的,可想到沈沁險些被人冒犯,最后不僅不能追究,還要給些獎賞,他心里就不樂意。 沈沁看出了云臻的心思,倒是沒有在意,道:“他們不過是一群邊疆呆慣了的糙漢子,你何必與他們計較,我哪是他們能冒犯的,便是沒有凌華郡主,我也打算想個法子讓他們?yōu)槲宜脕碇?。便是一時想不到法子,我要弄死他們也不難,反正總有你替我善后不是?” “你呀!”云臻將沈沁摟進懷里,“昨日梁言來報你被擄走的時候,我嚇得手腳都冰冷了,若不是阿籌那么小的一個在我懷里,我怕是什么都不管的追過去了。好在你平安無事,否則那瘋子,我一個都饒不了?!?/br> “人都抓住了?凌王如今已經(jīng)沒什么理智可言了,若是讓他逃了,還不知會做出什么事情來?!?/br> “抓住了,大約是存了心鬧騰的緣故,昨晚凌王倒是打頭陣往宮里去堵父皇和皇兄的,抓得倒是順利,慕容風死在亂箭之下,宜郡王卻讓他跑了?!痹普橐灿X得凌王差不多瘋了,也是昨晚云臻才知道凌王府雖然貴為世襲王府,卻一直不得皇家信任的緣故。 原是凌王府與太祖皇帝加上榮陽王一起打江山,最后由誰做皇帝卻成了難題,最后三人相約,誰先拿下這京都便由誰做這個皇帝。最后太祖皇帝拿下了京城,也順利地坐上了皇帝,將凌王和榮陽王封為世襲親王,雖然有封地,但特準在京城開府。這個結(jié)果,榮陽王也心服先祖皇帝,樂呵呵的就做了個閑散親王,凌王卻心里一直不服氣,只是心知先祖皇帝勢力更為強大,一直不敢輕舉妄動。 皇家一直知曉凌王的野心,可每一代的凌王除了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毛病,也沒有什么把柄可以抓,這一來也只得多加防備。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想要發(fā)展自己的勢力談何容易,歷代凌王暗地里費了不少力氣,手中的勢力依然無法與皇家抗衡,到了這一代的凌王,終于想出了這個到處認兒子的法子。 就是沈沁也不得不佩服凌王歷代以來的堅持不懈,重重挫折依然堅定的信念,凌王原本大約沒打算這么快起事,畢竟準備尚不充分。然而,這一代兒子多了,兒子長大了連他都管不過來,早早就叫人看出了端倪,加上玉瓊那只小蝴蝶攪動了一回,最后才演變到這個瘋狂的結(jié)局。 “我那師侄,這一把藥下的,也不知算是好事還是壞事!”沈沁幽幽的嘆道。 “算是好事吧,若是沒有這一茬,等到他們發(fā)展成熟,進路退路都準備好了,我們?nèi)羰勤A了,還需費盡心力拔除他們的退路,若是輸了,那許多個兒子,怕是要將這江山攪得天翻地覆。”云臻也是微微一嘆道。 “娘親——咦,爹爹也回來了!”阿籌揉著眼睛出來,以外的見到了爹爹,阿籌仰著一張小臉,道:“爹爹和娘親大清早的在這里做什么?” “……”沈沁看了一眼阿籌懵懵懂懂的模樣,推開云臻,道:“快去沐浴,一身的臭汗別薰著我們家阿籌了!” 被嫌棄了的云臻轉(zhuǎn)眼便叫人,道:“來人,帶小世子去洗漱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