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早就候在外面的靈兒巧兒,趕忙上來將阿籌帶出去,心里還在腹誹,還不是王爺讓她們不要進來的。阿籌剛剛起來,還是迷迷糊糊的,也沒有黏糊爹娘,便被巧兒抱了去,云臻則拉著沈沁進了浴房,道:“娘子一起吧,說我一身臭汗,娘子也是一身香汗!” 不出意外的,因為夜里的一場動亂,皇帝下了旨意免朝一日。然而,云臻夫妻兩個也沒能在家里享受一個舒服的假日補個眠什么的,一家人剛剛一起吃了個早飯,便有人來報,說皇帝突然病重,云臻只得一身疲憊的又帶了沈沁母子兩個進宮探望。 這些年來,皇帝的身體也不大好,云臻也給他看過幾回,不過有些情況不是大夫可以補救的,皇帝這是多年來沉積下來的病痛,即便云臻也只能想法子讓他過得舒服些?;实蹖Υ艘彩挚吹瞄_,該吃藥吃藥,可該享受的也享受,只說有云臻兄弟兩個給他頂著,他只管順其自然便是。 云臻一家人到達皇帝宮中時,皇帝臉色已經(jīng)不大好,將一家人招過去,還特意將阿籌的小手拉到瑾蕭手中,對瑾蕭道:“阿籌是你的堂弟,也是親弟弟一般,將來要向你父王與王叔一般,明白嗎?” 瑾蕭年紀大些,對上皇帝渾濁的目光,點點頭道:“我知道,阿籌是我弟弟,親弟弟一般,絕對不會欺負他!” 皇帝點點頭,又看夜青玄和云臻,道:“青玄,我這輩子虧欠最多的,便是你們兄弟幾個,其他的沒有活下來,青鋒也去了皇陵,就只有你和阿臻兩個。你自小養(yǎng)在我父皇身邊,父皇對你嚴厲,可凡事沒有虧待過你,可阿臻這些年,卻吃了不少苦,我相信你是個好皇帝,也相信你會善待阿臻,但父皇也希望你答應(yīng)父皇,凡事由著阿臻,別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父皇已經(jīng)失信過他母妃一回,將他召回京城幫你,以后你要替父皇護著他一些?!?/br> “父皇,兒臣知曉,兒臣會善待阿臻?!币骨嘈戳嗽普橐谎?,鄭重地應(yīng)道。 皇弟點點頭,向云臻道:“阿臻,你帶幾個孩子先出去吧,父皇有幾句話要囑咐你皇兄。” 云臻知道,皇弟必定有些事情要特別交代夜青玄,便依言和沈沁一起,將幾個孩子帶了出來,同來的沈輕也與他們一道出了殿門。 很快,內(nèi)侍宣布皇帝駕崩,云臻雖不意外,卻也露出哀戚的臉色。沈沁捏捏云臻的手,她知道,云臻雖然一直表現(xiàn)出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可皇帝心里對皇帝一直都存著感激和濡慕之情?;实蹖⑺倩鼐┏?,他口口聲聲說要報答皇帝和月嬪的恩情,可心里,對這個父親又如何割舍得掉血濃越水的親情,更何況這半年多以來,皇帝對他甚至比夜青玄都要更多疼愛,到了臨終的時候,還記掛著他的將來。 皇帝雖然是突然病重,可皇帝的身體御醫(yī)都看在眼里,早早地也有了心理準備,雖然凌王作亂的事還沒有處理妥善,但也沒有出太大的紕漏,很快,皇帝下葬,太子登基,接著冊封沈輕為皇后,長子夜瑾蕭為太子。云臻如今依然是親王,可輩分是上了一輩,仍然留在京城中,封地擴大到大明與陳國的邊界,緊接著大赦天下,夜松陽在宜郡王被通緝的同時,繼承宜郡王爵位,因為年紀小,留在京城讀書,等滿了十五歲,再回封地。 慕容家因為慕容風(fēng)的牽連,夜青玄也沒有留情,慕容家整個族滅,連被慕容家重重打壓的慕容家旁支,也都被逐出了京城。慕容家族已出嫁的女子不在族滅之列,然而慕容皇后和慕容雪因為參與其中,也被賜死。慕容菲之所以回到慕容家,就是為了毀滅慕容家,而在這一事件當中,慕容菲也確實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夜青玄本意嘉獎她,她卻道她不是不忠不孝之人,不該得嘉獎,只求離開京城。 夜青玄雖知曉葉錦玄的心意,可慕容菲所言句句有理,即便葉錦玄都無法說服,只得依了慕容菲的意思。慕容菲沒有帶走慕容家的東西,只與瑾蕭道了一回別,就一人一騎離開了京城,后頭城墻上,葉錦玄也只得看著她的身影越去越遠。 “既然這樣在意,為何不去追她?”云臻不知何時站在葉錦玄身邊。 葉錦玄卻是嘆了口氣,道:“我們之間的感情,早已隔開了千山萬水。她喜歡我的時候,我將她當做前人的影子,讓她只得獨自面對三年的艱難苦難。等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感情時,她早已認定了我將她當做別人的替身,半點機會都不愿給我。她既然要走,我如何能攔得住她?阿菲她,原本就不是個在乎禮法孝義的人,她自己這樣說了,我強留下她,葉家又怎么會允許她進門,她這是斷我的后路啊!” “你就打算這樣錯過?我們墨家敢愛敢恨,你這樣子未免讓人小瞧。”云臻搖頭道。 “我跟皇上是過命的交情,如今看著凡事都安定下來了,可背地里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置,我此時哪能就這么走掉。我不會放棄阿菲的,暫且就讓她出去散散心吧,等我清閑下來,便去尋她,既然她不能到京城嫁我,我去別處娶她又何妨?”葉錦玄露出一抹勢在必得的笑意。 新皇登基,周邊各國都要派人前來道賀,京都城一下子又熱鬧起來,皇帝駕崩的沉悶也都隨之散去。 最先到達的是陳國的使節(jié),由陳國太子帶隊,顯示出陳國對此的十分重視。陳國太子蕭炎是當今皇后所出,論起來還是云臻的表弟,蕭隆在京城遇害之后,大明給的交代陳國也算滿意。先皇后死后,蕭隆在陳國的地位就大大下降,等到后來被送到大明做質(zhì)子,在國中的存在感就更低了,直到蕭隆在大明出事,陳國考慮的依舊是如何從大明得到更多的好處。因此,在蕭隆遇刺之事解決之后,陳國就將蕭炎立為太子。 蕭炎如今才十五歲,聽說小小年紀就文才武略,比起之前透明人一樣的蕭隆,不知道強了多少,據(jù)聞在之前蕭炎的呼聲就不少。如今如愿的坐上了太子的寶座,蕭炎倒是沒表現(xiàn)出驕傲的樣子來,據(jù)說依然禮賢下士,十分的得人心。 這些話多少有些水分存在,蕭隆作為沒有母親后家庇佑的皇子,要在新皇后的眼皮子底下逃生活,自然要盡可能的低調(diào),否則只有死路一條。至于說文才武功、以及威望人氣什么的,自然能少就少,能沒有最好,否則那皇后能容得了他?而蕭炎有皇后護著,那皇后又是大明的公主,皇后若想推蕭炎上位,自然要千方百計的給他造勢,這好名聲那是必然的。 遼國的使節(jié)也是太子帶隊,還帶了一名公主過來,提前送來的國書當中,還表達了希望將作為質(zhì)子的弟弟帶回國去。不用問都能猜到遼國的意思,帶公主過來,大約是用公主和親,代替質(zhì)子的意思,至于大明這邊要不要放人,就不好說了,大約要看這位公主夠不夠分量。 南平國內(nèi)的混亂已經(jīng)結(jié)束,那位新近崛起的新王不僅平定了南平國內(nèi)的混亂,而且在大明的幫助下,已經(jīng)將南越打出了國界,這一回,據(jù)說是新王親自前來。南平國的新王是誰,就連云臻都不大清楚,在南平國內(nèi)呼聲極高,所有人只稱一個王字,連名字都不敢妄稱,直到遞到大明的國書上面,才寫了南平新王的名字——藍若風(fēng)。 沈沁從云臻口中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還十分意外。不過如今木漣漪的地位更加尷尬了,原本她與葉錦玄的婚事雖然沒有定下,可大家心里也都有個數(shù),但慕容菲回來之后,木漣漪自己表明了不會嫁給葉錦玄,后來似乎葉錦玄也跟木漣漪說清楚了。葉錦玄對于木漣漪多少有些感激愧疚的意思,也有心幫她一些,但木漣漪本人似乎不甚在意,這段日子似乎兩耳不聞窗外事,就在她那烤rou鋪里面做生意。 即便木氏統(tǒng)治在南平玩完了,大明也還不至于為難一個弱女子,更何況沈沁和葉錦玄都有心照拂木漣漪一些,只要木漣漪不做什么不該做的事,至少還是可以安穩(wěn)過活的。然而,若是南平新王容不得木漣漪,大明自然也不會得罪南平去保一個木漣漪。如今南平新王是藍若風(fēng),沈沁從木漣漪的話中,拿不準藍若風(fēng)對木漣漪是什么個意思,會不會如藍采珠一般將木漣漪當做生死仇人還真是不好說。 至于南越使者就沒什么可說的了,南越皇帝的弟弟,南越王的兒子年紀還小,由弟弟領(lǐng)隊前來也算過得去,據(jù)說帶了不少的寶物前來,大約是剛剛被南平打敗,怕大明惱了他們之前進攻南平,有討好的意思。其他一些小國也遣了使者前來,帶了許多禮物表示道賀,當然大明也會回禮,為了表示大國風(fēng)范,還要比送來的禮物更多一些,加上使節(jié)們在京城的吃住游玩,還真是一筆大開銷,讓沈沁不由得感嘆,國與國之間的交往,真是燒錢?。?/br> 提起這些,沈沁忽然記起許久不曾去木漣漪那里蹭飯了,便帶上阿籌,以及過來串門的小太子夜瑾蕭跟夜明欣小兄妹,一起到木漣漪那里蹭飯。夜瑾蕭作為太子,功課是少不了的,不過因為如今年紀還小,夜青玄也沒有太過嚴格的要求他,他還有工夫是不是帶著小meimei到王府來串個門。夜明欣有了個哥哥,喜歡得很,時不時跟阿籌顯擺,搞得阿籌總是惆悵的問云臻,他什么時候才能有個meimei。 沈沁拖家?guī)Э诘膩淼侥緷i漪的小店外面,驚訝的發(fā)現(xiàn)一向火爆的店鋪今天居然沒有營業(yè),正想找個人問問,便見著一名身著異族服飾的男子帶著兩個護衛(wèi)上前去敲門。 沈沁想著,人家大約有些什么事情,便打算等等再說,沒想到樓上突然打開一道窗子,一盆水從上面澆下來,將手還沒有收回來的主仆三人澆個正著。如今四月的天,雖然是草長鶯飛的好時節(jié),但京都的天氣還有些涼,讓一盆水從頭澆下來,那就不只是有些涼,而是透心涼,而木漣漪剽悍的怒罵還從上面飄下來:“敲什么敲,姑奶奶已經(jīng)門都關(guān)了,你他娘的還想怎么樣!” “……”沈沁加上幾個小的都被木漣漪剽悍的一吼驚到了。木漣漪原本一心嫁到京城來,雖然還努力在沈沁面前扮了幾回胸大無腦的刁蠻公主,可就算那樣也沒有露出這等剽悍的本色來。沈沁早前聽說南平民風(fēng)剽悍,可見到的木漣漪和藍采珠兩個都算是乖巧伶俐的,跟剽悍沾不上邊,此時見到木漣漪發(fā)威,才深深感嘆,傳言也并非空xue來風(fēng)。 “漣漪,我來尋你!”被澆得落湯雞一般的男子抬頭望木漣漪,木漣漪聽到聲音,才注意看說話的人。這一眼,手里的木盆都松了。剛剛被澆了一盆水的藍若風(fēng)險些讓木漣漪一個木盆砸個正著,好在這回木漣漪呆了,藍若風(fēng)還沒有呆,將木盆順手接住了,道:“漣漪,你早就對你說過了,高空墜物是不對的?!?/br> “若風(fēng)……”木漣漪喃喃的念叨了一句,緊接著人就從樓上直接跳下來了,沈沁瞧著,這個武功不錯的妹子這下是真跳的,輕功都沒有用。 下面的藍若風(fēng)嚇得一個吸氣,好在反應(yīng)夠快,將木漣漪拉到了懷里,人倒是沒有受傷,卻忍不住道:“你、你怎么就沒點長進,從上面胡亂往下跳,就不怕摔斷了腿!” “不是有你嗎!”木漣漪反手抱住藍若風(fēng),“我就知道你沒有事,嗚嗚……我都快恨死我自己了,你那時怎么不把我留下做壓寨夫人??!干嘛要放我回去???若是我沒有離開,大家都好好地過日子,你知不知道你meimei都恨死我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使者來朝 “好、好,我這就帶你回去做壓寨夫人……”藍若風(fēng)顯然也不大會哄女孩子,木漣漪說什么,也只有順著木漣漪的話說下去,“別哭啦,許多人瞧著,怪丟人的……” “你這就嫌我丟人了,那你還拉著我做什么?快放手,免得丟你的人……” “不丟人、不丟人,漪漪,你知道我不會說話,我們進去細說好不好?”藍若風(fēng)一面將木漣漪藏在懷里,一面勸道,一時間兩個屬下凍得渾身顫抖,藍若風(fēng)卻像是沒有感覺一般,光顧著哄女孩子去了。 “嬸嬸,我們還要去木姨家蹭飯嗎?”稍微懂得不能當電燈泡的瑾蕭扯扯沈沁的衣角道。 沈沁抱著夜明欣,看著那邊久別重逢的小糾結(jié),搖搖頭,道:“打擾別人相親相愛要遭雷劈的,我們?nèi)e處玩吧!” 三個小孩子表示理解,沈沁抱著夜明欣,瑾蕭拉著阿籌的小手,也沒跟木漣漪打個招呼,便帶著三小孩,轉(zhuǎn)道去了童樂坊。沈沁這回出來帶了三個小的,尤其瑾蕭和夜明欣,又是太子又是公主的,沈沁也沒敢?guī)麄兊教巵y跑,京城當中小孩子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幾處。這樣想想,沈沁覺得這個時代的小孩子怪可憐的,她小的時候,至少還有游樂場可以去啊! 童樂坊是沈沁的產(chǎn)業(yè),三個小孩手里也都有幾件童樂坊的東西,不過來到店鋪里面自己看,除了阿籌,瑾蕭和夜明欣還都是第一次來。童樂坊的生意不錯,店面也擴大了不少,韓靈玉還舉一反三的弄了一片場地,擺了些玩具讓孩子們體驗玩耍。這樣一來,許多小孩子自己玩過了,就鬧著要買回去,不差錢的大人自然都依著孩子的意思。 沈沁本來是帶著三小孩出來吃烤rou的,沒想到不巧沒有吃上,心里多少有些遺憾,畢竟如今瑾蕭和夜明欣兩個出宮來玩的機會也不太多,進了門就說,喜歡什么隨便拿上,都算在她賬上。 夜明欣第一次見到那么多的玩具,看哪個都喜歡,小手一下子就點了好幾個。沈沁倒是不在意這點,正準備叫人給她包上時,便聽瑾蕭道:“欣兒,你不是說它們都是你的寶貝嗎?一下子要那么多,你寶貝的過來嗎?” 夜明欣還果真捏著小下巴想了想,似乎有些掙扎,道:“好吧,那就只要兔子和烏龜吧!嬸嬸,其他的可不可以給欣兒留著,欣兒等以后再來?” “欣兒以后來又有新的了,到時候,欣兒怕是會更喜歡其他的呢!”沈沁捏捏夜明欣米分嫩的小臉道。 “真的嗎?那欣兒要更好的!”小孩子容易被轉(zhuǎn)移注意力,夜明欣聽沈沁這樣說,便果斷的聽從了沈沁的建議。 沈沁叫木漣漪從不遠的酒樓買了一桌飯菜過來,一起用了午膳,韓靈玉將三個小孩帶過去玩,她要忙店里面的事,就把賬本遞給沈沁,叫沈沁看著賬本看孩子。 沈沁不喜歡看賬本,偏偏嫁了人之后,看賬本都快變成常態(tài)了,除了她手下的一些產(chǎn)業(yè),還有王府的產(chǎn)業(yè),甚至如今慕容菲撂挑子跑了,沈沁還得擔(dān)著云蜂閣的事情。即便手底下已經(jīng)培養(yǎng)了一些人手,也跟云臻借了些人手過來,可目前還沒有上手,沈沁依然很忙。難得忙里偷閑帶孩子們出來玩,韓靈玉還叫她看賬本,沈沁撇撇嘴將賬本丟還給韓靈玉,道:“我相信你,凡事你斟酌著辦就行了,最后給我個結(jié)果就行!” 韓靈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如今童樂坊出入的可不是一點小錢,你心可真寬,我要是都給你貪了,瞧你不恨死我!” “哪里哪里,我既然相信你,你要是給我貪了,那也只能自認倒霉??!”沈沁一臉感嘆,韓靈玉也拿她無法,只得將賬本收了回去,道:“罷了,你信得過我,我也沒有糊弄你的意思,不看就不看吧。不過如今生意蒸蒸日上,我考慮著開一個分店,正想去王府問問你的意思?!?/br> “分店嗎?確實可以開始籌備了,不過人手可有準備了?”沈沁一面看著幾個孩子玩耍,一面應(yīng)道。店鋪里面做事的人倒是好辦,韓靈玉過去盯著幾天,也差不多夠帶出兩個管事的人來了,重點是有沒有那么多貨供應(yīng)兩個店面。 韓靈玉明白沈沁的意思,點點頭道:“做工的都是熟練的,如今做活也快得多了,供應(yīng)這邊店鋪還有一些放著的,前幾天還有人跟我說起,她娘家的嫂子還問過,能不能收她們做好的。我想了一下,若是將材料和圖樣發(fā)下去,做出來我們再收回來也是一樣的,這些小玩意人家看一眼也就能做,我們?nèi)缃裆夂贸藭r常有新花樣出來,便是童樂坊的牌子打出來了,京城里的富貴人家都認咱們這個牌子?!?/br> 沈沁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這個原本就沒有多少技術(shù)難度,懂行的看一眼也就明了了,不過鄉(xiāng)下人一時開不起店面,有些人繡工也不比咱們手下的人差,若是將材料發(fā)下去制作,倒是能省我們許多功夫。不過,這最后收回來的東西的審核就要用心了,小孩子的東西,千萬不能混進去不該有的東西?!?/br> “你說的不該有的東西是指什么?”韓靈玉難免有些想遠了,“難道還有人會想在里面下什么東西?” “……”沈沁扯扯嘴角,戳了一些韓靈玉的腦袋,“瞎想什么,我是說注意別讓人把針或者其他的小東西落在上面,尤其是上面點綴的飾品要固定好了,別讓不懂事的小孩子一個不注意吞了下去!”這個倒不是沈沁危言聳聽,這邊人做針線用的又不是前世做十字繡的大針,細細的一根細針,一個不注意留在東西上面也難以發(fā)現(xiàn),若是扎到了小孩子,砸了童樂坊的招牌是小事,若是出點事情,才是大麻煩。 “……”韓靈玉微微張口,她自己不善于做針線,平日里也不常做針線,倒是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沈沁既然提了,她便也應(yīng)下來,道:“我知道了,回頭再細細的做個章程,到時候給你看?!?/br> 沈沁點了頭,順便問起喬氏,道:“如今你母親可還好?” 韓靈玉母子三人被韓家趕出來,別說別人家分家該給的東西,就連點傍身的銀子都沒有。虧得喬氏將嫁妝補貼娘家時留了一個宅子和兩個莊子給韓靈玉做嫁妝,這才有個地方安身。韓家出事之后,韓靈玉和韓毅兄妹兩個各自忙著生計,倒是沒有多少惆悵,可喬氏卻一直轉(zhuǎn)不過彎來,身子也越來越差。 韓靈玉聽沈沁問起,搖搖頭道:“我娘她也就那個樣子了,早先一直愁到了老了遇到那么多事,覺得自己命不好,克夫克子;后來,又愁我們兄妹兩個如今的名聲,也娶不到好媳婦嫁不到好夫君,如今還在想著如何給我們兄妹尋親事。” “……”雖然有些無語,不過沈沁也大約能理解喬氏的心情。喬氏畢竟是這個時代成長起來的女人,她所得到的教育就是三綱五常的教育,自然也會替韓靈玉兄妹兩個積極地cao心這些。只是,此時韓毅年紀不小了韓靈玉在這個時代也算是大齡剩女了,可如今還真不是cao心他們婚事的時候,以他們現(xiàn)如今的身份和名聲,哪能說到什么好親事,怕是給人做妾、做填房,人家都還覺得抬舉了。 “哎,娘是為了我們好,我也知道,只是如今我跟哥哥這個名聲,能說到什么好親事?前些天有個四十多歲的員外說是要納我做妾,還一副我高攀了他家的樣子,娘唯唯諾諾的,有不愿意應(yīng)承,又怕再等下去我連這樣的都說不到。若非哥哥將媒婆打了出去,怕是我娘還真會將我許給人家。結(jié)果我哥是痛快了,氣得我娘又在床上躺了幾天,如今那媒婆出去一傳,更加沒人上門提親,我娘身子剛好一點,又急的滿嘴的火氣,我跟哥哥也不知該如何勸她?!表n毅和韓靈玉經(jīng)歷了這一回的變故,對于娶個好媳婦、嫁個好夫君早就看淡了,可看著喬氏那個模樣,兩人也是一陣惆悵。 “你和你哥如今還是不要說親的好。”沈沁搖搖頭道,“韓家的事,不管事實如何,你和韓毅如今都免不了打上個不孝的標記,明面上沒人說,可背地里……這世上什么都經(jīng)不起時間沖刷,你們等個一兩年,這件事的影響淡了,你和你哥多少也該闖出點名頭來了,到時說親自然容易得多,即便年紀大些,也未必說不到好親事。至于你娘那邊,你就是我應(yīng)了你,以后會為你做主,讓她不要擔(dān)心便是?!?/br> 韓靈玉望著沈沁,道:“這,還是不要麻煩你了吧……” “你我之間,幾時需要這樣客氣了?再說,到時候你若是自己看對眼了,不也不用我出面做什么?你就當是讓你娘安心也就是了?!鄙蚯甙参康?。 韓靈玉點點頭,也就應(yīng)了,她也明白,她娘擔(dān)心的其實也就是她,韓毅雖然比她還要年長些,可男子不大注重這個,韓毅將來若是事業(yè)有成,有的是姑娘愿意嫁??伤煌?,女子再好,過了那個年紀都免不了許多流言蜚語,她娘是擔(dān)心她年紀再大一些,更加尋不到一個好人家,到時,她的將來就更加艱難了。 “嬸嬸、嬸嬸,你快來看,那邊打起來了!”沈沁還打算安慰韓靈玉幾句,夜明欣的聲音傳來,一回頭,便見到夜明欣和阿籌一人墊著一條板凳,正伸長了脖子往底下看。 沈沁見慣了阿籌為了個子小想的各種法子,倒是沒太在意,不過一個瑾蕭顯然看護不過來兩個小的,便也跟了過去,直接將點了一條板凳還是不夠高的夜明欣抱起來。 阿籌見夜明欣被抱起來了,微微嘟嘴,向韓靈玉道:“玉姨姨,你抱阿籌好不好,阿籌這里看不清楚!” 韓靈玉哪里敵得過阿籌撒嬌,想都沒想就將阿籌抱起來了,這下,就只剩下瑾蕭一個自己站著。瑾蕭比阿籌他們大一些,也就堪堪夠自己站著往下看的高度,可惜還是看著不大舒服,于是瑾蕭默默地爬上阿籌剛剛站的位置,這下倒是清楚了。 沈沁剛剛跟韓靈玉說話,也沒太注意外面的動靜,此時一看,卻是一出紈绔子弟調(diào)戲良家婦女的戲碼,偏巧這個紈绔子弟她還有些印象,便是陳國太子蕭炎。蕭炎剛剛十五的年紀,遺傳了皇家優(yōu)良的基因,長相自然也不差,尤其是平時做出一副端莊穩(wěn)重的樣子,不過此時就沒有多少美感可言了。 別國的使節(jié)到了大明的京城,就算是與大明多有戰(zhàn)事的遼國使節(jié),也都是安安分分的等著皇帝召見,不敢鬧出什么幺蛾子,藍若風(fēng)跑去見木漣漪,也是低調(diào)的帶了兩個侍衛(wèi)就直接過去了,此人敢這么膽大包天的,自然是仗著他母親是大明公主,當今皇帝夜青玄是他表哥的緣故。原本這也是那位皇后娘娘特意將半大兒子送過來當使節(jié)的緣故,自然是希望他跟表兄們搞好關(guān)系,有了大明的支持,他將來想要繼承大權(quán)自然更加穩(wěn)妥些。 所以那位皇后送他出門時,還特意叮囑他,到了大明要安分守紀,跟兩個表兄拉拉關(guān)系。蕭炎確實也收斂了一些日子,到了京城已經(jīng)四五天了,之前一向都安分的呆在驛館中,沒怎么出來走動,到了如今大約是憋不住了,終于原形畢露了。 阿籌和夜明欣還不懂得調(diào)戲良家婦女是怎么回事,揮舞著小手還在喊著:“打、用力打,打得他滿地找牙!” “……”沈沁扯扯嘴角,這話原是游宸的口頭禪,后來讓阿籌學(xué)來了,如今連乖巧的夜明欣也學(xué)會了,沈沁深感自己教育的失敗,好在瑾蕭依然安靜的看著,沒有被兩個小的帶壞。 阿籌幾個聽到動靜,跑過來看時,底下已經(jīng)跳過了第一環(huán)節(jié),進入雙方互毆的環(huán)節(jié),若非看著旁邊哭哭啼啼的小美女,沈沁還以為是當街斗毆的事件。沈沁仔細看了一眼,小姑娘長得不錯,大約十三四歲的年紀,看衣著打扮不大像富貴人家的女兒,不過應(yīng)該也算小康之家,哭起來還有些梨花帶雨的模樣。 “咦,又是她??!”韓靈玉看了一眼,略帶驚訝道。 “嗯,你認得她?”沈沁有些意外,這一片原是京城繁華的商業(yè)區(qū),在這邊做生意的,即便是租個店面的,也都是小富之家,不過那姑娘看上去還達不到這個程度。 “認得的,這條街上基本都認得她了?!表n靈玉點點頭道,“這姑娘名叫朱蘭芝,是后頭賣豬rou的朱老大家的女兒,平日里時常在這邊晃蕩,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br> “這么說,這樣的事還是經(jīng)常發(fā)生的?”沈沁倒是微微有些意外,這條街后面,是普通的集貿(mào)市場,供京城周邊的人來賣些蔬菜瓜果之類的,有店面的也不太多,想必朱家就是其中一家。 “是啊,朱家一共三個女兒,那賣豬rou的人長得五大三粗的,他老婆長得也一般,可三個女兒,那是一個比一個好看。朱家大女兒長到十二三歲,就有不少人上門提親,最后嫁了前面酒樓掌柜的兒子,聽說是那公子去了一回買rou,就非那位姑娘不娶了。那朱家二姐也是了不得,有一回給姐夫家送rou,遇見了撿到了一枚玉佩,最后因為玉佩結(jié)緣,嫁給了一個六品小官,成了個正經(jīng)官夫人?!?/br> “這最小的一個,一向自詡比兩個jiejie長得還好,心里也憋了一口氣,要比兩個jiejie嫁的還好,所以自從前段時間滿十四了,就每日往這邊晃悠。天氣好拎張帕子擦臉,下雨了撐把傘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就等著邂逅富貴人家的公子?!表n靈玉說起這個朱家小女兒,也是搖搖頭,雖說女兒家多少都有點美夢,可因為兩個jiejie嫁得好,就每日來這邊走動,在人家眼里難免就打上了輕浮的印記,還會有什么好人家上門提親的。 “這也算守株待兔吧!”一直安靜的小美男瑾蕭突然接了一句。 沈沁一個噴笑,道:“瑾蕭說得好,還真是守株待兔呢!不過靈玉,這段時間可有兔子撞上來?” “哎!”韓靈玉嘆了口氣搖頭道,“起先的時候,大家也沒太在意,到了后來,沒遇見富貴人家的公子,倒是招來不少的地痞流氓,她哥哥提著剔骨刀過來嚇唬了幾回,倒是沒人敢對她動手動腳了,不過看熱鬧的還是不少,這邊不少人已經(jīng)告到了順天府。捕快過來驅(qū)趕了幾回,可朱蘭芝走自己的路便是官府也說不得什么,也就是那些地痞流氓收斂了些。如今倒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公子哥,就是這個樣子也不知是不是她想要的?!?/br> 沈沁看了一眼,朱蘭芝哭得梨花帶雨的,另外兩撥人還在打得火熱,除了蕭炎,另外一方倒是就一個人,一身黑色的勁裝,將蕭炎的幾個護衛(wèi)打得四處趴著。蕭炎自己也挨了一拳,捂著臉放狠話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陳國太子,你居然敢打我!” “打都打了,你說我敢不敢打!”黑衣男子理了理袖口,也不理蕭炎,向朱蘭芝拱拱手,道:“姑娘,壞人已經(jīng)被在下教訓(xùn)了,姑娘自可不必擔(dān)心!” “誰讓你打他了!”朱蘭芝眼淚亂飛的推開黑衣男子,跑到蕭炎身邊,道:“公子、公子,蘭芝不認得他,是他自作多情胡說的……” “……”沈沁他們這邊雖然離得不遠,卻也有些距離聽不清那邊說什么,不過朱蘭芝推開黑衣男子,奔向蕭炎是看得清楚的。不用猜也知道,朱蘭芝必定是覺得那黑衣男子攪了她的好事,跑去討好蕭炎去了,看來,這姑娘被調(diào)戲的還十分開心嘛! “她這是看上陳國太子的意思?”沈沁微微挑眉道。 “大約是吧!”韓靈玉也扯扯嘴角,朱蘭芝大約看不懂品級什么的高深的東西,不過,總是能看出蕭炎那一身十分貴重的裝扮,她一心想要嫁個大戶人家,看上了蕭炎也并不奇怪。不過,按照一般的套路來說,被調(diào)戲的良家婦女基本上是不可能嫁給紈绔公子的,所以很快,沈沁幾個就看到蕭炎將朱蘭芝推開了。 “這個我知道,母后說過,這叫做惱羞成怒!”夜明欣舉著小手刷存在感。 “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還知道她那是恩將仇報呢!”阿籌也不甘示弱,指著錯愕的被推到地上的朱蘭芝道。 “……”沈沁兩個搖搖頭,小家伙們居然從這一場故事當中提煉出了幾個成語故事來,算不算教導(dǎo)有方? 沈沁遠遠地瞧見巡城的捕快走來,蕭炎沖著黑衣男子狠狠瞪了一眼,像是放了幾句狠話的樣子,便走開了。黑衣男子被朱蘭芝推開,還有些錯愕的模樣,眼看著捕快過來,皺了皺眉,也離開了。于是幾個皂衣捕快過來時,就只見到還在哭哭啼啼的朱蘭芝,頓時不耐煩的叫朱蘭芝不要礙著他們的公務(wù)。 朱蘭芝這些日子以來已經(jīng)惹了許多人不滿,尤其是這邊做生意的人,誰樂意外面總有些混混走動影響生意,尤其官家來了幾次,朱蘭芝也沒什么表示,自然就更加不耐煩了,針對朱蘭芝的閑言碎語也多了起來。今天朱蘭芝這一舉,更是惹了不少人閑話,說朱蘭芝想攀附人家大戶人家的少爺,結(jié)果人家看不上,這類的話說起來還真有些嘲諷的意味,朱蘭芝從小到大也沒受過多少委屈,除了哭,也沒有其他的法子,最后還是他爹黑著一張臉將人領(lǐng)走了。 朱蘭芝走了,這邊人也就散了,沈沁看了看天光,給三個孩子一人挑了兩樣?xùn)|西,也就打道回府了。沈沁直接讓人將夜明欣兩個送回宮中,自己帶著阿籌回府,沒想到?jīng)]走多遠,馬車就停了下來,車夫稟報道:“王妃,前面出了點事,一時怕是走不通。是等一等還是繞路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