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寧氏被說到心坎兒上,臉上一紅,羞澀道:“相公是個孩子脾氣,自得了姐兒,便如得了命根子一般,生怕虧了她。這才多大點的小東西,哪里就用得著那么些物事了?!?/br> 楚域是個老婆奴,這可不好往外說,寧氏只得一個勁兒往女兒身上推。 韋氏笑的滿心滿眼,低頭逗弄四處張望的楚陽娿,嗔道:“咱們姐兒福澤綿長,無論什么好物,那也是受得的?!?/br> 薛氏見母女倆喜得更什么似得,只好自己提醒寧氏注意身子:“雖說你已經(jīng)出了月子,可身上畢竟虛得很,還是不要過多勞頓,徐徐漸進才是正理?!?/br> 韋氏聲以為然,趕緊催促女兒上床躺著,他們幾人坐在旁邊說話就好。 寧氏無奈,只好叫了明珠,讓伺候著靠在貴妃椅上,又抱了一床薄被蓋上,這才就這茶,幾人細細說話。 “聽說你生了女兒,我還擔心,生怕女婿心有不滿。如今看楚家行事,我才算放心了。只是楚家到底只大房得了一個嫡子,想來親家母和親家公都是盼著嫡孫的。你如今得了嫡女,先開花后結(jié)果,待歇上一年半載,還是要準備起來,生下嫡子,才算真正站穩(wěn)了腳跟。”韋氏作為母親,句句說的是貼心話。寧氏點頭稱是,自然句句記在心里。 “還有那些個丫鬟,你也要看管好,女婿是個好的??删褪悄犹?,總有那癡心妄想的,你可要心里有主意?!?/br> “知道了母親,相公,相公他不是那樣的人?!?/br> “女婿再正直,也防不了有那些不要臉的送上門去,你可不能不上心?!?/br> “曉得了?!?/br> 寧氏一一記下。 薛氏抿著茶水,眉眼帶笑,心中卻道自己這婆婆可真兩面派。在女兒這就千叮嚀萬囑咐要防著男人偷腥,對自己這里卻是不滿他把男人管得太死。好在她丈夫是個明理的,也會顧著她的感受。韋氏雖兩面派,可比起旁的婆婆,卻要好伺候多了,至少她不無緣無故地磋磨你。 在楚家待到了下午,韋氏才與媳婦們一起走了。 寧氏送走了母親,又靠在床邊上看女兒流口水。楚域要陪親戚,到晚上人都走光了他才回來。 一回來滿身酒氣,看見女兒便又要往懷里抱。 寧氏趕緊攔了他,呵道:“你這一身酒氣,可不要把女兒熏著了,先換身衣裳,喝了醒酒湯再來?!?/br> 楚域這才摸了摸女兒的臉,不情不愿地洗漱去了。 等他換好衣服回來,楚陽娿已經(jīng)睡著了。半大男人懊惱不已,直道妻子小氣不給他與女兒親近。 寧氏也不分辨,只冷了臉,問他:“先不說其他,女兒名字的事兒,你到是給我分辨分辨?!?/br> 楚域毫不在意:“楚陽娿,這名字雖說不頂好,卻也堪堪配得上咱們女兒了?!?/br> “我不是說這?!睂幨蠚獾貌怀桑骸凹依锏墓媚锔鱾€從‘陽’字,你倒好,名字一下來就給挑了個個兒,讓別人怎么想?待官姐兒長大了,是不是因著名字要受人話柄?木秀于林的道理,你又不是不懂?!?/br> 楚丹陽,楚琴陽,楚燕陽,同輩的女孩子都叫楚什么陽,只女兒一個名字是陽字放在中間,以后姐妹們一道玩耍,可不就是被挑刺兒的根。 寧氏知道后宅都是女人的事兒,一根針線一條線都要掰出個一二三來,何況是名字這么重要的事。 楚域是個男人,大大咧咧慣了,一點不明白女人的斤斤計較。他鼻子里哼了一聲,豪氣道:“我道想看誰敢挑剔我女兒,正因她們都叫那名字,我才要挑個個兒呢,咱們閨女可不是他們那些丑丫頭?!?/br> “你……” “好了,你擔心什么,不過一個名字而已,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兒。再說,官官是咱們的嫡長女,在咱們家,誰敢說她?而且到了外頭,那是咱們楚家的事兒,且有我呢,有我在,便會護著你,護著官官,誰也別想說她的不是?!?/br> 寧氏被這張狂的男人弄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了,誰讓她就愛極了他這張狂樣兒呢。他說的話,一句一句戳進她心里,一進去便砸了深坑,便是想反駁,也舍不得了。 第5章 擁有第二次生命,這種天大的好事兒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遇上的,何況還讓她擁有了健康的身體。 滿月酒之后,楚陽娿終于不再像之前一樣,一天睡二十三個小時剩余一個小時還迷糊了。盡管她現(xiàn)在清醒的時間也不多,但總算吃奶的時候睜眼睛了。 待確定自己果然到了另一個世界,而自己胸腔中的小心臟,再沒有如前世一樣時不時疼一下,時不時停一下,熱烈地給她宣示存在感之后,楚陽娿便在心里感謝了一下穿越大神。 健康的身體,這是她前世的求而不得。 在確定自己身體健康之后,楚陽娿開始觀察自己的處境?,F(xiàn)在的她是一個剛滿月的嬰兒,由于活動范圍有限,所以收集到的信息也是很少的。 但以僅有的信息推斷來看,自己的運氣還算不錯。 首先看這里的人們的穿著,長裙背心,有時候還看見類似曲裾的衣服,可能現(xiàn)在她所處的朝代不是唐朝就是漢朝。這一來,只要不是快亡國的時候,她是沒有戰(zhàn)亂的擔憂的。在這兩個朝代,女性的地位雖然無法跟男人相提并論,但比起其他朝代卻好很多。 再說家族,就目前家中蓄養(yǎng)的奴仆數(shù)目和居住環(huán)境來看,她的家世應(yīng)該很好,甚至很可能是什么世家豪門。家世好,就沒有愁吃愁喝或者被賣的風(fēng)險了。而自己的父母感情融洽,對作為嫡長女的自己十分寵愛,她的基本生活就有了保障。 楚陽娿算來算去,發(fā)現(xiàn)暫時沒有什么可擔心的。作為一個嬰孩,她現(xiàn)在只要好吃好喝健健康康長大就好了。 想通了這些,之前因為穿越這件詭異事件給她的震驚,以及對新世界不了解而帶來的惶恐被她拋到腦后。于是,她又開始了吃完睡到昏天暗地,睡醒繼續(xù)等待投喂的美好墮落生活。 寧氏雖是頭一胎,生育年紀也小,但她身體健康,出月之后很快便恢復(fù)了。女兒是她的心頭rou,雖然家里請了乳母,但大多數(shù)時候還是她自己喂養(yǎng)自己帶。楚域?qū)λ@個決定非常贊同,言語中十分看不上請來的乳母們的長相,怕扭曲了他閨女的審美觀。 女兒的滿月酒一過,楚域就被他老爹敲打著守了三天祠堂。之后再也沒敢日日粘著老婆孩子。他考上了狀元,要忙的事情很多,同窗聚會是一個,走親訪友是一個,酬謝老師是一個,等待差事是一個。 楚家父子都在做官,楚山櫟與長子商量之后,準備讓楚域進翰林院,雖是清水衙門,但后路卻好。對此楚域沒有絲毫異議,他在科考之前就想到了這一點,自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好容易等到該拜訪的拜訪了,該酬謝的酬謝了。楚域得了閑,正準備挑個日子帶著妻女去寺廟里掛個記名貼,算是給女兒積善祈福。 誰知晴天打雷的,宮里突然來了圣旨,說皇帝想起那日殿上狀元郎的風(fēng)采,召他進宮面圣。 皇帝上了年紀,這些年身子越發(fā)不好,加上太子已經(jīng)長成,便把許多事都托給了太子和大臣?;实圩约荷铣臅r間已經(jīng)斷了許多,更少在下朝之后召見大臣,如今突然說要找見楚域這么個年輕后生,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 可不管他們心里怎么猜測,皇帝的圣旨已經(jīng)下了,楚域總不能抗旨不尊。 于是日次一早,他便梳洗完畢,然后穿了大服,早早到了宮門口等待內(nèi)侍太監(jiān)引領(lǐng)。 皇宮巍峨,宮墻莊嚴。楚域不是頭一回進宮,這回心里卻有些隱隱的不舒服。 內(nèi)侍們抬了轎子來,請他上轎。楚域坐在轎中細細思索,卻總也想不出皇帝召見他的緣由。無奈之下,只能放棄思考,左不過問幾句話,他用心對答就是。 誰知這一回他卻想錯了,內(nèi)侍們抬著轎子接了人,卻沒有將人送到乾明宮,而是在溫飭殿將他放下來,讓他自己走過去。 從宮門到溫飭殿繞了乾明宮不說,這里離后宮可是太近了,內(nèi)侍太監(jiān)還直直將他往御花園領(lǐng)。 楚域越走眉頭皺得越緊,帶看到千前方有一隊人出現(xiàn),立刻轉(zhuǎn)身回避。 誰知林路太監(jiān)卻將他攔住了,還奉勸他道:“楚公子,前面那位是出云公主,花園偶遇,楚公子應(yīng)該上前行禮才是?!?/br> 看見人就跑,要是那不講理的,說不定還能給他按上個大不敬的罪。 楚域聽說是公主,暗中松一口氣,總比遇上那宮嬪妃要好。 出云公主自幾日前得了母妃的保證,愿意幫她找機會于楚域相見之后,她便激動不已。個人仿佛墜入什么美夢中,成日恍恍惚惚。昨日母妃說服了父皇,下了圣旨宣楚域進宮,她一顆心便一會在火里,一會在水中。 心熱的是她能與心上人見面,心冷的是心上人已成家有妻有女。 如此煎熬了一晚上,好容易天還沒亮就起來了,召喚著整個宮里的人翻箱倒柜,將她打扮得美成一朵花兒來。 為了不錯過楚域,她早早便在御花園候著??匆姵虺霈F(xiàn),她是手腳都不曉得放哪里了。還是在宮女的提醒之下,她才端正著儀態(tài),慢慢往楚域跟前走。待看見楚域有心躲避,她一下就急了,也顧不得其他,急急忙忙追了上去。好在楚域是有規(guī)矩的,總不好在御花園與公主上眼你追我趕的戲碼。 出云公主一走到跟前,楚域便行了禮道了謙,說:“草民奉旨進宮,卻不知為何誤入御花園,打擾了公主雅興,草民這便離開?!?/br> 出云公主聽見他聲音,臉都紅的要燒起來。聽他告罪要走,哪里舍得,連忙說道:“楚公子不必如此,御花園景色雖好,獨自欣賞卻難免孤單了些,遇見公子也是有緣?!?/br> 楚域笑笑,沒接話。 出云公主滿心滿眼都是面前的人。能跟自己日思夜想了半年的人相見,還離得這樣近,簡直是在夢里一般。她深情地看著楚域,眨眼也舍不得。 他的眉眼是那樣俊朗,他的皮膚是那樣細膩光滑,他略微帶著笑意的嘴唇,是那樣惹人憐愛。還有他的聲音,光是聽一個字也要沉醉了。唯一讓她冷靜的,便是他的眼神,他眼中清明幽深,明明看著你,卻好像看著別處。 出云公主糊里糊涂,也不曉得說了些什么,楚域再三告辭,她心里不舍他這么就走,卻連不和他心意的話也舍不得說出口。最后只好眼巴巴看著那人轉(zhuǎn)身離開,讓她一人失魂落魄在御花園站了許久。直到元夕宮的嬤嬤來看她,她才依依不舍里回了宮。 皇貴妃見女兒一回來就恍恍惚惚,嘆氣道:“云兒,你這是怎么了?可是那楚家小子得罪你了?” “母妃?!背鲈乒饕宦犚娔赣H說心上人的壞話,立刻不干了。這時她人也清醒了,精神也足了,口齒伶俐地為楚域分辨:“楚公子出身尊貴家教嚴格,不知道多動禮數(shù),哪里會得罪人?” “哦,狀元郎沒有得罪你,那你怎么恍恍惚惚,失了魂兒一般?” 出云公主臉上一紅,繼而憂愁道:“今日不過說了一句話,不知哪日還能再見。母妃,您說他這樣好,他的妻子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如何配得上他?想到他被人千般辱沒,我真是……” 說著她又想到楚域的臉,又回憶起剛才他說話的聲音,一下子又陷入思緒中。 皇貴妃見她如此,就知道不僅女兒的心,便是連魂魄也被勾走了。 她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臉,將她喚醒,呵斥道:“我的傻女兒,你看看你這像個什么樣子?你是堂堂公主,在外頭可不能失了尊貴?!?/br> 出云公主噘嘴:“不成,母妃,您就幫幫我吧,我這輩子認定他了,必定非他不嫁。若母妃不答應(yīng),女兒,女兒便一頭撞死,您便當沒有生過我吧!” 皇貴妃差點被氣死:“你這瘋丫頭,說什么胡話,你死了,可讓娘如何是好?” “母妃,那您就答應(yīng)我?!?/br> 皇貴妃嘆口氣,道:“不是母妃不幫你,而是,而是楚家狀元他早已成婚,不久前還得了長女。而他的妻子不是別人,正是寧家嫡生女兒,寧家可是百年世家,她哥哥父親都在朝中供事,很得你父皇恩寵。這事你讓我從何處下手?” “她父兄既在朝中供事,自然要聽太子哥哥的了。母妃您邊去跟太子哥哥說,讓他替女兒拿主意?!?/br> “瞎話!”皇貴妃小聲道:“你哥哥雖貴為太子,可如今正該小心謹慎?;屎竽菐腿?,還有劉貴妃那幫人日日盯著你哥哥,就等著他行差踏錯揭他的短呢。你是meimei幫不了他,也萬萬拖不得后退。” 出云公主聽后,一下子哭了起來,眼淚不要命地往下流:“那要如何是好?哥哥和母妃艱難,女兒清楚。可是若不能與楚郎相伴,女兒活著還有什么意思?還不如死了作罷。女兒不想讓太子哥哥為難。楚郎既然家中有妻,那便罷了,女兒也不奢望做他的結(jié)發(fā)妻子。便是讓我做妾也好,為婢也罷,只要能與楚郎相伴……” 啪! 出云公主話還沒有說話,就被皇貴妃狠狠扇了一巴掌。 莊嚴華貴的貴妃倒豎一雙柳眉,怒道:“你一堂堂公主,金枝玉葉,竟要與人為妾?你讓我與你哥哥的臉往哪里放?你讓你父皇的臉往哪里放?” “我……嗚嗚,母妃,女兒該怎么辦?女兒只想常伴楚郎左右……”出云公主想到自己沒有辦法嫁給楚域,傷心不已,撲在她母親懷里哭得肝腸寸斷。 皇貴妃一肚子怒氣,一會暗恨楚域偷了她女兒的心,一會又恨寧家多事把寧氏嫁給了楚域擋了女兒的路。一會又恨處處找她兒子麻煩的皇后和劉貴妃一干人等。 可懷里到底是她的親生女兒,是她的心頭rou。皇貴妃思量許久,終于安撫了女兒,對她道:“好了,不哭了,不就是招駙馬么,母妃替你想辦法,你先別哭了?!?/br> “真的?”出云公主聞言,驚喜不已。 皇貴妃幫女兒擦干了眼淚,沉吟道:“但此事并不簡單,我須得與你哥哥商量之后再做定奪。不過云兒,母妃幫你只這一回,下回可再不能憑你心意了?!?/br> “只這一回,母妃您千萬放心:”出云公主指天發(fā)誓:“只要能與楚郎相伴,女兒便別無所求了?!?/br> 第6章 楚域頭一回被單獨招進皇宮,也不知道所為何事。楚垣擔心他說錯話,從衙門一回來便把人叫進書房,讓他把皇上都說了什么問了什么全說給他聽。 “也么有什么?!背虻溃骸盎噬现粏柫宋覐膸讱q讀書,先生是誰。我回答完了便回來了?!?/br> “沒有別的什么?”楚垣皺眉,實在不曉得皇上這是唱哪出。 楚域搖搖頭,猶豫道:“皇上的龍體似乎……” 皇上龍體欠安,不過說了一會話就喘息不已,楚域也很快就被放出宮了。這莫名其妙的把他召進宮的旨意,好像根本就不是皇上的本意。皇上見了他,好一會才想到說些什么,這根本不是準備好見他的樣子。 這一趟進宮沒頭沒腦,兄弟兩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晚上楚山櫟回來了,父子三人還是么猜出個一二三來。無奈之下,干脆就當皇上腦袋發(fā)熱了,索性不再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