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何故怔了怔,扭頭一看,只見不知道哪兒冒出來一堆扛著器材的人,從四面八方朝他涌來,他心臟狂跳起來,但還是鎮(zhèn)定地拉著素素就要跑。 可大門已經(jīng)被堵住了,還有一些明顯是粉絲的人也聚集了過來。 素素嚇傻了,何故一把抱起了她,將她腦袋按在自己的肩膀處,擋住了她的臉,然后埋頭往最近的廁所沖。 記者蜂擁而上。 “何先生,何先生請問你對宋居寒演唱會上的深情告白有什么看法?” “那首歌是唱給你的嗎?你和宋居寒認(rèn)識多久了?” “你們分手了嗎?你是同性戀嗎?” “網(wǎng)上傳聞是你糾纏宋居寒,是這樣嗎?” 幾十個人將他團團圍住,他終于寸步難移,他惱怒地推開一眾攝像機,厲聲道:“滾開!” “何先生,何故,你是同性戀嗎!” “宋居寒是同性戀嗎?你們怎么認(rèn)識的!” “宋居寒退出歌壇是為了你嗎?” 七嘴八舌的問題如魔音穿耳,何故低著頭,視線里全是雜亂的腳,他不管望往哪個方向走,最終都會被推回來,他被人潮和機器死死包圍了,他聽到素素嚇得直哭,他真恨不能長出翅膀! 突然,他眼角的余光瞄到有什么東西飛了過來,還來不及反應(yīng),只聽啪地一聲脆響,有什么臭烘烘的東西在他腦袋上炸開了,接著,冰涼的液體順著頭發(fā)流進了領(lǐng)子里。 他愣住了。 又有什么東西砸到了他的后背,不很疼,但他覺得臉都燒了起來“臭不要臉的同性戀,你去死吧!”有個女聲瘋狂地大喊。 “把宋居寒還給我們!把宋居寒還給我們!” “你無恥!你不配他!你去死!” 無數(shù)雞蛋、西紅柿從各個方向拋扔了進來,記者大喊著注意器材,何故顫抖地抱著素素,眼圈赤紅,他拳頭握得死緊,眼看廁所就在幾步之遙,他卻過不去,他終于忍無可忍,一拳朝著堵在他面前的記者揮了出去。 可他的拳頭在半空中被攔住了,那抓握著他手腕的有力的大手,是那么地熟悉。 他扭頭一看,哪怕是戴著墨鏡和口罩,他也一眼認(rèn)出了宋居寒。 他怎么可能認(rèn)不出宋居寒。 宋居寒按下了他的手,然后拎起那個記者的領(lǐng)子,狠狠一推,頓時,那個記者連同身后的三四排人群,都被撞倒在地。 下一秒,何故就被抱進了一個寬厚溫柔的懷抱,他聽到雞蛋殼碎裂、西紅柿擊碎的聲音,但那些都落在了宋居寒身上。他聽到那個低沉溫柔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別怕?!?/br> 何故咬住了嘴唇,在恐慌之中,得到了一絲救贖般地安全感。 宋居寒拖抱著何故,把倆人推進了洗手間,然后摘掉墨鏡和口罩,展開雙手?jǐn)r在何故身前,高聲道:“你們要采訪就采訪我,要打罵也沖我來,但我警告你們,誰再靠過來,我就打誰,你們可以試試?!?/br> 這時,小松帶著保鏢和機場保全涌了過來,從記者和粉絲的包圍中殺出一個突破口,去接應(yīng)何故,宋居寒在另一面接受記者的提問。 小松道:“哥,你低著頭跟我走,很快就沒事了?!?/br> 何故一言不發(fā),在一堆人的護送下離開了機場,等坐到車?yán)?,車門將外界的一切徹底隔絕,他才放松下來,同時感覺自己的兩手都還在發(fā)抖。 素素慢慢抬起頭,露出一張狼狽的小臉,難過地看著何故。 何故摸了摸她的頭:“沒事了,現(xiàn)在沒事了。” 素素用手抹掉何故臉上的雞蛋清,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他們才應(yīng)該去死呢!” 何故心里煎熬不已,被當(dāng)眾圍堵、羞辱的恐慌和憤恨,化作一腔怒火哽在心口,可他不能表現(xiàn)出來,他只能盡量放緩聲音說:“我們不跟他們一般見識,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br> 小松用濕紙巾給何故擦著頭臉、身上,邊擦變邊鼻子:“哥,對不起,我們來晚了。這幾天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我一天接上百個電話,忙瘋了,一個小時前才知道你訂了票,你還不開手機,我們就知道要出事,趕緊過來了?!?/br> 何故默默擦拭著,一句話都不想說。 小松難受地說:“寒哥計劃這件事好久了,一直瞞著宋總,其實準(zhǔn)備得還算充分,也盡量控制住了網(wǎng)上的那些東西,但還是有些疏漏……” 何故擦完自己,又給素素擦頭發(fā)。 小松眼角都垂了下來:“哥,我求你說句話吧?!?/br> 何故終于抬眼看著他,沉聲道:“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br> 小松好像要急哭了:“寒哥對你是真的,真的是真的,不是因為你離開他他覺得自尊受損才回來找你,我們這些身邊的人都看著呢,我跟了他四年了,我一直都知道,他從來就只在乎你?!?/br> 何故面無表情,心里卻已是一片焦灼。 突然,保姆車的車門被粗暴地打開了,宋居寒出現(xiàn)了何故的視線中。 第65章 最新更新 倆人相視無言,足足怔了好幾秒。 宋居寒漆黑的眼眸如一灣無底的潭水,濃密交錯的睫毛像怒張的網(wǎng),從靈魂深處捆縛住了某種東西,叫人透不過氣來。 何故的眼皮眨了眨,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宋居寒卻托住了他的下巴,大手擦掉了他額角的西紅柿汁水,像血。 何故別過了臉去,宋居寒卻一下接著一下地擦,從臉頰擦到頭發(fā),再擦到脖子,最后,他眼圈紅了,控制不住地把何故摟進了懷里,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對不起?!?/br> 他對這個人有太多、太多的對不起,以至于有成噸的歉意,都不知從何說起。 何故輕輕推開了他,低聲說:“他們?nèi)绻牡剿厮氐哪槨?/br> “他們不敢發(fā),包括你的照片?!彼尉雍焖俚馈?/br> “寒哥,快上車吧,咱們先離開這里再說?!毙∷蓮暮笞邕M了駕駛位,緊張地左顧右盼,唯恐記者跟上來。 宋居寒上了車,關(guān)上車門后,車?yán)锇察o得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何故看了看時間:“我得帶素素去申城。” 宋居寒輕聲道:“明天我安排你們?nèi)?,今天先避一避吧?!?/br> 何故疲倦地點了點頭。 宋居寒摸了摸素素的腦袋,柔聲道:“素素,對不起,嚇到了吧?” 素素瞪著眼睛搖頭:“我不怕他們?!?/br> 小松忿忿地說:“那些粉絲真是神經(jīng)病,有小孩子在還扔?xùn)|西,什么玩意兒。” 宋居寒難受得有些抬不起頭來,他一直在偷看何故,何故卻不想看他,一直低著頭給素素擦頭發(fā)。 宋居寒幾次張嘴,話又最終咽了回去。 一路沉默。 小松開到了就近的一個酒店,把他們領(lǐng)進套房,道:“寒哥,我去給你們買衣服,你們先洗洗澡吧。” 何故道:“素素,你去洗澡?!?/br> 素素看了倆人一眼,磨磨蹭蹭地進了浴室。 屋里只剩下了倆人,何故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狼狽的樣子,他還沒有從被上百人圍堵的驚慌中回過神來,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 “……何故?!彼尉雍⌒囊硪淼亟辛艘宦?。 何故解開扣子,把濕黏臟臭的襯衫脫了下來,扔進了垃圾桶,他背對著宋居寒說:“你在演唱會上那么干的時候,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發(fā)生嗎?” 宋居寒看著何故光裸的背脊和勁瘦的腰肢,喉頭發(fā)緊,他咽了咽口水,才沉聲道,“想過,但我如果不那么干,我爸會用更惡毒的手段對付你,我要一次斬斷退路,讓他沒法補救,他才會死心?!?/br> 何故扭頭看著他:“你們父子之間的事,非要牽扯上別人嗎。” 宋居寒無言以對。 何故從兜里掏出手機,給孫晴發(fā)了條短信,說有點事耽擱了,明天再回去。他知道他媽早晚要看到新聞,能躲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那首歌……好聽嗎?!彼尉雍÷曊f。 何故怔住了,背脊能看出明顯地僵硬。他頓了頓:“我忘了。” “你在撒謊?!?/br> 何故甚至不敢轉(zhuǎn)過身去,他害怕看見宋居寒的眼睛,那雙眼睛,隔著十幾公里的路程,隔著電視機屏幕,隔著萬千人群,卻傳遞出了最濃烈的深情。 宋居寒走了過去,有力地雙臂從背后抱住了何故,臉頰緊緊貼著何故的脖子:“那首歌,每一句都是我想對你說的,你說無法相信我,我就退到幕后,這樣就不會有那么多亂七八糟的人圍在我身邊,我會安靜地在家里寫歌,只要你陪著我,我也只唱給你聽。” 何故心臟大震,宋居寒的聲音好聽得讓人骨頭酥麻。 他確實怎么都無法想象,宋居寒會那么做。宋居寒是一個除了音樂,對什么都漫不經(jīng)心的人,可他為了自己放棄了舞臺。 也直到如此,何故才相信,宋居寒是真的喜歡他了。在那卑微的、酸痛的七年里,他一直祈求的一個奇跡,現(xiàn)在真的出現(xiàn)了。 他無法不震撼。 只是,他曾經(jīng)以為他看到奇跡的那一刻會喜極而泣,可現(xiàn)在心中涌現(xiàn)的,只有難以形容地悲涼和諷刺。 在他見識了宋居寒所有的惡劣、經(jīng)歷了所有的傷害之后,他們還能再回去嗎?他已經(jīng)被折磨得滿腔怒意、疲倦不堪,換做以前,他一定無法相信,自己有一天在面對宋居寒時,感覺不到喜悅,只有憤怒、無奈和痛楚。 他們之間已經(jīng)破敗至此了,還能回去嗎? 退居幕后的宋居寒,還是擁有財富、美貌和地位的宋居寒,他想要什么,還是揮手即來,這就能保證他不會有二心嗎?這就能保證他不再犯渾嗎? 誰來給他保證一輩子。 何故現(xiàn)在已經(jīng)害怕了,他害怕自己再一次被宋居寒蠱惑,如果重蹈覆轍,有一天他恐怕會摔得比現(xiàn)在還狠、還重,而他很可能就爬不起來了。畢竟宋居寒給了他太多他過去不敢奢求的東西,擁有過這些之后,他能承受失去嗎? 宋居寒緊緊抱著何故明顯僵硬的身體,啞聲道:“你說句話,說點什么?!?/br> 何故雙目空洞不已:“你總是這么任性妄為,不計后果,因為你什么都不怕,可我……” “誰說我不怕!”宋居寒急道,“我怕你不要我?!?/br> 何故掙開了他的懷抱,終于鼓起勇氣直視著他:“那首歌,很好聽。” 宋居寒一喜。 “但是,我已經(jīng)不是那個你唱一首歌就能打動的何故了?!?/br> 宋居寒的表情幾乎是瞬間就垮了下來。 “曾經(jīng)是有那樣一個何故,在七年前,那天你給我唱了一首歌,我感動得一塌糊涂,你cao到我流血,我疼得要命,我都沒吭一聲。”何故忍不住笑了笑,“我就跟喝醉了一樣對你著迷,而且一醉就是七年。” “可我酒醒了,發(fā)現(xiàn)你也沒那么好,至少不值得我那么賤、那么蠢,把自己搭進去一輩子?!焙喂实哪抗獬领o如水,只是在那死水之下,還有著涌動的暗流,“醒了之后,我就把你、把我、把我們之間看得更清楚了,我是很清楚地做出跟你分開的決定的,我覺得這是對我最好的,至于你,我以前只考慮你,現(xiàn)在我想只考慮自己了。你給我唱那首歌,我是有一點觸動,但也就這樣了,我不會對你退出舞臺的決定以及之后發(fā)生的任何事負(fù)責(zé)。” “我沒有……”宋居寒連呼吸都在顫抖,聲音哽咽,“我沒有讓你負(fù)任何責(zé),這是我自己選的,我選了你,不管你會不會原諒我,我都不后悔,如果你覺得一年半載無法相信我,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陪你一輩子,我宋居寒只愛過你一個,一個就足夠了,一個已經(jīng)讓我痛得想死了。何故,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我能為你放棄舞臺,我能為你跟我爸翻臉,我能為你出柜,我告訴全世界我愛的人是你,難道你就不能相信我會對你一心一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