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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懷蘭眉頭擰著,嘴里噼里啪啦,仿佛要把之前的郁氣一吐為快,而顧盼的遭際讓她格外感興趣似的。她道: “你是不知道如今她那里門庭有多冷,佛堂?我看是雪洞吧!哼,她還假清高著呢,也不知道配不配……” “楚懷蘭——”越荷見她越說越過分,不由出聲制止。卻見楚懷蘭已不笑了,側(cè)過臉來,一字一句冷冷道:“怎么,我就說不得?你連這個都受不???” “那么我便偏要說,”她刻薄道,“她顧盼失寵了,我痛快得緊!” 同一時刻,一股大力撞在肩頭上,越荷被撞得側(cè)開兩步去。 卻見顧盼披著御風的薄斗篷,打橫里撞出來。嘴唇緊抿,神色冷凝。 她也不去理會越荷,徑自冷冷地覷了一眼嚷著“你威風什么”的楚懷蘭,邁步便蹬蹬地走了。 楚懷蘭仍在后面嘲道:“真是稀罕!天大的孝女子也要出門了!”顧盼卻不作理會。 越荷見楚懷蘭這樣頑固,竟不知如何再勸。匆匆對她說了兩句話,就在前頭一個轉(zhuǎn)口就此別過。卻沒看見身后楚懷蘭眸光的冷淡。 “哼?!彼p輕地說道,“寧貴嬪說的,果然是對的?!?/br> ————————— 顧盼走的快且急, 風掀開了斗篷,吹得透骨寒徹,她不作理會。宮人在后面嘟囔著跟著,她扭頭擲去一瞥,才繼續(xù)邁步向前。 不怪剛才越荷驚得說不出話來,實在是如今顧盼面上的神色著實陰郁,孤僻得讓人想不起先頭那個明媚杏眼的顧婕妤。 “楚懷蘭?!彼嗍禽p輕、輕輕地說道,唇邊露出一絲幽微的笑意,偏執(zhí)的幾近瘋狂,“我記得那個時候,是你壞了我的好事吧?” 那一天,她只差那么一點點就要成功,只差那么一點點就狠下心傷了自己的臉,避開入宮的命運—— 如果沒有入宮,是不是就不會有后面那些是非?是不是她根本不會對皇帝動心,而是嫁給另一個門當戶對的男子? 禍頭,禍頭其實就在這里?。?/br> “我怎能放過你呢?!彼穆曇艋陲L里,輕且無望。 第90章 李家月娘 琵琶雖好,喧賓奪主才是罪過…… 太后故去三月, 宮中盡是蕭條。 然而皇帝惱顧盼而寵金羽仿佛是一個信號,漸漸的,膽大些的妃嬪敢于重新邂逅和討好了。便是膽怯的, 因著皇帝這三月對后宮的冷淡, 也親手做了湯水點心送去。 一時間后宮又重新歡騰喧囂,瞧著竟比太后在時還熱鬧些。 身居高位的幾位,自然是不必親自cao勞的。聽聞是沈貴姬進了言, 小李貴妃便生出了開宴的心思。一者由她出面,宴請皇帝與諸妃, 她自然要與皇帝同坐,這便是對于后位的一個暗示。二者樂坊新近排了一出很美妙的舞曲,幼玉公主年紀雖小,卻是個喜好熱鬧的,玉河又寵女兒得緊。 越荷和她提了一次,先前宮中不管如何喧鬧, 究竟與開宴不同。玉河卻叫她別擔心, 自己自有打算:那寧貴嬪的二皇子誕下以來便不曾大肆慶祝過, 皇帝心中必有缺憾。自己到時候一提, 便顯得又體貼又莊重, 還免了責備。 越荷勸她不住, 也沒法子,只能在心中暗暗提防沈貴姬的招數(shù)。 五月下旬, 暑氣已漸濃。小李貴妃開的一出賞舞宴, 便在她自己的長信宮承暉殿。 時皇帝與諸妃皆至, 一時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妃嬪們穿著俱是清涼風流,細節(jié)處添以用心。 金羽最是大膽, 衣衫輕薄束腰,皓腕盈盈一截,惹得皇帝瞧了她好幾眼。越荷正坐在金羽旁邊,連帶著都有些不自在。 好在開宴未久便進入正題,樂坊的管事宮女被傳上來,介紹今日要獻的舞曲名為《月華》,跳舞的則是位新練出來的姑娘,博皇帝與妃子們的一笑。 玉河拍了拍巴掌,于是管事宮女退下,有數(shù)名淺青色宮裝女子抱著琵琶上來,列居席側(cè)。她們妝容、衣著大都相似,唯獨最前一個頭頂斜斜插了一只梅花簪子。 另一名素衣女子大概就是今日的舞女,打扮很是清雅。只見她容色雪白,面容清婉甜美,稍稍側(cè)頭看了眼皇帝的位置,便背身向眾人,一言不發(fā)。 琵琶聲起,錚錚清響。 那女子卻只是兀自不動,背身折袖垂手而立,動靜之轉(zhuǎn)化變化凝固在那一瞬,偏成一個極美的起手式。一襲素色長裙,水袖柔柔,腰系著軟綠煙羅。 琵琶錚錚第八響,她終于動了。 那折了水袖漸次輕緩地拂過,向下低垂,如湖心漾開的水波。她的腰肢柔軟得像是楊柳,被看不見的風彎成韌的弓形,又極有彈性地緩緩收回,伴著翻飛的流云飛袖。 琵琶,只琵琶女第一人在孤零零地錚錚撥弦,而舞,也唯獨女子一人。 仿佛聚集了此方天地的呼吸般,緩緩而舞。 足尖微微點起,驟然一個輕旋跳躍,水袖翩飛,女子終于轉(zhuǎn)過身來,舉起的袖子要遮不遮地掩映出她容顏嬌美。她的唇邊仿佛有著極淡的笑意,但又清清冷冷的。眸子會說話,但說的又是一些隱晦的話。如此傳神與動人,在場眾人的注意力無不被她吸引。 這支舞很慢,卻顯得時間過得太快。舞過半旬,變化終起! 說不清是琵琶的音先變了還是舞女的氣勢先變了,又或者正是天衣無縫的一瞬間。所有的琵琶一同和鳴,金鐵之聲錚錚脆響。而舞女的舞也由著徐緩的朦朧轉(zhuǎn)向急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