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國公府已不再是她的母家, 越家早沒幾個親近人, 又被拘在江南一地。硬要算起來，通過玉河可以調(diào)動幾個人, 情況危急的話, 傅北的人手……她也知道些。

    但她并不愿意再連累這位溫和淡泊的兄長了。

    越荷的心念雖然轉(zhuǎn)動, 下頭的姚黃卻并未停頓，就著她的話答道：

    “至于白術(shù)那邊……倒是查到了點東西?！?/br>
    這卻有些意外，越荷訝異一聲, 聽姚黃回稟：

    “那白術(shù)，先前只查到她原名霜兒，是頂了徐瑞香的身份活下來的。近些日子細細追查，又翻看了歷年宮里錄寫新入宮女的名冊。才發(fā)現(xiàn)這個霜兒……是姓白的?！?/br>
    她生怕越荷不解，補充道：“是白貴姬的白?！?/br>
    白貴姬出身京城白家，在李月河死去一年后的風波中殞命。

    這位容貌嬌艷的女子，在世之時頗為受寵，性情亦有些跋扈。只是死后無名。姚黃唯恐越荷不知宮里舊事，卻不知她前世早與白貴姬交手過數(shù)次，又怎會忘記那張面孔呢？

    如今，白貴姬雖然死了，其家族地位亦隱隱走了下坡路，但到底爛船還有三斤釘。

    倘若這白術(shù)的來歷，與京城白家有關(guān)，那事情恐怕愈發(fā)復雜。

    洛微言和他們聯(lián)手了？他們誰做了誰的棋子？那白術(shù)換了徐瑞香的身份，潛伏李月河身邊，究竟是出于誰的謀劃呢？

    越荷頓了頓，卻道：

    “那么‘白術(shù)’這么個名字，多半不是巧合了?！?/br>
    洛微言，應該是知道霜兒的真實身份的。

    姚黃亦然贊許：“洛昭儀那里不好說，但順著霜兒這條線找到白家，總算能有著手點了?！彼壑须[隱有淚光閃過，“真相若有重見天日之時，奴婢也算對得起貴妃了?！?/br>
    越荷無聲握住她手：“你做的已經(jīng)夠多了。”

    李月河的死，如今看來，至少牽扯到了蘇合真與洛微言兩人。

    蘇合真墮了她的胎，而洛微言借她的身邊人，在屏風內(nèi)□□。越荷從前一直篤定是蘇合真殺了她，如今，竟然不曉得，毒湯水和毒香料，究竟哪一樣才是真正害死自己的元兇。

    洛微言從來不動聲色，而蘇合真的真情假意，她一直是看不清的。

    勉強按捺心緒，姚黃已咽淚道：“奴婢會繼續(xù)盯著人查下去……白家，他們和貴妃有什么恩怨！那……白貴姬的事……景宣六年圣上發(fā)落那些宮妃，他……”

    景宣六年，江承光發(fā)落宮妃之事，始終是越荷心中疑團。

    聞言，她心念一動，如今大抵能夠順理成章地問出了：“姚黃，我還不知道，景宣六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皇上為什么要黜落那些妃子？”

    越荷自己的揣測，是以李月河之死為名，趁機掃掉了不少家族在宮內(nèi)的勢力。

    但姚黃卻低頭默然。

    她似乎有一瞬的怒意切齒，快得越荷以為自己是看錯了。姚黃嘆一口氣，平淡地說：

    “景宣六年時，賢德貴妃故去不久，奴婢便被蘇貴妃要了去。那陣子她生了大病，未央宮好幾個月都沒出去過人。當時外間的事只隱隱聽到一些風聲，但圣上發(fā)了極大的怒，不允許議論。甚至在宮里頭，連個名目都沒擺出來……因此，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br>
    越荷聽了，略感失望。道：“好，那么我們?nèi)蘸笤倭粜拇蚵牥伞！?/br>
    那么接近的時間內(nèi)發(fā)生的兩件事，總該有些聯(lián)系的。

    她捏緊了掌心的銅馬：“那些南宮廢妃里，活著的應當知道什么。兩邊一起查下去。姚黃，我不著急，我已有了喜鵲兒，為了他我也得好好活著。但該得的，總要還回去。”

    姚黃凝望著這初為人母宮妃的側(cè)臉——她不愿承認這是在懷念，但是比起為了李姓離去的魏紫，她仍要承認自己的確是在“越荷”處找到了一點寄托。

    她躬身道：“是。薛婉儀處，奴婢也會留心著。興許她那里能找出證據(jù)?！?/br>
    洛微言并非無懈可擊，只要收集到足夠的把柄，總有扳倒她的一天。可是……

    姚黃將心緒按回腹內(nèi)：那不是她能想、能計較的。

    恐怕，只有李月河親自回來，才能迫使那個人承認吧？可貴妃已經(jīng)不在了。

    ……

    滿月宴后，宮里再沒什么別的大事。無波無瀾地過了幾個月。

    寧妃的二皇子惟馧滿了周歲。這在宮里也是一樁喜事：太小的嬰孩容易夭折，活過了一歲便闖過一半的鬼門關(guān)。因此朝里朝外，也很是熱議了幾天。

    饒是鐘薇素來謙遜，也忍不住露出些松快喜悅。

    越荷雖與她多少有過些嫌隙，但利益上沒什么沖突，也不至于對著個孩子出手。因此她仍是將心神放在喜鵲兒身上，果然如江承光說的那般，“有子萬事足”。

    只是宮里宮外，從來不可能真正平靜。

    二皇子逐漸長大，受到威脅的不僅是大皇子。鐘相作為其外祖，近日在朝上愈發(fā)得臉，且隱隱有了和霍氏走到一處的征兆。而與之相對的是，年夜李氏父子的猖狂，使成國公與皇帝間的裂痕，越來越清晰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這是四月的一日，李貴妃將寧妃邀來宮里，商議宮務。

    越荷亦然在這里。如今李貴妃愈發(fā)流露出要抬舉她的意思，似乎是預定了理昭儀來做她宮務上的幫手。盡管越荷資歷不夠，卻常常叫她來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