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說話間,安嬤嬤已經(jīng)拿了戒尺走了進來。 周錦妙渾身一哆嗦,她不想理解祖母說了什么,她只知道,連祖母都不護著她了。 她向來好臉面,因為有二老太太護著,雖說是庶女的身份,可她心底卻覺著自己比五房的珍姐兒高貴多了。 “祖母,妙兒知道錯了,您不要讓人打我?!?/br> 二老太太暗暗嘆息一聲,喃喃道:“妙兒,你記住,你今個兒這委屈,不會白受的。等你姨娘順利的生下孩子,這個后院,風向可就要變了?!?/br> 說罷,她猛的怒喝一聲:“伸出手來!” 周錦妙瑟縮的看著她,可看她面沉如水,她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過了。 “啪!”的一聲過后,周錦妙掌心瞬間出現(xiàn)一道紅印。 “祖母……”周錦妙又疼又委屈。 哪知,二老太太卻冷冷道:“再打!” 足足十下之后,二老太太才喊了停。 周錦妙已經(jīng)是被打的渾身生了薄汗,可她生生咬著嘴唇,愣是沒有哭出來。 看她這執(zhí)拗的性子,二老太太緩緩道:“妙兒,祖母的確是可以攔著你父親不把你們送到莊子上去,也可以把你護在羽翼之下,讓你不受丁點兒的委屈??赡阋棠锬??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呢?你因此是事讓你父親和你姨娘再生嫌隙,你不覺著自己很愚蠢嗎?這些年,我煞費苦心想給你們體面,眼下是半點兒都不容出錯。我讓人打你,我知道你委屈,可你今天不僅得受罰,一會兒,你還的規(guī)規(guī)矩矩的往你父親面前去認錯,知道了嗎?” “你受了委屈是小,丟了些顏面是小,現(xiàn)在唯有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二老太太這話一出口,周錦妙直接就傻了。 可她又不敢忤逆二老太太,否則,這些年她努力的在二老太太面前固寵,豈不是都白費了。 可她又覺著很不甘心,她委屈的看著二老太太,哽咽道:“祖母說什么,妙兒都依祖母??赡y道就甘心讓太太這般得意嗎?孫女丟了臉面沒什么,可落在太太眼里,只怕以為祖母是怕了她了。” 果然,周錦妙這話讓二老太太眸子瞬間一冷,頓了頓之后,她微微一笑,“這些,就不是你需要擔心的了。你只需要先去認錯,至于別的,祖母自有盤算?!?/br> 二老太太是什么性子,那自然是丁點兒都不能有損她的威嚴的。她是罰了周錦妙,給足了蕭氏臉面,可她不過是為了安撫老三。可她既然在這件事上退了一步,那么,她自然有法子在其他事情上,讓蕭氏有苦難言。 那蕭氏不是最疼愛朝姐兒嗎?想起周錦朝那和蕭氏愈發(fā)相似的臉,二老太太眼里就涌起深深的厭惡。 她知道老三也很疼朝姐兒,可再怎么寵愛,她到底也不過是個女娃子。蕭氏和蘇氏妯娌間這些年也少見嫌隙,蘇氏是想當個老好人,可若是騫哥兒突然有了什么意外,又被告知和朝姐兒天生相克才有此災難,蘇氏難道還能夠坐得住嗎? 沒錯,騫哥兒是她嫡親的孫子,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加之這些年,她對蘇氏真的太過失望了。扶不上墻不說,還總在她面前當和事老,幫著蕭氏說話。對于這些,二老太太早就心里有了琢磨了,這西府該是老五的天下,老五平日里紈绔不堪,這沒什么??蛇@后院,也絕對不能成了三房的,否則,這不就是鳩占鵲巢了嗎? 二老太太可是打了好算盤了,老三固然寵著朝姐兒,可這畢竟不是小事,到時候即便是東府那老太太想插手,也不好不顧騫哥兒吧。她這可是占了理兒的。 就讓那蕭氏眼睜睜的看著朝姐兒被送到莊子上去吧! 幽蘭院 蕭氏漫不經(jīng)心的拿著茶蓋撇著里面的浮沫,卻在聽到韓嬤嬤回話的時候,她眼里滿是詫異。 “你說什么?老太太竟然罰了妙姐兒?!?/br> 韓嬤嬤點了點頭:“是啊,奴婢聽到的時候,也不相信呢。還以為是老太太故弄玄虛,做給老爺看的。可打聽之后才知道,老太太是真的一點兒都沒有手下留情,六小姐的手掌現(xiàn)在都腫著呢?!?/br> 正吃著點心的周錦朝聽了韓嬤嬤這話,差點兒就把自己給噎著了。 看她咳嗽的樣子,蕭氏無奈的笑著上前輕拍她的后背:“你呀,剛才夸你沉穩(wěn)了,這會兒又變回了原樣兒?!?/br> 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的周錦朝從韓嬤嬤手中拿過帕子,擦了擦嘴,疑惑道:“祖母可是最寵六meimei的,今個兒這太陽真是打西邊兒出來了,竟然舍得罰六meimei了?!?/br> “可是娘親,方才祖母不還氣勢洶洶的來給董姨娘和六meimei撐腰嗎?怎么才不到一個時辰,就改了主意了?” 蕭氏垂著眸子,幾秒之后,她伸手拍了拍周錦朝的手,聽不出喜怒道:“怕是董氏肚子里的孩子,暫且是無礙了。否則老太太可不得再過來鬧?!?/br> “說來老太太這次難得聰明了一回,知道你爹爹現(xiàn)在正在氣頭上,若她強行這個時候護著妙姐兒,你說董姨娘即便是懷著身孕,又能夠得到多少的好處。當然了,她更怕董姨娘即便生了孩子,這孩子也不得你爹爹的歡心?!?/br> 說著,蕭氏暗暗嘆息一聲,似是在感慨,“其實娘親倒是希望董氏能夠順利生下這孩子,否則,你爹爹心里,怕是多少會有些愧疚。別看你爹爹今個兒怒氣沖沖,可若董氏這孩子真是被他一腳給踹沒的,他若是對董氏生了憐惜,生了愧疚,我們就被動了?!?/br> “這些年,董氏那么蹦跶卻一直都不得你爹爹的眼,還不就是因為你爹爹心里沒她嗎?不過是當她是個隨意擺弄的物件兒罷了??扇羰撬@次真的沒了孩子,你爹爹難保不存著補償她的心思?!?/br> 聽蕭氏這么一說,周錦朝怔怔的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這些年,她雖然知道爹爹后院有秋姨娘,有董姨娘,有蘭姨娘,未來或許還會有其他姨娘,可她總覺著,娘親在爹爹心里,那是獨一份的。可此刻聽了蕭氏這些話,她突然覺著,這些年娘親寬容,大度,可心里也不是一點苦都沒有了。她不屑于和后院這些姨娘斗,可卻也不得不防備著她們。 作者有話要說: 走過路過留個腳印哦,嘻嘻 ☆、知錯 “小姐,您忍著點兒?!?/br> 元梅是侍奉在周錦妙身邊的大丫鬟,這會兒正輕輕的幫周錦妙敷著藥??粗约抑髯诱菩囊黄嘧?,她忍不住嘀咕道:“這安嬤嬤也真是的,老太太縱然說是要罰小姐,可她這當奴才的應該注意點兒力道,看把小姐打的?!?/br> 周錦妙也是疼的厲害,可她又不能夠埋怨什么。安嬤嬤是祖母身邊最得力的人,闔府上下哪個不給她幾分面子。她即便是受了委屈,也斷然不敢對安嬤嬤有什么想法。 況且,今個兒這事還不是太太故意拿捏她,蕭氏這個嫡母當真是會裝,這些年從未缺她這個,缺她那個??伤植皇巧底樱睦锟床怀鎏珜λH是瞧不上眼。當初說把她抱到上房就抱到上房了,那般金貴的養(yǎng)著,可說穿了,她不過是想堵住府邸那么多人的嘴罷了。 雖然她當時很小,見著一切東西都新鮮的很,對于蕭氏給她穿的,吃的,戴的,也掩蓋不住的開心。可她哪里看不出來,即便是她和朝姐兒穿的衣服看似是一樣,可細細瞅著,那衣服上的暗紋,首飾上的寶石,都是有差別的。而這幾乎讓人忽略的差別,卻是能夠讓所有人知道,她即便是住在了上房,也是庶出的身份,和嫡出的朝姐兒,是絕對不一樣的。 “哎,你輕點!”不知道是想到這些她心里不開心了,還是元梅真的手上沒掌握好力度,只見她倒吸一口冷氣,低聲訓斥道。 “小姐,都是奴婢的錯,可您手上的淤血若不給您輕輕的揉開,怕是到了東府老太太生辰那日,小姐這手也好不了?!?/br> 元梅這么一說,周錦妙更是心底一陣酸澀。 是啊,這若是那日被東府的幾個jiejie看到了,豈不是要嘲笑她。這么想著,她強忍著掌心的痛,沉聲道:“罷了,你幫我揉吧。這點兒傷算的了什么,丟了臉面才算是大?!?/br> 原本因為當董姨娘和父親的事兒,東府的幾個jiejie私下里看她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些不屑和輕蔑了,她可不能夠自個兒送上去讓她們瞧不起。 這么想著,周錦妙煩躁看著元梅幫她包扎好傷口,就往幽蘭院去了。 這個點兒,父親該是在幽蘭院用晚飯的。 她一個庶女,雖有老太太護著,可到底也不敢真的讓父親厭惡于她,更不能夠因為她而連累了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雖然臉面上很是放不下,可她也只能夠安慰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 這邊,蕭氏才布好菜,就聽六小姐來了。這會兒正跪在院里呢。 對于周錦妙這番行徑,蕭氏覺著倒不意外。畢竟,在老太太受了罰,這會兒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來老爺面前博取憐惜。 周世安原本正拿著筷子準備吃飯,聽韓嬤嬤這么一說,頓時就斂了笑:“如此不知所謂的東西,她愛跪就讓她跪著吧?!?/br> 周世安這話雖然是氣話,可到底他對于周錦妙是失望的。這些年,他雖未和看重朝姐兒一樣看重這個女兒,可他總覺著,她懂規(guī)矩,縱然有時候會有些小別扭,也是小孩子家鬧情緒。 可今天她竟然敢那般對待蘭姨娘,這真的是讓他意外的同時,更讓他震怒。 周世安最注重家風,如何能夠容忍這樣的事情。 蕭氏聽他這么一說,暗暗嘆息一聲,淺笑道:“老爺,您都多大人了,哪里有和小孩子置氣的。” “妙姐兒固然有錯,可老太太也已經(jīng)罰了她了。這會兒跪在外面不敢進來,肯定是害怕老爺還在氣頭上。而且這大晚上的,地上寒氣重,若是受了寒,那東府老太太生辰那日,難不成真把妙姐兒拘在屋里?!?/br> “今個兒這事,妾身已經(jīng)嚴令西府的人亂嚼舌根,想來老太太也是這么交代的。女兒家最重要的是名節(jié),若東府老太太生辰那日妙姐兒沒去,這不是更讓人揣測嗎?若是這么被傳出去了,于府邸其他姐兒們也不好。而且我可是聽說,宮里頭賢妃娘娘很是喜歡大房的淑姐兒,賢妃娘娘位列四妃之一,又是大皇子的生母,王妃又去了有兩年多了。這說不準,一個恩旨下來……” 說著,蕭氏故意頓了頓,又道:“這個當口,可不能因為妙姐兒的事,于淑姐兒的名聲有損。否則,妾身真的沒臉見大嫂了?!?/br> 周世安聞言,笑著握著蕭氏的手,似是有些感慨道:“你說的對,我是有些氣過頭了。” “不過,淑姐兒這事,真的作準?” 這淑姐兒年方十六,可那大皇子已是三十有五了,這雖然說是給人當繼妃,可到底是委屈了這孩子吧。 一旁的周錦朝見爹爹這么問,也驚訝的看著蕭氏。 見她這好奇的樣子,蕭氏剛開始還有些猶豫,覺著孩子還小,在她面前談及這些,多少有些不好??赊D念一想,這哪里小了,再過幾年就及笄了,到時候也該相看起來了。 何況她自小就親近淑姐兒這個大jiejie,這會兒即便是她不說,依著這小妮子的瘋勁兒,肯定少不得折騰她身邊的丫鬟。 這么想著,蕭氏緩緩開口道:“大皇子雖然年長一些,可王府卻唯有兩個庶女,倒也不算委屈?!?/br> 周世安點點頭,“也是,圣上如今身子雖然康健,可已是暮年,而太子殿下也三十有二了。這太子當了這么多年,心里哪里會沒有想法。圣上最善用的就是平衡之術,伯祖父當年可是太子太傅,雖然這些年從不參與黨爭,一心效忠圣上,可圣上還是不得不忌憚太子勢力過大。與其說是賢妃娘娘看中了淑姐兒,倒不如說,她揣摩準了圣上的心思?!?/br> 周世安經(jīng)過這些年的努力,加之還有東府幾位老爺?shù)恼辗鳎瓿踉趹舨恐\了一職,對于朝堂這些事兒,也算是有些自己的見解。 圣上膝下十多位皇子,當年太子殿下出生之時,正值藩王動亂,無奈之際,圣上立了中宮嫡出的二皇子為儲君。這么一來,大皇子可就尷尬了,大皇子英勇善戰(zhàn),人又聰慧,卻只能夠屈居二皇子之下,雖為人兄,卻更是為人臣,這心里哪里能平衡。是以,這些年兄弟兩雖然表面上看似兄友弟恭,暗里卻是斗的很厲害。而這些,圣上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可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見皇權之下,無父子。 正小口的吃著銀耳蓮子羹的周錦朝聽著這話,心里頓時是好生的感慨。 也難怪她這幾日見大jiejie時,總覺著大jiejie有很重的心事。原本在這個時代女兒家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偏偏大jiejie還要給人當繼室,這皇家的兒媳婦,可不是那么好當?shù)摹?/br> “罷了,不說這些了,叫那孽障進來吧!” 周世安許是也覺著自己不該在內宅談及朝事,終于發(fā)話讓人把周錦妙叫了進來。 “妙兒給父親,母親請安?!?/br> 或許真的是因為害怕吧,周錦妙進來的時候,那是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周世安看了她一眼,原先還想訓斥一番的,可見她瑟縮的身子,還有手上包扎的厚厚的紗布,他心底的怒氣多少還是緩了那么一些。 “聽說老太太已經(jīng)責罰了你,妙兒,父親問你,你現(xiàn)在可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錯了?” 周錦妙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抬頭,低聲道:“妙兒不尊蘭姨娘,是妙兒狂妄。不過爹爹,妙兒真的知道錯了,妙兒再也不敢了。求爹爹不要因此厭惡了妙兒。” 看她這樣,周世安重重嘆息一聲:“你既已知錯,那爹爹也就不罰你了。不過,絕不可有下次。你記住了嗎?” 周錦妙聞言,忙點了點頭,可下一秒之后,她斟酌著似是還想說些什么,卻猶豫著不敢開口的樣子。 “怎么?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周世安蹙眉道。 周錦妙看看周世安,再看看蕭氏,緩緩道:“女兒明天想去靜安寺一趟,一來伯祖母壽辰將至,給伯祖母祈福,二來,妙兒心知自己犯了大錯,心里不安,想在寺院抄經(jīng)卷供奉在佛祖面前,以求得佛祖的寬恕?!?/br> “罷了,難得你有這份心?!敝苁腊哺锌馈?/br> 說罷,他突然想起什么,笑著看著周錦朝道:“朝兒許久也未出門了,該是悶的慌了吧,明個兒,你和你四jiejie也一塊去?!?/br> 周錦朝一聽,心里自然是高興的。這古代能出去透風的機會真的太少了,她都覺著自己有些宅的發(fā)霉了。 雖然,有周錦妙這么個討厭的人在,可能夠出府,她也就不在意這個了。 “我就知道爹爹對朝兒最好了?!?/br> 周錦朝甜膩的笑著道。 周世安寵溺的摸摸她的頭:“這幾日看你在書房習字,那蔫蔫的樣子,爹爹哪里還不知你的小心思啊?!?/br> 周世安說這話的時候,絲毫沒有注意到跪在地上的周錦妙眼里閃過絲絲嫉妒,抑制不住的攥緊了袖子里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