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而這些,蕭氏卻都看在了眼底。可她并不覺著有什么。老爺偏心朝姐兒,這是府邸上上下下都知道的,她若是想,也未嘗不可,只要她收了自己那些小心思,小算計,難道還怕討不著老爺?shù)暮谩?/br> 可是,她怎么可能呢?整日因為自己庶出的身份而心生不忿,因為庶出就拼命的玩心思,這樣的偏執(zhí),這府邸上下也獨她一人了。 “嬤嬤,你去安排明個兒隨行的婆子,切不可出了什么事。” 既然老爺都應(yīng)允了,蕭氏自然也得安排起來了。 “哦,對了,你開了庫房,把那赤金南珠金釵給董姨娘送去。就說我說的,讓她好生養(yǎng)胎,萬不能胡思亂想,傷了身子。” 這邊,周錦妙才從幽蘭院出來,夜色中,元梅雖然看不大清,卻還是看到了自家主子眼里強忍的淚水。 “太太不就是借此告訴我,我庶出的身份這輩子都變不了嗎?她看著是在安撫姨娘,可她心里,明擺著就是想暗示我,在這府邸,吃的喝的穿的戴的,全都離不開她的賞賜?!?/br> “小姐,許是您多心了呢?!痹沸÷暤馈?/br> 周錦妙冷哼一聲:“哪里是我多心了,當(dāng)初我被養(yǎng)在太太身邊兒,和朝姐兒穿的衣服遠看著一樣樣的,可細細看那料子,料子上的暗紋,那都是有講究的。若不是我聰明,怕是就和四jiejie一樣,真的尊她為嫡母,對她唯命是從了?!?/br> “四jiejie就不想想,太太縱然疼她,可真的會為她謀一門得力的婚事嗎?她就這樣把自己的前程寄托在太太手上,有她后悔的時候?!?/br> 作者有話要說: 群么么噠! ☆、糊涂 許是真的受了驚嚇,董姨娘覺著今個兒這屋里格外的冷,這盛夏的季節(jié),屋里的丫鬟們都只穿了比甲,而她,身上蓋著錦被,恨不得把整個人都蜷在被子里。 周錦妙回來的時候,看到她這副樣子,心里又是一陣暗火。 要說今個兒她們是丟了些臉面,可她至于這么小心翼翼心驚膽戰(zhàn)嗎? 不過心里雖然這么想著,她這個時候也不敢再多讓董姨娘心里不快,就當(dāng)是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周錦妙進來沒幾分鐘,蕭氏那邊的大丫鬟也過來了。 那赤金南珠金釵,在周錦妙看來,的確是珍貴的很,可這會兒她怎么看怎么都覺著,蕭氏是故意在這里埋汰她們母女,她不就是借此來彰顯優(yōu)越感嗎?她是當(dāng)家太太,而她們母女,只能夠在她手下討生活。 相較于她的暗惱,董姨娘卻覺著寬慰很多,她低垂著眼眸,頓了頓之后,輕輕開口道:“你是說,太太方才讓開庫房把這金釵送來的時候,當(dāng)時老爺什么也沒說?” 周錦妙最見不得她這樣了,她淡淡瞥了她一眼,難掩慍怒道:“姨娘,不就是個金釵嗎?您至于這么激動嗎?” 董姨娘笑著睨了她一眼,“你懂什么?你父親當(dāng)時既沒有阻攔太太讓人把這金釵送來,可見心里還是有我的。” 聽她這么一說,周錦妙心里越發(fā)郁悶了,她煩躁的站起身,淡淡道:“姨娘也好生歇著吧,我求了爹爹,明個兒往靜安寺去祈福,就先回去了?!?/br> 董姨娘緊緊攥著手中的金釵,還是忍不住叮囑道:“我聽香蝶說,明個兒你四jiejie和五jiejie也會去。妙兒,你可不能夠再使性子了。尤其是五小姐,你一定不能夠和她鬧孩子脾氣。” 幾句話說的周錦妙當(dāng)即就變了臉色,她心里不由得一瑟縮,她只當(dāng)姨娘平日里是護著她的,可今個兒這話,她說的雖然委婉,可言語間不外乎在告誡她,不要忤逆了朝姐兒。 “姨娘,你若是再說這些讓我不開心的話,那我過幾日便求老太太讓我住到壽安堂去。這府邸所有人看不起我的出身,這沒什么,可我是從你肚子里出來的,你這時時刻刻讓我遷就朝姐兒,這落在外人眼中,不就是心虛,不就是覺著我生來就低她一等,該巴結(jié)她嗎?” 甩下這句話,周錦妙就氣沖沖的離開了。 幽蘭院西廂房 因為是蕭氏唯一嫡出的女兒,周錦朝這些年一直都住在西廂房中。此刻,臨窗的大炕的雕花小幾上,放了一碟酥糖玫瑰糕,一碟六乾白玉酥,還有蜜餞銀杏和蜜餞櫻桃的拼盤。 周錦朝靠著金色繡牡丹的大迎枕,懶洋洋的像只貓咪似得,手里拿了一塊酥糖玫瑰糕,吃的很是歡快。 坐在她對面的周錦嫣手里繡著繡帕,看她這樣,忍不住笑道:“還是少吃一些的好,這若是夜里積食了,可有你好受的。” 這話一出口,周錦朝也不知道是心理原因還是別的什么,也覺著這玫瑰糕有些甜膩,“那就聽四jiejie的吧?!?/br> 說罷,她支著下巴看向周錦嫣,這繡帕在她眼里倒是沒什么,可她的四jiejie,刺繡時的樣子,真的好看極了。她就這樣微垂著頭,眼角含笑,嘴微微抿起,那嫻靜的樣子,真的仿佛是從畫中出來的古代閨閣女子一般。 周錦嫣自然也看到了她傻樂呵的樣子,她好笑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臉,“你呀,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br> 周錦朝湊近她,笑瞇瞇道:“四jiejie你可就冤枉我了,我,我只是覺著四jiejie太好看了?!?/br> 饒是周錦嫣自小就知道周錦朝的性子,此刻也被她弄的忍不住臉上有了幾分紅暈:“真是越來越油嘴滑舌了,年紀小小的,竟然打趣起四jiejie來了?!?/br> 周錦朝才不怕她,這不非但一點都沒有收斂,反而笑著拿起身側(cè)的一面菱花銅鏡,笑意嫣然的遞在周錦嫣面前,故意逗她道:“四jiejie,你看鏡子中這少女,明眸皓齒,白皙如玉,這如蘭一般的清美,四jiejie當(dāng)真不覺著美嗎?” 早已經(jīng)羞紅了臉的周錦嫣作勢就要去撓她。 周錦朝最怕癢了,忙笑著躲來躲去,嘴里還不忘求饒:“四jiejie,朝兒真的知道錯了,朝兒再也不敢了。” 沒一會兒,周錦朝就笑著歪倒在了大迎枕上,周錦嫣也是氣、喘吁吁的,不過眼里的笑意卻怎么都掩藏不住:“五meimei,你以后若再敢打趣我,可沒今個兒這么容易就逃過了?!?/br> 周錦朝笑趴在她身上,“四jiejie,幸好這后院還有你,否則,若都和妙姐兒一樣,那得多沒趣啊。” 提及周錦妙,周錦嫣也不由得蹙了眉頭,“都是自家姐妹,偏她要成日的自怨自艾,掐尖好強。也是太太寬容,若是落在別家主母手上,看她敢不敢這么放肆?!?/br> “四jiejie,你也不值得為她動怒,她那古怪的脾氣,又不是一天兩天了?!?/br> 周錦嫣聞言,點了點頭。不過,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間有些惆悵。 見此,周錦朝忙問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周錦嫣抿嘴笑了笑,臉上頓時掩蓋不住的羞澀。 周錦朝縱然再不明白,這會兒也想到了些什么。四jiejie比她長了四歲,月底就要及笄了。這及笄之后,想必上門求親的人肯定要踏破門檻兒了。 依著四jiejie的性子,定是有些忐忑吧。 “四jiejie,你放心,娘親肯定會給你則一門好的婚事的。四jiejie若真的對那些人不中意,朝兒幫四jiejie和娘親說。這不說英俊瀟灑吧,可總不能夠五大三粗,哦,對了,四jiejie應(yīng)該是喜歡溫婉爾雅的?!?/br> 聽她這些話,周錦嫣先是一怔,半晌之后才回過神來,急道:“五meimei,我看你今天就是故意來打趣我的?!?/br> 以防再被她撓癢癢,周錦朝忙抓著她的胳膊,嘴角一笑:“四jiejie,這有什么好害羞的。到時候那么多人來做媒,總得找一個合了四jiejie心意的不是?” 周錦嫣嗔她一句:“這話也只有你敢說了?;槭伦匀皇歉改钢藉?,歷來都是如此的?!?/br> 原本玩著她手指的周錦朝一聽這話,忍不住喃喃道:“四jiejie莫不是有什么話沒和朝兒說?難不成,是老太太那邊,找秋姨娘說了些什么?” 不怪周錦朝這么想,她知道依著周錦嫣的性子,她該是信得過娘親的。是以,她這種竭力掩藏的忐忑,怕是真的發(fā)生了些什么她不知道的。 果然,她話一出口,只見周錦嫣嘴角僵了僵。 周錦朝深覺這必不是什么好事兒,急道:“老太太是怎么說的?” 周錦嫣斟酌半晌,這才開口道:“聽說是老太太的娘家遠房侄兒的庶長子?!?/br> 這什么亂七八糟的親戚,周錦朝根本沒心思去想這么多。單純和老太太扯上關(guān)系的,這還能好嗎?這些年老太太沒少和三房過不去,可卻也沒得著好。加之今個兒這事兒,她失了臉面。她這是要以四jiejie的婚事,讓娘親沒臉,當(dāng)然,也可以讓秋姨娘和娘親生了嫌隙。 四jiejie和秋姨娘這些年對娘親很是恭順,老太太不就是看不過眼嗎?這終于是逮著機會,想在婚事上,來為難四jiejie了。 “四jiejie,那你和娘親說了嗎?”周錦朝真的是笑不出來了。 周錦嫣攥緊手中的帕子,為難道:“這些年我和姨娘得太太照拂,我怎可因為自己,而讓太太和老太太再生嫌隙。這府邸的姑娘,婚事都是由長輩做主,而老太太又是西府的老祖宗,這若是她有了這個心思,即便是太太攔著,怕也只是給太太徒增麻煩罷了。” “糊涂!”周錦朝忍不住暗罵道。 “婚姻大事如此重要,你怎么可以這么就委曲求全了?四jiejie,這些年,我當(dāng)你就是我的親jiejie。雖說你沒養(yǎng)在娘親名下,可也沒少得娘親教養(yǎng),你怎么能覺著自己會給娘親惹麻煩呢?你這哪里是什么端莊大氣,這根本就是糊涂?!?/br> “何況,四jiejie難道沒有想過,你的婚事也關(guān)乎我們?nèi)康哪樏?,娘親這般教導(dǎo)你,想的是給你配一門得力的婚事,就是怕你受了委屈。你若是嫁不好,難道娘親臉上有光?” 一席話說的周錦嫣瞬間是紅了眼睛,她緊緊抓著周錦朝的手,哽咽道:“以前我一直覺著五meimei還是個孩子,今個兒這番話,四jiejie當(dāng)真是不及meimei聰慧?!?/br> 看著她眼里的淚光,周錦朝忽的一笑,道:“既然四jiejie已明白此事的輕重,那秋姨娘那邊,也不能夠再和娘親藏著掖著了。jiejie受了這種委屈,娘親卻一直被蒙在鼓里,這幸好是事情現(xiàn)在還八字沒一撇呢,若真的老太太一錘定音,娘親怕是只有急的份了。姨娘這些年不爭不搶,可切不可在jiejie的婚事上糊涂?!?/br> 周錦嫣一把把她摟在懷里,低泣道:“好meimei,四jiejie真的……” 原本周錦嫣有很多的話說,可才開口,她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她只感覺自己心里滿滿的都是暖意。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愛你們 ☆、寺廟 翌日一大早,幾個姑娘依著規(guī)矩來蕭氏這邊請安。 因為老太太那邊方才已經(jīng)派人來傳話,今個兒免了她們的請安禮。是以蕭氏就直接留她們在這里吃飯了。 和周錦嫣的閑適相比,周錦妙多少是用的有些食不知味。這些年,雖也不是第一次在太太這里用膳,可到底她不比嫣姐兒在太太面前得寵,加上昨個兒那場風(fēng)波,她更沒了胃口。 今個兒周錦朝穿了一身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桃紅色刻絲比甲,顯得她皮膚白皙不說,還有一種很靈動的感覺。不過,落在周錦妙眼中,卻又別有一番心思了。 她倒也不是羨慕朝姐兒的這身衣服,只是,朝姐兒是太太的嫡女,她想怎么穿,那都絕對不會失了規(guī)矩。而她,其實是最喜歡明艷的顏色的,尤其是紅色的衣裳。可董姨娘卻總是攔著,說小孩子家的,還是穿淡雅一些的,顯得乖巧。 可她哪里不知道,她庶女的身份,穿大紅色,多少太招人眼。雖然太太從不在這方面束著她們幾姐妹,可若是穿出去,那就是自己給自己沒臉了。就好比四jiejie,這些年太太也沒少賞賜她鮮艷的布匹,針線房也沒少做那種艷麗的衣裳,可她除了年節(jié)時候,平日里哪里敢那般招搖。太太是抬舉她,可若真的以為自己和朝姐兒一樣了,那就是傻了。 想到這些,周錦妙覺著自己就是比周錦嫣聰明,她這生生把自己的前程系在太太身上,就不知道到時候太太會不會強行為她一個區(qū)區(qū)的庶女,惹老太太震怒呢。 老太太想插手周錦嫣婚事這事,周錦妙自然是知道的。甚至是,她有幾分樂見其成。她其實已經(jīng)有些心急的想看周錦嫣驚慌失措,欲哭無淚的樣子了。 那個時候,她就可以趾高氣揚的站在她面前,奚落她,好好的問問她,這些年尊太太為嫡母,唯太太之命是從,你有沒有后悔。 靜安寺就在京郊,是以,一個時辰多吧,馬車就到了靜安寺山下。 遠遠望去,只見層層疊疊的廟宇依山而筑,寺門面對寬闊的靈犀湖。寺廟前半部在平地上,后半部則沿山而上,抬頭看去,只見黃墻聳天,延綿無際,竟是看不出這寺廟到底有多大。 這不是周錦朝第一次來寺廟,之前她隨蕭氏去過南邊兒的白馬寺,眼前這靜安寺,卻是第一次來。 不過和白馬寺差不多,靜安寺外面也有一些乞討的孩子。 雖說這靜安寺是達官顯貴常到之地,周邊這些乞討之人,該是早就被驅(qū)趕了。不過這些小小的孩子,大家倒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畢竟,佛門本就是慈悲為懷。 周錦朝正想著讓書萱拿些銅錢發(fā)給這些孩子,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見一個渾身臟兮兮的小孩子突然拽著周錦妙的裙子,哀求道,“小姐,您行行好吧。” 下一瞬,只聽啊的一聲,周錦妙一腳就向那孩子踹去:“你這小、賤、種,滿身的酸臭味也敢抓本小姐的裙子?!?/br> 罵完之后,周錦妙轉(zhuǎn)身就瞪向一旁的婆子,氣呼呼道:“你們也是死人不成?還不趕快把這些小雜、種給趕走!” 那被踹倒在地上的小孩子原本身體就虛的很,這下,身子幾乎是蜷縮起來。 周錦朝忙上前摟著他:“書萱,去拿點吃的喝的?!?/br> 許是聽到了能夠吃東西了,那小孩子嗖的一下眼睛變得亮亮的。 吩咐書萱把吃的喝的分發(fā)下,又給了他們一些銅錢之后,周錦朝才恍然舒了一口氣。 對于她這樣的做法,周錦妙很是不以為然。 她難掩慍怒道:“五jiejie,我知道你心最好,可這孩子臟兮兮的,你也不怕惹自己一身、sao?!?/br> 周錦妙沒說的是,她就看不慣的就是她這樣的假好人。這圍觀的人只道她是心慈,可她是留了美名了,而她這個當(dāng)meimei的呢?不就成了鐵石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