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節(jié)
可就在這時,花非花伸手把臉上的易容面具撕掉,嘴里說著要讓她看他的真面目,但顧還卿卻看到了朱砂,也就是姬琉璃的臉!——那張獸臉奇異的消失了,或者說被花非花成功的用另一張易容面具掩蓋了。 抑或者獸臉也是假的,被花非花一起扯下來了,露出了他的另一張面孔。 這就跟神秘莫測的川劇絕活變臉一樣,那動作叫一個干凈利落,一氣呵成!不僅能掩人耳目,還能不留痕跡,令人嘆為觀止! 顧還卿佩服的五體投體,幾乎拍案叫絕。 不過,她的反應(yīng)是閃電般的拉弓,放箭——她也不去考究對面之人到底是人是獸;是男是女,是不是真的姬琉璃,或者有什么不得以的苦衷,反正殺了就對了。 因為花非花不僅用了姬琉璃的臉,就連他的嗓音,都變成了姬琉璃嬌滴滴的嗓音! 假使花非花真是姬琉璃,顧還卿就要嘔死了! 因為在古代,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和貼身丫鬟關(guān)系會比一般主仆更親密,未出閣的小姐大多是和貼身丫鬟住在一起,小姐住里間,貼身丫鬟住外間,把著門口。 而且貼身丫鬟一般都會伺候小姐起床、穿衣和洗漱一類的。 若花非花是姬琉璃,那初一的身子豈不早讓他看光光了! 思及此,顧還卿氣不打一處來——盡管她穿越之后,朱砂早被賣了,她也再沒被朱砂侍候著洗澡淋浴過,可她借用的是原主的身子??! 這要是讓姬十二知道了,那還了得!非跟她鬧不可。 趕緊滅口是正經(jīng),千萬千萬莫讓姬十二知曉…… 這都什么時候了,她還想著姬十二?她也非常唾棄自己。 但這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若花非花是姬琉璃,那軒轅黛、姬十二、慶隆帝,包括她,乃至全天下的人,不一直被花非花玩弄于股掌之間,受著彌天大謊的欺騙嗎? 可惡!這才是最讓顧還卿痛恨的地方! 她只能祈禱花非花不是姬琉璃,他只是心血來潮,借用姬琉璃的相貌一用,不然,她真不知道以后該如何對軒轅黛和姬十二啟齒此事。 尤其是軒轅黛,她得多傷心啊!姬琉璃可是她為數(shù)不多的親人,卻…… 顧還卿不敢想下去,心頭只有一個目的,她一定要竭盡全能殺了眼前這個“姬琉璃”,阻止她在繼續(xù)興風(fēng)作浪下去! “嗖——”五只箭目標(biāo)一致,帶著尖利的清嘯聲,瞬間撲至花非花。 兩人之間的距離并不遠,而且顧還卿知道花非花身手了得,只是在她面前藏拙而已,因此她出手毫不留情,一下子就用了五只箭。 這只是第一步,緊接著,她幾乎是瞬間就反手到背后抽了九只箭搭在弓上,并將弓拉如滿月,清明如水的目光緊盯著花非花的方向,隨時準(zhǔn)備射擊。 但是,花非花突然不見了! 五只箭落空,直直往懸崖方向而去,甲甲竄到一半的身影縮了回來,極是郁悴——前面是萬丈深淵,箭掉下去了。 “呵呵……”顧還卿身后的松樹上傳來姑娘家嬌脆的笑聲:“小姐,你未免太狠心了吧!竟對婢子一點情面也不講?虧得我們主仆情誼深厚。” 顧還卿一言不發(fā),也不放箭,僅是眸色微沉,腳尖一點便躍了開去。下一刻,她剛才站立的地方發(fā)出“叮叮叮”的聲響。 花非花從樹上飄下來。 此刻的他,彎彎一雙柳葉眉,唇紅齒白,臉頰圓潤,鼻子又高又挺,雙眸帶笑,外面的黑衣被他剝?nèi)?,露出里面的女裝,不是姬琉璃的華美無匹公主盛妝,而是青衣丫鬟的裝束。 他的身材此刻也不像男子那樣瘦削若竹,而是秾纖得衷,修短合度。 這不是姬琉璃是什么?! 仔細分辯,也還是有一點區(qū)別,姬琉璃的雙眼是黑的,花非花則不同,眸光幽幽沉沉,泛著綠瑩瑩的幽光。 只是,顧還卿腦海里始終浮現(xiàn)的是那一眼看到的獸臉。 她也不費話,手一松,眉一挑,九只箭以開山裂石之勢射向花非花的腳面。 花非花躲了開去,嘴里嘖嘖嘖稱奇:“卿卿,本公主萬萬沒想到你變的這么厲害了!九龍軒轅弓的九雷轟頂你都會,而且是無師自通,真是不可思議!” “據(jù)說當(dāng)年連軒轅煜的族人用此弓都不能做到九箭齊發(fā),頂多能發(fā)八箭,已是百年難得一見。唯有龍女有此能力,輕輕松松便使得了九雷轟頂,讓軒轅族的人不得不臣服。故而軒轅煜把此弓送給了她,當(dāng)作兩人的定情信物?!?/br> 她嘴上形容九雷轟頂是如何威力巨大,但作派上卻是不以為然,僅是避開了箭,往后退了幾步,繼續(xù)道:“卿卿,你還有何話說?你還不承認(rèn)你是龍女么?你們連箭術(shù)方面都不相上下,還要怎么樣你才能相信我的話?” 她一會兒小姐;一會兒卿卿的;忽爾以婢子自稱;忽爾又稱本公主,自說自話說個不停,顧還卿眸光微轉(zhuǎn),只是不理她。 但花非花話音剛落,便聽腳下發(fā)出一陣“咔咔嚓嚓”及“轟轟轟”的聲響。 她慢半拍的低下頭去望,也有些驚訝:“咦!九龍軒轅弓真有摧山坼地之威?” 顧還卿勾唇一笑,在離她一箭之地又放了九箭。 花非花:“……” 她躍上半空,腳下的巖石裂的縫隙越來越大,眼看這一角山壁就要崩坍。 “……你不會是想毀了這里吧?”她落到另外一個地方,頗有些好笑的問顧還卿:“可依我們兩個的輕功,你怎么毀我們也不至于摔死,總有落腳的地方。” 顧還卿不語,一雙靈動的眼眸掃過懸崖,好似在丈量尺寸,然后她不射花非花,只橫橫豎豎的射地面,大有把箭全射完之勢。 甲甲瘋了似的隨著箭矢奔來跑去——顧還卿的箭射到哪,它跑到哪,天生的奴才命…… 花非花看的很無語,覺得顧還卿在做無用功。 但不一會兒,他卻察覺到不對頭,當(dāng)腳下巖石頻頻松動,他再次躍起,打算換另外一個落腳點時,他人在半空中,卻一頭栽了下去! 頭暈的厲害,他急忙閉氣,堪堪止住急遽下墜的身勢,險險摔倒在崖面。 他立刻爬了起來,卻站不住,再次跌坐于地上。 他側(cè)著頭,一手撐地,長發(fā)垂地,綠幽幽的目光透過垂下來的凌亂發(fā)絲,難以置信地盯著顧還卿,甚是狼狽地問道:“卿卿你……你好卑鄙!你居然對我用毒藥?” 他的求知欲還挺強,一個勁的追問:“是什么藥?我怎么從未見過?” 顧還卿收起弓箭,平靜地看著他,半晌沒有動彈,也沒有開口,及至耳中傳來“轟”的一道巨響!崖上的石塊又掉落幾塊,她才對甲甲招了招手:“我們走?!?/br> 于是甲甲惋惜的低哞一聲,依依不舍地望了那些散落在石縫里的金箭一眼,這才朝顧還卿竄去。 “卿卿……龍女……你別走!”身后,傳來花非花聲嘶力竭的尖利嗓音,他又恢復(fù)成那種似男似女,雌雄莫辯的聲音。 可顧還卿卻沒有勇氣回頭。 她其實很想用刀劃開花非花的臉,看看他究竟是姬琉璃還是真真切切長著一張獸臉,甚至想挑開他的衣服,看看他的胸,是平的還是凸的。 花非花所說的話,她一句也不信!甚至連花非花這個人,她都抱著懷疑。 但她無法否認(rèn)花非花的武功非高之高,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不管是她的五箭齊發(fā)還是九箭齊發(fā),他避開來輕輕松松,游刃有余。 想當(dāng)初,連她婆婆黛宮主都頗為忌憚她的九箭齊發(fā),而且當(dāng)時她還是手下留情,無絲毫傷人之意。 而今,她全力以赴,可無論是哪一箭,在花非花眼中都被視為兒戲。 由此可見花非花的功夫絕對是當(dāng)世罕有!——他要殺她,極可能易如反掌,而她要憑實力殺他,縱然傾盡全力也未必夠花非花瞧的。 少不得要花點心思,用上毒藥和迷藥之類的。 只是花非花非尋常人,一般的藥物對他未必起作用,說不定她還沒掏出藥來,他已知道了她的藥名。 花非花自己研制的藥就夠她喝一壺了。 幸好,她離開王府時,跑去把淺淺和裘浚風(fēng)的藥室和藥爐翻抄一空——那兩人剛好不在府中,隨姬十二去當(dāng)隨行軍醫(yī)了。 她亦非什么藥都帶,只撿了他們兩人配制的新藥及非常有殺傷力的藥帶在身上,用來以防萬一。 這其中有一味淺淺配制的“失魂散”,無色無味,藥性霸道至極,輕則讓人失魂落魄,神思不屬;重則讓人斃命,端看藥量的多寡而定。 說起這味藥,當(dāng)初淺淺也只是受姬十二“測謊書”的啟發(fā),打算精心研制出一副“測謊藥”。 她挖空心思,絞盡腦汁,不知熬死了多少腦細胞,終于把藥配了出來,結(jié)果卻大失所望——此藥仍屬毒藥范疇,還是特別霸道劇烈的毒藥,無需服下,只聞多了都可以喪命,根本沒有測謊功能…… 她把藥命名為“失魂散”,然后妥善收起來,打算以后再琢磨。顧還卿知道她放藥的地方,便給她偷了出來。 藥就放在箭囊里,不顯眼不說,甲甲也會誓死守護九龍軒轅弓和箭囊,她很放心。 那時,見花非花這么牛,她殺死他的希望很渺茫,于是她隨機應(yīng)變,打起了“失魂散”的主意。 她用箭射花非花,只是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迷惑她的障眼法,“失魂散”才是她的正宗法寶。 她對淺淺的醫(yī)術(shù)還是非常信任的——這家伙二雖二,但在醫(yī)術(shù)方面自成一派,連裘浚風(fēng)都對她心服口服。 效果不是一般性的好,連花非花這種高手都防不勝防,被她放倒。 眼見花非花要死了,她也犯不著去補刀,她現(xiàn)在還要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要立刻設(shè)法離開這里,然后想辦法通知滄海宮的人,尤其是通知軒轅黛,琉璃公主只怕不可信,或者根本就是假的。 然而就在此時,忽然一陣密集的箭雨從四面八方射來,周圍全是“嗖嗖嗖”的破空之聲。 逼人的殺氣洶涌而來,她一把拉住甲甲,就地一滾,滾到一塊瘦骨嶙峋的怪石后面,揮舞著九龍軒轅弓,掃開那些射向她的箭矢。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嗖嗖嗖……” 本以為只是一陣子而已,總有停歇的時候,但都過了刻把鐘,她倚著石頭,覺得揮舞弓箭的手都有些酸軟了,堆在她和甲甲身邊的羽箭都快有半人高了,這箭雨依舊如飛芒一般不停歇,好像不殺死她和甲甲誓不罷休! 而且箭雨太密,幾乎籠罩著整個崖頂,她縱然想探出頭瞄一眼,也怕被射成馬蜂窩。 她示意甲甲別動,空出一只手,抓住一把羽箭便用力擲出,不等聽到慘叫聲,她便再接再厲,不停的擲出羽箭。 密密麻麻的嗖嗖嗖聲中,清晰地傳來一道道的慘叫,看來這方法蠻有效。 顧還卿微微笑。 奈何對方人馬眾多,也不知埋伏了多久,死了一撥人,卻好像有更多的人來替換,也不知何時是個頭。 “甲甲,咱們得想個辦法,不然非死在這里不可?!彼L若蝶翼的睫毛,尋思著怎么解決眼前的困境。 忽然,一條人影隨著箭雨朝她撲過來,速度比箭還要快!甲甲聞聲而動,就要反擊那人,顧還卿忙用腿摁住它,它現(xiàn)在還小,會被眾多的箭射穿。 她自己也沒動,只是握住一把羽箭,對著來人便狠狠一刺。 “是我。”來人發(fā)出短促的悶哼聲,揮手撥開她手中的箭,身體已撲在她身上,將她嚴(yán)嚴(yán)實實的裹在身下。 是花非花,顧還卿早料到了,這崖頂除了他,大概沒有別人。 未及她反抗,只覺身體一麻,有股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側(cè)臉,耳畔聽到有人低聲說:“不管你是卿卿也好,是龍女也好,我不會害你,我?guī)阕??!?/br> 顧還卿察覺到有黏黏糊糊的液體滴落在自己的身上和頸項間,粘稠而血腥,很快浸濕了她身上的衣衫。 她昏了過去。 ※※※※※※ 以顧還卿所在的懸崖為中心,四面八方的箭雨還在繼續(xù),往左,另外一座高峰,一位身形魁梧高壯的男子扶著一塊巨石,臉色冷峻地?fù)]著右手,非常威嚴(yán)地命令正在放箭的弓弩手們:“用力射!快快,別讓那老怪物逃了。” 弓弩手們不敢怠慢,只機械化地悶頭拉弓放箭,速度又快又狠。 “住手,全都給我住手!” 忽然,數(shù)十名黑衣壯漢舉著明亮的火把,簇?fù)碇粋€體態(tài)修長的錦衣男子往這邊匆匆而來,那男子面若冠玉,修眉鳳目,鼻挺唇紅,五官清秀而不失俊雅,微挑的眼角眉梢蘊著幾分清傲孤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