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節(jié)
大多數(shù)女子所希望的姻緣,無非是良人一朝一夕的陪伴,一餐一飯的相守,一枕一席的安然,然又有幾人能得所愿? 顧還卿與姬十二那樣的,世間夫妻多有不及。 姬琉璃那番話,不止說出了她的心聲,甚至有可能說出了普天下女子的心聲。 只是那畢竟是少數(shù),也是異類——正常的夫妻,誰像他們那樣? 她實話實說:“琉璃,作為女子,三從四德,溫良恭儉,循規(guī)蹈矩才是本分。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卿卿她其實并非女子們學(xué)習(xí)的榜樣,你莫受了她的影響,也往岔道上奔。你睜大眼睛看看,這世間凡有美滿婚姻的女子,哪個不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見她極不贊同,姬琉璃非常氣餒,嘆了一口氣道:“算了,我也只是異想天開罷了,經(jīng)過被擄之事,駙馬指不定想先休我,哪由得我跟他和離?。 ?/br> “這就對了?!睎|陵燕然松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肩,一副她迷途知返的模樣:“你別整日里胡思亂想了,駙馬休了公主的事例,自古以來,不管是正史還是野史,都沒有這么一說,你放心好了,周駙馬不敢的。” 男子一旦尚了公主,便是皇親國戚,皇家的尊嚴(yán)不是誰都可以侵犯的!憑這一點,駙馬也不能休妻。 倒有公主憑借自己權(quán)勢休駙馬的,還有一種情況就是皇帝直接廢掉駙馬,公主是不受任何遷連的。 當(dāng)然,駙馬一樣可以娶妾室,也可以有通房——繁衍子嗣是頭等大事。不過駙馬畢竟尚的是公主,故而其他的女人即使進了門,也無什么地位可言。 正因為如此,所以東陵燕然才說的信誓旦旦。 跟她商量無果,姬琉璃回頭去找顧還卿。 得知她的意圖后,顧還卿也表示很驚訝:“好端端的,怎么就想到了和離?如若是因為這次的事情,你大可放心,有我和姬十二在,沒人會懷疑你們的清白,至于龍弘那樣的小人,容他在蹦達幾天,總有他笑不出來的時候?!?/br> 龍弘狼子野心,東陵燕然和姬琉璃明明活著,安然無事,他卻喪心病狂的命人四處散發(fā)東陵燕然和姬琉璃的死訊,罔顧事實,以圖混淆人們的視聽! 不知情的人被他騙的一愣一愣的,知情的人覺得他頭腦不清了,其實只要把東陵燕然和姬琉璃送下山,眾目睽睽之下,也能堵得他無話可說。 但一直到前幾日,東陵燕然和姬琉璃等人的情況都不見好轉(zhuǎn),送下山也是白搭,只能更增加謝氏的罪狀——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大抵如此。 這幾日,姬十二正在著手此事,打算一舉米分碎龍弘父子的陰謀詭計。 姬琉璃卻對此一點也不感興趣,她蜷縮在鋪著厚厚錦褥的美人榻上,命人把雙胞胎兄弟的搖窩搬到自己身邊,她側(cè)身看著搖窩里熟睡的孩子,一臉懨懨,悶悶不樂地道:“有你們在,我知道你們不會讓我受委屈,但我不想再這么過下去了,沒意思透了!” 顧還卿:“……” 當(dāng)晚,她把此事說給姬十二聽。 這幾日,姬十二正和謝承屹等人在洛湖山周圍加筑工事,挖溝掘濠,以防龍弘窮兇極惡的偷襲。 龍氏父子想必是知道了黛宮主和安昶辰的“陰謀”,自覺中計,再思謀著改弦易轍也來不及了,他們唯有放手一搏,咬死謝氏,再設(shè)計把她和姬十二除掉,然后往謝氏身上一推,興許可以起死回生,反敗為勝。 這也是為什么顧還卿應(yīng)龍浩之約的原因,她琢磨著——龍浩應(yīng)當(dāng)不僅僅只是請她去甄別謝靜芬的身份,他恐怕還打著什么別的主意吧! 無非是想來個一石二鳥,一箭雙雕之計,這父子倆從頭至尾就沒安什么好心。 姬十二聽說后,卻抱著她親昵地在懷里聳了聳,不甚在意地道:“她若真的不喜歡周通,和離了也好,到時讓娘給她在滄月再招位駙馬便是?!?/br> “她會去滄月嗎?”顧還卿覺得他是妙想天開:“你父皇會放她去?況且沒有你父皇的同意,她怎么和離?” 姬琉璃雖然沒有肩負和親的重任,可她的婚事一樣帶有某種政治色彩,不比現(xiàn)代的婚姻,姑奶奶過的不順心便可以離——慶隆帝在這中間起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 雖說皇權(quán)至上,但即便是至高無上的皇帝也不能隨心所欲的行事,公主皇子們的終身大事再重要,也不能與皇位社稷相提并論!倘若姬琉璃要和離,慶隆帝要權(quán)衡的事情多了,未必會由著姬琉璃,說不定多半會叱責(zé)她胡鬧。 姬十二在她臉上啄了一口,眉眼彎彎,氣定神閑:“交給娘,我們只在一旁推波助瀾就好?!?/br> “我們這樣好嗎?自古都是勸和不勸離的。” 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顧還卿覺得他們倆這么干,會不會有報應(yīng)啊? 姬十二卻不以為然:“人心都是rou長的,姬琉璃不是那種刁蠻不講理的公主,若周通真心待她,她未必會有這種大膽的想法?!?/br> 是啊,姬琉璃的為人最是循規(guī)蹈矩不過,哪怕當(dāng)了公主也未盛氣凌人和飛揚跋扈,依舊還像以前那般喜歡委屈求全,不是把她逼到一定的份上,相信她怎么也不會有這種離經(jīng)叛道的想法。 “你說的也對?!鳖欉€卿發(fā)覺得自己在這件事上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兩面派,雖說矛盾的不想插手破壞周駙馬的婚姻,但誰叫她是姬琉璃的親友團呢,自然是站在姬琉璃這邊的。 平心而論,周通此人也沒什么不好,言辭機敏,風(fēng)雅詼諧,待姬琉璃也體貼有加,唯一讓顧還卿腹誹的地方,就是他有大多數(shù)男子的通病——好色、風(fēng)流。 但在這個三妻四妾的年代,也沒什么好讓人指責(zé)與詬病的,相反,這還是一個男人魅力的體現(xiàn)。 “你啊……”姬十二捏了捏她的俏鼻,眉眼溫柔似水:“墻頭草?!?/br> “我哪里墻頭草了?”顧還卿拍他造次的爪子:“如若琉璃不提要和離,我就是再在心里替她打抱不平,我也不會鼓吹她離開周通,這不是她一副不和離就不想活的樣子,我看她態(tài)度堅決,不像是說笑的,這才提前給你打打預(yù)防針,省得到時候你父皇為了此事大發(fā)雷霆,你卻沒個提防?!?/br> 姬十二翻了個身,伸手抱住她柔軟的腰,把頭在她腰腹處蹭了蹭,狗腿地道:“娘子英明!但是……”他抬起亮晶晶水汪汪的眼睛,一臉企盼,手十分曖昧的往她的衣服下擺鉆:“可否賞點奶我喝?” “啪!” “噢,親親你太壞了!打人不打臉,你怎么能打我的臉兼踢我的老二呢……” 顧還卿咬唇,食指點著他的額,要笑不笑:“你家老二在搖籃里睡的好好的,你胡說八道些啥?” “……”姬十二頓時倒地不起,心內(nèi)滴血。 “好了,別假裝了?!贝蛞粋€捧子,少不得給個甜棗,顧還卿抻手揉了揉他的耳垂:“總不能老這么老大老二的叫吧,先給他們?nèi)€乳名,到時再讓你父皇和娘給他們?nèi)〈竺趺礃???/br> 孩子有祖父和奶奶,取名字的事輪不到他們倆cao心,而大凡雙胞胎孩子,總會讓人忽略他們的名字,只按順序老大老二的叫著,今日要不是姬十二替他的“老二”抱不平,顧還卿都想不起來,老大和老二連個小名都沒有。 這可是大事!姬十二立刻來了精神,表示要為兩孩子取個讓人耳目一新的好乳名。 顧還卿獻計獻策:“要不,就叫阿一阿二?!?/br> 姬十二頓時黑了臉:“我是他們的爹,都只是十二?!?/br> “……”顧還卿。 她再接再厲:“大寶小寶、無憂無慮、平平安安、狗蛋狗剩、狗娃貓娃、團團圓圓、歡歡喜喜、高高興興、一心一意,大強小強、小明大明……” 姬十二斜眼看她:“顧還卿,未必你們那個牛皮轟轟的‘異世’,都取這種小名?” 這是他首次這么堂而皇之的提到她原來的那個世界,以前他從不主動提及,仿佛一點都不感興趣,且往往她一提,他便垂眼沉默。 顧還卿原本十分驚訝,還以為他改性子了,可看著他滿臉鄙視與瞧不起的模樣,她又不服氣:“這些名字咋啦?多好,多喜慶,小名又不是大名,非要取的那么富有哲理和有高深的涵意做什么,朗朗上口不好嗎?” “這叫朗朗上口?”姬十二把她取的小名批評的一無是處:“你這只是信手拈來,一點誠意都沒有,怎么給孩子取名的?當(dāng)心他們大了埋怨死你?!?/br> 顧還卿望天,也是,一二十歲的大小伙,別人張口就喚“大寶”“小寶”……這尚且能接受,到了老了,白胡子一大把了,還被人喚“大寶”…… 她驀地打了個冷顫,趕緊擺脫掉腦子里那些充滿喜感的畫面。 本以為是輕而易舉之事,可兩人絞盡腦汁、冥思苦想了將近半個時辰,然后才發(fā)覺,給孩子取名什么的,簡直太不容易了! 只是給孩子取個小名就這么傷神,這要是起大名,豈不是更讓人頭痛?顧還卿不想干了。 她撂挑子,癱在姬十二懷里,有氣無力嘀咕:“還是讓你父皇和娘來取吧,咱們這種搞法,非把人弄瘋不可?!?/br> 姬十二抱著她躺在床上,半闔著長長的墨眸微微笑,修長的大手在她已恢復(fù)柔細的腰線處輕挑慢抹,勾來劃去:“嗯,只要不是那種爹不疼娘不愛,貓嫌狗憎名字,隨他們?nèi)ト“伞!?/br> 顧還卿在他懷里轉(zhuǎn)身,手指輕觸他長到不可思議的烏黑羽睫,有些懷疑地問:“他們?nèi)粢庖姴唤y(tǒng)一,會不會因孩子的名字起爭執(zhí)?” 姬十二一點也不擔(dān)心,手掌輕輕摩挲著她的后背:“娘會擺平的?!?/br> 對,說到黛宮主,顧還卿立刻想起另一樁事:“那甲甲吞了你爹的‘人參果’,這個也交給娘來處理如何?” 黛宮主,你能者多勞,把甲甲犯的錯也一并領(lǐng)了吧! “那是自然,甲甲犯了那么大一個錯,都快把天捅一個窟窿了,光憑我們這么薄弱渺小的力量,如何能擺平?還是交給娘吧?!奔氩[著眼,一副理所當(dāng)然又享受的樣子,大手卻不動聲色的探進她的衣內(nèi)。 這可真應(yīng)了那句,有娘的孩子是塊寶! 顧還卿正威慨他是個幸福的小孩,陡然察覺到胸前的異樣,她臉一紅,正要拉開他的祿山之爪,外面卻似乎有隱隱約約的嘈雜喧鬧聲傳來。 她不禁一怔,這時候還有誰來? ※※※※※※ 天色不早了,侍女們進來掌燈。 杏雨穿著淡藍色的薄襖和青色長棉裙,一手托著銀質(zhì)雕花的托盤,輕手輕腳的撩開用繡花錦皮縫制的厚絨簾子進來,先到屏風(fēng)后看了看在搖窩里睡著安穩(wěn)的兩位小主子,這才小聲地稟道:“謝六夫人一路哭哭啼啼過來,約摸又是為那位謝家小姐的事?!?/br> 姬十二此刻已經(jīng)整理好了自己的儀容,極是哀怨地看了顧還卿一眼,提步往外走:“我去巡山,你好了便差人去支會我一聲。” 顧還卿悄悄撫額,低頭欲笑,那廝都把她的衣襟扯開半截了,正心猿意馬、想入非非,嚷著要喝奶,冷不丁被謝六夫人攪了好夢,這會八成在心里扎謝六夫人的小人。 須臾之后,謝六夫人拿帕子抹著紅通通的眼睛進來了,話未出口先傷心的抽泣了幾聲:“王妃……嗚嗚嗚……” 顧還卿只覺頭疼,這謝六夫人為人倒是不錯,只是未免太偏疼自己的女兒了—— 謝靜媚當(dāng)初騙云緋城去龍泉塔,還謊稱有安陽王妃留下的遺物,結(jié)果害人害己,差點害死云緋城不說,她自己也身中劇毒,若說無人指使,她為何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奈何謝靜媚醒過來之后,卻只稱自己鬼迷心竅,一時昏了頭,糊里糊涂的也不知自己干了些什么,即使有云緋城和謝輕衣兩人都證實她當(dāng)時很清醒,并非鬼使神差,她依然咬緊牙關(guān),拒不承認(rèn)。 謝靜羽但凡要作證,她便立刻伶牙俐齒的反駁謝靜羽,稱其沒安好心,白吃了謝家這么多年的飯不說,還反咬她一口!嗆得謝靜羽一句話也說不出。 古人信鬼神,她這什么都往鬼神身上一推,再加上又無其它證據(jù),還真叫人拿她沒有辦法。 但也不是沒有疑點,譬如:事發(fā)當(dāng)天,戚蓉蓉和謝靜芬在古禹宮憑空消失了,過了一段時日,她們卻出現(xiàn)在龍浩的皇宮。 再譬如,謝氏在古禹宮內(nèi)進行地毯式的搜索,終于查到了一條通到后山的秘道,戚蓉蓉和謝靜芬正是從這條秘道逃出古禹宮的。 一個謝氏六房的小妾,卻有這么大的本事,能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從龐大的地下宮殿逃之夭夭,是何等的諷刺? 只是,要說戚蓉蓉和謝靜媚有什么關(guān)系,卻又說不通——偌大的謝氏上下皆知,謝靜媚最不喜歡的人就是戚蓉蓉幾母女,連帶著好脾氣的謝靜羽她都看不過眼,但凡看到戚蓉蓉與謝靜芬,她便猶如看到夙世仇敵一般。 由于謝靜媚不肯招出指使之人,謝氏的幾位長者及姬十二一致決定將她看管起來,等她想到了什么再說。 謝承峰最近倒霉事一樁接一樁,樁樁件件都讓他窩火,也沒空顧到這個女兒。 但謝六夫人不一樣啊,打在兒身,疼在娘心,她為了謝靜媚整日以淚洗面,求爹爹告奶奶的,只求能把女兒放出來。 顧還卿非是不同情謝六夫人,而是謝靜媚是人,云緋城不是人?都是人生父母養(yǎng)的,謝靜媚做這件事之前,難道就沒想過會害到云緋城? 原本以為謝六夫人又是來為謝靜媚求情的,沒料到謝六夫人哭了一會兒,才抽抽咽咽地道:“王妃,靜媚她不想活了……已經(jīng)有好幾頓沒吃了,送去的飯……菜,頓頓都是原封不動的端出來,這孩子……這孩子……” 顧還卿正欲啟唇,謝六夫人卻道:“少陵那孩子也想替靜媚求個情,求王爺和王妃高抬貴手,網(wǎng)開一面,念在靜媚是初犯,饒了她這一回?!?/br> 顧還卿頓時沉默下來,她倒忘了,謝靜媚對宮少陵有救命之恩,如今謝靜媚出事,宮少陵不可能置之不理。 她的目光微微瞥向杏雨和雪柳,雪柳忙道:“宮大公子先頭確實在外院候著,不過方才王爺去巡山,順代……不,便邀請宮公子一塊去巡山了。” 顧還卿以手撐額,巡山不巡山什么的,暫且不提,但謝六夫人的話提醒了她,何不讓宮少陵去找謝靜媚旁敲側(cè)擊一番? 謝靜媚對宮少陵的喜愛之情處處溢于言表,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她是拿宮少陵當(dāng)心上人看的。 這倒不失為一個突破口,她示意謝六夫人少安毋躁,側(cè)頭對雪柳道:“速派人去請宮大公子?!?/br> ------題外話------ 免費小劇場:(請大家多多投票支持?。?/br> 話說雙胞胎不知怎么的聽聞姬十二的綽號。 于是某日,一雙奶娃兒奶聲奶氣地喊他爹:“姬賤賤!” 姬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