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節(jié)
“罵得就是你?!?/br> “不許罵老子,老子跟你拼了?!?/br> “拼就拼,不拼是老子生的?!?/br> “cao!” 兩人說打就打,一時間只見岸邊刀光劍影,草木與綠葉橫飛,秋水與長天一色,而兵器相交之聲更是不絕于耳。 “……”眾殺手齊默。 ※※※※※※ 大越皇宮,東宮。 東陵燕然焦灼地在她華麗堂皇的寢宮里走來走去,此時宮門已快落鎖,她等的人竟然還未回來,叫她好不心焦。 忽然,侍女彩衣踏著小碎步,匆匆忙忙的進來,低聲道:“太子妃,德公公回來了?!?/br> 東陵燕然面色一喜,嗓音也壓抑不住激動的心情,朝彩衣?lián)]了揮手:“快請?!?/br> 燈火閃爍中,一條墨色人影鬼鬼祟祟的閃身進殿,彩衣依著東陵燕然的眼色,先是如做賊般在在殿門口東張西望一會兒,然后才扣上殿門,若無其事的和另外幾個宮女守在門口。 “德公公,事情辦的怎么樣了?!睎|陵燕然急不可耐地問。 德公公躬身站在角落的暗影里,低眉垂眼,細聲細氣地道:“太子妃莫著急,老奴已帶回了王妃的密函?!?/br> 說著,他從墨色的衣袖中掏出一封密信,恭敬地呈給東陵燕然:“王妃讓太子妃盡管放心,一切都交給她來處理,太子妃只管安安心心的服侍好太子殿下,早日為太子殿下誕下皇嗣,那些擋在太子妃前面,擾太子妃心煩的人和物,自有王妃替太子妃解決,務必使太子妃稱心如意?!?/br> 東陵燕然用小銀剪拆開信,抿著花瓣一樣的唇兒,微微一笑:“就知道母妃不會叫我失望?!?/br> 蘇王妃的密函只有寥寥幾語,東陵燕然卻看的笑瞇了眼兒,她又極快的瀏覽了一遍密函上的內(nèi)容,這才走近火盆,將點燃的信紙與信皮一起投入火盆。 眼見那封密函化為灰燼,她才無聲的吁了一口氣,隨后滿身疲累地半歪入羅漢榻中,閉上雙眸久久不語。 解決掉謝靜羽,只是她的第一步,后面要做的事情多如牛毛,樣樣都不輕松,隨便哪里出了紕漏,都能要她的小命,故而在事情沒有完美解決之前,她的神經(jīng)時刻都繃的緊緊的——猶如驚弓之鳥,但凡聽到一點異動都驚的渾身寒毛直豎,心兒也嚇的“怦怦”直跳。 德公公還在角落里等她的指示,見她似乎睡著了,這才小聲提醒:“太子妃,下一步咱們該怎么做?” 東陵燕然眼皮輕顫,慢慢睜開眼睛,迷蒙而恍惚的模樣儼然如夢如醒。 她纖手托腮,似看非看的盯著德公公看了良久,才緩緩地道:“德公公,你對我可忠心?” 德公公忙躬身行了一禮:“太子妃,看您說的,老奴不對太子妃忠心還能對誰忠心?老奴可以指天發(fā)誓,對太子妃之忠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 “那就好。”東陵燕然滿意喟嘆:“德公公,在這大越宮中,咱們是拴在一條繩子上的蚱蜢,本太子妃好,你們才好,本太子妃若落不到好,你們兔死狐悲,也是落不到什么好的?!?/br> “那是那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東陵燕然在大越皇宮混的風生水起,他們這些跟隨的宮人才能水漲船高,德公公深明這個道理。 耳中卻聽東陵燕然繼續(xù)道:“德公公,本太子妃不妨實話告訴你,用不了幾日,滿朝討伐本太子妃之聲會嘩然四起,屆時本太子妃的名聲極有可能會毀于一旦。” “這……不會這么嚴重吧?”德公公滿臉僥幸:“太子妃也回來不少日子了,非但皇上泰然處之,就連太子殿下也未說什么,還寬慰太子妃好生休養(yǎng),別胡思亂想,并賞賜許多綾羅綢緞給太子妃,以示恩寵之意,太子妃你的位置坐的穩(wěn)穩(wěn)的,何來哀聲之語?” 東陵燕然和姬琉璃被使臣迎回大越之后,許是因為全程有東陵酈王的陪同,許是因為此事也涉及到琉璃公主的名聲,慶隆帝表現(xiàn)的是相當?shù)膶捄甏罅俊?/br> 他只字不提此事,只略略的對肇事匪徒嚴詞譴責了幾句,便吩咐兩位當事人各歸各府,各就各位,好生休養(yǎng),后話不擔。 皇帝都未說什么,周駙馬自是半句不是也沒有。 而太子的態(tài)度也叫人奇怪——原本人們紛紛猜測,太子妃此次歸國,不管她有錯沒錯,失未失貞,恐怕都要拱手讓出太子妃的寶座,或遭太子貶黜。 未曾想太子只字不提此話,待太子妃與從前一般如二,就連母儀天下的龐皇后都未說什么,對太子妃依舊恩寵有加。 這叫許多人如墜云里霧里,當初可是太子的東宮里傳來的確實消息,稱太子妃和琉璃公主俱被洛湖的謝氏綁架——當然,后來事情明朗化,原來太子妃和琉璃公主并非是被謝氏劫持,而是被不明匪徒劫走,是謝氏殺了匪徒,救回了大越的太子妃與琉璃公主。 其實眾人有所不知,龐皇后與太子也正悔不當初,悔的腸子都快青了! ——想當初,這個擄太子妃和當朝公主的計劃可是他們與龍浩父子精心制定的,目的是將謝氏與姬十二一網(wǎng)打盡。 誰知事情峰回路轉(zhuǎn),大大的出乎他們的意料——謝氏為了自保,在姬十二默許之下,果斷地拿出證劇為自己洗脫罪名。 他們不是沒有考慮過東陵燕然與姬琉璃的名聲,也曾極力想幫她們挽回——倘若大越太子那一方不事先散發(fā)出太子妃和公主被擄的消息,而是極力把此事死死燜在鍋里!不叫外界知道,那么,此事絕對還有挽回的余地! 謝氏的人也非什么狼心狗肺的混蛋,非要自私的與兩位弱女子過不去,能幫的自然會幫。 怎奈大越那方已不管不顧把這個消息以爆炸般的速度暴露出去,根本不顧兩位女子的名聲與死活,謝氏如果不反擊,死的就是全族。 此事已沒有回旋的余地,謝氏只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你怎么對付我的,我就怎么對付你;你散發(fā)謠言,我也散發(fā)謠言,咱們讓事實說話。 被犧牲的自然是東陵燕然與姬琉璃,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龐皇后和太子,抱括龍氏父子都讓事實打了一個大嘴巴,該死的人沒有死,反而安然無恙的回國了;該對付的敵人也仍在耀武揚威,氣焰熏天,這叫龐皇后和太子心里好不窩火! 倘若東陵燕然和姬琉璃死了,那一切該是多么完美?。?/br> 可惜事與愿違。 龐皇后和太子自是不會就此罷休,但目前的形式對他們不利,須得從長計議才行,若cao之過急,免不了又是功虧一簣。 因此不管是龐皇后和太子,還是龐家,都打算暫時按兵不動。 百姓又哪知皇后和太子的打算,他們只知道事情挺戲劇化的——原本謝氏一族是匪徒,最后還成了大功臣。 但無論如何,太子妃和琉璃公主落入匪徒之手達一兩月之久是事實,其中遭受了什么樣的對待,這才是百姓關(guān)注的重點。 世人皆以為,太子妃和琉璃公主均生的貌美如花,匪徒亡命天涯,只怕不會放過這兩朵嬌花,該怎么蹂躪就怎么蹂躪,該糟蹋的地方不會少糟蹋。 言外之意,太子妃和琉璃公主皆以失貞。 盡管太子妃和琉璃公主所遭受的一切叫人同情,但一碼歸一碼——同情歸同情,周駙馬家的事他們管不著,因為那是周家的事,但太子妃以后可是要母儀天下的國母,本身的品性要過硬,最好完美到無一絲讓人可詬病的地方。 被人擄走了這么久的太子妃,清白已遭人質(zhì)疑,還怎么能當太子妃呢! 若太子實在愛之寵之,再加上東陵燕然是東陵國的郡主,不好得罪東陵國,讓她做個太子側(cè)妃和夫人也未嘗不可,只是這太子妃的寶座嘛!就要另擇賢能敏慧的大臣之女來任之。 只不過這畢竟是皇家之事,皇上和太子都還沒有做出決定,百姓也不好妄議皇家之事,于是一個個都在靜觀其變,拭目以待。 此刻德公公之所以說這些話,其實他自個也底氣不足,無非是盡可能的在寬東陵燕然的心,希望她往好處想,實際上也在寬自己的心。 這些事,東陵燕然心知肚名,不過此事要是放在以前,她必是如臨大敵,十分緊張!可自從知道謝靜羽才是蘇王妃的女兒,自己不過是個冒牌貨之后——做不做得成太子妃反而沒那么重要了。 當務之急,是要怎么掩蓋住這個事實,別讓此事浮上水面,為自己盡量掙得一線生機。 于是她對德公公笑了笑:“本太子妃說的不是這個,其實出了這種不幸的事,我也有自知之明,這個太子妃……早晚不是我的,我亦不過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罷了。” 德公公忙道:“好端端的,太子妃何必說這種話呢,這不是還有酈王和蘇王妃么,他們不會坐視不理,定會幫助你的?!?/br> “酈王和蘇王妃啊……”東陵燕然臉上泛起一絲古怪的苦笑。 實際上,從攔截了顧還卿傳給酈王的飛鴿傳書那一日起,她就知道此事早晚包不住——顧還卿都知道了,那等于姬十二和謝氏的人都知道了,她攔得了一時他們的飛鴿傳書,卻攔不了一世,酈王和蘇王妃遲早都會知道實情。 攔截飛鴿傳書,實屬意外。 ——那日,酈王拿到飛鴿傳書,剛拆開尚末來得及看,正好有大批刺客來行刺,酈王拔劍與刺客相斗,她正好在旁邊,擔心飛鴿傳書被刺客奪去,她便拿在手中。 只掃了一眼,她就發(fā)覺大勢不妙!再一看,果然是一封揭穿她身份的書信。 睛天一個霹靂!她還以為此事除了花非花,只有天知、地知、她知,孰料姬十二和顧還卿他們竟然知道了!而且他們都懷疑她才是那個真正殺死謝靜媚和那個掃地婆子的兇手。 這個時候,她不免有些后悔,早知道事情紙包不住火,她當初何苦沖里沖動的設計陷害謝靜羽,并連殺兩人,把自己的后路都堵死了。 她當初要是肯早點說出實情,以顧還卿和酈王的為人,他們也不會慢待和輕視她,只是沒有了那層風光無比的身份——再也不是東陵的燕然郡主了。 可她又實在不甘心!她目前還是大越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但她的母親卻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妓女,她的父親夜璟早死了不說,還是與黛宮主和顧還卿有仇的夜氏中人! 她覺得難以接受,她恨!一想到這低賤的身份就會覺得窒息!——這比她當初是鳳家女的身份還不如,已低至塵埃。 她不能忍受!何況花非花說過,此事除了他,并沒有別人知情,連謝靜羽本人都蒙在鼓里,她大可以繼續(xù)冒充蘇王妃的女兒,得到世人的愛護。 既然無人知情,她又何必留著謝靜羽那個危險人物,等她隨時隨地的來揭穿自己的身份呢? 除掉她,一勞永逸,豈不更好! 有謝靜羽在,如鯁在喉,如芒刺在背!她睡不安枕,食之無味,總擔心謝靜羽會跟她搶現(xiàn)在的身份及一切! 她受不了! 心里的欲念如貪婪的種子發(fā)芽,茁壯成長!她寧愿鋌而走險除掉她,也不愿留著這個人時時刻刻的膈應自己! 于是,才有了把謝靜媚推入水塘之舉。 只是她沒料到事情會失敗,使得她不得不把那婆子殺了。 走出了第一步,后面便順理成章了——她覺得自己在古禹宮對付不了謝靜羽,那上路之后總有機會吧! 殊不知一路上人多眼雜,姬琉璃又與她形影不離,再加上酈王的關(guān)注,她竟始終無法對謝靜羽下手。 浪費掉了這個大好的機會不說,半路上謝靜羽還提出與他們分手,她想一個人四處去走走,待心情回緩,她會到大越去找顧還卿。 酈王苦留不住——人家又不是他的女兒,他也管不著,只好無奈揮別。 這倒給了她一個機會,她立刻命人給不知情的蘇王妃飛鴿傳書,求蘇王妃幫自己除掉謝靜羽。 在信中,她把謝靜羽形容成一個十惡不赦的女子,這女子心腸險惡,幾次欲置她于死地,還用毒藥毒過她,更過份的是,她還想跟她搶太子妃的寶座。 區(qū)區(qū)一個女子,又是被謝氏放逐的,無背景無身份,無足輕重,于蘇王妃這樣優(yōu)越感十足的貴婦人,那是眼角都不會施舍一下的。 殺掉就殺掉,比殺云緋城省事多了。 但沒想到這個在蘇王妃眼中如螻蟻一樣的小女子,竟非常的難殺,她派出的侍衛(wèi)俱無功而返。 這惹的蘇王妃非常的火大,當下重重地拍著桌子,怒不可遏地喝道:“立刻給玄參閣送消息,不惜一切代價給我追殺謝靜羽,提頭來見!”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蘇王妃就不信連久經(jīng)訓練的殺手都搞不定謝靜羽。 蘇王妃給東方燕然的回函中,寫的清清楚楚:“那女子狡猾至極,母妃已命玄參閣的殺手全力追殺,重金懸賞她的腦袋,連玄參都親自參予追捕她,愛兒放一百二十個心,她必死無疑!” 她承認,她看到這封密函的時候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蘇王妃這個女人待她非常好,愛她如至寶!為了彌補她,幾乎把世上最好的一切親手送到她的面前!恐怕她想要天上的星星,這個女人都不會打個頓,說辦不到——做為一個母親,真是沒有話說。 可惜,她愛錯了人,也認錯了兒…… 思及此,東陵燕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 德公公十分錯愕地看著她,不明白無緣無故的她笑什么,卻見東方燕然越笑頭垂的越低,她伸手掩著面,竟笑出了嗚咽之聲:“哈哈哈……嗚嗚嗚……老天爺,你到底要耍老娘到何時?日不死的老天爺,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嗚嗚嗚……” “太子妃!”德公公震驚不已,優(yōu)雅而美麗的太子妃這是在哭泣? 但下一刻,東陵燕的笑聲與哭聲卻戛然而止,她靜靜地伏在羅漢榻上,身體沒有一絲起伏,滿頭青絲散了下來,宛若死去了一般。 “太子妃……” “住口,我沒事?!?/br> 話落,東陵燕然已面無表情地起身,她光潔如玉的臉上既無淚也無笑,她拂著自己的頭發(fā),只冷冷地睨著德公公,一臉冷艷高貴地說:“這個世上,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太子妃位如此,東陵燕然郡主的身份亦如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