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喂,話別說一半??!”鐘衍在后頭喊。 林余星置若罔聞,腳步飛快。 在福利院待到下午四點半,三人準(zhǔn)備走。天氣轉(zhuǎn)了性,云層厚重直往下壓,像鋪天的網(wǎng)。西風(fēng)蓄力,馬路邊的樹枝被吹彎了腰,落葉簌簌。 “糟糕,要下暴雨?!?/br> 鐘衍剛說完,雨滴便叭叭往臉上砸。幾乎同時,短促的鳴笛聲有節(jié)奏地響了兩響,鐘衍看到那輛黑色車,“誒,是斯文哥的車?!?/br> porsche開到三人面前,司機(jī)下車撐傘,笑著說:“李秘書讓我過來接你們?!?/br> 林疏月和林余星齊齊看向鐘衍。 鐘衍也一臉震驚,“我的家庭地位已經(jīng)這么高了嗎。” 暴雨疾馳而下,林疏月也顧不上多想,趕忙讓林余星上車。 車外風(fēng)雨飄搖,車內(nèi)暖風(fēng)送香。司機(jī)接了個電話,隨后對鐘衍說:“李秘書讓你們過去百都匯,他在那邊有點事。說是辦完后一起回家。” 林疏月還沒反應(yīng)過來,鐘衍已打著哈欠說:行?!庇峙d致勃勃地告訴林余星:“百都匯的甜品一絕,今天你有口福了?!?/br> 林余星愛吃甜食,眼睛都放了光,“不太好吧?!?/br> “你以為斯文哥會帶我們玩兒啊,他可忙了,一般就讓我去隔壁包廂自個兒待著?!辩娧軡M不在乎,“就我們?nèi)齻€,放心吃,記斯文哥的賬,反正他能找我舅走行政報銷?!?/br> 這四舍五入就是魏馭城請客,他對魏馭城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林余星一想,便沒那么不自在了。 到百都匯,李斯文早做了安排,經(jīng)理把人帶去二樓,殷勤告知:“魏董在隔壁間,有什么事盡管叫我?!?/br> 林疏月腳步一頓,魏馭城竟然在。 上車時聽司機(jī)一番表述,以為真的只有李斯文在辦事。 甜品現(xiàn)做,擺盤精致,林余星好甜食,真正的心滿意足。林疏月卻食之無味,一墻之隔,像隱埋的雷,危險系數(shù)不低。 半途,李斯文進(jìn)來了一趟打招呼。應(yīng)酬在身,不方便多留,只說想吃什么盡管點,又特意看向林疏月,笑得更溫和,“今天的鱸魚新鮮,待會林小姐嘗嘗看?!?/br> 回到飯局,李斯文先跟魏馭城低聲匯報:“魚送過去了。” 旁邊是齊名實業(yè)的張總,也是這次款待的客人,他耳尖,“魏董還有客人?那叫過來一塊吃。” 魏馭城笑意淡,“不礙事,家里幾個小朋友。” “小衍在?”張總更加來勁,指了指旁邊的女兒,“他和敏敏同齡,正好一起。” 這位張總的女兒比鐘衍大上一兩歲,全程都只注意到魏馭城。男人的風(fēng)度,樣貌,舉手投足間的成熟魅力,無一不吸引。 魏馭城還是那副客套的表情,繼而吩咐李斯文,“待會叫去樓上?!?/br> 飯吃完,局沒散,輾轉(zhuǎn)樓上棋牌唱歌。 鐘衍本身就是好玩的,忙不迭地拉著林余星赴約。林疏月杵在原地沒動,鐘衍又返回來拽住她的手,“還不走?是要我背嗎?” 林疏月被強(qiáng)架著上了樓,好在包間人多,隔開兩室,男人在里面牌局,外頭是隨行人員,還有張總女兒叫來的幾個朋友。 簾子隔著,并不能看清魏馭城的臉。 林疏月松了一半氣,挨著最靠門口的沙發(fā)坐,極力降低存在感。 鐘衍雖瘋野,但很照顧林余星,一會交待這,一會不許他碰那,儼然一名家長。林余星眼里有光,這是他不曾看過的世界,探知欲和新鮮感織成五顏六色,他的開心全寫在眼眸里。 林疏月出神之際,沒注意到魏馭城走了過來。 她像一只發(fā)呆的貓,恨不得給她順順毛。魏馭城往她身邊一坐,然后滅了手里還沒抽完的煙。林疏月轉(zhuǎn)過頭,神情一愣,完全忘記反應(yīng)。 魏馭城微微側(cè)頭,向她靠近半分,“魚好吃嗎?” 但還沒等到回答,女孩兒嬌俏的聲音叫喊:“馭城哥!我們要玩游戲,你也來好不好?” 那聲“馭城哥”聽得林疏月一身雞皮疙瘩。魏馭城卻自若得很,沒答應(yīng),也沒拒絕。只對右邊正口若懸河的某人叫了聲,“鐘衍?!?/br> 鐘衍屁顛顛地跑過來,非常熟練地當(dāng)起擋槍專業(yè)戶。他睨張敏敏一眼,“成啊,我來玩兒?!?/br> 張敏敏嘟著嘴,不滿意。 她朋友已經(jīng)磕著酒杯杯底,迫不及待地開始,“真心話大冒險啊。來來來?!?/br> 有長輩在,總不敢太放肆。無非就是做俯臥撐啊,初戀是在幾年級啊這些無關(guān)痛癢的東西。 再一次扔骰子時,按數(shù)順位數(shù),第十八,張敏敏故意沒有跳過魏馭城,“馭城哥,該你了哦?!?/br> 魏馭城風(fēng)波不動,依舊疊著腿,懶懶靠著沙發(fā)。 林疏月也沒反應(yīng),低頭玩手機(jī)。 有人拉了拉張敏敏的手,小聲勸阻:“算了吧?!?/br> 張敏敏偏不,不服輸?shù)?,挑釁的,勢在必得地看著魏馭城,問了一個非常離譜的問題:“你能接受一夜情嗎?” 短暫安靜之后,是爆炸般的起哄聲。 連鐘衍都張大嘴巴,雖然張敏敏很沒分寸,但他也暗搓搓地期待舅舅的回答。 燈影烘托,魏馭城的神情晦澀不明。幾秒之后,他倏地彎唇,笑著說:“不能?!?/br> 林疏月的心莫名踏空,渾身不適,這兩個字像尖細(xì)的鉆頭往耳朵里扎。她忽然覺得無趣至極,不想繼續(xù)待在這滿場謊話橫行的地方。 離開包間時,她聽到有人恭維:“他好好哦,真是好男人。” 林疏月冷笑,再看一眼當(dāng)事人,分明心安理得。 洗手間里消磨十分鐘,林疏月連妝都懶得補(bǔ)。門外笙歌迷醉,隔著門板隱隱約約,越聽越虛浮。魏馭城那句“不能”像塊鐵砣,把重逢后他的種種試探和遐想拖入海底。 林疏月轉(zhuǎn)過身,對著鏡子里的自己不由一笑,梳齊短暫的郁結(jié)??蓜傋叱鱿词珠g,就看見魏馭城站在走廊不遠(yuǎn)處。 他轉(zhuǎn)過身,雙手環(huán)胸,顯然是在等她。 林疏月停頓一秒,然后往反方向走。 魏馭城忽然開口:“生氣了?” 忍不了這莫須有的指控,林疏月沒好語氣,“魏董高看了?!?/br> 一輪對話,魏馭城已走到她身邊,視線低垂且肆無忌憚地審視,觀察,驀地低笑,“沒說真話?!?/br> 林疏月點點頭,“魏董對自己的認(rèn)識倒挺深刻,向您多學(xué)習(xí)?!?/br> “學(xué)習(xí)什么?”魏馭城風(fēng)輕云淡,亦步亦趨地靠近,“那真沒見過這么笨的學(xué)生,學(xué)了這么久,還沒學(xué)到我想做的事兒?!?/br> 他的嗓子被酒潤過,更有辨識度,一字一字像結(jié)實的網(wǎng),織得滴水不漏。林疏月不自知,其實人已經(jīng)跌進(jìn)了這張網(wǎng)里。魏馭城的語氣不算友好,還帶著一絲絲刻薄的強(qiáng)者姿態(tài),引起她本能的好勝心。 算計好時間,在她快要甩臉子的前一秒,魏馭城淡聲,“在你那,我是one night stand?!?/br> 如此直白,瞬間燒紅了林疏月的耳尖。 魏馭城再次靠近,眸光酣暢且篤定,“但在我這,想要得從來都是更多?!?/br> 耳尖的紅克制不住彌漫上臉頰,讓她看起來才像真正醉酒的人。她沒想過是這樣的回答,完美解釋了那句“不接受一夜情”。 林疏月強(qiáng)逼自己鎮(zhèn)定,冷不丁地一笑,“魏董是在彰顯自己的魅力和成全自己的野心嗎?還是覺得我仍是個憧憬這種虛無縹緲感情的小女生?” 對視幾秒。 魏馭城突然傾身,笑意下嘴角,“你不是?!?/br> 林疏月神色一言難盡,直直望著他。 “小女生善良不騙人,而你,”魏馭城的目光一瞬變溫,不冷不熱的情緒糅雜,最后篩出一絲若隱若現(xiàn)的委屈與無奈,他低聲,“挺會玩我。” 第17章 烈焰 林疏月算是徹底摸準(zhǔn)了魏馭城的招數(shù), 攻她不備,嫻熟自若。她也不是什么楚楚可憐小白花,見招拆招的本事不比他弱。 她笑, “魏董不也被玩得挺開心嗎?” 這回輪到魏馭城微怔。 林疏月眼皮輕挑,淡定得很, “我又沒讓你負(fù)責(zé)。” “我要你負(fù)責(zé)?!蔽厚S城半真半假地戲謔。 “個個都像你這樣, 我哪里負(fù)責(zé)得過來?!?/br> 林疏月甩手要走, 沒走成, 手臂一緊,被男人用力拉住。她轉(zhuǎn)過頭,平靜眼神里分明是不甘示弱。 僵持幾秒,還是魏馭城先松的手。 林疏月回包廂叫林余星, 林余星玩得正痛快,沒有半點想走的意思??梢晦D(zhuǎn)頭對上jiejie那雙要迸火的眼睛,立馬乖乖走了過來。 等鐘衍再來找人,早沒了影兒。 九點不到也散了局, 魏馭城跟李斯文走后頭,交待完事情后, 李斯文點點頭,“明白?!?/br> 鐘衍鉆上后座, 大喇喇地岔開腿, 沒好氣地瞅了眼外頭仍笑瞇瞇杵在那兒的張總一家,“他女兒的眼睛恨不得釘在你身上?!?/br> 逢迎禮貌點到即止,車門一關(guān),魏馭城便恢復(fù)了一貫的冷淡神色。 鐘衍說:“你要給我找個年齡小點兒的舅媽, 也不是不可以?!?/br> 魏馭城睨他一眼, “你很閑?” 鐘衍回嘴, “說個事實怎么了?” 魏馭城晚上的心情著實不算好,氣氛已經(jīng)劍拔弩張。李斯文適時打圓場,聊起了別的,“聽說耀總公司的后勤部在招人,給員工做心理咨詢和培訓(xùn)的。” 鐘衍果然豎起了耳朵。 “薪酬給的不低,前幾日碰見,他特意說了這事兒,讓我?guī)兔α粢庵线m人選?!崩钏刮恼f得詳盡,“一時也想不到,回頭問問大學(xué)同學(xué)。” 鐘衍眼珠轉(zhuǎn)悠了好幾圈,舔了舔下唇打起了算盤。到明珠苑,李斯文剛要走,鐘衍又急忙忙地把人攔住,“斯文哥。” “嗯?”李斯文滑下車窗,“怎么了?” 鐘衍吊兒郎當(dāng)?shù)嘏吭诓Aа刈由?,無所謂的語氣說道:“就剛才你講幫人介紹合適人選,我推薦一個唄,就林疏月,林老師?!?/br> 李斯文拖著腔調(diào),猶豫的語氣,“這樣啊。” 不表態(tài),鐘衍就有點沉不住氣了,“她好像也是985畢業(yè)的高材生,專業(yè)能力也過得去,雖然兇吧,但總體沒大毛病?!?/br> 李斯文詫異,“你倆關(guān)系這么好?” “好什么好。”鐘衍忙不迭地否認(rèn),找了一堆借口,“還不是看她壓力大,她那個弟弟有心臟病,費(fèi)錢。舉手之勞當(dāng)積德了唄。怎么樣,行不行你給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