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李斯文笑了笑,“我這邊就捎句話的事,關(guān)鍵還得她自己愿意?!?/br> 鐘衍自信滿滿,“這種好事她還不愿意真是腦袋有病,包我身上!” 等進入二環(huán)高架橋,李斯文才給魏馭城打電話,“事情辦妥了,如您所料,小衍很熱心?!彼惨馔?,“這是小衍第一次吧?!?/br> “對別人不會有第二次。”魏馭城意有所指,在書房的他掐滅煙蒂,起身面向落地窗外。他太明白,勸林疏月這種事,誰做都沒效果,只有鐘衍行。 李斯文再回想一遍,忍不住嘖嘖感嘆,老板這番cao作滴水不漏,簡直嘆為觀止。 — 幾天后,鐘衍找了個理由把林疏月約出去吃飯,美名其曰感謝恩師,聽得林疏月渾身直冒雞皮疙瘩,“有事就說?!?/br> 鐘衍嘁了嘁,“發(fā)自肺腑好嗎?” 林疏月呵了呵,“你個沒心沒肺的,我能指望什么?” 鐘衍覺得沒意思,以后都別想在這個女人面前說謊話,他清了清嗓子,以一種等著被感謝的姿態(tài),把推薦她去公司上班的事說了一遍。 “你不用太感謝我,這頓飯請客就行?!辩娧艿靡獾馈?/br> 林疏月卻干脆拒絕,“不去?!?/br> 鐘衍還沒反應(yīng)過來,“啊?” 林疏月平靜又冷靜,重復(fù):“不去?!?/br> “喂!這么好的機會!高薪又輕松,我還是拜托李秘書幫忙呢!”見她油鹽不進,執(zhí)拗不語的樣子,鐘衍急著道:“你不是缺錢嗎,你弟弟看病不要錢?。?!” 替人著想四個字在鐘衍身上本就是天方夜譚,好不容易做件好事,對方卻不領(lǐng)情,于是氣得口不擇言。 林疏月還是那副態(tài)度,不慍不喜,平聲說:“我是缺錢,但我不會去上班?!?/br> “why?!”她實在也不像好吃懶做的人。 “沒有為什么?!绷质柙碌皖^攪動杯里的咖啡,動作穩(wěn)而有序地添加糖球,“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好意。鐘衍,你發(fā)現(xiàn)沒有,你改變了很多,正朝著一個更有利于你自己的方向走?!?/br> 鐘衍還計較得很,沒好氣,“當然,畢竟我舅給你開了這么高的工資,總得物有所值?!?/br> 林疏月也不惱,笑嘻道:“謝謝夸獎。” 鐘衍白眼翻上天,“服了,簡直對牛彈琴。” 他不算小勁地推了把桌子,起身去了洗手間。 林疏月側(cè)頭調(diào)侃,“看清楚啊?!?/br> “干嗎?”鐘衍停頓腳步,不解。 “男女廁所,別走錯?!?/br> “……” 直到鐘衍背影完全消失大廳,林疏月才收起笑容,臉上沒了丁點神采。雙手摩挲著咖啡杯杯壁,眼睛卻不知該聚焦哪一處,餐廳里的悠揚樂聲屏蔽在耳外,像久遠的撞鐘,一下下地抨擊她記憶深處的某根弦。 林疏月眼角滲出淡淡的落寞之意,就這么幾分鐘的獨處時間,從剛才迎風恣意的楊柳,瞬間變成濃秋里的枯花萎草。 鐘衍半天不見回,林疏月有點擔心,正準備去找人,就聽見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疏月。” 林疏月身形一頓,轉(zhuǎn)過頭。 看清人,趙卿宇表情隱隱雀躍,他向前一步靠近,“你也在這里吃飯?” 林疏月沒答,看了他一眼算回應(yīng),然后邁步要走。趙卿宇趕忙追隨,“一個人嗎,要不要一起,我在樓上訂了包廂?!?/br> 林疏月再次停步,視線直視他,“很閑嗎?不用去陪女朋友?” 趙卿宇卻把這直白的諷刺當做是她的不甘心和賭氣,自我腦補后,更加靠近她,笑得勉強,“不提不開心的事,你想吃什么?” 林疏月直言不諱,“你女朋友知道你又在找備胎嗎?”她的眼神沒有半點動容,冷得像冰,“請讓開,擋著我路了?!?/br> 雖然分了手,但心理作怪,誰受得了女人這種高高在上的、純粹鄙視的態(tài)度?趙卿宇自覺已經(jīng)夠低聲下氣,卻不料她翻臉連人都不認,渾身都帶了刺,刺破了他那點自尊心。 趙卿宇窩火,一把拽住林疏月的手,“你還在怪我是不是?” 林疏月被他掐疼了,冷呵,“恬不知恥?!?/br> 趙卿宇簡直不敢相信,“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從不會說這么沒素質(zhì)的話。” “那你得先做個人?!绷质柙聮暝胺攀?。” 趙卿宇抓得越來越用力,兩人推搡,林疏月用盡全力推開,趙卿宇沒站穩(wěn),撞到了身后經(jīng)過的服務(wù)生。服務(wù)生手里的托盤掀翻,碎片聲刺耳、突兀。 別的顧客都望過來。 趙卿宇氣急敗壞,指著林疏月:“至于嗎?!真想跟我老死不相往來?” 林疏月:“是?!?/br> 鄰桌的小情侶不由竊笑。 趙卿宇面子掛不住,愈發(fā)言三語四:“當初分手也是你先提的,現(xiàn)在還成了我的錯?你有什么好端著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千金大小姐,起碼的禮貌你沒有,認識一場我跟你打個招呼還要給我臉色?” 林疏月差點給聽笑了。 她還沒來得及回話,肩膀一沉,一條結(jié)實的手臂潦草地搭了上來。鐘衍吊兒郎當?shù)纳らT可太清亮了,“禮貌個屁啊,你不要隨時散發(fā)魅力ok?站在這兒都能吸引蒼蠅?!?/br> 林疏月一身雞皮疙瘩,一言難盡地回看鐘衍。 鐘衍高她半個頭,痞帥痞帥的,氣質(zhì)年輕又洋氣,比趙卿宇扎眼多了。 趙卿宇不可置信,“這是你新找的男朋友?” ……林疏月實在承認不出口。 鐘衍頗有為她撐腰到底的意思,下巴一揚,耳朵上的耳釘閃了閃,“絕了?!彼麌K嘖感慨,“想不到你以前眼光這么差?!?/br> 趙卿宇氣急,指著林疏月。 鐘衍甩手打開,眼神陰鷙,“你他媽指哪兒呢,這我女朋友。” 趙卿宇帶著憤懣狼狽而逃,上趕著找了番羞辱。重回平靜,林疏月冷冷道:“還不松手?!?/br> 鐘衍連忙收回手,有模有樣地甩了甩,一副累極了的表情,“靠,想不到你這么矮?!?/br> 林疏月笑罵,“吃你的吧,少爺!” 鐘衍熱血沸騰的勁兒還沒下去,不停追問:“我剛才演技能拿獎嗎,我頭一回演戲,我覺得天賦還行,你覺得呢?不過還要嗲一點點就好了?!?/br> 林疏月正喝咖啡,半口卡著喉嚨,一頓狂咳。 鐘衍遞紙巾,覺得是傷害到了她,于是苦口婆心地寬慰:“你怎么現(xiàn)在還放不下這渣男呢,大氣點兒林老師,找我舅都比找他好?!?/br> 得了,咳得更厲害了。 — 下午六點的溪碧閣,魏馭城在這有應(yīng)酬,南青縣的工廠新建進度在即,很多程序上的審批都得抓緊。一般商業(yè)交際都由李斯文出面,但行政這塊牽扯面太多,還得魏馭城親自。 幾個老朋友,用不著客氣逢迎,事談得差不多,魏馭城出來透氣。往欄桿處一站,一眼就瞧見了個熟人。 趙卿宇和傅琳約會,但看樣子不太愉快。 趙卿宇雖然陪著笑臉,任由傅琳一臉挑剔不悅,嘴上甜言蜜語哄著,但神色中仍是透著微微不耐。最后還是沒哄好,傅琳甩臉子走人。 趙卿宇也是氣著了,沒去追。 沒半分鐘,他接了個電話,邊接邊往魏馭城這個方向走,所以內(nèi)容聽得一清二楚。 “她除了會告狀還能干嗎?媽,你不用拿這些東西壓我,我已經(jīng)夠忍耐了。是她非要來這里,來了又要換地方。我開了倆小時車從城東來城南,她又要回城南吃火鍋,毛病吧!”趙卿宇一肚子火,也委屈。 明婉嵐說了幾句。 趙卿宇情緒更大了,“嬌氣?她這是無理取鬧!還有,別拿她和林疏月比?!?/br> 聽到林疏月三個字,魏馭城神情變了變,側(cè)了下身,更仔細地聽。 “什么叫我忘不掉?!我忘不掉她又怎樣?人家已經(jīng)找新男朋友了!”趙卿宇憤懣。 魏馭城的手指下意識地蜷了蜷。 “長得真他媽年輕,一看就比她小。他倆關(guān)系好得很,勾肩搭背的,那小年輕還挺護她,說話氣死個人!”趙卿宇不想承認,鐘衍各方面條件確實碾壓自己。而且他總覺得鐘衍面熟,卻又一時想不起,只得不甘心地找茬,“肯定不是正經(jīng)人,還戴耳釘,玩兒她的!” 抱怨連連,魏馭城沒再聽。 有些字句臟得入不了耳。 魏馭城心里冒出一個想法,難怪這么多暗示明示,她都八風不動。原來結(jié)果是最棘手的那一種,只不過,她是什么時候交的新男朋友? 再回席間,魏馭城沉著臉,沒說話。所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上個洗手間的功夫,魏董怎么就壞了心情。 九點多回家,一路上司機都沒敢大喘氣。 工程部負責人請示工作,匯報的時候一個數(shù)據(jù)說錯,魏馭城直接掛了電話。李斯文晚上在另一局應(yīng)酬,結(jié)束得早,正在明珠苑等魏馭城,同行的老總捎了份價值不菲的禮物,正好幫忙送了過來。 魏馭城一進門,就聽到鐘衍夸張的語氣:“反應(yīng)速度之快,演技之絕,斯文哥你是沒見著,我都后悔沒錄屏?!?/br> 什么亂七八糟,魏馭城心情本就不佳,此刻眉眼更陰沉,隔空投擲在鐘衍身上,是淡淡的嫌棄和重重的警告。 鐘衍哆嗦了一下,他能分辨出舅舅的情緒火候。比如這個眼神,絕對是正兒八經(jīng)的要發(fā)飆。他訕訕閉嘴,并且下意識地往李斯文身后站。 李斯文站起身,笑著幫忙解釋:“今天小衍幫了林老師?!?/br> 魏馭城神色松了松,語氣還是繃的,“幫什么了?” 鐘衍按捺不住炫耀,嗶嗶叭叭將前因后果又說了一遍,“……事情就是這樣的,我急中生智,反應(yīng)迅速,勾著她的肩就演起了姐弟戀。我說我是她新男朋友的時候,她那個渣前男友臉都黑了?!?/br> 像春風劈開嚴寒,一縷縷彌上身。魏馭城的眉眼漸漸柔和,一晚上的陰郁不快也隨之落地。再看鐘衍時,魏馭城宛如慈父溫和,平聲問:“零花錢夠用嗎?” 鐘衍:“???” 圣旨下,“這個月漲一點?!?/br> 鐘衍反應(yīng)過來,頭發(fā)絲兒都喜滋滋地起立,渾身上下洋溢著喜慶勁兒。他剛準備接旨謝恩,魏馭城脫外套的動作一頓,復(fù)審了遍他剛才的話。 就像一名嚴謹考官,終不會錯過任何紕漏。 還沒等鐘衍過完癮,魏馭城忽地又問:“你剛才說,手放哪兒了?” 鐘衍不明所以,天真坦誠,“她肩膀啊?!?/br> 魏馭城點點頭,淡聲,“這個月零花錢取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