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林余星捧著白白的小臉,少年也有愁滋味,“姐,其實都好看,真的?!?/br> “那不行,你肯定沒瞧真切?!绷质柙抡f:“我再重新穿一遍。” 林余星做了個插心口的動作,起身走過去,指了指她衣柜,“姐,其實你穿這個最好看。” 是林疏月常穿的風格,簡潔清爽,把她偏嫵媚的神韻很好地綜合,人群中一眼即能看中。林疏月冷靜了,把新裙放一邊,笑著搖了搖頭。 該怎樣就怎樣,還是輕松上陣吧。 周六,上午十點,魏馭城來接人。遠遠地就瞧見她一身杏色無袖連衣裙,娉婷怡然地站在路邊。魏馭城降下車窗,給予了一個滿分欣賞的眼神。 上車后,林疏月也沒說話,只偶爾在后視鏡里目光相接時,她會下意識地輕抿嘴唇。 恰逢紅燈,魏馭城的手越過中控臺,覆于她手背, “緊張了?” 林疏月呼呼氣,“有點兒。” “不用緊張,我父母人很好?!蔽厚S城笑了笑,“我能帶人回去,他們是真高興?!?/br> 林疏月丟了個“不信”的眼神,語調婉轉拖長,“沒帶過人啊。” 魏馭城嗯了聲,“沒帶過。我家家教嚴?!?/br> 林疏月挑挑眉,“家教嚴還跟我一夜……” “不止一夜?!蔽厚S城捏了捏她虎口處的軟rou,“是一見鐘情,延續(xù)至今?!?/br> 林疏月臉頰被溫水煮了一般。 魏馭城瞥她一眼,似笑非笑,“你這人,聽了實話就變小木頭?!?/br> 變回綠燈,車流緩緩。魏馭城推變檔位,輕點油門,“不過沒關系,晚上揉一揉就軟了?!?/br> 林疏月笑著裝兇,“好好開車!” 魏馭城說:“嗯,晚上也會好好開車的?!?/br> “……” 第60章 鴛鴦 雖沒個正經話, 但情緒分了一羹出去,林疏月便真的不那么緊張了。魏馭城低眼看了看她手里的東西,“是什么?” “送你母親的禮物?!?/br> 魏馭城沒細問,車程一小時, 終于到魏宅。 地方不算偏, 周圍是幾座明清時的翻修皇家園林, 平日對游客開放。白墻青瓦的掩罩下, 新竹翠綠里,一處凸出來的八角亭若隱若現。今日周六,游客多, 共用的一條車道人車熙攘。往右岔路, 延伸出一條稍窄的道,百來米遠是門禁,旁人無法靠近。魏馭城點慢車速, 系統識別后,自動開閘放行。 有游客稀奇:“原來能進車?。俊?/br> 導游解疑:“這里面是私人住宅,戶主的車才可以進?!?/br> 又是一片感慨討論聲。 再開兩三分鐘就到了院門口, 儼然是一座珍藏的私家園林。院子里的花木精心打理, 池塘錦鯉悠哉討食, 池上架了一座木橋,經過時,魏馭城隨手拈起木架子上的魚食,揮手往下灑。 林疏月側頭, 看那一群錦鯉爭先恐后張嘴, 條條肥美。 “誒?!绷质柙履_步慢下來, “我今天妝還可以吧?” “可以。” “敷衍, 你都沒仔細看?!?/br> 魏馭城勾了把她的腰, “我說的你還不信,去,讓我媽評評理?!?/br> 內屋的門適時打開,家里阿姨也難掩驚喜,“總算來了,夫人他們盼了好久。小月你好,快請進?!?/br> 魏馭城叫了聲:“趙姨?!?/br> 林疏月也跟著這樣叫。 他側耳輕聲,“我母親嫁到魏家時,趙姨就一直跟著的,人很好,也當半個親人了?!?/br> 婁聽白從偏廳走出,一身孔雀藍的改良旗袍,隨著動作流光簌簌,襯得人像一汪靜寧深邃的湖,氣質頂頂出眾。她的眉眼始終透著笑,目光一直落在林疏月身上。 魏馭城眼角輕挑,沒個正形,“媽,過分偏心了。連我都不看一眼了?” 婁聽白輕嗤,“看了三十幾年,還能變模樣?要是再不帶人回來,干脆連門也別進了。你說是不是,疏月?” 林疏月笑,“伯母您說得對?!?/br> 有了自然的開場白,緊張情緒便不值一提。她遞過手里的小禮袋,“伯母,這是給您的見面禮?!?/br> 婁聽白沒敷衍,接過后就拆開,眼前一亮,竟是一條扎染的絲巾。藏藍底色,花紋不復雜,但粗細濃淡搭配得很有意思。 林疏月說:“上半年我在南青縣待過幾個月,那邊農婦都擅長做扎染,我跟著學了點皮毛,這塊絲巾就是我自己染的。您若不嫌棄,束發(fā)時當頭飾點綴,也圖個新奇?!?/br> “還能系手腕,與我這一身衣服正相配。”婁聽白當即伸出手,“疏月幫個忙,幫忙系一下?!?/br> 林疏月也沒有過多受寵若驚的表情,她大大方方照做,心靈手巧,調整好系結的方向,由衷肯定:“是挺好看。” “小月來了啊。”魏濮存正下樓,戴著極細的金絲眼鏡,歲數不年輕了,但背脊體態(tài)筆直,沒有半點老態(tài)。林疏月乖巧笑了笑,“伯父您好?!?/br> 魏濮存有一種舊上海老派貴族的儒雅氣場,像是電影里走出來的角色,林疏月總算明白,魏馭城這頂級容顏的基因是從何而來了。 “聽小衍念叨過無數次,他這次確實沒說大話?!蔽哄Т嬉矞睾涂蜌?,沒點架子,“我這外孫,少不得cao心,這一年的改變,我們也看在眼里,是你功不可沒?!?/br> 到這,林疏月真正受寵若驚,抿著唇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本來不緊張了,您這樣夸,我真受之有愧了?!?/br> 婁聽白適時寬慰,“你擔得起,以后馭城待你不好,跟我說?!?/br> 魏馭城聲音繾綣,懶懶應了聲,“哪敢?!?/br> “還有你不敢的?!眾渎牥罪@然不信,邊泡花茶邊閑聊,“余星怎么沒來?” 林疏月愣了愣,想不到她竟然還記得林余星。 “下次來,把他也帶上。這孩子懂禮貌,講規(guī)矩,我很喜歡。” 魏馭城不咸不淡地搭話:“你是喜歡她,還是喜歡余星啊?” 婁聽白笑著說,“都喜歡。” 林疏月漸漸發(fā)現,倆長輩都是很能聊的人,不管什么話題,都能不冷場。后來魏馭城與父親說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涉及的領域挺冷門。物理相關,什么納米超導體的。 意外的是,說到一些專業(yè)名詞時,林疏月竟然能搭幾句話。婁聽白甚為驚喜,“你也知道?” 林疏月含蓄,沒敢班門弄斧。 “聽魏魏說,你學的心理?”婁聽白:“alfred adler,是個體心理學的創(chuàng)始人對不對?” 林疏月怔然, “伯母,您也了解?” 婁聽白低咳,也沒敢班門弄斧。 倆人都沒看出彼此端倪,倒是魏馭城,目光一直在她倆之間游離。 吃過飯,魏濮存和婁聽白適當給出空間,讓魏馭城帶人在宅子里轉轉。林疏月很喜歡他家這院子,簡直縮小版的江南水鄉(xiāng)。 她瞅了瞅身后,沒人了,才長長舒了一口氣,“還是很緊張?!?/br> 魏馭城故作嚴肅,“那就是婁女士的不對,待會我說她。” 林疏月連忙堵他的嘴,真急了,“沒有的事!你別搗亂!” 魏馭城忍俊不禁,牽著她的手,圍著院子繞了半圈,日頭太曬,又將人領進了屋。林疏月一時起興,“你的房間呢?” 魏馭城帶她去。 這房間開了三面窗,蒲草編織的窗簾,紅木家具有些年頭,觸手光滑溫潤,隨便一張鼓凳都價值不菲。不同于明珠苑的高階奢華,這里更具書香氣。 林疏月真心實意道:“跟你風格不搭?!?/br> 魏馭城在躺椅上閑散,像個游手好閑的公子哥兒,“我父親,年輕時候不想接手家業(yè)。他的理想,是當一名翻譯官?!?/br> 林疏月怔然,“那怎么?” “劍走偏鋒。”魏馭城說:“我父親上頭還有兩位兄長,我母親那時懷了我,卻被他們有心陷害,害她差點出事。我父親怒了,摒棄理想去爭江山?!?/br> 林疏月連連點頭,“多說點,夏初喜歡聽豪門八卦。” 魏馭城抬眼,“現在他倆唯一的心愿,就是早日含飴弄孫?!?/br> 林疏月反應慢半拍,“辛苦大半輩子,也是應該的?!?/br> 魏馭城望著她,“嗯,應該的?!?/br> 一頓,林疏月目光嗔怨,大意,又落入他陷阱了。 魏馭城笑聲招搖爽朗,跟著搖椅上下輕晃,半臥姿,眼神這樣多情,簡直男色迷人。片刻,他問:“剛才和我父親說那些生澀難懂的專業(yè)詞,你怎么知道?” 提起這個就膽戰(zhàn)心驚,林疏月不想瞞他,硬著頭皮承認:“我上網查了,你父母都是學霸,我怕搭不上話,背了一晚上專業(yè)名詞,太難了,實在記不住更多了?!?/br> 魏馭城愣了愣,心上似有清風過,漣漪陣陣,是從未有過的悸動。 離開時,婁聽白主動挽著林疏月的手,走到院外。吃的用的塞了魏馭城一車廂,魏馭城剛想婉拒,被母親一記眼神打壓,“又不是給你的?!?/br> 魏馭城難得無語凝噎。 “阿姨很喜歡你,你要常來看阿姨?!眾渎牥赘仓质柙碌氖直?,語氣和態(tài)度都是平和溫良的,“馭城自小獨立,什么事都自己拿主意。不必顧慮什么,我和他父親,對他無條件的信任。”——信任他的眼光,信任他的選擇,信任他每一次的決定。 婁聽白也是女人,更能站在女性角度給予林疏月合適的態(tài)度。 就如此刻,話不用說滿,但字字真摯,林疏月能聽懂。 兩人走后,婁聽白微微松氣,問丈夫,“中午的時候,我沒說錯人名兒吧?” 魏濮存點頭,“阿爾弗雷德·阿德勒,沒有錯?!?/br> 婁聽白徹底放心,順了順胸口,“早聽說她學的心理專業(yè),虧我昨晚看了一宿心理知識,幸好沒出錯?!?/br> 魏濮存笑意加深,“你啊你啊?!?/br> “還不是你這兒子??闯鰜砹藛幔媸欠旁谛募饧馍系墓媚锪?。”婁聽白欣慰更多,“也好,三十好幾的人,總歸有個定數了?!?/br> — 從魏宅出來后,林疏月似被解放天性,掙脫束縛,嘰嘰喳喳話多得不行,“我跟你說我本來超級緊張的,前天還叫夏初陪我逛街,并且設想了很多可能發(fā)生的場景?!?/br> 還沒入市區(qū),新修的八車道路寬車少。魏馭城單手控方向盤,另只手垂放腿間,耐心聽,感興趣地問:“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