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對,酒,都快忘了?!庇嗍厦R了碗,把酒和酒盅都拿了過來。 柳哥夾了片薄薄的五花rou,在鍋里擱了會,夾起來沾了點(diǎn)醬,嚼吧嚼吧,細(xì)細(xì)品嘗?!罢婧贸裕∵@吃法夠新鮮,夠勁夠味!你們也吃這五花rou,一點(diǎn)都不膩,好吃的緊。” “這魚rou好吃,薄薄的一片在鍋里過一下就行了,都不用沾醬,嫩的在嘴里稍稍一抿就化了,我頭一回吃這么嫩的魚?。 眲⒍烧f著,拿起酒盅喝了口酒?!按笊┻@法子想的好,妙!” 魚是柳氏拿過來的,還提了些五花rou,也虧的她刀功好,拾掇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魚刺都剔干凈了。 三朵吸溜了一下口水,邊扯著大嫂的衣袖邊細(xì)細(xì)聲的說?!按笊┻€要魚?!崩苯访追钟行┪⒗保~頭都冒了層細(xì)細(xì)的汗,卻覺的特別好吃,吃了還想吃。 “給你?!卑⑻以阱伬飱A了兩片魚,放三朵的碗里?!翱斐?,剛出鍋時最好吃了。沾一點(diǎn)點(diǎn)醬就好了,看你臉都紅撲撲了?!?/br> 季歌把燙好的青菜,給三朵和阿桃夾了些。“吃點(diǎn)青菜?!庇謱χ赃叺娜珊投湔f?!扒嗖艘埠贸裕紘L嘗吧?!?/br> “媳婦,給你魚?!眲⒋罄梢灿X的魚特別好吃,特意給媳婦燙了兩片,遞到了她的碗里?!翱斐裕兜篮弥?。”眼睛亮亮的看著媳婦,心里特別的滿足,這是他的媳婦呢! 三家人湊一塊,把廚房都擠滿了,里外站了兩圈,邊吃著火鍋邊喝著酒東拉西扯的說著話,熱騰騰的氣飄在室內(nèi),嘴里充滿著濃香,鼻子里也充斥著香味,辣味刺激著身體,冒了層層的汗,連腦子都有些微微的犯暈,整個人格外的放松,情緒亢奮著如沸騰的開水般,從未有過的感覺,比大冬天的泡熱水澡還要舒坦百倍千倍,直教人沉迷。 直到暮色四合天光模糊,這頓熱熱鬧鬧的飯才漸漸停歇。 “待靜下來了才走吧,這會一身汗,夜風(fēng)一吹容易著涼?!奔靖杼嵝蚜司洌瑪]起袖子拾掇著鍋盆,柳嫂和余氏也麻利的在旁忙活著,三人都是手腳手快的,一會功夫就拾掇妥當(dāng)了。 又說說鬧鬧了一會,等著情緒平靜了,三家人才起身往大門走,一個勁的說著,尋了空檔再湊一塊熱熱鬧鬧,就這么一回勾起了饞念,真真是意猶未盡,須得經(jīng)常這么干才好,太盡興了,爽的沒法形容。 站在余家的大門口說了會話,劉柳兩家才戀戀不舍的道了別,各回各家。 先不說劉余倆家,柳家三口吹著夜風(fēng),慢悠悠的走在巷子里,偶有一兩戶掛了燈籠,伴著月光倒也能看清路,他們一家都喝了酒,柳氏喝了四盅,柳安在劉家兄弟和余瑋的攛掇下也喝了三盅,柳哥不消說,就他喝的最多,一路悠悠晃晃的回了家,打了水擦了身泡了腳,這么一折騰躺床時,雖腦子仍有些暈乎乎卻也清醒了不少。 “媳婦,在吃火鍋的時候我就想到了,這可是個發(fā)財?shù)暮寐纷?!”柳哥做了這么多年的小飯館,對這方面比較敏銳,火鍋才剛剛開始吃,他就隱約冒了個想法,待熱熱鬧鬧的吃完,就堅定了這個想法,若真能辦起來,肯定能掙大錢! 柳嫂愣了下,慢半拍的反應(yīng)過來。“你說,想把咱們的小飯館改成火鍋模樣?”說著,她瞪圓了眼睛,迷迷澄澄的腦子立即就清醒了,訥訥的說?!斑@可是大郎媳婦想出來的點(diǎn)子。” “我知道。我是說,這是個發(fā)財?shù)暮寐纷?!只要咱們方方面面都理妥了,肯定可以掙大錢!”柳哥聲音都有些微微的發(fā)顫,挺著半個身子湊近柳氏道。“媳婦,這事咱們一家是搞不定,既然是大郎媳婦想出來的法子,正好可以拉劉家合伙做這生意,這生意前景好歸好就是投入有點(diǎn)大?!?/br> 柳哥說著停了會,又道?!半m說投入大,可我敢肯定絕對虧不了本,開了這么多年的小飯館,咱們也養(yǎng)了不少老熟客,基本的客源有了,前期雖不能掙錢,卻也虧不了,等著慢慢有了名氣,后面咱們就坐等錢財滾進(jìn)懷里來,數(shù)錢數(shù)到手發(fā)軟都不是夢了?!闭f到最后他激動的聲音都有些嘶啞了。 ☆、第052章 白日里要擺攤做買賣,季歌一般都是傍晚著家后捯飭自個,洗頭洗澡一并來。清早有劉家兄弟幫襯著,她起晚些也無礙。 夜里風(fēng)涼不宜開窗,只得拿了干的布巾慢慢的絞頭發(fā)。屋里點(diǎn)了盞油燈,立在柜頭,昏暗的燈光籠著整個屋子,劉大郎路過窗子時,不經(jīng)意瞥了眼,就這么傻愣在了原地,如魔障的般,怎么也邁不動步子。 透過薄薄的窗紙,昏暗的燈光,被暈染成暖黃色澤,映出一屋朦朧,媳婦坐在屋中央,身子側(cè)靠著椅子,面向窗戶歪著腦袋,拿著布巾一下一下細(xì)細(xì)致致的絞發(fā),他站在窗外,只能看清一個模糊的輪廓,也不知是暖黃的色澤迷了眼,還是被媳婦迷了心,這瞬間只覺的媳婦美的像卷畫,內(nèi)心平靜猶如山間潺潺溪水,寧靜里透著溫暖,竟是不忍打憂分毫。 “怎的不進(jìn)屋?”季歌窗戶映的人影,微微抬頭訥悶的問了句。 劉大郎立即從呆怔中醒過神來,訕訕的摸了摸鼻子,進(jìn)了屋,走至媳婦身旁,接過她手里的布巾?!斑@條濕透了,再換一條。”說著,拿了條干的布巾,站在媳婦身后,細(xì)細(xì)的替她絞發(fā)?!皠e歪著腦袋,小心脖子疼?!鳖D了頓又說。“往后白日里洗頭罷,曬曬陽光,曾偶聽人說過夜里洗頭不好,容易犯頭疼。我也不是日日有活做,待我不做活時,我去看著攤子,左右也熟悉?!?/br> “這是心疼我呢?!奔靖枭焓治兆∽约夷腥说氖郑仡^沖著他笑。 劉大郎如今不復(fù)青澀模樣,反手握住媳婦的手。“你是我媳婦,自然得對你好。手有些冰,你窩床上,我坐床邊給你絞發(fā),莫凍著了。” “進(jìn)了四月中旬就沒這股涼意了。”說著,季歌窩進(jìn)了床里坐在閑邊,說起傍晚貓兒胡同發(fā)生的事?!坝新牭斤L(fēng)聲沒?我推著攤子進(jìn)胡同,遇著了兩個媳婦子,聽她們說了一嘴,原是那柴大娘被抓著了,真是解氣?!?/br> 有點(diǎn)耳熟,劉大郎手上動作一頓?!吧匣赜惨o二郎說親?被你給唬住的老婦?” “就是她?!奔靖椟c(diǎn)頭應(yīng)著,經(jīng)他這么一說,又想起一樁事。“下午我們幾個在嘮磕時,余嬸隔壁攤的過來接了話,說有回她在河邊洗衣裳起的猛了,犯了頭暈幸好二郎伸手幫了把,才不至于讓她摔河里。又聽對面攤子的說,也見過二郎在河邊洗衣服,就這么評論開了,說二郎是個會疼人好后生,我琢磨著,就算是個男的,被這么八卦著也不太好,你跟二郎說說罷,往后洗衣裳這事由我來就行。” 只怕是有那么幾回,收攤回家時,瑣碎事多了些,二郎便拎了衣裳去河邊洗,以往在清巖洞時,也有過幾回。她得cao心著柴米油鹽以及孩子們的日?,嵥椋€得顧著小攤子,樁樁件件的事情,看著不顯細(xì)細(xì)碎碎的卻著實(shí)費(fèi)心,按說她滿打滿算也就十六,可能是cao心過甚,想的有些多,有時候念叨著要說件什么事轉(zhuǎn)眼就給忘了,得經(jīng)人嘴口提起時才想起來,好在大面上從未出過漏。 “三朵和阿桃也不小了,你別總慣著,讓她們幫襯著干些活?!倍涿鱾€進(jìn)得錦繡閣,往后每三日才回一趟家,劉大郎是不想媳婦太累,老人常說想太多了容易傷身。 季歌拿手捏了捏發(fā)絲,還有些微微的濕意?!拔覜]慣著,能做的活我都吩咐她們搭把手?!彼仓?,這般家境往后三個孩子嫁了人,倘若沒有大造化,還得圍著灶臺轉(zhuǎn),里外得拾掇整齊,若這手活不利索,婆婆定會不喜。倘若真有出息,這些都是后話了,太過遙遠(yuǎn)不想也罷。 “大郎我琢磨著啊,二郎又生桃花了?!奔靖柘肫鹩鄫鸶舯跀偟膵D人?!罢谜f起二郎親事時,她便拎了凳子湊過來,心里真感激二郎幫了她一把,就算沒有過來竄門,擺攤那地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也該順嘴說一聲,可她愣是沒什么舉動,今個對面攤的說起二郎,她聽著了顛顛兒就湊過來了?!睂τ谶@樣的婦人,她不討厭卻也說不上多歡喜。 劉大郎皺了皺眉?!岸苣隁q還差了些,怎的這么多看上他的人家?”按說他們山溝溝里出來的帶著一身土氣,不可能這么討喜。還是以前初跟著佑哥干活時,出入地主員外等富貴人家,聽著小廝丫環(huán)說過幾嘴,他便記在心里了,暗暗提醒著自己,不能東張西望露了土氣。 “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奔靖枭焓植惠p不重的擰了他一下,笑著說?!澳銈儎⒓一蚝茫L相都不錯,濃眉大眼的,順眼的緊,近兩年又吃好喝好,身量頗高頗壯實(shí),二郎自小便在村里尋活飽肚,性情自不比一般人,后來又挑著擔(dān)子滿清巖洞的跑以物易物,接著便是到鎮(zhèn)里送貨,如今搬進(jìn)松柏縣,都說相由心生,自是有著一股子氣場,你道咱們周邊都是什么人家,也就是個討生活的,都是半斤對八兩。” 說著,季歌笑的更樂呵了?!拔蚁氚?,等著二朵和三朵大些了,不得踩破門檻了,還有個三郎呢,連余嬸都說,才讀了幾日的書,就隱隱有股書生味,瞅著就有出息。且看吧,往后咱們家買了宅子開了鋪?zhàn)?,這門庭只會更熱鬧,你可緊點(diǎn)心,咱們家的生活是一日好過一日,想法也得變一變呢。” “二郎和三郎不消cao心,他們主意正著。便是二朵也是個有主意的,只需替她相看相看,倒是三朵和阿桃……”說著,劉大郎停了下?!暗谜覀€知根知底的。這些事都遠(yuǎn)著呢,你也甭想太多?!泵嗣眿D的頭發(fā),已經(jīng)絞干了,便擱了布巾?!巴锾商桑掖禑??!?/br> 說起阿桃季歌積在心里的心事就翻了出來,等大郎躺進(jìn)了被窩,她往大郎懷里一鉆。“阿桃的事,得找個時間和爹娘說說,莫讓他們把阿桃給換了親,這事宜早不宜遲。” “端午的時候咱們回柳兒屯一趟。”劉大郎也憂心著一朵,不知她想透了沒事。 季歌聽著他這回答,心里樂滋滋的,往他懷里挨的更緊了些?!拔蚁胫?,就這么跟娘說,怕不成的。娘一心想著用阿桃替二哥換門親事。阿桃的親事由咱們接手的話,那……說不得要替娘把二哥的親事著了眉目才好,咱們不好介紹人家,我尋思著,不如給些銀錢你看如何?二哥年歲漸大,有了足夠的錢今年就能說門親,娘自會萬般歡喜。” “這樣妥,就這么著,很全面,誰也不會落了怨?!眲⒋罄擅嗣眿D的背,心里甚是舒坦。他這媳婦做事向來周到,只要不落她的臉,她都會顧念著。就愿著一朵能想通,憑著兩家的關(guān)系,有心修復(fù)自然能撫平這間隙,就算不能回到以前,到底還是能親厚些走動。 這心事有了章程,季歌心里松快了不少,打了個哈欠,卻想著好像還有事沒說,渾渾噩噩的思索了會?!皩α?,大郎你要進(jìn)清巖洞買米糧,記得買雞蛋面米分玉米等雜糧都備點(diǎn)。要是牛車有空隙,就往山里砍些樹木罷,砍旁邊長了小樹的大樹,正好給小樹騰出空間,把大塊頭運(yùn)回縣城,耐燒?!?/br> “媳婦我都記心里了,你莫cao心這些,有我呢。”聽著媳婦模模糊糊的聲音,劉大郎忍不住露出一個笑,把她往懷里摟緊了些,輕輕的哄著?!八伤?,我會把事辦的妥妥的?!?/br> 季歌又打了個哈欠,已經(jīng)是半醒半睡了,含糊嘀咕了句就睡著了。 次日一早,劉家兄弟并著余瑋待家里出了攤才去了小飯館,和柳哥一道幾人租了兩個牛車往清巖洞趕。 柳家夫妻昨夜說了半宿的話,琢磨著待約摸想出個章程來再約了兩家到小飯館吃飯,把他們想的章程說一說。三家人湊湊錢,要做就把場子整好點(diǎn),柳哥是鐵了心的相信著,這回肯定能發(fā)財!想著自己都這年歲了還能發(fā)大財,他一早都是笑醒的。 故一路上心里雖激動,卻按捺住了情緒,愣是沒有漏半點(diǎn)口風(fēng)。返程時,兩個牛車塞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倆人護(hù)一個牛車,比來時要慢了些,待歸家已經(jīng)是暮色四合,家里備好了熱飯熱菜眼巴巴的等著。 著家的當(dāng)晚,劉大郎和媳婦說起清巖洞的事,說大伙都念著她,那些個和她交好的,都送了些自家的吃物讓他帶回來,也是去的時候,季歌特意做了果脯蛋糕,仔細(xì)的包妥當(dāng)了,讓劉大郎帶回去。 這回糙米和麥子買了不少回來,還有些別的雜糧雜食,有些人家眼饞的緊,腆著臉的過來說話,以后有這好機(jī)會,能不能捎上他家,雖說掙的少了點(diǎn),可不用運(yùn)出清巖洞啊,清巖洞有牛車的人家就那么幾戶,靠自個擔(dān)著出山買,一趟一趟的多費(fèi)勁費(fèi)力,還不如少掙點(diǎn)呢圖個輕松。 走時里正和村長送著他們出清巖洞,把劉家兄弟帶到一邊,笑的慈眉善目,他們這一戶走出了深山溝,有了出息也不忘清巖洞,很好,很值得鼓勵,讓他們繼續(xù)努力,多多盡力改善清巖洞的生活水平,不說多富貴,家家戶戶都能吃飽穿暖就行。 里正還樂呵呵的說,這戶口的事,讓他們別憂心,他啊,尋個好日子出山一趟,去鎮(zhèn)里找關(guān)系把這事落定了,下回他們回清巖洞時,就能把戶籍本帶回去了,在松柏縣要做個什么事,也就不會束手束腳。他本就是掌管著戶口和納稅,于他出面是最好不過了。 季歌完全沒有想到,壓一心頭的一樁難事,就這么意外的得到了解決的法子,承了里正這么個情,若不出點(diǎn)力,倒還真是于心不安。她這人就是這性子,別人給一分好,她當(dāng)還兩分回去,別人不把她當(dāng)回去,她自不會放心里念著?!皼]想到會變成這樣,不想出點(diǎn)法子來,還真不好見里正和村長呢?!?/br> “這事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成的,你別著急,咱們慢慢來啊?!眲⒋罄蓳е靖璧募绨虬参克?。 ☆、第053章 戶籍的事有了著落,季歌勁頭特別好,興奮的都有些睡不著,黑暗中,往劉大郎的懷里拱了拱,小聲聲的說?!霸蹅儼褵酎c(diǎn)著,數(shù)數(shù)錢吧,看看這兩個多月攢了多少銀子,再估摸一下每月能攢多少銀子,前先是沒有戶籍不愛想這些,免的錢沒掙著一腔心思跑沒影了。” 原她琢磨著,找關(guān)系把戶口落定,不知道得花多少銀子呢,就怕碰著個心黑的,把他們當(dāng)冤大頭宰,送的禮不如意,就跟扔水里似的,隔遠(yuǎn)了水聲都聽不見。倒不如先擱了這事,靜著心把小生意經(jīng)營妥當(dāng),多攢些錢在兜里,做好心理準(zhǔn)備再難也要把戶口的事解決。沒成想,里正會出手幫襯把,這一招掐的太準(zhǔn)了!真是只老狐貍。 “別動?!眲⒋罄删o繃著身體,嗓音帶了暗啞,他往后挪了挪和媳婦拉開了些距離。“我去點(diǎn)燈?!?/br> 季歌僵了僵,緩過神后,窩在被窩里癡癡的笑著,細(xì)細(xì)的笑聲透過被子模模糊糊的傳進(jìn)劉大郎的耳朵里,好像有個軟軟的勾子,在撓著他的心尖,整個人都酥麻在了原地,他深吸了口氣,麻利的把燈點(diǎn)著,回頭瞥了眼媳婦,見她雙頰飛紅,眼眸里潤了層薄薄的水光,被燈光一襯,比白日里要多了兩分說不出的嬌美,他忽的喉嚨一緊,甚話都說不上,匆匆的出了屋。 “呆子?!币娙俗吡耍靖栊χp罵了聲,掀了被窩,也沒披外套,趿拉著布鞋,尋了鑰匙打開了木箱,舉著油燈從墻縫里摸出把小鑰匙,又自木箱里摸出一只巴掌大的木盒。 劉大郎洗了把冷水臉,整個人舒坦多了,進(jìn)屋一看,媳婦連外套都沒披,忙隨手關(guān)緊了屋門,三步并兩步走到她的身邊,接過她手里的油燈,嘴里催促著?!翱焯杀桓C里去?!?/br> “噯?!奔靖璐嗌膽?yīng)著,映著昏黃的燈光,瞅了眼身旁的男人,起了些心思,踮起腳飛快的在他臉上香了口,小貓似的跳鉆進(jìn)了被窩里,沖著不遠(yuǎn)處的男人笑盈盈的招手?!翱靵恚蹅償?shù)錢?!?/br> 難得見媳婦這俏皮樣,劉大郎心里跟灌了蜜似的甜滋滋,他把木箱子合緊實(shí),油燈擱在上面,窩進(jìn)了暖暖的被子里,靠躺著床頭,順手把媳婦摟在懷里,又把被子裹緊了些。 “都沒怎么注意每日的收益,你掂掂,這木盒還挺有重量的?!蹦腥说男靥藕駥?shí)溫暖,季歌懶洋洋的靠著,略有些涼意的身子瞬間就捂熱了,這股熱氣一直蔓延至心里。 劉大郎接過木盒,撥了撥那小巧的鎖?!拌€匙呢?湊個整數(shù),換成銀票藏嚴(yán)實(shí)些,只余些零碎錢就好?!彪m有兩重鎖卻也不安全,就算砸不壞鎖,這木盒卻是個不耐力的。 “季掌柜買方子的三十兩小面額銀票沒在這里頭,我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包妥了藏地里呢?!奔靖柽呎f著邊拿出小鑰匙把鎖給開了,隔幾日就會拎著銅錢去錢莊換成銀錠,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小小的木盒里,一兩一兩的銀錠竟鋪滿了半個木盒。季歌輕輕的呼了口氣,有點(diǎn)反應(yīng)不過來,訥訥的問?!霸醯倪@么多?” “七兩銀子?!眲⒋罄珊芸炀蛿?shù)清了?!安徽f二月,光是三月下旬咱們的攤子日收入差不多有七百文左右,平攤下來,整個三月日收入是六百,成本算二百五十文,每日瑣碎用度六十文,平常的生活花銷……”這里他倒不是很清楚,看向懷里的媳婦。“多少著來?每月供三郎讀書,零零碎碎總起來,家里每日應(yīng)該可以存二百余錢?!?/br> “生活花銷不好算,三月里每人都置辦了一身衣裳,好像是二兩多銀子,阿桃里外全部都換了遍,就花了近二兩銀子,還給三個孩子買了點(diǎn)珠花頭繩等姑娘家的飾品,三月初買了兩盒香脂,算下來近五兩銀子。眼看天漸漸熱起來,四月里得把夏衣理一理,少不得又得每人置辦一身換洗,鞋襪都得備著,這里不比山里清涼,紗帳也得備著,別熱著了?!边@一算下來,季歌就皺了眉?!坝值煤脦變赡?。” 主要是家里的孩子正是長個的時候,去年日子才寬松些,家底薄了點(diǎn),到了縣城自是不同,去年置的衣裳放一放還能穿,可以前的舊衣裳就不成了,穿著太寒酸了也是不行的,還有那紗帳,清巖洞就算是酷熱時季,夜里也是泛著涼意,帳子換不換所謂,這里就是行了,都火氣旺著呢,睡不好白日里就提不起勁,這點(diǎn)錢是怎么著也不能省的。 這么一想,季歌又道?!斑€得備幾床席子,你們閑逛時記得好好的尋摸尋摸,出來的頭年是要艱難些,待時日久了就好了?!?/br> “我和二郎用草鞋就行了,單布鞋不耐穿又燒錢,我從清巖洞拿了些麥秸回來,趁著沒活的時候,就編幾雙草鞋擱著?!眲⒋罄尚睦镉行┏恋榈椋淮蠹易映猿院群瓤烧尜M(fèi)錢。 季歌有些不贊同,她握住劉大郎的手,輕聲慢語的說?!斑@么著吧,干活的時候就穿草鞋,衣著破舊些也沒事,出門走動時就穿布鞋,總得稍稍的捯飭一下自個?!鳖D了頓,又笑著說。“好在咱們的小攤子,只每季交些雜稅,不比那店鋪買賣。如今生意日漸紅火起來,又有你們的用心經(jīng)營,說不得來年春上就能攢足錢了?!?/br> “對了。倘若戶籍的事真辦妥了,少不得要給里正和村長送點(diǎn)心意,銀錢什么的不好拿,便送些布匹和吃食吧?你看如何?”季歌看著木盒里銀燦燦的錢錠,心里有些犯嘀咕。這么大個人情還起來不容易呢,得好好的想想,清巖洞難就難在地太偏僻。 劉大郎點(diǎn)點(diǎn)頭?!斑@個你置辦就好,你比我想的細(xì)致周全,不如等端午時,咱倆先回一趟清巖洞,然后再去柳兒屯?” “行。咱們提前一天回清巖洞,住上一宿,待端午節(jié)那日便出山去柳兒屯。”一個月的時間,里正應(yīng)當(dāng)能把戶籍的事落定吧?季歌不太確定的想著。 劉大郎拿起一個小銀錠,在手里把玩了會?!跋眿D我記得咱們?nèi)粘;ㄤN的錢袋里,銅錢和碎銀攏起來有三兩多吧,明天我去換三兩小銀錠,再把這十兩銀子換成銀票?!?/br> “好。往后每攢十錠銀子就去換成銀票,四月里的生意比三月里還要好一點(diǎn),加上用心經(jīng)營的收入,應(yīng)該有二十兩,成本和雜七雜八的用度一減,約能攢個四五兩,碰著生活花銷少的月里,興許能存著六七兩,現(xiàn)在是四月,滿打滿算還有八個月呢,保守估計還能存?zhèn)€五六十兩,說不得會更多,加上手里存的四十兩,正好一百兩呢。”季歌都說的有些小激動了。 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季歌興頭十足的看著劉大郎?!耙荒暾臅r間,在東市也能積些熟客,到時候買房時不尋遠(yuǎn)了,就在這周邊的街道尋摸著,這些客源不能丟。還有,須得找個有井的,總是買水也不是個事兒,這個應(yīng)當(dāng)不難尋?!?/br> “嗯,都依你。咱們慢慢的來尋摸,錢攢夠了,倒也不用著急,總能尋著滿意的,往后得住一輩子,不能湊和著來?!眲⒋罄蓳е眿D深深的呼了口氣,日子是越來越有盼頭了,他也不想著什么大富大貴,就愿著老天能隨了他們的心意,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倪^著。 夫妻倆又甜甜蜜蜜的說了會貼心話,見月上中天了,便把木盒放回了箱子里,打著哈欠,摟成一團(tuán)一沾枕頭就睡著了,第二日醒來時,精神特別好,面色紅潤透著光澤。 心里有了念想,甭管是干活還是做買賣都格外的用心,季歌一整天都笑盈盈的,只要攤前站了人,她就笑著溫聲和氣的說著話,甭管人家買不買,都是這般模樣,都沒怎么和余氏嘮嗑,余氏笑著直打趣,看這滿面春風(fēng)的,怕是遇著什么喜事了,沒了嘮話的對象,余氏只得收了心思,學(xué)著季歌的樣,一腔心思全放在了攤子上。 累雖累了點(diǎn),可到晚上夫妻倆窩床上數(shù)錢時,興奮的都想尖叫一聲。竟突破了日收入的七百文大關(guān)!太有意義了!七百文吶,七百文已攻陷,下個目標(biāo)七百五十文,一個不小意,做買賣就換成了打游戲模式了,可這斗志卻是一日高過一日,今日不成明日繼續(xù)戰(zhàn)! 媳婦這么努力,劉大郎這當(dāng)丈夫的自然也要努力跟上,也不知是財運(yùn)來了,還是夫妻的一腔信念感動了老天,用心經(jīng)營初四接了個大單子,有戶人家買了個宅院,只有一個婆子出面說話,條條框框很是磨嘰,時間上不緊,一個月內(nèi)完工就行,只一項(xiàng)定要另主子滿意才行,主子不滿意就只給一半工錢,主子滿意了不僅給足工錢,別獎賞一半工錢。 那婆子離開時,給了十兩銀子劉大郎,說每隔三天她會過來瞧瞧,哪里不如意了趕緊改過來,旁的她都不管只給錢以及監(jiān)工,每日三餐讓他們自己找飯館吃,限定一天三人伙食為一百五十文,這可是大手筆了,工錢暫時不算,等完工了一并結(jié),至于給多少那婆子也沒明說,只說讓他們好好干。 這生意是季歌攤上的熟客介紹的,那小宅子就是她家隔壁的屋,那婆子敲門過來尋問,她便立即推了用心經(jīng)營,還說了不少好話,怕婆子不相信,又領(lǐng)了她來小攤前。那婆子和季歌說了會話,雖沒有見著劉大郎三人,心里卻挺滿意,當(dāng)時就說讓他們仨下午尋了空過來宅子趟。 季歌為了感謝那熟客,不僅做了果脯蛋糕,買了糖米分黃油粟米分做了兩盒小巧的雞蛋餅干,又用粟米分牛奶糖玉米米分做了簡單的玉米布丁,可費(fèi)了她不少錢呢,讓余嬸幫著看會攤子,她拎著竹籃隨劉大郎三人去了那宅子里,給那婆子送了份自己做的小吃食,和和氣氣的說了會話,又去敲了熟客家的門,把另一份小吃食送給了她。 本來只是普通交情,因這原故,倆人交情倒是深了些,主要是,季歌這三樣小吃食做的著實(shí)勾人吶,味道好的不行,一瞧就知道她費(fèi)了不少心思,熟客看在眼里自是歡喜的。倆人說了小半會的話,待那邊也談妥了,便道了別離開。 季歌的一番心思沒白費(fèi),費(fèi)勁吧啦的做了新吃食,果然把熟客的心給饞住了,家里來客也好,送人也好,有時自己嘴饞了,隔三差五的過來定做。季歌初時便跟她說了,這小吃食成本高,她也不好擺攤買賣,要做的話只能在店鋪里買食材,花費(fèi)就大了些,賣出的價格也會貴點(diǎn),那熟客不在意這些,她家境還不錯,否則季歌也不會趁機(jī)來這么一手。 到四月底的時候,這些成本高的小吃食已經(jīng)有了些名聲,隱約成了個小小的圈子,季歌便有了明暗兩處的收入。就這二十來天,看著錢挺多的,有近五兩銀子,可把成本一減,堪堪才掙了不到二兩銀的純利,不過她沒有泄氣,等再穩(wěn)定一個月,進(jìn)六月時,她就可以到商行去進(jìn)食材了,成本能稍稍的低一點(diǎn)。 四月二十六,劉大郎他們?nèi)丝偹惆颜咏o修葺完善,又花費(fèi)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把宅子里拾掇妥當(dāng),打掃的干凈整潔,待那婆子過來一看,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讓他們二十八下午申時左右過來領(lǐng)工錢。 修葺宅子時的各種花費(fèi),劉大郎特意讓三郎挪了時間一筆筆的記著,那日婆子過來時,他便把這單子遞了過去,又將余下的錢一并送上,婆子前前后后給了四十兩,還剩下八兩多。那婆子沒想到這三人這么憨實(shí),八分滿意瞬間成了十二分,接過單子和錢袋說道:“待我主子過來了,你們就笑著領(lǐng)賞錢吧?!?/br> 二十八的下午,劉大郎三人去了那宅子里,里頭已經(jīng)煥然一新了,小廝丫環(huán)粗粗一數(shù)竟有十來個,婆子領(lǐng)著他們到了花廳,里頭立了個特別漂亮的屏幛,兩旁低眉順眼的立了四個穿著得體的丫環(huán),待那婆子進(jìn)了屏幛里頭,不消一會就傳出說話聲,聲音如黃鶯般悅耳。 每人的工錢算五兩銀子,額外獎賞每人二兩銀子,另有一封紅包,又每人送了一匹青色粗布。那婆子送著他們?nèi)稣?,末了還笑著說,主子很滿意你們,下回還有活仍找你們,言罷就進(jìn)了宅子關(guān)上了大門。 余瑋拆了紅包,瞪圓了眼睛,狠狠的吸了口氣?!熬故墙鹱?!我頭一回摸著金子??!我說呢,怎么這封紅拿在手里有點(diǎn)硌手,摸著小小巧巧的。”回頭看了看宅子,砸著嘴巴說?!斑@到底是個什么人家啊,我一年都沒掙過這么多錢,聽著那聲音嬌嬌俏俏,怕是年……” 劉二郎猛的捂住余瑋的嘴巴,低聲說著。“把錢收妥當(dāng)了,別說胡話,莫壞了人家主人家的名聲。” “二郎說的對,阿瑋你莫亂說話,教人聽著了不妥?!眲⒋罄擅齻€金錁子,這玩意做的特別精致,一個約一錢重,三個便是三錢,能換三兩銀呢,可他不想換成銀,他……他想用這三個錁子給媳婦打個頭飾,五月薝匐開的正好香氣撲鼻,不知能不能打個薝匐花樣的頭飾給媳婦戴。他見那花廳里的四個婢子,都帶著金頭飾,模樣很是好看,媳婦那般好,怎能沒件金頭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