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哈哈?!?/br> 衛(wèi)嫤笑出聲,手貼在他托腮的手上,靠過去也在他臉上“啵”一下。 “好久沒蓋戳了?!?/br> 晏衡一下心情好的不得了,下車進店,站在阿嫤身旁看她選文房四寶,他心思已經(jīng)飄到了遠處。周家可有不少好東西,不僅有從晏家搜刮來的,酒泉附近稍有底蘊的家族,這些年都沒少了孝敬。有的東西,甚至是那一家的傳家寶貝。 也多虧周家多年積累,不然一時間,他還真找不出多少合適的東西來籠絡人心。 === 選完文房四寶回府,兩人情緒穩(wěn)定下來,晏衡也慢慢向衛(wèi)嫤解釋,為何他最后會一直捅晏家刀子。 “阿嫤初來西北,大概不知道,軍戶行事跟一般人家大有不同。” “哦,有什么不一樣?” “軍戶跟軍隊聯(lián)系密切,不少人甚至是年紀到了從西北軍中退下來的。族長年輕時,也曾在西北軍中呆過。軍中上下級間沒有商量一說,只有命令和服從?!?/br> 衛(wèi)嫤恍然大悟:“所以阿衡手腕強硬一些,族長反而會更加信服?” “也不全是這樣,我是真的想替娘出一口氣。我和阿昀好歹姓晏,晏百戶不敢太過分。娘她在晏家所受的苦,比我和阿昀加起來還要多。” 這究竟是怎樣的日子? 單聽聽衛(wèi)嫤就覺得渾身發(fā)冷,鎮(zhèn)定下來后,臨近府門,她把手搭在晏衡交握的手上:“阿衡,等有機會咱們再去一趟幽州吧?” “恩?” “我想再去下黃廟,找貢仁波切給娘做場法事。如果有可能,最好以娘的名義為廟里塑一座金身?!?/br> 良久的沉默后,晏衡打橫將她抱起,跳下馬車一直跨過宅子門檻,才把她放下來。 還沒等他說什么,聽到動靜的陳伯走出來。見是兩人,他急匆匆迎上來。 “大人,有大事?!?/br> 衛(wèi)嫤站穩(wěn)了,跟晏衡一塊看向他。 “柱子他們審訊周千戶,問出來一件事。圣駕要巡幸塞外,消息已經(jīng)發(fā)到?jīng)鲋莩?。?/br> 剛說去幽州,皇上就給了她機會……衛(wèi)嫤腦仁有些疼,塑金身所花銀子,少說也得以萬兩計。她本想著幾年內(nèi)慢慢賺出來,現(xiàn)在一切全亂了。 更亂的還在后面,陳伯湊過來,低聲說道:“柱子還有句話我不太明白,但他說一定要轉(zhuǎn)告大人。涼州城已開始戒嚴,石頭家也有危險?!?/br> ☆、第57章 染血賬冊 酒泉的清晨一如既往地有些冷,一覺睡起來,衛(wèi)嫤覺得全身上下干巴巴。額頭緊繃,手上皮膚因為缺水而顯出清晰的紋路。除此之外,反應最大的當屬兩只腳。干了一晚上,昨晚她又踢了被子凍一晚上,現(xiàn)在那邊皮緊著隱隱有些發(fā)痛。 “嘶?!?/br> 谷雨端著水盆和布巾進來,正好聽到自家夫人痛苦的叫聲。瞅一眼床上團成一團,怎么都不可能蓋著人全身的被子,她還有什么不明白。 “昨晚大人走前還囑咐過,多取一床被子給夫人蓋上,免得您蹬了。” 衛(wèi)嫤想起晏衡的原話:“我今晚不在,阿嫤先忍忍,抱一床蓋一床。” 真是自作多情,誰睡覺會想著他。她純粹是以前抱毛絨玩具習慣了,被子哪有玩具那樣好的手感,更別提跟他緊實的肌rou相比。 想到這臉上不由的一陣發(fā)燙,她趕緊看向水盆:“兩床被子太熱?!?/br> “大人也真是的,叫我守夜不就行了么?!?/br> 晏衡堅持不讓丫鬟守夜,衛(wèi)嫤也理解。別的大戶人家,都是夫妻二人一人一床被褥,各睡一邊,睡姿端正一晚上都不帶變樣。而到了她這妥妥的豪放派,從成婚至今晏衡都是把她摟在懷里睡,這種奇葩睡姿叫別人瞧見簡直羞恥play。 “是我不習慣睡覺的時候旁邊有人。” 待她洗完臉后,谷雨攪著另一塊帕子,給她捂捂腳。溫熱濕潤的毛巾包裹上來,剛才的干疼全部消失不見,衛(wèi)嫤舒服地長嘆一口氣。 “這邊天可真干,等下谷雨你也泡泡腳。烏蘭mama前幾日做了些羊油膏,我試了下挺好用的,你也跟著用點?!?/br> 谷雨手上有些發(fā)抖,嘴角忙不迭答應下來:“夫人,知道了。真不知道咱們是誰照顧誰?!?/br> 衛(wèi)嫤難得感性:“咱們帶來西北的這些人中,谷雨是唯一一個心甘情愿的,我沒拿你當外人。” “夫人。” 谷雨呢喃道,眼眶有些濕潤。她曾經(jīng)還把夫人當成過假想敵,現(xiàn)在想起來就止不住內(nèi)疚。 “干嘛呢這是?時辰也不早了,趕緊下去收拾收拾。對了,今個早膳用什么?” “大人沒在家,烏蘭mama煮得羊湯。立秋跟我和了點面,趁著煮羊湯的功夫把餅子貼上去。不過我們沒立夏手巧,做出來的餅有點不好看?!?/br> 衛(wèi)嫤向來是有的吃就好,一般不會太挑剔。只要做飯之人用心,好吃難吃她都滿意。 “老吃圓滾滾的餅也膩了,偶爾換個新鮮造型也不錯?!?/br> 谷雨雀躍起來,自打被賣進衛(wèi)家,這還是她第一次下廚。幾年沒做飯有點手生,雖然她做得萬分用心,但還是不盡人意。沒想到夫人還沒吃就一點也不嫌棄,她感覺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我這就去給夫人端早膳。” 布巾往盆沿上一搭,谷雨飛快地往門外跑去。 關門聲響起,衛(wèi)嫤穿好中衣,站在床邊上開始疊被子。家里人手少,許多力所能及的事她都不吝嗇動手。被子展平了豎著疊成兩折,直接貼墻放著,再伸伸床單,撩起帳幔勾到床邊上,原本凌亂的床立刻整潔起來。 看著床上一深藍一淺藍兩床提花緞面被子,衛(wèi)嫤不禁想起昨夜匆匆出府的晏衡。聽完柱子要陳伯傳達的話,他直接騎馬往外面沖。 而她只顧得用帕子包起桌上一點點心塞他懷里,都沒給他加件衣裳。酒泉晚上天那么冷,騎馬也是個體力活,更別提找賬冊時可能遇到的麻煩事。 “夫人,早膳來了?!?/br> 熱氣騰騰的早刪上桌,霧氣襲來,溫熱感驅(qū)散了她繁雜的思緒。 谷雨果然沒謙虛,西北常見的饃是圓形,然而現(xiàn)在擺在她面前的,連橢圓形都不算,準確說起來,這是個不規(guī)則多邊形。 見谷雨低頭有些不好意思,衛(wèi)嫤拿起桌上的刀。這是烏蘭mama帶來的習慣,蒙古人吃羊rou比較多,吃飯時身邊總少不了刀。 對著盤里的饃橫豎劃兩刀,原本不規(guī)則多邊形,立刻變成了差不多大的小塊。本來稍顯丑陋的鋸齒,這會成了最好的裝飾物。 “這樣不就很好看了?!?/br> 谷雨眼睛亮了,還是夫人厲害。 “灶上的火先別熄,隨時給阿衡熱著飯。多熱著點,他餓了可不止一頓。” “夫人放心,烏蘭mama一直熱著呢?!?/br> “你也去吃點吧。” 打發(fā)走了谷雨,衛(wèi)嫤咬一口饃。谷雨火候控制的不太好,饃有點硬了。不過她牙口好,當酥脆餅,就著她端過來的咸菜吃,也正好爽口。 但心里想著事,她始終胃口缺缺。當?shù)诙文闷鹉且恍K饃,始終一口都不想啃時,她終于認命的放下筷子。走到里面拿起一本賬冊,將盤子碟子往前面一推,邊吃邊對起賬冊來。 各種大寫的“壹貳叁肆”記錄而成的賬冊,看得她一陣頭大。她干脆取出另一張紙,一點點轉(zhuǎn)化成阿拉伯數(shù)字的表格。待這樣記錄完一頁后,她逐漸被賬冊吸引了心神。 谷雨估摸著時辰,端著茶上來準備替換下盤子時,就見她家夫人一手握筆,另外一只手時不時往盤子里抓去。抓一口饃咬下去,再抓一條咸菜,嚼兩口咽下去后再喝一口羊湯。整個過程,她眼睛始終沒離開過賬冊。 “還是我來伺候夫人吃吧?!?/br> 聽到聲音衛(wèi)嫤抬頭,她眉宇間早沒了方才的心煩,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雀躍。 “谷雨怎么這么急就來收餐,我才吃了一點?!?/br> 谷雨瞅瞅外面日頭:“夫人,都過去一個時辰了,羊湯都涼了。” “啊,這么快?” 衛(wèi)嫤搖搖酸痛的脖子,小心收起手中的賬冊。 “涼了沒事,我再吃點,你先去忙別的?!?/br> “我給夫人還點熱的去?!?/br> 衛(wèi)嫤正沉浸在發(fā)現(xiàn)最簡單可行的賺錢法子的喜悅中,這會自然是什么都說好。谷雨收好盤子,敞開門剛打算往外面走,就被面前的景象驚呆了。 大人渾身是血的站在門外,臉上時她從沒見過的頹喪。 “大……大人。” 阿衡回來了?衛(wèi)嫤瞅一眼賬冊,滿是興奮地迎上去,就見晏衡站在門口,渾身上下的陰沉和失落,帶的整個房間都灰暗起來。 “谷雨去端點吃的,叫立秋燒點水送過來。跟阿衡回來那些人,暫時讓陳伯先招待一下?!?/br> 一條條布置好一切,她上前拉住晏衡的手,一步步將他拉到桌前坐下。 “石頭家出事了?” 晏衡機械性地點點頭,見到她攤在桌上的賬本后,眼中終于有了焦距:“我去晚了。” “你先歇歇,慢慢再說?!?/br> 端起桌上茶水,晏衡一飲而盡,然后長舒一口氣對她說了起來。 石頭家所住村子離酒泉郡城稍有點遠,昨晚晏衡趕過去的時候,石頭家已經(jīng)著火了。他帶去的人手盡力滅火,控制住了火勢,卻救不下屋內(nèi)早已被殺,點一把火只為焚尸的一家人。 跟著去的石頭當場就崩潰了,看誰都像仇人。本來也許他會一直這么瘋下去,但正在瘋的時候,一波黑衣人圍住了他們。他們從后面提溜出一個孩子,要挾石頭交出這些年石家藏的所有賬冊。 晏衡情緒有些低沉:“那孩子是石頭大哥家的兒子,也是他們家唯一一個小輩。石頭清醒過來,看看我又看看黑衣人。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那幫人已經(jīng)削下了孩子的一根手指?!?/br> 天啊,衛(wèi)嫤捂住嘴。 “是我勸石頭把賬冊交出去的。將心比心,如果昨晚被抓住的是阿昀,我也會這么做?!?/br> “阿衡做得對,那后來呢?” “交出去后石頭才說,那賬冊里不僅有二十年他爹凈手糧餉的記錄,還有他爹平日費心從其他賬房那套來的虧空數(shù)目。那里面不僅有酒泉、還有武威、還有別的郡,幾乎整個涼州府的虧空,全都在那本賬冊上?!?/br> 衛(wèi)嫤早就知道,一個高明的會計,平常接觸賬面能知道許多事。但她沒想到,石頭爹這么一個沒品級的普通會計,竟在不知不覺間掌握了涼州府大半賬面。 “那賬冊必須得拿回來?!?/br> “恩,孩子被換回來后,我就帶人追了上去。但他們?nèi)耸痔?,而且裝備十分精良,我?guī)サ娜耸指揪痛虿贿^。最后眼見所有人都要死在那,還是石頭沖了出來,說剛才給他們的賬本是假的。然后石頭將他們引到了城外的流沙中,跟絕大多數(shù)人一塊陷了進去。” “他死了?” 衛(wèi)嫤雖然是疑問句,但她心里已經(jīng)多少篤定了。那可是流沙,一旦遇上了就十死無生。 “酒泉城外的流沙很厲害,普通百姓都知道,一旦陷進去,絕無生還可能?!?/br> 說到這谷雨端著托盤,身后跟著倆小廝,正抬著水桶進來。衛(wèi)嫤干脆讓谷雨把吃的放到屏風后面,她則站到晏衡跟前。 “先洗一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