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劇烈猶豫之時,收回籃子的豆腐西施說道:“王伯不用擔心,晏鎮(zhèn)撫你也見過,可能一時之間對不上號。以前在互市當值,常幫咱們搬貨架的那個人就是他。” 王伯心思一震:“是那個賣羊rou的婆娘神神叨叨,說他面相生得好,有做大官命的小伙?” 賣羊rou的嫂子還真說過這事,豆腐西施唇角笑容苦澀:“就是他?!?/br> 原來是他,王伯自認活了大半輩子,這點看人的眼力見還有。晏鎮(zhèn)撫原先當兵卒時,在互市上值守,就常幫年邁體力不足之人推車子,收拾攤子。而且他一口瓦剌話說得極好,偶爾遇到本地人與瓦剌商人溝通出問題,他也都勤快地跟上來。 那樣一個小伙子,品性絕對沒得挑。 “兩位官爺,這個證我來做,不過銀子我不要。你們晏大人也是窮苦人家出身,他能拿出這份錢,肯定動了媳婦嫁妝。咱們爺們別的本事沒有,但總要養(yǎng)得起媳婦,哪能隨便花媳婦從娘家?guī)н^來的錢?!?/br> 柱子無奈了,其他人可能不清楚這錢怎么來的,但他是誰,酒泉城內八卦王。昨天周老夫人去晏家宅子的事他已經知道,隱約能猜出這銀票是怎么來的。 晏衡也是慷他人之慨,他剛說“鎮(zhèn)撫大人墊付”,也就是隨口跑跑火車,順便樹立下鎮(zhèn)撫大人愛民如子、舍己為人的高大形象。 “鎮(zhèn)撫大人說了,虧誰也不能虧咱們酒泉百姓,這銀票王伯您務必收下。” 見官差真掏出一千兩的大額銀票,王伯徹底被感動,感動之下他更不想讓這么個好官吃虧。 于是一大清早,王伯家院中出現(xiàn)了這么一副詭異景象。 平日一直當大爺?shù)墓俨睿疵矫癜傩帐掷锶X。而白拿錢的那方,拼命把銀票往外推。在兩伙人手里,價值□□的銀票成了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疫。 這才是她熟悉的生活,豆腐西施抿唇笑起來,她本就是不拘小節(jié)之人,不用多久就想清楚了。她就喜歡在酒泉擺個豆腐攤,憑一門手藝養(yǎng)家糊口,每天過點悠然的小日子。官場上那些爾虞我詐她一個商家女丁點不懂,她也無法適應整日吃飽喝足長一萬個心眼應酬各種當官的,真要嫁給晏衡那簡直是兩個人的災難。 晏衡這事,就讓他過去吧。 “王伯,我看你還是收下吧。官差也有難處,你要不收他們心里不踏實。” 柱子連連點頭,拋垃圾般地將銀票塞王伯手里,拉起樁子幾乎是落荒而逃。跨出院門檻,他還不忘伸回脖子。 “王伯,你可千萬別忘了?!?/br> 如王伯一樣的人還有很多,中秋節(jié)的前兩天,酒泉城內無比熱鬧。官兵徹底忙活起來,在眾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代表鎮(zhèn)撫大人四處撒銀子。 這么大的事周家又怎會聽不到風聲,周老夫人將龍頭拐杖戳得篤篤響,周千戶夫人一口氣提不上來直接暈倒過去。 “賤人,她……她怎么敢?!?/br> 周老夫人親自找去晏家,可她來的時候,晏衡與衛(wèi)嫤已經去了鄉(xiāng)下。中秋節(jié)一過全家就要前往涼州,趁這幾日得閑正好將韋家人接過來一道走。 滿懷失望地回府,周老夫人再想散播晏鎮(zhèn)撫收受賄賂的流言,聽到的人卻不會照往常那樣,認定晏大人與周千戶勾結在一起,這次周千戶肯定會安然無恙,他們告了也是自討苦吃。 收到銀子的眾人反倒明悟,哦,怪不得晏鎮(zhèn)撫年紀輕輕就能拿出那么大一筆銀子到處撒錢。原來不是他貪來的,而是周千戶府送上去的。往日搜刮咱們的銀子,這會終于還回來了,真是痛快。 官差們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八月十四,中秋節(jié)前一日,一大早晏衡押送韋家車進城。送到宅子門口,他現(xiàn)換衣裳趕往酒泉官衙。 周千戶被推出來時還滿含希望,娘告訴過他,周家和吳家都不在沒關系,家中已經花大把銀子買通了晏鎮(zhèn)撫。望著四周圍觀的酒泉百姓,他挺直脖子,注意著誰目光不善。等一會他被無罪釋放,一定先朝那人下手出口惡氣。 唇角掛上陰狠的笑意,猝不及防之下,他被爛菜葉子糊了一臉。不知誰帶了頭,被欺壓多年,憤怒的酒泉民眾有東西的扔東西,沒東西的直接往他身上吐唾沫。 眼見情勢控制不住,晏衡將人帶到衙門里面審案。周千戶跪在堂下,一號證人王伯率先上來。他跛著腳,詳細地說明當年冤屈。一旁坐著的書吏筆尖如飛,整整用了一盞茶時間才記下這冤情。 而后是晏家村眾人,再然后有人家姑娘被搶為奴為妾,有人家傳家寶被奪,更有人家生意被毀。一個接一個輪流上堂,從早晨到黃昏,足足一整天,書吏記了滿滿一厚本。 周千戶從一開始的掙扎,到最后的頹然。他知道這次,自己是真的完了。就算過段時日趙家人能回來,有這本供詞,也不會有人再保他。 “晏衡……” 他抬起臟兮兮的腦袋,眼中意思很明白:當初我怎么沒弄死你。 晏衡不為所動,站起來直接宣判:周千戶作惡多端,按大越律,本人除以極刑,家產全部充公,過往侵吞他人私產,清點后一一補償。 隨著判罰結果出來,周千戶癱倒在地,酒泉官衙外,得知消息的百姓歡聲震天。 ☆、第69章 培養(yǎng)親信 雖然如今恰好是秋天,但酒泉這種小地方無法實施秋決。不僅酒泉,甚至連上一層的涼州府都沒這么大權力。所有判死刑之人,都要經刑部復核。尤其像周千戶這樣有官身之人,本人都要被押送往京城,由京中統(tǒng)一行刑。 金菊盛開的中秋,親眼目睹周大老虎伏法的酒泉百姓一片歡騰,無法親眼見到首惡伏誅缺如一盆冷水澆到他們頭上。晏衡也有些不舒服,他本人曾在周千戶手里吃過不少虧,這會一口氣不上不下。倒是衛(wèi)嫤提醒他,死罪可以暫時擱置,但活罪難逃。 聽完后晏衡眼中靈光一閃,整個人周圍死氣沉沉的氣息也活躍起來。將周千戶暫時收押,他帶上人就去周家抄家。 抄家完封存所有財務,第二日便是中秋節(jié)。這是衛(wèi)嫤穿越后第一個法定假日,雖然來這只兩個月,但她卻感覺過了好久。 而她那聲嘆息,看在晏衡眼里便是思鄉(xiāng)。 當時他沒說什么,但第二日用完早膳,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做冰皮月餅的原料。衛(wèi)嫤不會做這個,但看著晏衡期待的眼神,她還是換衣裳挽起袖子開始做。 即便旁邊有谷雨幫忙,她仍免不了沾一手一臉的面??粗毯飧筛蓛魞?,她忍不住將面潑過去。猝不及防被面米分□□擊中,反應過來后晏衡也不甘示弱。兩人你來我往,把彼此弄得跟小丑似得。不知不覺間,她那點復雜的情緒煙消云散。 最終她沒做成一個月餅,不過有居家旅行必備的晏衡在,她還是吃上了新鮮又好吃的月餅。月餅是五仁餡的,但他調得沒那么甜膩,煸炒過的芝麻和花生口口留香,吃得她特別滿足。 滿足之余她多喝了兩口酒,迷亂之中,他們終于突破了最后一步。 衛(wèi)嫤喝得暈乎乎的,不太記得一些細節(jié),她只知道這一晚的晏衡好溫柔。好些人都說初哥和處.女在一起會是一場災難,但整個過程中她也就在他進去的時候疼了那么一下,然后漸漸的身體熱起來,最后她甚至體驗到一種截然不同的舒適。 舒服完過后,他抱了她一會然后離開。不一會晏衡抱著她離開床,將她放在浴桶里,細心地幫她洗干凈,沒等洗完,酒勁上頭她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醒來,就見他坐在床頭,黢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見她睜開眼,他結巴地問道:“阿嫤,昨晚我沒忍住?!?/br> 明明是很嚴肅的事,但不知道為什么,衛(wèi)嫤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傻瓜,不會是認為她不樂意吧。 起了壞心她忍不住板起臉:“你惹著我了,要怎么辦?” 床邊晏衡手足無措:“我……我問過你可不可以?!?/br> “不知道醉酒后說得話不能當真,還是你趁著我神志不清,故意欺負我?” 晏衡就差指天發(fā)誓:“我沒有?!?/br> “哦?我、不、信?!?/br> 看他急得像熱鍋上螞蟻,衛(wèi)嫤終于繃不住笑出聲。然后她看到他的臉瞬間變化,撲上來抱住她,頭伸到她脖子根,像只大型犬般舔舔她的耳垂,語帶誘惑地懇求道: “以后每天都要?!?/br> 衛(wèi)嫤揉揉有些酸痛的腰,她雖然沒試過別人,但昨晚晏衡表現(xiàn)真不錯,他可以說是天賦異稟無師自通的那一類。 找個器.大.活.好、精力旺盛的夫婿,有的時候并不全是好事,最起碼現(xiàn)在的她身體完全不匹配。 “看你表現(xiàn)?!?/br> 很快她就后悔說這話了…… 成親后晏衡的表現(xiàn)沒話說,她前世認識不少女老板。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既希望自己的另一半能貼心暖男,每天下班回家做晚餐;又希望另一半事業(yè)上有所成就,參加商業(yè)酒會帶出去能讓自己榮耀。 原本她以為,世界上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事。一個人的精力有限,想在事業(yè)上有所成就,必然會忽略家庭;過多地關注家庭,必然會浪費打拼事業(yè)的時間。 然而晏衡卻讓她自打嘴巴,他年紀輕輕做到鎮(zhèn)撫,收拾起晏百戶、周千戶這種敵人來毫不手軟。就連她最擔心的宅斗,都不用她出手,他便強力碾壓永絕后患。不僅事業(yè)上拿得出手,成親這些時日,只要住的地方有條件,一日三餐他全包了。雖然他的廚藝賣相不怎么樣,但那味道真心好吃。 除此之外,他還有多種功能。幫她打理頭發(fā)、幫她洗澡,甚至連上下馬車這種小事,他都要抱著她,不讓她多走一步。 在他無微不至的照顧下,衛(wèi)嫤覺得自己有向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每日只知吃吃玩玩睡睡的米蟲進化的趨勢。 原本她以為這就是殷勤的極致,然而晏衡告訴她,什么叫沒有最殷勤,只有更殷勤。 他幾乎要跟她湊連體嬰,一整個下午跟在她身后,端茶、遞水、研磨、裁紙,在她開始統(tǒng)計賬冊后,他甚至包攬了谷雨的活,站在桌前幫她捏肩。 最終衛(wèi)嫤實在是受不了,無奈地問道:“阿衡不用去衙門,處理周家剩下的事?” 晏衡點頭又搖頭,滿臉狗腿地說道:“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事?!?/br> 衛(wèi)嫤不由想起兩個月前,初見面時那個冷酷的少年。面對老鴇一言不發(fā),只在最后亮出腰牌,差點帥瞎了她的眼。 時光果然是把殺豬刀,兩個月后少年依舊是那副俊臉,甚至因為養(yǎng)得好,身上肌rou更加勻稱,也因增添了許多閱歷,周身氣質更顯成熟。但這一切,都掩蓋不住他身后搖啊搖的那條尾巴。 原先高冷的男神,變成了一只二哈。 忍無可忍,衛(wèi)嫤伸手撓下他狗頭:“我這邊夠了,你去忙?!?/br> 晏衡一下興奮起來:“夠了?” 看他渾身上下洋溢著的發(fā)情氣息,衛(wèi)嫤忍不住扭頭盯著賬冊。 “你先去忙。” 她這樣卻被晏衡當成了害羞,后者見好就收,一步三回頭地走出書房。聽到關門聲,衛(wèi)嫤揉揉太陽xue,猛然想起一件事。 算算昨晚是她的受孕期,不知道坐浴,能不能算科學有效的避孕措施。 瞅瞅自己的細胳膊細腿,想想自己如今的年齡,衛(wèi)嫤苦著臉祈禱,千萬千萬不要讓她中標。 而后她想得更深,即便這次不中,下次、下下次呢?她不排斥生晏衡的孩子,但二十歲要孩子是她的底線。營養(yǎng)跟得上的話,那時候她身體已經發(fā)育成熟,生下來的孩子也會比較健康。 然而如今她才十五歲,掰著手指頭數(shù)還有五年。 五年啊,在這個小雨傘還沒發(fā)明的古代,如果五年都能堅持不出意外狀況,那只有三種可能: 一、晏衡不具備生育能力; 二、她本人不具備生育能力; 三、兩人都不具備生育能力; 這三種不論哪一條都不是什么好事,她該怎么辦? 正當她抓狂的時候,眼前閃過一道黑影,晏衡關切的聲音響起:“阿嫤怎么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衛(wèi)嫤正想得出神,她有個習慣,想事情的時候分外專注,調動所有腦細胞直到想出答案為止。現(xiàn)在晏衡突然間出聲,突然之間就像一根針扎到她的背上,嚇得她連忙收腳在椅子上縮成一團。 難受的感覺只有一瞬,過去之后,她奇怪地看著來人:“你不是去了官衙?” 晏衡簡單解釋著:“補償之事太過繁雜,過不了幾日咱們就要啟程前往涼州,我管得了一件兩件管不了全部。出門路上我想了想,便叫陳伯去一趟晏家村,找族中少數(shù)幾個讀書之人去衙門做書吏。這幾日有我看著,先看他們能不能勝任?!?/br> 這法子好啊! 要不是心里有事,衛(wèi)嫤都想在他臉上蓋個戳做獎勵。其實做官沒那么難,尤其是基層公務員,決策方向不用微官末吏來cao心,平日就是管點整理文件、記錄領導談話的事,這是個熟練工的活,跟流水線上的女工沒什么兩樣。只要把大越的繁體字認識全,又會用辦公工具——毛筆,一般是個人就能干得了。 選晏家村的人,首先是培養(yǎng)自己的嫡系。雖然晏家族人冷漠了點,但大環(huán)境如此,難道用鄰村的,或是酒泉郡城內八竿子打不著的百姓就能死心塌地?那根本不可能!晏族長心思靈活,只要晏衡一直有權有勢,不擔心他生出二心;晏家人干活利索,這點格外讓人放心。 選晏家人還有一點好處,他們是受晏衡恩惠才上來的,日后處理起來比較簡單,不會有道義和宗族這兩大方面的壓力。周千戶家產之豐厚,遠超旁人想象,誰都會眼紅。晏家族人有晏衡看著,手腳總會干凈點。這對眼巴巴望著的酒泉百姓來說,不失為一種福音。 “用晏家人挺好?!?/br> 思考清楚后衛(wèi)嫤點頭,啟用晏家人,實在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將周千戶侵吞的私人財產還回去,這是有大功德的一件事。收到錢的人家,都會記發(fā)錢的晏家族人一份恩情。這樣一圈發(fā)下來,晏家也可以趁機發(fā)展自己的勢力。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說的就是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