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趙氏這會兒也有些呆了,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若真是苦rou計,陳毓這臭小子也折騰的太慘了吧?陳清和素日里如何疼愛兒子,自己也是瞧在眼里的,必不肯這么下死手折騰——難不成,是李靜文一個人的主意? 可繼子這是什么眼神,好像是自己害了他兒子一般! 有心想罵,陳清和的眼神委實太過嚇人,趙氏不自覺往后縮了一下: “你這么,看我,看我做什么?是李靜文,都是李靜文那個□□折騰出來的——” 還要再說,卻被陳清和斷喝一聲: “閉嘴!” ——平日里再如何厭惡趙氏的為人,可畢竟是繼母,便是看在弟弟的面子上,陳清和也會給趙氏一份體面,這般當(dāng)眾呵斥當(dāng)真是破天荒頭一遭。 一向強勢慣了的,趙氏哪里受得了這般?“嗷”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好你個陳清和,你這是鐵了心要遂了那個□□的愿——” 話還未說完,本來靜靜站著的陳毓忽然上前一步,死死瞪著趙氏: “再敢罵我姨母,我就殺了你——” 如果擔(dān)了惡名才能最終攆走這個女人,那就自己來做這個惡人吧。 轉(zhuǎn)頭含淚瞧著陳正德: “祖父和叔叔不是想知道是誰把我給弄走賣了嗎?就是趙昌!我親耳聽見趙昌說的……他和趙秀芝商量的……要把我賣了……” 又無比仇恨的對趙氏道: “你也知道的對不對?是你們偷了姨母的首飾,還偷了家里的錢,是你們?nèi)齻€做的!卻要誣賴到姨母頭上!你不是說最疼我嗎?最疼我,又為什么要把我賣了?為什么要把我賣了?” 陳正德宛如雷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至于旁邊的陳清文則一下跌坐在地,愣愣的瞧著趙氏—— 竟然是娘和表姐表哥他們,把自己的侄子、陳家唯一的孫子給賣了?! 沒想到這么個黃口小兒都敢欺負(fù)自己,更可氣的是陳正德和兒子陳清文瞧著自己的那是什么眼神??!分明就是相信了的模樣!趙氏真是被氣得昏了頭,抬手一下推開陳毓: “小王八羔子,連祖母都敢打,可真是反了你了——” 陳毓一個踉蹌,一下跌坐在地,陳清和忙上前一步,把兒子抱在懷里。卻不防陳毓一下扎在陳清和懷里放聲大哭起來: “爹,爹,那個壞女人,那個壞女人——” 卻是一口氣上不來,就厥了過去。 陳清和驚得顧不得理趙氏,抱起陳毓就往外跑。 跑的太急了,甚至還撞了陳正德一下。 陳正德悚然回神,呆呆地瞧著踉踉蹌蹌抱著陳毓沖出去的兒子——陳毓淚眼狼藉的模樣逐漸和幼時那個剛剛失了親娘無助的揪著自己衣襟的小清和重合在一起—— 先是兒子,然后又是孫子,趙氏,分明是想毀了兒子一家啊! 趙氏簡直氣蒙了,捶著床又哭又叫的發(fā)作起來: “陳正德,你個殺千刀的,就這么瞧著你兒子孫子欺負(fù)我?我上一輩子這是做了什么孽啊,都快被人打死了,也沒有一個人幫我出頭!誰有我這么苦命啊,嫁了這么個廢物男人,這日子沒法過了,陳正德,你真是個男人就把我休了算了……” “好?!币粋€突兀的聲音忽然響起。 趙氏正哭的帶勁,猛不丁聽到這個聲音,頓時噎了一下,下意識的抹了把臉,呆呆的瞧著陳正德: “你說,啥——” 卻不防陳正德伸出手,紅著眼睛哆嗦著一下掐住趙氏的脖子: “你這個毒婦,你這個毒婦,我要,休了你——” ☆、告狀 趙氏做夢也沒有想到,陳正德會做出這般反應(yīng)—— 這個男人分明一輩子也沒敢在自己面前說過個“不”字啊,這一次怎么就敢和自己對著干? 他方才說什么,要休了自己?難道竟然忘了,自己娘家可是足足有七個兄弟還有一二十個侄子! 太過匪夷所思之下,直到脖子被一只抖得不成樣子的手給死死扼住,趙氏才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忙拼了命的掙扎,無奈女人力氣本就比不上男人,更何況陳正德又在盛怒之下? 趙氏臉色頓時變成了鐵青色,便是本來高高在上的尖刻憤怒的眼神也變成了哀求。奈何陳正德根本不為之所動。 眼看趙氏眼睛都鼓突出來了,旁邊的陳清文才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撲過來拼命去掰陳正德的手,抽泣著道: “爹,爹,你,你快松手,快松手啊——” 情緒起伏過大之下,更是再也站不住,身子軟軟的向后倒去。 陳正德吃了一嚇,忙松手,接住小兒子軟倒的身體,紅著眼睛道: “清文,清文你怎么了?” “清,清文——”趙氏劇烈的咳嗽著,神情又驚又懼又恨—— 方才那一刻,趙氏能清楚的意識到,陳正德,竟然真的想要殺了自己!若非兒子苦求,說不好這會兒自己連命都沒有了! 好在陳清文方才不過是太過驚懼所致,終于慢慢緩了過來,背靠著趙氏的床榻,對著木呆呆的立在那里的陳正德流淚道: “爹,都是,娘的不對,可再如何,她也是,兒子的娘啊——” 趙氏正好完全清醒過來,聽清楚陳清文的話,好險沒氣得再次厥過去——就憑陳毓那個黃口小兒隨隨便便兩句話,丈夫信了也就罷了,現(xiàn)在竟然一心護(hù)著的兒子也疑了自己! 而且,記得不錯的話,陳毓方才話里還提到侄子趙昌—— 那小子的意思分明是他見過昌兒,現(xiàn)如今他倒是回來了,昌兒卻是不見蹤影。那豈不是說,昌兒怕是也已經(jīng)著了道? 還有秀枝—— 那可都是和自己最親最近的娘家人!不定被繼子磋磨成什么樣了,丈夫和兒子倒好,不說給自己撐腰,反而還這般為難自己! “老太太,老太太——”外面忽然響起王狗兒的聲音。 竟然是自己方才派了去報官的王狗兒?趙氏頓時來了精神,嗷的一聲就哭叫起來: “官爺啊,救命啊,要殺人了呀——” 嗓音實在太過凄厲,驚得外面的官差也顧不得了,上前一腳踹開門,房間里的情形頓時一目了然——除了躺著的一個老婦人,也就一個老漢和一個病弱的年輕人罷了。 內(nèi)心頓時狐疑無比——實在是看這兩人的樣子,都不像是窮兇極惡的人??! 陳清文臉色越發(fā)蒼白——方才陳毓說的那番話,雖然感情上不愿接受,可理智上,陳清文卻是信了八成的—— 這么多年了,外家如何貪婪,陳清文也是有所領(lǐng)教的。當(dāng)初在老家時,幾位舅父或者表兄,每每到家里打秋風(fēng)——不說別的,便是大哥托人給自己捎來的玩具,自己總是還沒玩夠呢就被舅父拿走,說是給表兄弟玩。 這樣的事簡直不勝枚舉,甚而家里省吃儉用好不容易攢下的銀錢也總會被眾位舅父以這樣那樣的借口給借走,只是名義上說是“借”,卻從來都是有去無回。 自己也曾提醒過,偏是娘親卻是絲毫不以為意,還巴巴的把他們當(dāng)最親的人,教自己一定要多同外家親近,防著些大哥??勺约河植皇切『ⅲ趺磿植磺逭l才是真正對自己好的? 甚而搬到縣城來這些日子,明明老家那里的田地出息幾乎全給舅家沾了,竟依舊不知足,還想著到大哥這里來打秋風(fēng)—— 還就敢以大哥的親舅舅般自居!這般厚臉皮,便是陳清文想來,也覺得汗顏。 又因為嫂子掌家,沾不著便宜之下,不獨娘親屢屢在自己耳邊抱怨,便是舅家的人,又何嘗不是經(jīng)常教唆自己和大哥鬧? 甚而自己親眼見過,吃了閉門羹、灰溜溜離開的表哥趙昌,咬牙切齒的樣子! 所以方才陳毓說是趙昌找人把他賣了時,陳清文一下就信了——表哥當(dāng)日可不是屢屢恨恨的說,總有一日要給大哥好看?! 可恨自己當(dāng)日聽著,還以為那趙昌也就說些狠話罷了,卻不料他還真就敢對毓兒下手! 還有娘親,更是個糊涂的,這么多年了,竟然還是沒有認(rèn)清外家的貪婪不說,反倒始終對照顧了一家子的大哥看不上眼,一時又是心酸又是無奈,更兼對著冥頑不靈的娘親灰心不已,顫顫的對著趙氏道: “娘親,您是不是真要逼死了兒子才甘心——” 說著轉(zhuǎn)向衙差,木著臉一揖到底: “我娘的傷委實是被我表姐給作弄出來的,既然我娘要追究,那差爺就跟我來,只管把人帶走訊問便是——” 一番話說出口,令得趙氏登時傻了眼—— 一定是撞了邪了吧?先是丈夫敢放言要休了自己,然后一向最疼愛的兒子也竟敢忤逆自己! 可自己分明想要告的人是繼子和李靜文那個賤人啊,這要是真把秀枝帶走了,自己可怎么回去跟娘家人交差! 又知道兒子根本受不得刺激,也不敢和對待陳正德那般混鬧,只得忙忙道: “差爺,差爺,我侄女兒撞到我全是意外,我不是要告她,我是要替我侄子趙昌伸冤??!是趙昌啊,先前也是在縣衙做事的,你們也都認(rèn)識的對不對?我侄子被我那狠心的繼子給害了啊,你們要替他伸冤?。 ?/br> “趙昌?”那差人也是一愣——趙昌前些日子請了假外出,按道理昨日就該回衙銷假了,卻一直沒見人影,怎么這陳府老太太的意思竟然是已經(jīng)被人給害了? 謀害官差,那可是重罪。更不要說,被告的那人還是陳清和這個舉人老爺! 如果說僅僅是拿個把下人自己還能夠做主,可真是要對付陳清和這樣一個舉人,可就不是自己能擔(dān)得起責(zé)任的。 好在,縣太爺也一道跟著來了的。 忙不迭的轉(zhuǎn)身出來,小跑到外邊滿面寒霜端坐的縣令程英身旁小聲回稟—— 程英好歹是一縣的太爺,本來這樣的事情并不需要親自出馬,無奈這幾日整個懷安官場都不太平至極—— 程家也算大家族,在官場里頗有根基,也因此,程英雖不過是一介縣令,消息卻是靈通的緊。這幾日接連接到家族傳書,說是幾日來已有幾縣縣令革職待審,而讓這些一縣之長落馬的原因,全是牽扯到了一宗拍花子案里。 雖然以程家人的身份,尚不知道這起拍花子案到底撥動了朝廷的那根弦,卻隱隱猜出,怕是必然涉及官場中人。 至于陳舉人家上元節(jié)走失了小少爺陳毓一事,也早就是合縣皆知。冷不丁聽陳家仆人來告官說陳少爺回來了,連帶著坑賣了孩子的人也已經(jīng)得了,登時就坐不住了—— 堂堂舉人家的小少爺都敢坑了去,說不好,和家族傳來訊息中的拍花子案是一起的,自己若是不能小心處理,會牽連到自己頭頂?shù)臑跫喢币膊灰欢ǎ?/br> 也因此,一聽說陳毓尋回來了,甚而連那擄走陳毓的賊人都得了,程英當(dāng)即就坐不住了,竟是親自帶人來了陳家。 倒沒料到一進(jìn)府倒是沒見著相關(guān)人等,只有一個傷病臥床胡言亂語的老婦人。 這會兒又聽竟然還牽扯到自己府內(nèi)一個衙差,不由蹙起眉頭,半晌道: “走吧,咱們?nèi)ノ堇?,讓趙氏細(xì)細(xì)道來——” 沒想到官差去而復(fù)返,更沒有料到,竟是連縣太爺都給驚動了,房間里包括陳正德在內(nèi),三人都有些被嚇住了。 反倒是趙氏,明顯覺得自己有了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