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jié)
中間第一個名字赫然就是陳毓—— 據(jù)聞這位狀元公不獨是歷屆狀元中年齡最小的,更是自大周有國以來,第一個六首。 自古以來,六首便是祥瑞之兆,非圣君在堂不可遇。出一六首尚且是百年難遇,更不要說這位六首年不及弱冠之齡。 更有傳言,那陳毓殿試策論做的不知怎樣花團(tuán)錦簇,以致皇上竟是當(dāng)庭給出“國士”之考語。消息傳出,整個帝都都為之震動。陳毓這個名字也以燎原之勢迅速傳入每一個人的耳朵中。 除了陳毓這個六首讓京城嘩然,便是榜眼探花也讓眾人眼熱不已—— 榜眼溫明宇,出身相府,探花阮玉海雖是父名不顯,外家卻正是赫赫有名的潘家。 再加上狀元陳毓父親也是三品伯爵,大周有史以來第一次一甲三進(jìn)士全由豪門弟子奪得。 初時也有不平之聲,以為此次大比怎么可能前三甲一個寒門子弟也無?特別是狀元公陳毓,所謂人力有窮盡,那般小小年紀(jì),怎么可能力壓一眾儒生? 便有好事者四處打探陳家來歷,結(jié)果卻是跌落了一地眼珠子—— 陳清和雖是敕封為伯爵,卻從不曾入京為官。甚而連進(jìn)士都未考取,卻能為官一地,造福一方,但凡是陳清和所在任所,治下百姓無不一片贊聲,每次離任,都有百姓嚎哭攔道,便是伯爵名號,也非幸進(jìn),而是陳家父子二人拿自己安危挽救了數(shù)萬人性命而得。 這樣一個忠正廉潔之人,又如何會做那蠅營狗茍之事? 待深入了解陳毓,更是震驚不已—— 就其根源,此子委實算是實打?qū)嵉暮T出身,甚而幼時險些被人販子拐賣致死,之后發(fā)奮苦讀,先蒙書圣劉忠浩大師青睞,盛贊陳毓筆力猶在自己之上,更被一代大儒柳和鳴收為關(guān)門弟子。悉心教導(dǎo)之下,早已名滿江南,據(jù)聞陳毓考中解元時的文章一經(jīng)張貼,便即引得眾江南學(xué)子為之傾倒,不獨書法被人臨摹,便是文章也至今被人傳誦。 再結(jié)合數(shù)年前為了護(hù)住堤壩守護(hù)百姓,堂堂郡守公子竟是被洪水卷走,忠勇仁義可見一斑,陳毓年齡雖小,經(jīng)歷之跌宕起伏卻真真是再令人熱血沸騰不過的一部傳奇,足堪寫成書籍傳世。 眾人細(xì)細(xì)品味之下,更覺非比尋常的勵志。 這邊正自議論紛紛,長街盡頭一陣鑼鼓喧天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人群紛紛往街道兩邊避去,卻是來肅清接到的五城兵馬司兵丁正飛騎而至,緊跟在后面的則是鮮衣怒馬的大周錦衣衛(wèi)。 “快瞧,是狀元公跨馬游街了!”一片靜默之后,人群瞬時喧嘩起來。 本是低頭矮身避居街道兩旁的百姓發(fā)一聲喊,又拼命的往街中心涌去,若非懾于錦衣衛(wèi)的威嚴(yán),恨不得攔在路中間,好一睹一甲三進(jìn)士的風(fēng)采。便是那些女子,這會兒也顧不得羞澀,一個個睜大雙眸,眼睛凝注在遠(yuǎn)遠(yuǎn)而來的新科進(jìn)士身上—— 狀元榜眼探花,三人俱皆披紅簪花,道不完的意氣風(fēng)發(fā),說不盡的春風(fēng)得意。 只隨著隊伍越來越近,所有人的眼光漸漸集中在一個人身上—— 歷朝歷代,狀元公多為飽學(xué)而老成持重之人,不然緣何堪做眾新秀魁首?反倒是探花郎,多為俊俏書生。 以致眾新科進(jìn)士跨馬游街時,最惹人艷羨者雖是狀元,最引人關(guān)注的卻是探花郎。還是第一次,眾人瞧了狀元郎后卻直接把榜眼和探花全都忽略了。 同樣身著紅衣,如果說榜眼和探花郎是養(yǎng)眼的話,那狀元郎就是讓人驚艷了—— 一身喜興紅色映襯下,陳毓越發(fā)顯得鬢若刀裁眉若墨染,既有渾然天成的意蘊(yùn)風(fēng)流,更有峭拔于世的卓然清雅,當(dāng)真是好一個濁世翩翩少年郎。 人們愣怔了片刻,下一時,便有無數(shù)的鮮花香囊朝著陳毓身上擲去。饒是陳毓身手非同尋常,依舊落了滿懷…… “這就是那位六首狀元?”長街拐角處,一個神情矜貴的男子立馬駐足,遙遙瞧著這一幕。 聽男子開口,跟著的人忙小心回道: “不錯,此人就是陳毓?!?/br> “生的倒還說的過去?!蹦凶由舷麓蛄苛似蹋袂槊黠@很是挑剔,“就只是家世太過寒酸,想要配我那皇妹還差了些。” 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大周二皇子周樾。 本來狀元是誰,周樾并不關(guān)心——再是六首,也就是個名聲罷了,真想左右朝綱,說不得還有一二十年的路要走。眼下而言,于自己大業(yè)并無半點幫助。 只不巧的緊,今兒一早卻聽說,因陳毓乃是本朝第一個六首狀元,父皇竟是升起讓陳毓尚主的意思。而放眼宮中,也就和周樾一母同胞的六公主正是適婚之齡。 雖不知皇妹是何心思,周樾心里卻是一百個不愿意—— 堂堂公主,怎么也得嫁個家世說得過去的世家大族才好,如何能嫁給這般寒酸人家?更不要說關(guān)于六公主,周樾心里早有了打算,那就是在朝中聲名顯赫的武將中擇一家。眼下而言,有岳父潘太師全力相幫,文臣私下里歸附自己的不在少數(shù),唯有武將那里,雖是自己也有所安排,力量依舊太過薄弱。 卻也明白皇命難違。便想著把希望寄托在六公主身上。哪想到六公主聽說后竟是極感興趣,無論如何鬧著先相看一番再做決定。 這般想著,周樾有些頭疼的朝上面望了一眼—— 不怪周樾如此,實在是六公主不聽話也就罷了,怎么連素來貞靜的小姨子潘雅云也非得跑過來湊熱鬧? 不獨如此,兩人還出面邀請了幾位世家閨秀,包下了身旁這悅?cè)痪印獝側(cè)痪幽耸菭钤谓謺r必會經(jīng)過的地方。什么心思分明昭然若揭。 又恐那些不長眼的過來唐突了樓上這些姑奶奶,周樾只得親自守護(hù)—— 事情可全是自己惹出來的,真是出了亂子,父皇定會責(zé)罰自己。卻是不禁后悔,自己還是太性急了些。畢竟只是傳言,是不是真的還未可知。退一萬步說,即便是真的,自己也有的是方法破壞這門不當(dāng)戶不對的聯(lián)姻。 “來了來了——”悅?cè)痪禹敇沁@會兒也是熱鬧的緊。 因是潘雅云的帖子,除了阮玉芳、李昭是跟著潘家來的外,其余幾位莫不全出身于大周赫赫有名的家族。 尤其是坐在最北邊窗戶旁的那個女子,可不正是成府嫡小姐、行七的成安蓉? 因為一向深居簡出,成安蓉在大家心目中自來都是神秘的緊,本想著這樣的俗事她如何肯來,倒不料還真接了帖子,并一早就趕了過來。 作為主人,潘雅云自然占據(jù)了最中間的窗戶,至于和她同席的,正是六公主。 其他世家小姐也都三三兩兩的結(jié)伴,唯有成安蓉不合群,便自己占據(jù)了最北邊的那扇窗戶。 至于最南邊窗戶旁,卻是李昭和阮玉芳。這對未來姑嫂雖是彼此厭惡,卻偏又形影不離。甚而這會兒的眼神也是全落在陳毓身上。相較于阮玉芳的嬌羞不已,李昭卻無疑是落寞的,雖然心里酸澀不已,可李昭也不得不承認(rèn),無論才學(xué)還是容貌,陳毓都要遠(yuǎn)勝表哥…… 甚至不由得懷疑,若然早知道陳毓會有今日這般造化,那當(dāng)年自己還會不會那么堅決的同陳毓退親…… 一副大家閨秀氣度的潘雅云也聽到了遠(yuǎn)處的歡呼聲,卻是連往外邊瞧一眼的興趣都欠奉—— 這世上,長得好看的小白臉多得是,那陳毓再是六首也入不得自己的眼。 倒是成安蓉—— 瞄了一眼成安蓉幾乎快要貼在窗戶上的臉,潘雅云已然篤定,成安蓉同那陳毓之間,說不好真有些淵源。只是之前還曾巴望著成安蓉嫁給陳毓,好成為京中閨秀間的笑話,這會兒陳毓竟是得了狀元,還是六首狀元,再加上成安蓉眼下情形,潘雅云卻又改變了主意—— 與其成全他們,哪比得上瞧著成安蓉難過來的解氣? 不覺瞧了一眼六公主—— 作為二皇子的嫡親妹子,六公主自然一向也是瞧成安蓉極不順眼的——誰讓成家大小姐嫁誰不好,偏要嫁給總是和自家兄長不睦的太子呢。 看潘雅云瞧過來,六公主自然明白對方的意思—— 既然兄長不喜,這陳毓,自己自然不會要,可成家想要的話,也得看自己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 很快,陳毓有可能尚主的消息傳遍了整個京城。消息一出,那些本來相中了陳毓,已經(jīng)著手準(zhǔn)備讓人委婉提示陳清和的幾個重臣之家旋即收手—— 開玩笑,六首狀元再如何金貴,可誰不要命了嗎,不然,怎么敢跟皇家搶人? 只是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皇上那邊還沒有下詔,又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傳了出來—— 陳毓竟在得了狀元的次日,便托媒人到大周第一世家成家求親,兩家又在最短時間內(nèi)放了文定…… 聽聞皇上知曉此事后,頓時龍顏大怒,已然宣召陳毓到了宮中受訓(xùn),再是狀元,可竟然做出惹惱皇上這樣沒腦子的事,六首怕是也得被貶落塵埃。 ☆、第169章 將計就計 “那陳毓這會兒可服軟了?”說道“陳毓”這個名字,六公主敏淑明顯有些咬牙切齒的味兒道。 之前周樾跑來告訴她,父皇有可能把她許配給陳家時,敏淑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雖說哪個少女不懷春,可也不是隨隨便便什么人都能入得了公主的青眼的。 倒是正好可以借機(jī)逼著兄長帶自己出宮玩耍。 不巧,卻在悅?cè)痪忧埔娏顺砂踩亍?/br> 雖然平日里太子對各位姐妹也頗愛護(hù),敏淑卻也明白,這會兒父皇活著,真是父皇不在了,太子登基,不獨明里暗里同太子作對的胞兄周樾不會有什么好下場,就是自己,也必然受牽連。 想清楚這一點,平日里自然不遺余力的給周樾搖旗吶喊,雖不能出什么大力氣,可時不時的給太子妃嫂嫂找點兒難看可不正是身為小姑子的專利? 哪想到成浣浣雖是出身將門,卻并不是那種四肢發(fā)達(dá)的無腦女,反而心思細(xì)膩的緊,從來都能輕而易舉化解敏淑的挑釁不說,還每每令得敏淑頗有些下不來臺。 時間久了,敏淑也就真同成浣浣結(jié)了仇。 因而悅?cè)痪又胁艜团搜旁埔慌募春稀珠L不是說父皇有意和陳家聯(lián)姻嗎?那就把這個消息放出去。 就不信那成家吃了熊心豹膽,敢跟皇家搶人。至于說陳家,聽說這消息,還不得樂死?怕是全家都會翹首期盼這份天大的榮耀。 兩人沒有情也就罷了,真有淵源的話,還不得把成家小七給傷心死?那時候,自己就有好戲看了。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自己再到父皇那里鬧一鬧,言明根本看不上那陳毓—— 六首狀元又如何?誰讓陳毓竟敢和成家扯上關(guān)系的?想尚主而不可得,這陳家也必然會名譽(yù)掃地。至于自己,依舊逍遙自在的做自己的公主罷了。 哪想到事情的發(fā)展竟然和自己所想完全不一樣—— 消息一出,就只是嚇住了其他本來看好陳毓的世家大族罷了,至于陳家,卻好像沒聽見一般,竟依舊跑到成家求親去了,更可惡的是成家果然和陳家是有淵源的,要不然怎么就敢冒著得罪自己的危險急不可耐的隨隨便便把成安蓉許配陳毓? 而更令敏淑受傷的則是陳毓的反應(yīng)—— 自己可是堂堂公主,無論哪一方面都遠(yuǎn)勝成家那個小丫頭,那陳毓竟然在知道有尚主可能的前提下,依舊跑到成家求親,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本來自己拒婚,那是陳家攀龍附鳳而不可得。怎么也沒料到,到頭來竟成了陳家嫌棄自己! 之前謀劃全因陳毓不按常理出牌完全成了空。這還不算,連帶的自己也徹徹底底的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陳家之所以那么急著去成家求親,分明就是暗示所有人,他們要搶在皇上指婚之前定下婚約。這不是明擺著看不上自己嗎。 本想坑人呢,到頭來一個人也沒坑住,反而是自己掉坑里了。 要說大周皇室,對女兒向來優(yōu)渥。敏淑雖是從小失母,卻得潘妃照顧,平日里一眾姐妹中也算較得寵的那一個。再加上周樾這些年的表現(xiàn)越來越搶眼,和太子已是分庭抗禮之勢。宮中哪個不是人精?無論周樾到時候能不能成大事,多留一條退路總是好的。如此一來,巴結(jié)敏淑的人也就越來越多。 時間長了,自然養(yǎng)成了敏淑目中無人的性子。 今兒竟然被陳毓赤/裸/裸的給打了臉,這樣一口惡氣,如何能令自來心高氣傲的敏淑受得了? 當(dāng)即紅了眼睛,一路哭著尋宮中主事的潘貴妃去了。 聽說新科狀元竟敢連自己養(yǎng)在膝下的敏淑公主都不放在眼里,貴妃娘娘也氣了個倒仰,一疊聲說便是民間養(yǎng)的女兒也沒有這么被人糟踐的道理,陳毓即便想要求親成家,好歹為著天家顏面,過了這個風(fēng)頭才好,這般做法,傷的何止是敏淑一個人的臉面?便是天家,又何嘗不是顏面掃地? 倘若世人都效仿陳毓這樣的狂生,皇家尊嚴(yán)何在? 正好皇上駕臨潘妃寢殿,聽潘妃如此說,也是龍顏大怒,當(dāng)即著總管太監(jiān)鄭善明宣陳毓入宮聽訓(xùn)。明擺著是要給敏淑出氣。 “自然不定怎么悔斷腸子呢?!迸赃叺拇髮m女錦衣邊端上一個果盤邊笑著湊趣道,“奴婢方才特意著人打探過,說是皇上明顯氣壞了,連杯子都摔了呢。別看是堂堂狀元,待會兒說不得也會挨板子……” 敏淑手剛碰到盤子,臉上的笑意一下僵在了那里,下一刻抬手就把錦衣手中的托盤打翻: “陳毓,竟敢如此小瞧本宮!” 氣的小臉都有些扭曲—— 父皇連杯子都摔了,那豈不是說,陳毓根本不愿做出妥協(x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