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jié)
事情傳出去,旁人不定怎么笑話自己呢——父皇親自出面威逼,都不能讓陳毓低頭,旁人聽了,定要以為自己是何等的不堪呢,才令得陳毓以死相抗……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錦衣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咚咚咚的不住磕頭。 “去養(yǎng)心殿?!泵羰缧宰由蟻?,很有些不管不顧——陳毓膽敢如此折辱自己,怎么也得求父皇治他滿門罪過。 “不許去。”一個男子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敏淑抬頭,可不正是自己胞兄周樾? 周樾已是跨進(jìn)門來,瞧見房間內(nèi)的狼藉,不覺皺了下眉頭—— 敏淑的性子,果然是嬌慣的太過了。本來依照自己的想法,是想讓她撒個嬌,讓父皇心軟之下,打消指婚的念頭便罷了。哪知這丫頭竟是個這般能惹事的。 竟是把簡簡單單的一件事鬧成了滿城風(fēng)雨。 若非自己刻意暗示父皇,陳毓之所以如此,不過是想借著成家巴結(jié)太子罷了,皇上又哪里肯出面問罪? 敏淑還真就天真的以為,父皇時為她出氣,殊不知,父皇不過是借著這件事敲打太子罷了。所謂過猶不及,能成功的給太子上個眼藥已是殊為不易,這會兒再跑過去鬧,說不得自己兄妹二人都得吃掛落。 同一時間,養(yǎng)心殿。 鎮(zhèn)撫司指揮使李景浩繃著臉,親自守在殿門外。 得了吩咐,那些侍衛(wèi)早早的退居大殿外,卻是一個個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的模樣。 不怪他們?nèi)绱?,實在是皇上近年來越發(fā)喜怒無常。就比如說那六首狀元陳毓,昨兒個還跨馬游街,如何的春風(fēng)得意,今兒個就被打落塵埃,怕是這一世都別再想有出頭之日。 卻無論如何也沒料到,養(yǎng)心殿中的情景卻和他們所以為的根本大相徑庭—— 皇上居中而坐,下首放了一個桌案并一個繡墩,至于眾人所以為的正如坐針氈、悔斷腸子的陳毓,可不正安然坐在繡墩后面? 他的面前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大內(nèi)總管太監(jiān)鄭善明,正拿著茶壺,小心的往陳毓面前的茶杯里注第二遍水,甚而案幾上,還擺著幾碟用來配茶的精美點心。 “此去東峨州,阿毓你切記要小心行事?!鼻屏艘谎奂幢銓ψ?,依舊能冷靜自持,絲毫不失禮儀的陳毓,周恒疲憊的神情中終于帶出一絲笑意來—— 依照之前陳毓的推斷,東泰此行怕是有著極大的陰謀,甚而陳毓根據(jù)種種情形,推斷出東泰怕是兩年內(nèi)還會興兵進(jìn)犯大周。 不得不說甫一聽見這話,周恒當(dāng)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所謂的仙丹委實害人不淺,真是再延誤兩年,連周恒都難以想象到時候自己會成什么樣子。 若然東泰在那時選擇入侵,內(nèi)憂外患之下,簡直無法想象大周會成什么樣子,甚而周恒自己都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而東峨州,作為扼守東部邊塞的最重要的關(guān)隘,為了以防萬一,自然須得派最得力的官員前往管理。放眼朝中,除了陳毓這個幫著謀劃了整個大計的人,怕是再沒有其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只是堂堂六首狀元不讓進(jìn)清貴的翰林院,卻硬是發(fā)配到窮山惡水的東峨州,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本來還沒想好該給陳毓定個什么罪名,倒沒想到自己那對兒女卻是幫自己解決了這個難題。 只雖是已然見識了陳毓完全不符合年齡的深謀遠(yuǎn)慮,周恒卻依舊有些不放心,畢竟,東泰不東進(jìn)也就罷了,真是要揮兵來侵,東峨州將成為東部邊境一大兇地。 “皇上放心,臣定然牢記皇上囑托?!标愗裹c頭,下一刻卻是腆著臉道,“說不得微臣還得跟皇上借一塊金牌用用?!?/br> 之所以說服外頭木頭樁子一般站著的親娘舅并成家的大舅子,除了是自己提出這個計劃,更能掌控全局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總理東峨州軍務(wù)的那位年輕將軍,可不正是嚴(yán)家最出色的下一代也是之前在西昌府結(jié)了怨的嚴(yán)鋒的兄弟? 雖然嚴(yán)釗眼下的身份依舊是成家最看重的年輕將領(lǐng),唯有陳毓知道,上一世那嚴(yán)釗分明是投靠了潘家的。 皇上中毒一事說不得就有潘家的首尾,更不要說即便東泰也分明跟潘家并二皇子一系有著極大的關(guān)系…… ☆、第170章 保命牌 新科狀元陳毓是被人從皇宮里拖出來的。 倒不是說此人被打的多嚴(yán)重。聽聞身上倒是毫發(fā)無傷,只是人被皇上的震怒給嚇癱了。 至于事情緣由,眾臣也很快打探清楚,卻是和陳毓中了六首狀元有關(guān)—— 這么一個祥瑞之兆,又生的一表人才,便是皇上瞧了也眼熱的緊,一心想弄了來自己當(dāng)女婿。 誰曉得之前京城的傳言竟是真的,陳家和成家竟然早有淵源。 陳毓竟然冒著得罪皇上的危險,依舊一門心思的求娶成家女。 若然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許不算什么,壞就壞在陳毓看上誰不好,偏一門心思想娶的人竟然是成家小姐。 這些年來太子不得圣心乃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連帶的岳家成家也越來越被皇上忌憚。 以致成家雖依舊是武將中的扛鼎人物,可內(nèi)部勢力也多有分化,成家可以直接掌控的軍力已經(jīng)是越來越少。很多成家看重的將領(lǐng)也被以這樣那樣的借口從成家?guī)は抡{(diào)離。 所以才說,這陳毓委實太不識時務(wù)了些,明知道成家處境如此尷尬的情況下,還上趕著給成家做女婿,倒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就只是重情重義能吃嗎? 自古以來,還沒有惹怒皇家還能心想事成的。 既是選擇了要美人不要江山,那也只能接受以堂堂狀元的身份被發(fā)配到邊遠(yuǎn)之地的命運了。且皇上盛怒如此,怕是陳毓有生之年就別想從那窮山惡水之處回來了。 以致這幾日二皇子周樾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至于太子那里,即便太子妃身子已經(jīng)越發(fā)明顯的喜悅都沒能讓他展露笑顏。每日里僵硬著一張臉,甚而還有人聽到太子對大舅子成弈說話的語氣都有些發(fā)冷—— 無疑,太子也是反對這門親事的。 再是連襟,可于自己處境不但一無助益,反而更加雪上加霜,太子能看得上才怪。 至于皇上那兒,很多人只余一聲嘆息——皇上果然老了,當(dāng)初那個睿智大氣的皇上已經(jīng)漸去漸遠(yuǎn),不然,何以能因私情而廢公義?竟然為了這等事情黜落六首狀元,委實有些糊涂了。 卻不知為何,眾御史竟是集體失聲。 陳家竟是詭異的處于一種墻倒眾人推的狀態(tài)。 以致陳、成兩家正式定親消息傳出去,根本就沒有人敢上門道賀—— 倒也不是所有文武都怕事,本也有些人家想上門的,不巧,還沒到成家門前呢,就瞧見了有冷面閻羅之稱的鎮(zhèn)撫司指揮使李景浩,也去了成家。 話說鎮(zhèn)撫司的人那次出面不是鬼鬼祟祟的?這么光明正大的駕臨成家,明顯應(yīng)該是持有皇命啊。 就是有天大的膽子,這會兒也沒人敢逆風(fēng)而上。 這也使得李景浩并成弈陳毓幾人少了幾分顧慮,不必?fù)?dān)心三人談話的時候會有不長眼的人意外闖進(jìn)來了。 “皇上他,如何?”最先開口的是成弈。 皇上會有此舉,除了給陳毓前往東峨州鋪路之外,更是對朝中大臣,尤其是文臣的一次試探。 而朝中的反應(yīng)無疑太過駭人—— 面對這樣的不公,那些平日里即便皇帝做的一件不合理的小事都會跳出來喋喋不休的文臣竟是沒一個人吱聲,表面上是皇上乾綱獨斷、威望太盛所致,可細(xì)細(xì)思量,何嘗不體現(xiàn)出來潘太師對文臣們恐怖的掌控力? 當(dāng)然,眼下情形,和近幾年來皇上對太子越來越冷淡并處處限制也有極大的關(guān)系,按照以往的經(jīng)驗,只要事關(guān)太子,皇上懲罰起人來必然是雷霆之勢,就如同這次對陳毓??墒侵昂么跤腥松献啵瑹o論如何也和眼下集體失聲的情形不同。 李景浩搖了搖頭—— 眼前情形無疑比皇上能想到的還要糟糕。這幾日時時守在皇上身邊,李景浩能切實體會到皇上一日更甚一日的焦慮。 之前因為服用那藥丸的緣故,皇上很多時候要么特別亢奮,要么精神恍惚,勉力處理朝政之余,根本無暇分心它顧。再料不到短短幾年時間,朝綱就敗壞到這種地步。 外人只以為皇上這般憔悴,是被陳毓給氣著了,哪里料到,眼下的皇上心里,陳毓的地位之重怕是不在自己之下—— 此次前往東峨州,陳毓無疑是皇上心里最鋒銳的一把刀,要砍斷的不只是東泰膽敢入侵的魔爪,還有朝中有著不軌之心的那些企圖一手遮天的重臣。 “我倒是覺得,皇上怕是把事情想得太過嚴(yán)重了。”陳毓卻是插口道。 “朝中文臣并沒有壞到皇上所想的那種地步。之所以暫時沒人說話,一則應(yīng)該和我是六首狀元有關(guān),二則,和太子殿下也有關(guān)系,三則,或者也有皇上刻意營造的喜怒無常的性子有關(guān),他們不開口,恰恰說明皇上眼下做的太成功了……” 所謂文無第一,這些能站在朝堂之上的文臣,放在當(dāng)初,哪個不是名動一時的大才子? 可能奪得狀元的能有幾個?更不要說還是有祥瑞之稱的六首狀元。大多文臣會有些冒酸水,兼且有想看自己跌跟頭的心思倒也能夠理解。 之所以說和皇上太子有關(guān),實在是因為二皇子的“上道”和皇上的“胡攪蠻纏”,一件簡簡單單的聯(lián)姻,已經(jīng)被所有人上升到和儲君之位有關(guān)的高度,固然有人想要掙個從龍之功,更多的人卻不想牽扯到這檔子渾水中來。 等這些人反應(yīng)過來,少不得就會進(jìn)諫了。 李景浩瞧著陳毓的神情不覺多了些嘉許——這何嘗不是皇上的看法?而且就在方才來的路上,李景浩已經(jīng)得到密報,朝中已經(jīng)有大臣行動起來,以為皇上此舉不妥。 本來擔(dān)心陳毓年少氣盛,又是以六首狀元的身份前往東峨州,說不好會和當(dāng)?shù)毓賳T起不必要的沖突,陷身危險之中,這會兒終于稍稍放下些心來。 當(dāng)下從懷里摸出一張紙遞過去: “把這上面的名字記下來。” 名單上的人是鎮(zhèn)撫司派往東峨州的人員,盡皆一時精銳,對陳毓此行定能大有助益。 連帶著名單送上去的還有鐫刻有指揮使標(biāo)識的一面令牌—— 鎮(zhèn)撫司自來是最講究行動力的一個部門,所謂見令牌如見人,手持這令牌,陳毓自可行駛和如李景浩親臨一般的權(quán)力。 知道舅舅是擔(dān)心自己,陳毓倒也沒有推辭,很是爽快的接過來—— 加上懷里皇上賜的金牌,已經(jīng)有兩個護(hù)身符了。 就只是這還有點兒不夠,畢竟,自己前去東峨州可不是為了送死,保命的東西怎么也要多多益善才好。 笑嘻嘻的看向成弈: “大哥你得想法暗地里給我整支軍隊來。那嚴(yán)釗可不見得會聽我的。” 親也算定了,雖然陳毓內(nèi)心里更想的是這會兒成親多好。只老丈人不在,大舅子也是無論如何不肯答應(yīng)的,也就只能上趕著把稱呼給改了。 成弈倒也不以為忤。 相較于太子妹夫,無疑陳毓更對成大哥的胃口些。雖然時不時的會敲打些這小子,可實話實說,成弈心里對陳毓還是相當(dāng)滿意的—— 成家都是武人出身,這會兒得了個六首狀元當(dāng)女婿,也是一大喜事。更不要說這個妹夫身上還一絲兒文縐縐的酸腐氣也無,接觸的久了,豪爽的勁頭簡直跟自己有得一拼。 成大哥真是覺得長臉的緊。對陳毓的話雖是有些不以為然——即便嚴(yán)陳兩家有舊怨,可陳毓好歹頂著成家女婿的光環(huán),嚴(yán)釗無論如何不致做出于陳毓不利的事情——卻依舊默默的把自己的令牌也遞了過去。 和東峨州離的最近的乃是渠洲,渠洲城守將梁元也是成家舊部,更是成弈一手提□□的,對成家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梁元嗎?陳毓接過令牌,卻是有些感慨唏噓。上一世這梁元可不正是大周第一個對戰(zhàn)東泰時陣亡的將軍? “對了,將來那種新工藝打造的武器,可別忘了給東峨州也送去些?!标愗褂窒氲揭稽c,忙囑咐成弈。 “送去東峨州?”成弈怔了一下,那批武器…… “不錯。”陳毓點頭,神情自然的緊,“怎么也得讓東泰人信實了這件事。為了以防萬一,事情緣由也由我告訴嚴(yán)將軍即可?!?/br> 既然知道嚴(yán)釗的底細(xì),不趁機坑他一把可是怎么也說不過去。 成弈倒是不疑有他,當(dāng)即點頭應(yīng)允。 眼看著事情安排完畢,李景浩便起身告辭。有心喚了外甥一起,哪想到陳毓卻是拖拖拉拉,一直在后面磨蹭,李景浩心中了然,哂笑一聲,自己離開了。 陳毓卻跟著往外走了一段,忽然一踅身,往小七的院子而去。 成弈在后面瞧得明明白白,登時有些吹胡子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