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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芍藥記事在線閱讀 - 第6節(jié)

第6節(jié)

    夏芍藥的能干是出了名的,人又生的花容月貌,若非夏老爺在被生意伙伴問起女兒婚事,一早就放言夏家是要招贅來繼承家業(yè)的,恐怕夏家門檻都要被踩破了。

    耳邊聽著這些太太奶奶們的話,夏南星止不住的擔(dān)心兒子,見到夏芍藥與別人成親,也不知道心里得多難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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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知子莫若母,自夏景行騎馬到得夏家老宅,下馬踩著紅毯進(jìn)門,寒向榮的目光就一直緊盯著他,就想瞅一瞅他有何不同,竟然教夏芍藥棄他于不顧,另嫁他人。

    經(jīng)過這些日子的調(diào)養(yǎng),夏景行的身體緩了過來,人也圓潤不少,衣衫穿在身上不再空空蕩蕩。他今日身著大紅喜袍,肩寬腿長,眼眸深邃如碧波寒潭,波瀾不興,又因著神色間帶些疏離漠然,竟然是少見的英俊出眾。

    滿堂賓客里未嘗沒有想要看看夏家女婿是何等樣人的心思。這么著急忙慌的辦喜事,誰知道新郎倌是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拉出來,上不得臺面的窮小子。

    甫一打照面,就連前來喝喜酒的何大郎都忍不住與吳家三郎嘖嘖嘆息:“夏家這是打哪兒挖出來的,我原還想著那般人才招贅可惜了,這么瞧著竟然也相配呢。”

    吳三郎長日與他廝混,忍不住低聲調(diào)笑:“你別是惦記著夏家姑娘吧?從今往后可是沒機(jī)會了?!?/br>
    何大郎想起夏芍藥欺霜賽雪一張精致面孔來,又是個嗆口的,就忍不住心里癢癢,瞪一眼吳三郎,“休得胡說?!弊约旱箵尾蛔⌒α恕?/br>
    不巧寒向榮恰立在他們身邊,聽得這兩人戲語,再瞧瞧緩步從容而來的夏景行,又有喜娘引了身著嫁衣,蓋著蓋頭的夏芍藥從內(nèi)宅而來,兩個喜慶人兒漸走到了一處,沿著紅毯到得堂前,心里頓如吞了千萬把鋼針,真是一顆心也要被扎碎扎爛了,卻還只能忍著,不言不動。只怕動一動便要忍不住沖到堂前去,扯著夏芍藥的手兒不讓她拜堂。

    贊者高聲唱和,夏芍藥視線只在方寸之間,與夏景行齊齊跪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禮成!”

    這聲音聽在寒向榮耳里,直如催命符咒一般,讓他搖搖欲墜。但各執(zhí)了紅綢一端的夏芍藥與夏景行卻渾然不知。

    夏芍藥這些日子眼見得老父氣色一日好過一日,早覺得自己這決定無比正確,不管夏景行芯子里如何,就沖著夏南天的身子因著這喜事而漸漸松快起來,她內(nèi)心里對夏景行也是帶了三分感激的。

    這會兒堂上賓客各自交頭耳語,夏南天被人抬到了高堂之上,看著女兒窈窕身影緩緩一拜再拜,只覺多日愁緒得解,喜笑顏開,身上也多了幾分力氣,還與下首坐著觀禮的賓客笑著打招呼。

    拜完了堂,自有喜娘與丫環(huán)扶著新人入洞房。

    新人各牽了紅綢的一端往新房里去,夏南天耳邊皆是吉利話兒,他撐著一口氣兒,與同行舊友寒喧,目光掠過滿堂賓客,忽瞧見寒向榮難看的臉色,便囑咐身邊侍候的小廝,多盯著他些,免得他鬧將起來。

    兩個孩子自小感情融洽,若不是寒家一意孤行,他對寒向榮一向視如己出的,就為著這外甥自小遷就夏芍藥。

    新人一路到得新房,那些之前在花廳里坐著的太太奶奶們都涌向了新房。夏南星可算是見著了夏景行。

    她原想著,只要新郎倌生的差些,上不得臺面,比之她家榮哥兒差的遠(yuǎn)了,夏芍藥思及舊情,日子自然過不好。到時候能過成什么樣兒,還不一定呢。

    哪知道才打了個照面,倒讓她吃了一驚,以她偏袒兒子的心理來說,這新郎倌比之她家榮哥兒,竟然也不差著什么,個頭竟然還要比榮哥兒高上許多,卻是個十分齊整的兒郎。

    夏景行可不認(rèn)識這位姑太太。

    新人坐床,揭了蓋頭,他低頭去瞧,新娘子毫無羞怯之意,倒好似悶在這蓋頭里有些氣悶,竟然悄悄長出了一口氣,這模樣倒引的夏景行唇角微彎,眸中難得的有了幾分喜意。

    一眾太太奶奶頓時紛紛贊新娘子漂亮,請來的坐床童子膽兒也大,竟然往夏芍藥身上去猴,嘴里還嚷嚷著:“漂亮的新娘子。娘,我長大了也要娶這么漂亮的新娘子?!眳s是吳家大郎四歲的兒子,還不知羞的年紀(jì)。

    吳家大奶奶今日也隨著婆母前來喝喜酒,卻是個臉團(tuán)團(tuán)的圓潤婦人,笑起來頗為親切,摸著兒子的頭直發(fā)愁:“這么漂亮的新娘子,娘從哪兒給你尋一個去?你這不是為難娘嗎?”倒引的房里太太奶奶們直樂。

    獨(dú)夏南星面色有幾分難看。

    眼前這富貴錦繡,原本應(yīng)該是她家兒子的。

    待得宴開,新房里的太太奶奶們都要去花廳坐席,夏南生婆媳閨女自然也要去,寒向藍(lán)目光卻直往妝臺上夏芍藥的首飾匣子上去瞄。

    夏芍藥房里的丫環(huán)們都知道她有這個毛病,每次來都要去瞧一瞧夏芍藥的首飾匣子,不知道把多少好東西給拿走了。

    以往丫環(huán)們還想著,現(xiàn)在是表姐妹,以后便是姑嫂,對寒向藍(lán)多有相讓之意?!〔贿^今時不同往日,夏芍藥房里大丫頭除了素娥妥帖周全,秋碧是個疏曠不甚計較的性子,丁香小意周全,榴花卻最是個快言快語,火熱的性子。

    旁人能忍,她最忍不得,立時便笑著過去,擋住了寒向藍(lán)依依不舍糾纏在夏芍藥首飾盒上的目光,還要當(dāng)著所有太太奶奶的面笑道:“表姑娘不去吃酒嗎?”

    寒向藍(lán)眉毛都豎了起來,氣哼哼跟著夏南星與大嫂劉氏往花廳去吃酒,半道上還要向其母小聲告狀:“娘,你瞧表姐的丫環(huán),平日我來了,巴結(jié)都巴結(jié)不及。這會兒就開始把我當(dāng)賊一般防了起來?!钡降走€知道顧忌著在場的太太奶奶們,音量倒小。

    夏南星猶如吞了一嘴的黃蓮,苦不堪言,哪里還說的出別的話來。

    閨女不明白,她卻明白,夏芍藥房里丫環(huán)的態(tài)度是因何而改變。以前夏芍藥的衣衫首飾隨便寒向藍(lán)穿戴,但以后恐怕就沒這么便宜的事了。

    她拍拍自家閨女的手,權(quán)做安慰。

    前腳新房里的太太奶奶們?nèi)チ耍竽_榴花就開始叮囑丁香:“以后你可看好了姑娘的首飾盒子,再別讓表姑娘來隨便挑揀。姑爺進(jìn)了門,咱們以后只關(guān)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就好?!毕褚郧澳菢釉诤蛩{(lán)面前小意周全,就怕得罪了她,免得讓夏芍藥與寒向榮離心的事情再不會有了。

    她嘮叨幾句,見丁香全然沒有回應(yīng),頓時氣急:“你倒是說話呀?!真是個錐子扎過來也不急的性子?!币姸∠泐l頻點頭,倒引的她笑了,還長出了一口氣:“怎么我倒覺得輕松不少呢?”結(jié)了這門親,與寒家人勢必要遠(yuǎn)著些了,不必再對著寒向藍(lán)陪笑臉,她倒覺得輕松不少。

    榴花此言,在場的其余三個丫環(huán)未嘗沒有這種想法。

    只素娥到底慮事周全,聽得這話便作勢要抽榴花:“瞎說什么呢?”到底是怕夏芍藥面上下不去。

    寒家人再不好,那也是她的親姑姑。

    卻不知經(jīng)夏寒兩家結(jié)親不成,這事兒在夏芍藥心里,再不肯念寒家人一絲絲好的。

    “我也肚子餓了,快去弄一桌清淡的菜來吃?!?/br>
    夏芍藥才不理會丫環(huán)們對寒家的想法呢。她連自己都未嘗不是這樣想,又如何會阻止丫環(huán)們。

    等到丁香與秋碧去廚下提了一桌清淡的菜來,一字兒擺開,她毫無顧忌開吃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感嘆:“還是留在自己家里舒服?!比羰羌蕹鋈?,就算是嫁到了親姑姑家去,那也沒這么自在的。

    素娥替她布了一勺子小巧的珍珠魚丸,聞言立笑:“那可不?!?/br>
    新房里擺開了席面,整個夏家大宅子里的喜宴才剛剛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是今天的正常更新,鑒于大家的熱情,今晚還會有一更,一定要記得繼續(xù)冒泡哦,可別冒完就繼續(xù)潛著……那樣我會傷心的!我一傷心碼字效率就低下,今晚的加更就寫不粗來了!

    專欄求包養(yǎng):

    ☆、質(zhì)問

    第九章

    今日喜宴前來的賓客,夏景行無一人認(rèn)識,但這些洛陽城里的少年郎君似乎對夏家的新姑爺十分的熱情,揪著他死命灌酒,讓他充分領(lǐng)略到了洛陽人民的熱情。

    見新郎倌從新房里回到了前廳,被一堆少年郎君們圍在中間脫不開身,夏南天便招手讓他過去,當(dāng)著滿堂賓客告罪:“今日大家能來喝小女與姑爺?shù)南簿?,在下十分感謝大家給夏某人這個薄面,鄙府姑爺以后就是在下的兒子,要與小女一起支撐門戶,以后還請大家多多關(guān)照在下這對兒女。在下生病多日,實難支撐,就不陪諸位了……”

    他能撐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到了極限,再坐在席間與眾人周旋,萬一昏倒在宴席上,反而不美,索性趁著還有精神頭,先行告退。

    眾人七嘴八舌送夏南天,嘴里多是吉利話兒:“夏老弟今日家中辦喜事,過幾日定然身子康健,咱們有空再去明月樓小聚……”這是舊友。

    “四哥,等你好了兄弟非跟你多喝幾杯不可!”這是族中的堂兄弟。

    夏南天一一應(yīng)承,這才被小廝抬回了靜心齋。

    ******************************

    夏家辦喜事,除了寒家人一肚子別扭之外,夏家同族也多有非議。

    特別是曾經(jīng)帶著人跑來要給夏南天過繼的夏老三心里別提多難受了。他原還想著,夏南天這注財,他總能發(fā)一發(fā)的。

    族里那些個人他都試探過,但凡自己家里兒子有機(jī)會承嗣,都想著獨(dú)吞,或者只讓他喝點殘湯剩水,獨(dú)夏九郎面上瞧著憨實,心里卻是個有成算的,一早就提出來:“但凡平哥兒能做了四哥的兒子,將來那一房里的東西緊著三叔挑。至不濟(jì)咱們兩家一人一半,侄兒還能虧了三叔不成?”

    夏老三這才熱情幫夏南天張羅過繼事宜。

    哪知道他一腔熱情被夏南天兜頭一盆涼水澆了下去,總想著依夏南天的光景,活不過幾日去,到時候留下一個孤女,再精明能干難道還能拗得過族里?

    沒想到夏南天悶不聲兒就擇了女婿,替閨女招了一個上門。

    夏九郎自得了三叔公的準(zhǔn)信,說是能讓他家平哥兒順利過繼到夏南天膝下,在自己家里動轍便擺出了財主的款兒,張口便是:“待過些日子,便有花用不盡的金山銀山,還有甚是我買不來的?”

    他妻子殷氏是個謹(jǐn)慎婦人,還勸他:“這事兒還沒定下來,你也別瞎嚷嚷,嚷的大家都知道了,萬一沒辦成可怎么好?”

    “呸!”夏九郎啐了殷氏一口:“婦人家懂什么?!還不快給我沏一壺茶來?”往日瞧著憨厚的人竟也張狂起來了,牛皮都快吹破大天了。

    殷氏抓一把粗茶葉子,還是舊年的陳茶,嘆口氣去給夏九郎泡茶了。

    等族里各家接到夏南天派人送去的喜貼,夏九郎頓時傻眼了,拿著喜貼就往夏老三家里沖,抓著他的胳膊差點將夏老三那把老骨頭給捏碎了:“三……三叔,這是怎么回事?不是說好了要我家平哥兒過繼的嗎?怎的又招贅了?”

    夏南天既招贅了,那定然是不會再過繼的。

    當(dāng)日夏南天拒絕了過繼之事,夏九郎并未去靜心齋親耳聽到,而夏老三回來之后還滿口應(yīng)承:“老四應(yīng)承了下來,只再等等?!?/br>
    這一等就等來了夏芍藥贅婿入門。

    夏老三是有苦難言。

    他原本覺得有十分把握的事情,哪知道夏南天竟然撐到了現(xiàn)在,還有精神頭給女兒辦喜事,瞧著倒是比上次他見過的時候氣色要好許多。

    夏九郎日夜都想著要做宅門里的老爺,一朝算盤落空,待聽得夏老三吞吞吐吐說夏南天壓根沒答應(yīng),當(dāng)時就拒絕了,直恨不得把夏老三給撕巴撕巴吞下去,眼珠子瞪的都快凸出來了,“三叔你這是耍著我玩呢?”

    他風(fēng)聲都放出去了,族里堂兄弟們擎等著給他賀喜呢,性急的連禮都備下了,就盼著到時候也能沾沾光。也有心里泛酸的,背底里不知道說了幾籮筐的酸話,等收到喜貼,風(fēng)言風(fēng)語倒散開了,夏九郎臊的都沒辦法出門了,心里將夏老三給恨了個臭死。

    便是他兒子平哥兒出門,如今也有族里的堂兄弟攔在他面前取笑:“平哥不是要去享福嗎?怎的還在這泥坯房里住著受苦呢?四叔——你爹沒來接你???也不對,聽說你爹病的都快咽氣了,你還不趕著去侍候,在這里瞎晃什么???”

    那等刻薄的言辭,都是家中父母時時議論,小兒聽在耳中,取笑起平哥兒來,便模仿著父母,似模似樣,被夏九郎聽在耳里,真是戳心戳肺。

    今日喜宴,夏家族里旁的人家都來了人,備了份薄禮來吃一杯水酒,獨(dú)夏九郎一家沒來。

    ——實是沒臉登門。

    夏老三臊眉耷臉坐在上座,喝著夏家宅子里的陳年佳釀,心里直泛酸水,總疑心這酒釀的味兒不對。

    族里與夏芍藥同輩的堂兄弟們拉著夏景行介紹族里的人,聽到夏老三是族長之時,還特意敬了他一杯,夏老三將這杯喜酒灌下去,都不知道是個什么味兒。

    寒取雖不知夏家族中打算,可算盤落空,與夏老三都算是失意人,又不幸坐在了同一桌上,相對而飲,沒多久就喝的爛醉。

    寒向荗要看顧父親,不免顧不上弟弟,只先時看夏景行被何大郎吳三郎以及夏家族中堂兄弟圍著灌酒,只寒向榮悶頭喝酒,再一轉(zhuǎn)頭,他卻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寒向茂倒是有心想看顧兄弟,怕他鬧出什么不好聽的事情來,但寒取揪著兒子不放,他只能招手讓最近的小廝過來,“二郎喝了酒,快派人去尋一尋?!?/br>
    那小廝立刻轉(zhuǎn)身便往后宅奔去,到得思萱堂,問門口的婆子:“可瞧見過二表少爺沒?”

    那婆子也喝了兩杯酒,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你這猴兒,也不看看這里是什么地方?這是新房!二表少爺喝醉了酒,不家去歇著,跑新房里來做什么?”

    小廝在夏家后院里到處轉(zhuǎn)了一圈,都沒尋到寒向榮。他之前恰是奉了夏南天的命要盯著點寒向榮,只座上有位賓客喝了酒想更衣,讓他帶路,等他引了客人回來,再瞧時座中已不見了寒向榮的蹤影。

    只這會兒見寒向榮沒來新房鬧騰,思萱堂里靜悄悄一片,惴惴不安的想:或者二表少爺醉了自己回家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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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院里鬧酒到了半夜,賓客們才散去了一多半,還有那喝醉酒的幾個,想要將夏景行灌醉,反被他給灌的出溜到桌子底下還嘟嚷著:“兄弟好艷?!钡暮未罄桑瑓侨傻热?,都醉了個爛死,被夏家管事帶著小廝給抬到了前院客房,各灌了一碗醒酒湯,安頓了下來。

    夏景行腳下打飄,一步步往夏家后院走去,小廝要扶他,被他推開了:“我自己走回去,你們留在這里收拾東西?!毕惭缟⒘酥?,到處一片狼藉,恐怕要收拾大半夜了。

    遠(yuǎn)遠(yuǎn)瞧見了思萱堂的燈光,他腳下便加快了幾步,還未到得近前,便聽得一把聲音:“表妹,我實沒想到,你對我這般絕情!”

    夏景行腳下一頓,立刻便想到了這聲音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