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杜薇“......”還玉哥哥,早知道就抵死不松口了。 他見杜薇垂著頭不說話,便權(quán)當(dāng)她是默認(rèn),心里更適宜了些,稍稍退后幾步道:“你過來給我研墨吧?!?/br> 杜薇松了口氣,選了個離他稍遠(yuǎn)的地方站著,手里拿著墨硯緩緩地研著,她磨著磨著,忍不住抬眼看了宮留玉一眼,按說她伺候過的主子不算少了,但沒有一個像他這般......鬼神莫測,她至今還是把不準(zhǔn)這人的脈。 宮留玉卻好像后腦勺上長了眼一般,一邊看賬本一邊道:“就算你急著偷看你心上人,手上的活兒也不能停吧。” 杜薇“......”她張了張口想反駁,又怕他繼續(xù)粘纏,便只能老老實實地閉了嘴,低頭研墨。 宮留玉又看了會兒,直到把手里的這本看完,才撂下賬本子,從一側(cè)案幾的文書里翻了翻,突然手一頓,抽出一張文書上下細(xì)瞧了會兒,才慢慢地道:“這李威為了留在京里,真真是不擇手段,連最起碼的體面都顧不上了?!?/br> 杜薇心里一緊,心道了聲來了,果然就聽宮留玉一邊皺眉翻看文書,一邊嗤道:“他們把自己一個庶出的女兒,送給現(xiàn)在的中山王做妾,中山王這才答應(yīng)給他們出頭,進(jìn)宮去求了皇上?!?/br> 現(xiàn)在徐輕鴻還沒有承襲王位,所以如今的中山王是徐輕鴻的父親徐展,歲數(shù)已經(jīng)上了六十,李家人把個青春貌美的庶出女兒送給這位老王爺做妾,真是下了大本錢了。 宮留玉伸手彈了彈那紙張,冷哼道:“徐展年輕的時候也算驍勇善戰(zhàn),這才得了皇上的賞識,為子孫后代掙下了偌大的基業(yè),可惜人老了卻越發(fā)糊涂起來,不是煉丹問藥就是沉迷女色,年輕時候那些功勞也不知道能由著他揮霍到幾時?!?/br> 杜薇聽他說了這番話,心里一緊,小心問道:“那皇上呢?已經(jīng)答應(yīng)中山王爺了?” 宮留玉又看了那文書一眼,微蹙了眉頭道:“還沒答應(yīng),只說是要斟酌,徐展又為他們李家說了一籮筐的好話,我看就是沒有立時應(yīng)下也差不離了。”他想著想著,緩了神色道:“不過李家沒什么干才,唯一能頂事兒的李威也是個不成氣候的,就是留在京里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兒,當(dāng)下要緊的反倒是江夙北惹出的麻煩了?!?/br> 對宮留玉當(dāng)然算不得什么大事兒,但對杜薇來說,李家在金陵一天,她就一天不得安生,李家見不得她安穩(wěn)活著,她也更見不得李家好。 她又看了宮留玉一眼,見他又低頭研究賬本子了,她試探著問道:“那這事兒...您打算怎么處置?” 宮留玉道:“先瞧著吧,若是實在不成,也只能強行把他保下來了?!彼麌@氣道:“那時候動靜可就大了,可沒法子悄沒聲兒的沒過去?!?/br> 她在心里斟酌一時,緩緩地開口道:“其實江指揮使這事兒...奴婢倒是有個法子?!?/br> 宮留玉抬頭看她一眼,似乎來了興致,問道:“你有什么法子?” 杜薇蹙了蹙眉頭道:“這法子現(xiàn)在不好說出來,只是...”她一下子跪了下來,仰頭看著宮留玉:“奴婢有事兒求您?!?/br> 宮留玉端坐在帽子椅上,神情平淡,看不出喜怒,過了半晌才淡淡道:“你說?!?/br> 杜薇低垂了頭,聲音不緊不慢:“前幾日您是看到的,李家費力設(shè)了這么大的套子要除了奴婢,雖然有您護(hù)著,但李家那里必然不會善罷甘休,這事兒一定要有個結(jié)果出來,他們一日不除奴婢是不會停歇的,如今他們留在了京城,伸伸手就能夠的著的地方,奴婢不能不提心吊膽。” 宮留玉的半邊臉隱在梨花櫥打下的暗影里,神情高深莫測,似乎因著她的話,兩人才拉近的距離又募得疏遠(yuǎn)了。他低頭看她,淡聲道:“繼續(xù)?!?/br> 杜薇低垂了頭:“我想請您把李家人仍送回江南去?!?/br> 宮留玉嘲訕地?fù)P了下嘴角:“等我把李家送回去之后,你再告訴我救下江夙北的法子,你打的真是好算盤?。 彼麅A下身子:“那你倒是跟我說說,李家人為何非要置你于死地!” 杜薇低頭,避開了這個話題道:“李家現(xiàn)成的罪狀在那里擺著,您想要揪住他們的錯,打發(fā)他們回江南,是再容易不過的事兒,而且李家人擺明了要跟中山王府站在一處,中山王府和六殿下...“她微頓了頓:”送走李家人,對您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宮留玉卻突然捏著她的下巴,逼著她抬起頭來:“我就問你一句,你是不是早就有了能救江夙北的法子,卻一直不說,直到今兒個見到有了用處才拋出來?是不是?!” 杜薇任由他捏著,人卻沉默了下去,她手中的牌不多,每一步都得細(xì)細(xì)算計,先引得李家出手,然后等到江夙北的事情發(fā)了,他是宮留玉的心腹,自然要來找他相救,這時候李家那邊的后招也差不多出完了,她再拋出條件,和宮留玉做個交換。 杜薇沉默片刻,才慢慢地道:“這對您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兒...” 這話等同默認(rèn),宮留玉的手卻突然下移到她的脖子處,臉上蓄滿了風(fēng)雷,對著杜薇恨恨道:“為我好,你當(dāng)真是為我好,事事都讓你算了個精細(xì),沒想到我身邊還藏著這么個能人兒,以往真是屈了你了!” 他以為她身上的秘密雖多,但至少她待自己的心意是不摻假的,至少他漫漫長夜里,他身邊還有個貼心的人在,再不是孤凄凄一個人了?,F(xiàn)在想來,她事事的妥帖里不知藏了多少算計進(jìn)去,想想他剛才的心思,簡直像是一巴掌挨在臉上,讓他恨得咬牙,又像是失了什么東西似的,只余了一片空寂,這種空寂讓他更加失望,繼而是說不出的惱恨。 眼前的這個人算什么呢!若是沒有他的寵愛,她又算得了什么呢!不過一個奴才,仗著主子的寵愛,僭越無禮,任意妄為,直接拖出去打死就行了,他又為什么要惱火? 杜薇覺著他的手越來越用力,聽他咬著牙冷笑道:“你以為憑著這個你就能脅迫我了?!” 杜薇脖子被他用力鉗著,所有的氣就像是被封住,出不來也進(jìn)不去,只能扯了他的袖子,斷斷續(xù)續(xù)地道:“奴婢...脅迫您...什么了?只是...交換而已。” 是啊,交換,這世上有什么不能被拿來算計的?人和人本就是算計來算計去,他和人合謀算計過,也算計過別人,這次只不過是不小心著了道兒,被人算計了而已。她說的沒錯,這事兒對他百利而無一害,他為什么不答應(yīng)? 他冷靜下來了,卻也失望透頂,也不需要她在一旁分析利弊了,垂眸看了眼俯低身子大口喘著的杜薇。 剛才還是相談甚歡的一雙人,轉(zhuǎn)眼就成了這樣,看著就讓人心涼。 他在原地默默地站了一會兒,淡淡道:“你說你有法子救下江夙北,我就讓你試試,不過這是要命的大事兒,你若是不能成,就自己了斷了吧?!彼凵衤乩鋮s下來,說不出失望還是厭棄:“若是成了...你也不必到我身邊來伺候了,去西府吧,我不想再瞧見你了?!?/br> ☆、第59章 雖然心里已經(jīng)有了些底兒,但真的聽他親口說出來,杜薇神情還是迷怔了片刻,才緩緩福身道:“是?!?/br> 她本覺著宮留玉是個絕對理智的人,在任何時候都能站在對自己有益處的一方,所以這次她才敢大著膽子把他也算計了進(jìn)去,她知道他惱歸惱,但做這種對自己有好處的事兒的時候是不會拒絕的。可現(xiàn)在看到他冷到極處的表情,她頭一次覺得有種莫名的揪心。 她想了想,福身道:“這事兒不是一方能成的,督察院的不是要求幾個賬房先生抄錄賬本子,然后讓西北行商畫押嗎?賬本原本您弄不到,這個抄錄之權(quán)您弄到應(yīng)該不難吧?”她又垂眸繼續(xù)道:“還請您準(zhǔn)備墨魚汁子給奴婢?!?/br> 她不等宮留玉發(fā)問就繼續(xù)道:“墨魚汁子也是黑色的,寫出來的字和平時用墨水寫出來的字并無區(qū)別,只不過過上個幾日就會慢慢地消失,咱們抄錄的賬本子明著看上去是和原本一樣,別人若是查驗賬本內(nèi)容,必然查驗不出結(jié)果來,到時候哄著那個西北行商畫了押,等再過幾天文案的時候,上面的字多幾筆少幾筆或者多字少字,就跟咱們沒得關(guān)系了,等賬本子一改,江指揮使自然可以脫險?!?/br> 金陵離海邊不近,而且如今又是冬日,墨魚并不好弄,不過這對宮留玉來說倒不是什么大難題,他一直想在賬本上下文章,沒想到卻是進(jìn)了死胡同,杜薇卻另辟蹊徑,直接想出了改賬本的法子,他神色復(fù)雜地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淡淡道:“我立時命人給你備上,你需要什么只管向陳寧討就是了?!?/br> 杜薇緩緩點頭,兩人默默無言,她忽然垂頭道;“是奴婢對不住您?!比缓缶凸碜吡顺鋈?。 有些事兒她不是不知道是錯了,可明知是錯的還不得不做,這才是無奈之處。李家想要她的命,可她親娘還捏在李家人手里,她就是想想個狠毒的法子把李家連根拔了也不能,偏偏她的身上的隱秘又沒法對宮留玉說,就是想光明正大地求他幫忙也不能,她也只好想出了這么一個交換的法子,人生的不如意之處,大抵就在于它的錯綜復(fù)雜,你算計來我算計去,那點子情分也就算計沒了。 她走出了抄手游廊,長長地嘆了口氣。 宮留玉果然說到做到,她剛回屋不久他就命陳寧把要的東西送來了,杜薇用毛筆沾了墨魚的汁水慢慢地寫著,其實這改也是有方法的,比如賬本上寫著‘紫貂四百’,那個‘百’字就可用墨魚汁子寫,等到了時候,上面的字自然會變成‘紫貂四’,足足少了十倍,紫貂四十可以說是受賄,四條紫貂最多算是送禮。 還有記下江夙北的回禮,他知道這行商存的是什么心思,所謂回禮也不過意思意思,杜薇卻要讓兩方數(shù)額相等,必須得在數(shù)量上下文章。 前世她也是憑著這個法子才得了江夙北的賞識,如今她為著自己,還得救江夙北一次,有的事兒果然躲也躲不掉,她循著前世的記憶慢慢地改著,又怕時間太短字跡消失不了,便時不時吊著火爐烤上一陣。 她連夜趕工,終于在三天之前抄錄完了交給宮留玉,至于之后的事兒就不是她該cao心的了,反正宮留玉和江夙北能辦妥就是了。 她做完了這些活兒,連夜收拾東西離開了他的正院,那天從傍晚就下起了雪,檐下的燈籠被拍的啪啪響,在門首交替變換出一層迷蒙的光,她沒注意到的是,他立在門口目送著他離去,神色復(fù)雜,等她若有所覺地轉(zhuǎn)過頭去的時候,門沿上卻是空無一人。 杜薇這次從正院到西府算是被貶,當(dāng)然沒第一次住在西府那么大的體面,所以只分了間偏屋,冬冷夏曬的,她也一言不發(fā)地走了進(jìn)去。 她抬眼看了看屋子,里面空蕩蕩的,只有鋪了薄被的木板床,和一張四方的桌子,連個暖爐也沒有,她一轉(zhuǎn)頭問帶自己過來的管事娘子:“這里沒得爐子嗎?” 那管事娘子眉眼細(xì)長,瞧著有些眼熟,聞言揚了眉毛,神情滿是尖酸:“爐子?你還想要爐子,還當(dāng)你是在正院里做活呢,我說姑娘啊,你又不是主子,咱們做下人的就這待遇,不比主子金貴,你既然掉出了安樂窩,那這些苦也合該你生受著!” 杜薇仔細(xì)打量了她幾眼,直看得她有幾分心虛地別過臉,才慢慢問道:“敢問嬸子和紅玉是什么關(guān)系?” 那管事娘子一怔,下意識地答道:“那是我侄女?!彼@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就答了,惱羞成怒地道:“你問這個做什么,跟你有甚干系?!” 杜薇長長地‘哦’了聲,那日紅玉被宮留玉剪了舌頭,她當(dāng)時又在場,所以院子里都風(fēng)傳說紅玉受罰是她唆使的,如今看來,這個管事娘子八成也是這般認(rèn)為的,她垂頭想了想,繼續(xù)問道:“不知嬸子如何稱呼?” 管事娘子以為她是要巴結(jié),冷冷地哼了聲:“姓崔,你叫我一聲崔娘子就是了?!?/br> 杜薇緊著問道:“敢問崔娘子屋里可有爐子?” 她屋里生了個大鐵皮爐子,外面架起了煙囪,就是想否認(rèn)便否認(rèn)不了,結(jié)舌了幾句,才惱道:“我是管事娘子,能跟你這個小蹄子一樣嗎?!” 杜薇見這屋子偏僻,四周就她孤零零的一間房,便探了探頭,繼續(xù)問道:“那敢問其他丫鬟的屋子里有沒有燃爐子呢?” 宮留玉府上的賞銀不少,福利也好,丫鬟們屋子里自然都燒著炭,崔娘子張著嘴想說幾句,但又想不出反駁的由頭,便只能恨恨地道:“小蹄子問題還不少,人家那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清白當(dāng)差的,這才有那個福氣,你一個犯了錯和被攆出來的,也妄想和其他人平起平坐?!”她又略微揚了揚頭,對著杜薇道:“你招子放亮點,如今老娘才是管你的人,你的頂頭上司,自然是我說什么是什么,哪有你插嘴的地方?!” 她說著就伸出尖尖的指尖來戳杜薇的額頭,杜薇不動聲色地避了過去:“我是個沒本事的,討不了娘子的好,可有件事我得弄明白了,娘子方才說‘你又不是追,咱們做下人的就是這待遇’若是我沒聽錯,娘子的意思應(yīng)該是主子才使得了炭火吧?咱們府上的正頭主子只有殿下一個,按照您的話,該用炭火的也只有她一個才是,您房子里生起的爐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兒?” 崔娘子被她捏住了話柄,要說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里,憋了半晌才道:“你蠻纏什么呢!” 杜薇冷冷地瞧她一眼:“崔娘子把話說清楚,你可是把自己當(dāng)主子待,若是不是的話,咱們就去陳管事那里理論理論,看看您說得話是什么意思,既然是主子才能用的東西,咱們就做下人的自然是用不得,大家伙兒一起聽了,就在這冬日里凍著吧!” 崔娘子被她堵得手足亂顫,不過鬼神怕惡人,她雖想給自己侄女出氣,但好賴還是分得清的,若杜薇真不管不顧地鬧出去,她指定是要倒霉。 她腦袋上的銀釵被氣得一陣亂晃,用力咬了咬牙,轉(zhuǎn)身道:“你跟我來!”一轉(zhuǎn)身去了。 杜薇不急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等她取了鑰匙去了庫房,拎出爐子和份例的炭火,一把塞給杜薇,冷笑道:“怪道你能讓紅玉吃了大虧,果然是個有本事的,只是別犯在老娘手里,小心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她說完就道出一長串活計指派給杜薇,甚至包括了外院小廝才干的擔(dān)水劈柴之類的粗活。 紅玉的事兒跟她沒得半分干系,她略抬眼看了眼崔娘子:“紅玉自己惹了殿下不痛快,我當(dāng)時已是提點過了,她執(zhí)意不聽,誰又幫得了她?” 崔娘子沖著底下啐了口:“你辯個什么?現(xiàn)下曉得怕了?小賤人,若不是你在里頭攔著,憑我內(nèi)侄女的樣貌又能輸?shù)恼l去?你就是嫉妒她模樣好,這才故意使壞,年紀(jì)不大,心思倒是毒得很。”她用腳搓了搓地面,冷笑道:“如今你犯到我手里,我就定要為府里拔了這根毒瘤!” 杜薇看了她一眼,抱著懷里的爐子轉(zhuǎn)身去了,話說到這個份上,她已是打定主意要撕破臉,她再怎么解釋也是無用,接下來就只能各憑手段了。 她默默地回到屋里,就覺著一股凝實了的冷氣迎面撲了過來,激的她打了個噴嚏,忍不住苦笑著搖搖頭,正院里有地龍還有暖爐,蓋層薄被就很暖和了,她果然是在正院養(yǎng)的嬌氣了,連這點冷都受不得。 她一邊生爐子一邊鋪床疊被,不知不覺已經(jīng)忙到了后半夜,崔娘子給的炭是最次等的黑炭,一燃著就是一股黑煙冒了出來,她忍不住捂著鼻子咳嗽了幾聲,這才覺得喉嚨一陣刺疼,原來是腫了起來,她用銅壺?zé)怂豢谝豢诼剜ㄖ?,獨自坐在全黑的屋子里,靜靜地直到天明。 她不想再被人捏住把柄,便起了身舒活了筋骨,準(zhǔn)備出去做活計,人還沒走到院里,就聽院門口傳來一聲呼喊:“杜薇可在?” 杜薇出門看了看,發(fā)現(xiàn)院門口站著的是當(dāng)初跟紅玉一起送來的胭脂,她一向?qū)Χ呸辈焕洳粺岬?,自從紅玉被趕出去之后更是縮在外門不敢出來,如今她見了杜薇,卻笑得一臉親熱,上前幾步就要挽住她的手臂,嬌聲笑道:“你怎么住的那么偏,我可是找了好久呢?!?/br> ☆、第60章 杜薇不著痕跡地避開她伸過來的手臂,轉(zhuǎn)頭問道:“你來找我有什么事兒?” 紅玉被剪了舌頭,杜薇被趕了出來,如今宮留玉正院里的丫鬟就剩了她一個,想必她的日子過的是極得意的,大冬天的穿著顏色鮮亮的大紅金枝線葉紋長褙子,底下配著蜜米分色鑲銀絲萬福蘇緞長裙,貼身的布料勾勒出起伏的身材,只是在冬日里凍的嘴唇發(fā)青。 又一股冷風(fēng)襲來,她勉強止了寒戰(zhàn),嬌笑道:“沒事兒還不能來看看你。”她邊說邊揚了下手里的絹子,極刻意地嘆了口氣:“說起來咱們也算是在一個院子呆過的,看見你這樣我也不落忍得很,要不要我去求求殿下,把你從西府再調(diào)上來?貼身伺候自然是不能了,不過在院子里當(dāng)個粗使丫鬟還是可以的。” 杜薇看了她一眼,正想說話,突然灌進(jìn)來一股冷風(fēng),激的她捂著嘴咳嗽了幾聲。 胭脂用力把絹子在面前舞了幾下,像是要驅(qū)趕著什么一般,然后皺眉道:“你這才來一個晚上怎么就染上了病?”又掩著嘴輕笑道:“我曉得了,你是輕省日子過久了,一點苦都受不得,可惜了,主子現(xiàn)在不想見你,你只能在這里熬著吧?!?/br> 杜薇勉強止了咳,抬頭問她:“你來是有什么事兒。” 胭脂心里冷哼了一聲,她今兒個來本是有事兒要找杜薇,只是見她仍舊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莫名的不舒坦,這才說出話來刺她幾句,沒想到她連眼神都沒變一下,她皺了皺眉,想到今日來的目地,勉強壓了火,換了笑臉出來:“我看了你給殿下做的繡活,一針一線都極是精巧的,難怪當(dāng)初能得殿下的喜歡,如今你雖離了正院,殿下卻仍舊惦記著你的手藝,所以命我來問問你手里還有什么沒來得及給他的繡品?” 宮留玉會為了這種小事兒打發(fā)人來問?這謊說的也太沒譜了些。杜薇淡淡地看她一眼:“沒了?!?/br> 胭脂才不信她手上沒有剩余的活計,當(dāng)初杜薇做繡活她可是看見的,那么些布帛絲線,怎么可能就做出來一雙靴子?她眼一瞪就要發(fā)火,不知又想到什么似的,靠近了她幾步,低聲笑道:“我知曉你手上還有的,只是不肯給我,可你想想,我是要幫你求情的人,總不能兩張嘴皮子干說吧?若是拿了你做的東西過去,殿下見了喜歡,我這邊也好說嘴不是?” 杜薇卻是給宮留玉做了不少東西,不過她還沒來得及給,李家的事兒一出她就被趕出來了,她又不是那種上趕著的人,因此東西放在她手里正不知道怎么處置。不過交給胭脂卻絕對是rou包子打狗,她又抬眼看著胭脂,慢慢地道:“你抬舉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做那么些,再說了,你也是女兒家,一點子繡活還不會做嗎?” 胭脂聽了這話,臉色一變道:“我告訴你,你眼睛放亮些,如今殿下明擺著不待見你,你還當(dāng)你是正院那個管事兒丫鬟?趁早別做夢了,還不如老老實實地把東西拿出來給我,等我發(fā)達(dá)了,沒準(zhǔn)還能拉拔你一把!” 她看著杜薇一臉淡漠心里就止不住的冒火,都是丫鬟,誰又比誰高貴到哪里去了?可杜薇偏偏不一樣,她舉止雖恭謙,卻處處都透著股矜貴,即使彎腰行禮的時候都帶著貴人般的從容,面上從來是寵辱不驚,這股子淡然讓杜薇在丫鬟堆兒里格外出類拔萃,也讓她嫉恨,讓她惱火。 如今杜薇落魄了,她為甚還能這樣矜貴?為甚還能這般自若?她為什么不哭著求自己,求自己拉拔她一把,好讓她不至于在府里沉淪下去。她今日特地打扮了過來,就是想見見杜薇也嫉妒懊悔的眼里冒火的樣子,可眼前這人平和依舊的神態(tài)卻讓她的愿望一下子落空了。 杜薇見她臉色變幻,忍不住訝異地挑了挑眉毛。她喉嚨一癢,忍住即將溢出的咳嗽,緩緩的道:“拉拔倒是不用了,你...”她眼挫瞄到已經(jīng)進(jìn)院的崔娘子,轉(zhuǎn)了話風(fēng)道:“東西我可以給你,只是有些細(xì)處我還沒處理完,東西也顯得毛糙?!?/br> 胭脂不耐道:“那你倒是快做??!” 杜薇垂了眼道:“你說笑了,崔娘子給我派了那么些活計,我哪里有時間趕工?” 她這邊話音剛落,就聽崔娘子那邊高聲喊道:“旁的人都上工了,就你個賤蹄子還躲懶,打量著我沒法子治你是不是?!” 杜薇看了胭脂一眼,轉(zhuǎn)身道:“我要去做府里的活計了?!?/br> 胭脂忙攔住她,不悅地問道:“那我這邊怎么辦?” 杜薇道:“什么時候得閑了再說吧?!?/br> 等她得閑?那要等到什么時候?胭脂轉(zhuǎn)過頭對著崔娘子道:“娘子,杜薇今兒個的活能不能先撂下,等她有時間了再做,她這邊還要幫我做活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