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藍云很有禮的朝他彎腰別過后,才邁步走出去,門外法空正等候在那里。 看著他從樓上下來,平掌柜的忙走出柜臺朝他恭敬的道:“圣僧請!” 藍云面色淡然的朝他輕頜首:“阿彌陀佛!” 送走這今天唯一的客人,平掌柜的走回到柜臺看著冷清的大堂,哀聲嘆了一聲,他真不明白東家是怎么想的,這兩個多月來,除了這圣僧偶爾會來喝茶外,幾乎沒有人上門光顧。 他都在擔心再這樣下去,東家會不會將茶樓關(guān)門大吉了。 小虎子將手里的糕點塞到嘴里,拍拍手道:“平叔,你又在哀聲嘆氣了?!?/br> 平叔白了他一眼:“你就知道吃,再這樣下去,說不定過不了多久,我們又得沒活做了。” “才不會呢,東家說了,牛老板知道鋪子里的情況,所以租錢要的很少。”小虎子嘟嘴。 平叔看了他一眼,就算租錢要的少,可他還有他一家三口的工錢要不少呢?不過這話他也不會對他說就了,說了他也不明白。 “平叔。”寧青從樓上走下來。 平叔慌忙回身行禮:“東家?!?/br> “不必擔心生意,不必擔心生意不好,待再過些時日,生意就會好起來了?!睂幥嗟?。 平叔遲疑了一下,現(xiàn)在之所以沒人上門,是因為京城里大家都還在忌憚著兩個月前他們茶樓鬧鬼一事,不過話又說回來,那日聶公子給的銀子倒是很多,也難怪這些日子生意一直不見好,東家也不急。 寧青走至窗邊,推開窗,一陣涼風吹來,看著窗外的天空,他靜靜的出神了。 …… 無論如何命令甚至是將刀架在守門禁軍脖子上,楚玖兒還是沒能出宮,她氣到了極致反而面色平靜了下來,冷冷的掃了一眼跪在她面前一排全都視死如歸的守門禁軍,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往回走。 小滿子緊懸著的心終于落回到了胸口處,他還真擔心公主會將這些人統(tǒng)統(tǒng)都給殺了呢? 他抬頭偷偷的看了一眼往回走看似平靜接受了不能出宮的公主,這讓習慣了她蠻橫舉止的小滿子很是膽戰(zhàn)心驚,公主今天有些不對勁,難不成是被氣的太厲害一口氣緩不上來了? 楚玖兒確實是氣的厲害了,要不是她上次被榮太后下狠心教訓了一下,認清了一些事情,剛剛她一定會殺了那些阻攔她的人。 不過,現(xiàn)在她不會了!這兩個月她跟著母后去了避暑山莊跟著母后學了很多以前她不愿意去學的東西。 在經(jīng)過御花園的時候,傳來一陣陣嬌笑聲,讓原本大步走過的楚玖兒猛然停住步子,危險的瞇起了眼睛。 御花園其中一座賞花亭里,坐著三名女子。 為首的正是近些日子在宮中風頭無兩的賢妃,陪坐的是貴妃和德妃。 按理而言,這貴妃和德妃都比賢妃有資歷,但一個二品一個三品都架不住這一品賢妃,所以盡管兩人忿忿不平的咬牙切齒,卻都面帶笑容的陪坐著,說些應(yīng)景話偶爾再刺上一兩句。 白初月微笑著陪坐著,面容親切溫和,無論兩人說什么,她似乎都有如一團棉,任你怎么發(fā)力她都不接,這讓德貴二妃很是氣不過,卻又無可奈何! 直到林貴妃眼尖的看見了楚玖兒正要從御花園穿過,有心想要拍拍九公主的馬屁,就笑道:“要我說呀,太后出宮去避暑山莊回來,容光煥發(fā)都是九公主的功勞?!?/br> 兩人聽聞林貴妃話鋒轉(zhuǎn)的實在是太過突兀,都不動聲色的張望了一眼。 王德妃正欲開口,卻眼著白初月對自己使了一記眼色,她一愣,卻下意識的沒有出聲。 正疑惑的時候,只見楚玖兒走過來,手里的長鞭對著林貴妃就是一劈,嚇的林貴妃花容失色,尖聲驚叫了起來。 王德妃也驚的張大嘴。 雖然楚玖兒控制了力道沒傷著林貴妃,但林貴妃高聳的飛天鬢卻被楚玖兒一鞭給劈散了,滿頭的金釵都散掉在地上,她自己也嚇的驚魂未定的跌坐在地上。 王德妃這才知道這林貴妃是馬屁拍在了馬腿上,心里一方面為林貴妃遭此打臉很是高興,另一方面她忍不住的看向白初月,她為什么要提醒她? 白初月不理會王德妃的打量,靜坐在那里不動。 楚玖兒冷眼掃過三人。 一旁的小滿子看著因為受驚嚇而說不出話來的林貴妃,心里直喊姑奶奶,這下子林貴妃肯定要去皇上那告狀了。 待到林貴妃回神之后,她整個人都氣的渾身發(fā)抖,指著楚玖兒半天都說不出來,最后顧不得自己的狼狽哇地一聲就哭著沖了出去。 王德妃張了張嘴,但想想還是算了,現(xiàn)在林貴妃肯定是沖去乾承殿,如果皇上真要怪責九公主,自然會讓人來宣她們前去,如果皇上息事寧人,她跟過去反而是自討沒趣,而且九公主還在這里呢? “德妃娘娘,請你回避一下,本公主有話要和賢妃娘娘說?!?/br> 王德妃忙笑道:“好,好,那我先回宮了?!?/br> 王德妃帶著一群宮人離開了,白初月淡看了一眼,其余宮人都朝著兩人福身后退了下去,賞花亭只剩下白初月和楚玖兒。 楚玖兒坐下,冷眼看著白初月:“你使了什么法子讓我皇兄封你為妃?” 白初月微微一笑,卻笑而不語。 楚玖兒瞇起眼,到也不惱,只是慢條斯理的道:“好,那我再問你,如果想要一個男人不得不娶那個女人,什么法子最好?” 白初月伸出手輕觸著桌上精致的白玉杯,依舊是笑而不語。 楚玖兒冷笑:“白初月,你是個聰明人,就算你現(xiàn)在依仗著我皇兄對你寵愛,但是你能受寵到何時?你敢得罪本公主,本公主有的是法子收拾你,希望你不要后悔。” 白初月看著她離開,緊繃著的心弦這才暗暗松開,再想著九公主的話,心里不由的苦笑。 所有人都想知道她為什么能得到皇上寵愛? 可是她的法子就算告訴九公主,她也用不了,再說,有些事情既然是注定的,就算九公主拼命的想改變又怎么可能? 至于九公主的威脅,白初月嘆息一聲,她當然知道在這后宮生存光靠皇上寵愛是不可能長久的,她當務(wù)之急是必須要生個皇子傍身。 可是……恐怕皇后不會同意她懷上龍種,而現(xiàn)在她又得罪了九公主,反正九公主明年年初就要嫁去周國,她倒是不怕。 但是知道她得罪了九公主,恐怕太后也會對她有意見。 想到這里,白初月眉心緊蹙了起來,都是林貴妃,要不是她想要借機奉承九公主也不會惹來九公主。 說起這九公主,她心里有些怪異,在夢里,太后反對讓九公主嫁去周國,還是九公主勸住了太后呢,怎么?現(xiàn)實里九公主如此激烈? 如果她猜的沒錯,剛才九公主應(yīng)該是出宮被阻攔了,只是這下令禁止的人是太后呢還是皇上? …… 夜色如濃稠的墨,深沉得化不開,今晚天上沒有明月,賞月別院只有因為輕風吹晃的那一排排宮燈散發(fā)出來的光亮。 藍云住的院子是較為偏僻的西后菀。 佛堂后殿,法空與藍云并排盤腿在金佛前打坐入定。 不知道過了多久,法空耳朵微動,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一襲白色僧袍的主子,嘴角暗自抽了抽,又重新閉上眼睛。 守候在外室的福公公看著走進來的皇上,心里劃過一絲疑訝,今天又不是滿月,皇上怎么會來? 不過,這念頭在他心里一閃而過,甚至讓他都來不及細想就忙上前請安,卻被制止了。 福公公恭敬的退至一旁,與一旁的小莫子各站一邊守候著。 楚鴻輕步走進佛堂,看著盤腿坐在一排排紅燭前那一襲白布僧衣的少年,一顆心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勒著又像是被一只手抓住一樣,陣陣緊縮。 紅燭下,他身上的僧衣如雪如月,恍若傾城,又飄然如仙。 “咳咳……”楚鴻輕咳兩聲。 正在打坐入禪的法空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可藍云卻只是眉心輕蹙,淡聲道:“師兄,你先下去吧?!?/br> “是?!狈諒娜莸钠鹕?,然后朝著楚鴻行了一記佛禮走了出去。 楚鴻看著坐在那里還在入定的少年,悄然無聲的走了過去。 “皇上不妨也試試,打禪入定是能夠讓身心都得到安定安寧的最好方法?!?/br> 楚鴻皺了皺眉,卻依言在他身旁的錦墊上盤腿坐了下來,看了他一眼,本是想學學他的樣子,卻在看到他如畫難描的側(cè)顏時,一陣失神。 他為自己今天上午還下定的決心而自嘲,除非他真的能克制自己不來見他,否則看他一眼,他就會忘了堅持忘了決心。 克制的目光在他臉上輕淡地游移著,卻似乎仍是讓他感覺到了,一雙清瞳筆直的看向了他。 明亮的眸瞳中,帶著一種不諳世事的天真,卻又似乎蘊含著頓悟世事的寧靜和冷看塵世的清冷。 楚鴻突然覺得自己內(nèi)心里的想法實在是齷齪,他有些狼狽卻硬是裝作若無其事的移開眼。 藍云看著他,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解:“陛下似乎有煩心事?” 楚鴻垂眸:“圣僧什么時候開始參佛?” 藍云想了想,回答道:“從一出生,我的眼前就都是佛,看的也都是經(jīng)書,習的都是佛理。” “那圣僧曾經(jīng)生過雜念嗎?” 藍云點頭:“有?!?/br> “什么時候?因何事?”楚鴻忍不住問道。 “在師尊圓寂的時候,小僧很難過,看不透生死,心里生出雜念,直至現(xiàn)在都未能參悟化解心中雜念?!?/br> 楚鴻眼色一閃:“師尊?” 藍云點了點頭:“師尊領(lǐng)著我和法空師兄習佛參佛,可是在我八歲那年,師尊圓寂了,師父說,師尊圓寂是功德圓滿了,可是我卻開始生出懷疑,師尊真的超脫了塵世,羽化成佛了嗎?” “朕只聽說圣僧來自縹緲虛無山,卻不知道縹緲虛無山究竟位于何處?” 藍云有些為難,但還是坦白道:“阿彌陀佛,請陛下恕小僧不能相告,師父說縹緲虛無山已經(jīng)不屬于塵世,不能讓塵世中人前去打擾?!?/br> 楚鴻心里很失望,但卻也知道這事急不得:“那圣僧下山是為了何事?” 藍云這時候面色依舊有些為難,楚鴻見狀,微微瞇眼:“難道這也是不能相告之事?” “阿彌陀佛,倒不是不能相告,而是小僧自己也不知道?!?/br> “這是為何?”楚鴻訝問。 藍云輕嘆了一聲,原本挺的直直的身體突然泄氣般的軟了下來,雙手撐在膝上,托著精致絕倫的臉蛋,清冷平靜的眸子浮上幾許困惑和不解。 “因為師父說,我塵緣未了,所以心有執(zhí)念參不透生死,才會趕我下山入世。” 楚鴻不知道為什么覺得自己喉嚨有些發(fā)干,心跳也有些莫名的加快,卻扔是按捺住問,若無其事地問道:“那……你師父可有說過是什么塵緣?” 藍云搖頭:“師父沒有說,他只是給小僧講了一句話,讓小僧參悟?!?/br> 楚鴻情急的朝他挪進靠近一些:“什么話?” “前世是誰埋了你!” 楚鴻怔愣:“什么?”前世是誰埋了你,這是什么話?他怎么就聽不明白? 見他不明白,藍云嫣然一笑,像個少年一樣純透,又似少女一般嬌美,仿佛讓一切黯然無光! 楚鴻看著近在眼前綻放的笑顏,眼神有片刻的迷惘。 不過,他很快就回神,看著眼前的人,眼底浮現(xiàn)幾分笑意,心神一動,忍不住伸出手去戳了戳他的額頭,語氣里含著他自己都沒有發(fā)覺的溫柔:“小和尚也會取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