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之前巴掌大的血玉,如今已成焰火,在碩大的鼎爐里盛開。 之涼道:“聚魂瓶的第二步是十方土,本來你如果尋著十方土,只要在焰靈玉之火上燃燒七七四十九日,加上我的煉制,便能成聚魂瓶的雛形?!?/br> 阿媚盯著焰火。 她忽然說道:“之涼,我之前與浮圖交戰(zhàn)時,險些被焰靈玉的火燙到,很疼很疼。若是司空在里面燒上四十九日,那該有多疼。你……不要打這個主意?!?/br> 之涼說:“你呀,不僅較真而且還重情。” “我覺得挺好的。” “嗯,我也覺得挺好的。”他又說:“幽山離妖界不遠,若一時半會想不出辦法,干脆先去找清光毫吧。我會盡我所能煉制聚魂瓶,還你一個父王?!?/br> “嗯?!?/br> 煉器房外,司空睜大著水汪汪的眼睛,默默地看向云川。 云川雖然挺討厭璟流這張臉的,但是這個縮小版的璟流卻實在討厭不起來。他變成人形,摸了摸司空的頭,說:“我也會努力想辦法的,你不要擔心?!?/br> 司空問:“娘的爹打不打娘?” 云川說:“肯定不打,妖王對阿媚可好了。若無妖王,之前忘記前塵的阿媚說不定會被欺負了去,也沒有今日的阿媚?!?/br> 司空腦袋有點轉不過來,半晌才說:“沒有娘的爹,就沒有現(xiàn)在對我好的娘,對嗎?” 云川點頭。 . 十方土不屬五界,五界的任何結界于司空而言都只是虛設。他輕而易舉就進入了之涼的煉器房。 他仰著脖子,看向碩大的鼎爐,小拳頭握得緊緊的。 其實,他有點害怕的。娘說被焰靈玉的火燙到會很疼很疼,他也很怕疼的??墒撬膊幌肽镉H為難,爹爹也不會希望娘親傷心。 所以,他要勇敢起來! 能被娘親需要,疼一點,應該也是沒有關系的。 小短腿踩了幾步,他搬來一架扶梯,慢慢地爬了上去。剛剛靠近,熱浪撲來,讓他害怕得抖了幾下,小拳頭顫顫巍巍握緊。 他說:“不要害怕。” 他說:“我本來就是土,不怕疼的……” 他說:“我想讓娘親開心?!?/br> 他閉上眼睛,一躍而下。 . 就在此時,煉器房的門轟然被推開。 鮮艷的紅影閃過,牢牢地抓住了司空的一只手。 “司空!沒有人讓你去犧牲!你這股傻勁哪里學來的!”她有點生氣,沒有想到司空會這么做,若非她睜眼后發(fā)現(xiàn)司空不在出來尋他的話,恐怕就遲了。 火焰已經(jīng)纏上司空的一只腳。 熱浪太過猛烈,讓熟悉火的阿媚也無所適從。 司空睜開眼,驚喜地道:“娘!” “不要喊我娘!” 司空堅定地道:“我想救娘的爹!娘,你放手?!?/br> 她快氣瘋了!放放放放你全家! “住嘴!我現(xiàn)在拉你上來。”她忍著迎面撲來的熱浪,正要使勁時,司空忽然拼命地掙扎。盛著焰靈玉之火的鼎爐轟然倒塌,阿媚一手扯人,當即一個旋轉,落地。 鼎爐的火遇上木質的扶梯,迅猛地燒開。 不過是眨眼間,阿媚身前已成一片火海。 司空已然昏了過去,被阿媚牢牢地抱在懷中。鼎爐的火還在燃燒,可是卻沒之前那般兇猛。她不能撲滅周圍的火,天地間焰靈玉只得一個,如今已然煉制成火。 她掐訣設了結界,將司空放下。結界可以為他抵擋一時半會的焰靈玉之火。 她冒著熱浪,一步一步走到鼎爐旁。 她不敢使用任何法術,之涼曾說過聚魂瓶不屬五界,一切五界的法術有可能會與它相克。鼎爐燙如烙鐵,她剛伸手觸碰,便被燙了回來。 她頭一回感覺到人生如此絕望。 就在此時,火海之中倏然出現(xiàn)一道從天而降的人影,鼎爐在那一雙穩(wěn)如鐵的手掌之下慢慢立起。艷麗的花袍子華光流動,在火海之中璀璨如星華。 一聲輕喝。 一顆血紅的珠子浮在半空,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血紅珠子吸收,落于鼎爐之內(nèi),轟地一下,迸發(fā)出熊熊之火。 他對地上的她伸出寬大的手掌。 “對不起,我來遲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更新來啦~~~ ☆、69|第六十八章 他沉靜的眉眼,熟悉的神態(tài),以及那張噙著笑意的薄唇,仿佛對她如今的臉沒有任何詫異和驚奇,仿佛她一直就是這個模樣。千百年的師徒相處,她此時此刻又怎會猜不出璟流已然識破她的身份。 他的手停在半空。 她面上的猶豫和不知所措,一覽無余。他沒有開口催促,耐心地等著她。直到她垂下眼,還未來得及自己站起時,一雙有力的手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抓住她,手掌被包住,一股強而有勁的力道逼她站起。 多么可怕的默契。 一個眼神,他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她像是一個被逼到懸崖邊上的人,已經(jīng)無路可退。就在此時,之涼與云川的聲音前后響起——“焰靈玉!”“阿媚!”兩道人影閃現(xiàn),云川直奔阿媚,他警惕地看著璟流。 “你怎么又來了?” 璟流沒理他,卻是松開了阿媚的手。他徑直走向昏倒的司空,碰上阿媚的結界,手指輕動,解了禁制。司空的一只腳已經(jīng)燒得皮rou焦黑。他蹲下來,捧起司空的腳。 恰好這會,熱浪已消,司空逐漸蘇醒。 “爹爹……”他迷迷糊糊地喊著。 璟流另一只手輕輕撫過他的雙眼,司空只覺睡意卷來,又重新合上雙目。他先使了仙術,凍住了司空的腳踝,隨后取出半個巴掌大的小刀,無比輕柔地將燒焦的皮rou割下。 睡夢中的司空沒有察覺到任何痛楚。 云川著急,“你……”被阿媚拉住,她對他搖搖頭,低聲說:“他在救司空?!北M管她很不愿意承認,可是她也只能承認,方才若沒有他,焰靈玉與司空她或許只能擇其一。 . 一直在查看焰靈玉之火的之涼驀然倒抽一口氣,隨即他的眼睛變得明亮而興奮。他開始掐訣往鼎爐傳送法力,鼎爐發(fā)出淡藍的微光。 他全神貫注地盯著鼎爐。 半晌,他收回手掌,對阿媚道:“你過來看看?!?/br> 阿媚在焰靈玉之火上盯了老半天,也沒看出什么特別的地方。之涼卻格外興奮,一改平日溫和的語氣,連話音都帶著一絲激動:“司空掉進火里了對吧?你看,那是他的腳燒出來的黑點,那就是聚魂瓶的材質?!?/br> 黑點太小,連半個尾指大小都沒有。 阿媚看得快瞎了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云川探頭望來,除了熱得能讓臉燙紅的火浪之外,他眼睛里也沒什么都沒看見。之涼倒也不在乎,煉制聚魂瓶讓他的人生充滿了驚喜,細微的一點發(fā)現(xiàn)就足以令他欣喜不已。 只不過可惜的是,十方土只掉了一丁點在鼎爐里。 他掃向某一處。 司空腳踝以下的焦黑已經(jīng)消失,皮rou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在生長。不過是眨眼間,便恢復了原來的樣子。璟流輕喝一聲,收回仙術,被凍得發(fā)白的腳掌慢慢恢復血色。 他徐徐起身,五指微張,變出一個與司空高度接近的甕。 之涼伸臂接住,蓋子一開,一股腥臭味傳出,里頭有大大小小的土塊,石粒,獸皮,甚至還有發(fā)黑的血。之涼有點潔癖的,當即把甕推得老遠。 “這是什么?” 璟流淡道:“十方土。”他緩緩地又道:“司空在魔谷的所有生活痕跡都在此甕中,你看著分離,加上方才司空燒焦的皮rou,足夠燒制聚魂瓶了?!?/br> 一聽到“十方土”三字,之涼登時把潔癖兩字都拋之腦后,宛如抱著一甕奇珍異寶,溫潤的雙眼像是會發(fā)亮一樣,當即將璟流阿媚云川等人一起趕出煉器房,廢寢忘食地開始研究。 . 司空仍然昏迷著,蜷縮在璟流的懷里。 他問:“司空睡在哪個房間?” 云川像是一只炸毛的貓!他憤怒極了!難得阿媚終于想起以前的回憶,與璟流一刀兩斷了。雖然他告白被拒,但是沒有璟流在,他總覺得自己還是有機會的?,F(xiàn)在不行沒事,一年十年百年千年,他們有漫長的時間??扇缃袼謥砹?,還像是一個英雄從天而降!他臉怎么那么大!明明以前傷害了阿媚,現(xiàn)在怎么能一個沒事人似的? 他語氣不善地道:“關你什么事。司空給我,我?guī)バ菹??!?/br> 儼然是保護者的姿態(tài)。 云川已經(jīng)做好在這里跟他吵上兩天兩夜的準備了,別以為司空喊他爹,他就真的以為自己是阿媚的夫婿!豈料璟流“哦”了一聲,大大方方地把司空塞到云川懷里。 他說:“麻煩你了,謝謝?!?/br> 云川被璟流這么好說話的態(tài)度弄得又懵又愣的,直到把司空抱回房間時,他才驀然反應過來。 他傻呀!竟然主動讓璟流和阿媚單獨相處!腦子有坑! 他急急忙忙地出去一看。 偌大的青道谷中哪里還有阿媚與璟流的身影? . 夜空如洗,星辰山河倒退,風拂過阿媚的臉,吹亂她的鬢發(fā)。方才云川一離開,璟流就道:“跟我去一個地方。” 她沒有拒絕,不言一發(fā)地掐訣騰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他看她目光如舊,半點也沒提花蘿的事情,仿佛她壓根兒沒有和花蘿換臉,又仿佛過去的事情不曾發(fā)生過。她不知道自己該以何等心情去面對他,過去之事她無法釋懷,她用了沉重慘痛的三百年令自己變得麻木,令自己有勇氣去喝下忘記前塵的孟婆水,可到頭來她忘了前塵,卻又再次愛上自己的師父。 造化弄人。 她將亂發(fā)拂到耳后,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去哪?” 璟流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快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