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榮則走到他身邊,手垂在黃予洋的手臂旁,微微低頭,看著黃予洋的電腦,看了幾秒,說:“你和夏安福在雙排?” 黃予洋感覺到印樂也在不住往自己這里看,仿佛很恐慌似的。黃予洋自己也莫名有點緊張,說“是的”,又抬頭看看榮則。 榮則臉上沒什么表情,從黃予洋的角度看,他的下頜線很清晰。 他的皮膚在普通人里算得上白皙,不過沒有黃予洋白,長相比黃予洋成熟一些,是二十二三歲的模樣,但似乎也不像純然的成年的社會人士。 讓黃予洋在瞬間唐突地覺得,榮則穩(wěn)重的表象下可能也有很多和他們這些普通人一樣的迷惘和稚氣。也沒那么不一樣。 “不是說找我雙排,”榮則還是看著屏幕,沒看黃予洋,慢慢對黃予洋說,“騙我的嗎。” 黃予洋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有點磕巴地說:“不是……馬上啊哥,就打完這把。” 榮則“嗯”了一聲,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第9章 榮則一來,訓練室的氛圍變得有些奇怪。 像急于擺脫黃予洋這個雙排對象似的,夏安福從黃予洋的上分掛件化身為風暴森林的戰(zhàn)神,迅速結束了這張地圖,退出了小隊。 黃予洋加了榮則,進入小隊語音,兩人開始沉默著排隊。 印樂幾人都不聊天了,只偶爾和游戲的隊友交流幾句。 黃予洋屬于不太能夠忍受安靜和無聊地等排位的人,不然也不會在排隊的時候找曹何籌復盤比賽。 等了三分鐘沒排進去,他就忍不住了,回頭看看榮則的電競椅椅背,在左下角給榮則發(fā)了個私信:【榮哥,1v1來不來?】 然后他聽見榮則在語音里說:“行。” 下一秒,榮則把黃予洋拉進了一張沒玩過的鐵路鎮(zhèn)單挑圖,黃予洋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英雄邊哨就被榮則一槍爆頭。 “……”黃予洋看著雙排對象的id“zrong”,抑制住習慣性開口罵人的沖動,用天真好學的語氣問榮則說,“榮哥,這張單挑圖我沒玩過,是怎么的玩呢?” 說話間,黃予洋的邊哨自動換成威廉姆斯,在另一個地點復活了,沒走幾步,被榮則再次擊殺。 “……”黃予洋有點無語地看著自己的威廉姆斯倒在地上的軀體。 “沒玩過嗎?”耳機里,榮則的聲音溫柔地傳進黃予洋的耳朵。 “沒呢,”黃予洋平靜地說,“可不可以教教我呀?!?/br> 威廉姆斯又切成了雪環(huán),這次黃予洋學乖了,躲到了一堵墻背后,仔細聽對方的腳步聲。 “死亡后隨機切換復活點位和英雄,”榮則說,“你在哪?” 黃予洋聽到了榮則的腳步聲,他轉了轉視角,看到了榮則的英雄胡里吉的背。 “這里呢,看見了嗎?”黃予洋說著,朝榮則猛開了幾槍。 屏幕左方zrong:yomvp1的數(shù)據(jù)從2:0變成了2:1,單挑時間還剩兩分零二十四秒。 水泥地上胡里吉的尸體消失了,黃予洋貼著墻往旁邊挪,開口說:“榮哥,你新隨機到什么英雄?。俊?/br> 榮則沒說話,黃予洋慢慢挪出房間,看見榮則重生成的多蘿西婭的身影在街角一閃而過。 “別跑啊。”黃予洋輕聲說,往多蘿西婭的方向走了幾步,越過街角,榮則就在他面前。 多蘿西婭是坦克位,單擊傷害量沒有雪環(huán)大,黃予洋占了傷害優(yōu)勢,迅速反擊殺榮則,比分變成了2:2。 “真好玩?!秉S予洋高興地說。 榮則還是沒說話,黃予洋用雪環(huán)跳了兩下,貼著墻去尋找榮則:“榮哥,你在哪,我來找你了?!?/br> 鐵爐鎮(zhèn)是張很小的工坊巷戰(zhàn)地圖,房間小,街道狹窄。 黃予洋仗著自己反應快,又拿了個輸出英雄,自信走在街上,沒想到一轉彎看見拿著傷害力最大的蒙哥馬利的榮則杵在門邊。 黃予洋嚇得掉頭就跑。 “怎么跑了?!睒s則反問。 黃予洋沒說話,跑到一間房里,隔著窗看外面,本想等著榮則路過,沒想到一探頭血就沒了。黃予洋不敢罵榮則,悲傷地“嗚”了一聲,而后好像聽見榮則很輕地笑了笑。 黃予洋忽然很有些恍惚,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三年前看榮則直播的時候,半夜兩三點,他打得快睡著了,靠在網(wǎng)吧的椅子上休息。 榮則如果因為隊友說的話或者誰的失誤這樣笑,黃予洋也會情不自禁地跟著傻笑一下。 然后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他變得有一點心跳加速,手握緊了鼠標。 單挑結束了,比分3:2,黃予洋本想再來一把,不過游戲排進了。 時間表上,上午打rank的時間并不久,他們剛排進第二把,就到了吃飯的時間。榮則和黃予洋得打完了再去宿舍餐廳,其他隊友先走了。 榮則坐在黃予洋背后,斜對面的位置。 結束游戲后,榮則先站起來,黃予洋轉著椅子回過頭看他。 黃予洋視力很好,他看見榮則的t恤下擺有些皺起,手垂在腿側。黃予洋那種恍惚的感覺又回籠,既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接近了他少年時的偶像,又莫名有些惶恐。 他仰著頭,看榮則的臉,不知道該說什么,于是說:“榮哥,吃飯去?” 榮則說“走”,黃予洋也站了起來,默默跟在榮則身旁,走出了訓練室。 榮則比黃予洋高小半個頭,私下像是話不多的類型。但黃予洋話很多,挨著榮則,沒話也想找點話聊。 他們走下基地樓梯,黃予洋走在榮則后面一點,忍不住說:“榮哥,你說今天下午我能不能打訓練賽啊?!?/br> 榮則回頭看他,黃予洋那股不安的勁又泛上來了,有些委屈地說:“好想打啊。” “我當時在wbg,經(jīng)理說我要是不來fa就不給我上場,”他一開始說就停不下來,“我被他們嚇死了,只能同意了?!?/br> 他們走到一樓,榮則雖然還是沒說話,但放慢了腳步,黃予洋又說:“昨天隊友們一開始不理我,教練又不讓我上。電腦都沒有,我真是怕得要命?!?/br> 黃予洋知道自己說太多了,榮則很可能不愛聽,這些話他對莫瑞都沒說過,不知道為什么和榮則走在一起就憋不住想說。 這天太陽很大,但空氣是微冷的。 榮則打開基地大門,風和太陽光都來到黃予洋面前。通往宿舍的步道被曬成亮灰色,初夏的灌木叢顯現(xiàn)出一種明亮的綠。 黃予洋抬頭去看榮則,榮則一半在陽光里,一半在室內的陰暗中,他微微垂頭,看著黃予洋。 黃予洋跟榮則對視了幾秒,心里不是很好受,很無奈又覺得或許沒什么說服力地解釋:“我不是想跟你賣慘?!彼拖铝祟^,想抽口煙,但沒帶煙,只能摸了摸口袋,說:“不知道能跟誰說。就是有點怕,不知道怎么辦?!?/br> 過了一小會兒,黃予洋感覺腦袋被人揉了一下,然后聽榮則對他說“我知道”,“沒事”。 第10章 午飯時龐治回來了。 他手上貼著膏藥,臉色不太好。 黃予洋和榮則進餐廳的時候,恰好印樂在問他:“醫(yī)生怎么說???” “做了電療,”龐治說,他看見榮則和黃予洋一起進來,頓了頓,又說,“先做兩個療程?!?/br> “這么嚴重嗎?”樊雨澤關心地問。 龐治垂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點了點頭。餐廳里的氣氛便變得有些低沉。 中午留給隊員們吃飯的時間很短,下午排了兩場訓練賽,沒時間休息,吃完飯,大家就回訓練室了。 走進基地別墅的時候,黃予洋久違地刷了一下微博的新聞分組,恰好看見wbg官方宣布了大名單。 wbg有了新的輸出,二隊提上來的任彥。微博下面顯示幾千條回復,可能是吵起來,被官方精選了,只能看見幾條支持新人的評論。 黃予洋腳步頓了頓,榮則走在他旁邊,他一停,兩人的肩膀輕撞了一下。 可能是發(fā)現(xiàn)他盯著手機發(fā)呆,榮則似乎低頭看了看他。黃予洋收起了手機,假裝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接著往前走了。 距離夏季賽正式開賽還有二十天,天氣一天比一天熱。 這天室內有些悶,訓練室的空調被怕熱的夏安福調到了23度。黃予洋走進去,一股涼風吹來。他一眼看到龐治在練槍,空氣里有很淡的膏藥味。 黃予洋坐下來,用助教分給他的賬號登陸了游戲,而后也打開練槍軟件。 練了一把,教練進來了。 下午第一場訓練賽是和tyg,樊雨澤和夏安福的老東家。 教練簡單說了說tyg可能禁用的英雄和地圖,而后問龐治:“手怎么樣,能上嗎?”黃予洋側過臉看龐治,龐治臉上似乎閃過猶豫,又點了點頭,說“行”。 教練看了黃予洋一眼,沒說什么,把黃予洋添加進觀賽列表。 tyg上來就禁用了風暴森林,以及樊雨澤和夏安福最擅長的英雄。 樊雨澤罵了一句臟話,是訓練室唯一的聲音。 第一局比賽,黃予洋覺得龐治打得并不差,至少有巔峰時期百分之八十的水平。tyg春季賽的成績不是很好,短暫的休賽期也并未進行補強。因此雖然fa的配合在黃予洋看來總有些奇怪的滯澀,贏tyg還是不在話下。 沙塔爾堡壘的地圖結束以后,有五分鐘休息時間。 也許是昨天要求被拒帶來的傷害太大,也可能中午受到了來自榮則安慰,第一場訓練賽又沒讓黃予洋上,黃予洋的難受也沒特別強烈,只是感到空虛、手癢、無聊和難熬。 他又打開了手機,看了一眼wbg的那條微博,大名單的圖片上,原本屬于他的位置,變成了任彥runrun,放上了一張任彥穿著戰(zhàn)隊隊服的照片,任彥下面是莫瑞,還有黃予洋曾經(jīng)一起摘得桂冠的隊友。 黃予洋又想要回wbg了。 “予洋,予洋?” 黃予洋突然聽見有人叫他,摘了耳機回頭,是教練。 教練抱著手臂,皺著眉看他:“走什么神呢?!?/br> “啊,”黃予洋放下手機,道歉,“不好意思丁哥?!?/br> “下一把你上,”丁哥說,“喪鐘海灣,第一次訓練賽,給我表現(xiàn)好點?!?/br> 黃予洋一驚,血液突然沖到頭頂,心跳加速,胸口隆隆作響,他幾乎是無意識地回答教練“好”,回頭看電腦屏幕,他已經(jīng)進入了游戲頁面,上方倒計時28秒。 他選了蒙哥馬利,看了一眼己方陣容,喪鐘海灣的陽光照在重生點上空,電子代碼制成的樹木和草叢、船帆在電子代碼制成的風中搖擺。 海上的波浪閃著耀眼的光,左下角印樂給他發(fā)了私聊【沖】,樊雨澤說【我們是冠軍】,夏安福說【大哥帶我】,榮則說【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