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羞辱
“先前氣急,是無意間才擲出曲桿,差些砸到了阿遙,還望阿遙原諒。” 孟章語畢,微微垂了眼睫,臉頰上還滿是羞愧的潮紅。 若是再仔細看一看,便能看見孟章咬著唇,幾句話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只是孟章就是嬌縱,卻還是修養(yǎng)頗好,于是姿態(tài)不算失禮。 無論是否失禮,重點都應該是孟章過來道歉了。 顧遙一愣,倒有些不敢相信,倒是不去注意所謂的“無意”。 孟章先前與一眾女郎恣意羞辱于她,更是全然不講道理地與她較量,根本就不打算理會是非對錯。 若是按照先前的做派,此刻的孟章怕是應該為沒有砸中顧遙而生氣,要來諷刺一番的。 奇怪。 “先……先前的事情,是我們不對?!?/br> 孟章一咬唇,于是頭重重垂下來。 顧遙仍舊眉眼冷淡,靜靜看著孟章,神色全然沒有那些女郎所預見的得意。 “先前什么事情?” 顧遙話音一落,孟章就有些疑惑地看她,隨即-柳眉倒豎,眉宇間便又騰起先前那般盛氣凌人的氣場。 “你!” “我如何?”顧遙挑眉,沉靜的眉眼便靈動起來,顯得格外清亮。 “顧氏阿遙,你欺人太甚?!?/br> 孟章覺得自己已經(jīng)給了極大的讓步,而顧遙居然還不領情,存心不讓此事就此揭過,于是怒極。 從來沒有人,敢在她孟章面前這般放肆。 顧遙忽地笑起來,于是眼角微微翹起,有些可愛。罷了,她忽然懶得計較,于是已經(jīng)到了喉嚨口的話被咽下去,轉(zhuǎn)而眉眼已經(jīng)平靜了。 “先前什么都沒有,阿章不必道歉,再者,那曲桿并不曾砸到我。” 孟章臉上的怒氣減了些,卻還是面色不善。 “只是,諸位因為阿遙自江南而來,便覺阿遙低人一等。如今已經(jīng)較量過,諸位可否收回先前的話?!?/br> 于是諸位女郎都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原本嘲笑顧遙之事便是林逸提出來的,若是沒有林逸與她們商量,就是再瞧不起顧遙,也不會這樣張揚地來羞辱她。 她們雖是瞧不起顧遙,卻不至于以南蠻子的話譏諷至此。 顧遙的行為做派,其實看起來,并不差她們多少。 于是眾人沉默了,暗暗臉紅。 真像是被人把臉打得啪啪響。 這個顧遙,分明極為出色。 就是不公平的比賽,都贏得這樣漂亮。 若是不論出身,這樣沉穩(wěn)的做派,學習的聰穎度,便遠勝她們。 ”可否收回先前的話?” “……收回!” 說話的是孟章,聲音不大,但是所有人都沉默著,于是極為清晰。 顧遙但笑不語,像是已經(jīng)預料到是孟章先回答。 這個小妮子,最是傲氣。就是之前欺負她,也是孟章出力最多,只是心性也要單純些。 “錯了便是錯了,又收回錯話,并無錯處?!?/br> 孟章盯著顧遙,臉上還是羞得潮紅,眼睛卻盯著顧遙,眸子清亮。 顧遙便對孟章有些好感,她也是重活一回的人了,也沒有那么狹隘。 之前那么多人,卻只有孟章出頭罵顧遙,怕不是因為孟章與林逸關系好,而是孟章真的瞧不起顧遙,于是也一道羞辱她,全然不遮掩。 而其余女郎,就是瞧不起顧遙,卻都不愿出頭,便是中庸保身。 真是個單純的。 顧遙有些想笑,她喜歡直來直去的人。 “顧氏阿遙,下次我必不會再輸給你?!?/br> 少女的聲音有些軟糯,清亮得很,這樣大聲喊出來,一雙眼狠狠盯著她,說不出的憤怒。 “南蠻子我曾見過,披發(fā)紋身,衣著左衽,沒有一絲的禮儀可講。確確實實……我就是瞧不起,也沒有什么好遮掩的?!?/br> 少女一身淺藍圓領袍,長發(fā)被高高束起,往馬上一翻,身姿纖細好看,卻又瀟灑得很。 孟章往后一望,道:“可是阿遙球技好于我,在此一項,阿遙并不低我一等。” 馬鞭一揚,于是便策馬離開。 少女嬌嬌糯糯的調(diào)子還在邊,人卻跑出好遠。 顧遙遠遠瞧著,便終于淺笑起來,真是驕傲,卻算是有風骨了。 留下的一眾女郎的臉色原發(fā)難看,孟章,貫來嬌縱傲慢的孟章,居然認輸認錯了。 她們,要不要也去認錯? 不行!絕對不行,幾乎是下意識想。 只是…… “原來深閨里的女郎,竟也喜歡玩這些下九流的手段……” 諸如此語一出,所有女郎都窘迫得恨不得找地方鉆進去。 她們居然還忘了,來這里看她們打馬球的還有許多郎君,與一些閑人。 這回好了,都來指責她們的作為了。 繞是如此,也還是沒有人過來道歉。 都是些心高氣傲的女郎,若是道歉,便是打上做做事淡定標簽,她們才不愿意。 議論聲卻沒有停止。 諸位女郎落荒而逃。 于是眾人贊許的目光都落到了顧遙身上,他們原先只覺得這女郎打馬球時一身好風度。 后來才曉得她是現(xiàn)學現(xiàn)賣,委實覺得顧遙不簡單。 于是索索碎碎的,便有不少人議論起來。 顧遙卻是和林治林逸一起回林府,不理會那些議論。 半晌,顧遙才揭開簾子,對林治道:“表兄,起先不是只有只有女郎過去玩么,怎地來了這樣多的郎君?” 就是大齊-民風開放,男女之防卻還是實實在在存在的,那么多的郎君過來看一眾女子打馬球,實在與禮不和。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之前并沒有看見那么多的郎君。 就是顧遙看見孟章身后有人時,似乎也才三兩個,所以顧遙不曾放在心上。 或許是路人呢? 結(jié)果結(jié)束之后,場地外的樹蔭下出來了那么多的人。 怪哉怪哉。 林治卻是忽地笑起來,穩(wěn)了穩(wěn),才別過頭道:“說了怕是你不信,是端平侯過來教訓幼妹的緣故。” 顧遙一陣恍惚。 果真是孟辭,自己猜測出來的和別人口中說出的,感覺自然不一樣。 果真是孟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