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怎么謝你??？”衛(wèi)薇追過去。

    “謝我？”陸崇文明顯一怔。頓了一下，他說：“不用謝，一點小事?！?/br>
    “那不行。我不習慣欠別人東西?！毙l(wèi)薇理直氣壯，倔的可愛。

    陸崇文只覺得她這樣無用的固執(zhí)很有趣，不由反問：“那你打算怎么謝我？”

    衛(wèi)薇歪著腦袋認真想了想，訕訕撓頭：“暫時沒想到?！?/br>
    “那先欠著吧?！标懗缥囊?，誰知衛(wèi)薇又喊住他：“崇文叔，你手機號多少？”

    “我的號碼？”陸崇文微不可見的擰了擰眉，目光也冷了幾分。“有什么事嗎？”他問，語氣很淡，透著觸碰不到的距離。

    衛(wèi)薇沒察覺，忸怩了一會兒，她笑的極其不好意思：“我那個檢討上面要家長評語，還得再麻煩你一次……”

    陸崇文又是一怔，拿煙的手停了一下，他遞給衛(wèi)薇一張名片。

    “林思琪？”——這是誰？衛(wèi)薇疑惑了。

    陸崇文說：“思琪是我在上海這邊的秘書，你找她就好?！?/br>
    衛(wèi)薇：“……”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不小心麻煩的這位，貌似來頭真的不??！

    衛(wèi)薇的臉驀地紅了，耳根子發(fā)燙。

    “謝謝你，陸先生?！?/br>
    收斂起先前的那股熱絡(luò)，衛(wèi)薇又恭敬道了一聲謝。

    不同于上次在車里的沒大沒小，這一回，“陸先生”三個字是真真正正的客氣與疏遠。

    陸崇文抬眼，望向衛(wèi)薇。

    深秋的寒意里，衛(wèi)薇只是捏著名片，小心翼翼又誠惶誠恐。

    “我走了?！彼f。

    “嗯?！毙l(wèi)薇點點頭，又覺得太過隨意，連忙加了句：“陸先生再見?！?/br>
    目送陸崇文開車離開，衛(wèi)薇松了一大口氣，慢吞吞往教室去。

    經(jīng)過教學樓前的那片草坪時，她的鞋頭不經(jīng)意的，沾上了枯黃的草葉，還有深秋的露珠。

    她心事重重，直到眼角余光發(fā)現(xiàn)有人站在樓梯口，才堪堪回過神。

    衛(wèi)薇抬頭瞄了一眼，又快速低下頭，裝作沒看見對面那人。

    正要擦身而過時，那人開口喊她：

    “衛(wèi)薇?！?/br>
    他的聲音仿佛一陣清風吹皺了池水，衛(wèi)薇的心狠狠一跳，她倉皇不安的轉(zhuǎn)過頭，“付付付付嘉，有事？”

    安靜半秒，付嘉說：“有事?！?/br>
    ☆、第五章 【捉蟲】

    安靜半秒，付嘉說：“有事?！?/br>
    不過短短兩個字，衛(wèi)薇的臉又開始不爭氣的熱了。這還是付嘉第一次主動和她說話。

    “什么事??？”

    腳尖在大理石磚上蹭了蹭，深秋的露珠沿著皮鞋滑下來，沁濕了一方很小的天地，如她的心一樣。一想到那個告密者可能躲在某個角落里偷窺，衛(wèi)薇不自在地往旁邊挪開兩步，側(cè)身對他。

    想了想，又試探的問：“老康最近沒找你吧？”

    她說的隱晦，付嘉卻都明白。蜷了蜷手，他坦白道：“是我媽找的康老師?！?/br>
    衛(wèi)薇一時沒聽懂，怔楞片刻，她才反應(yīng)過來：“啊？為什么？”等再多轉(zhuǎn)一個彎，衛(wèi)薇又通通明白了，脖子縮了縮，腦袋不由垂的更低。

    付嘉母親討厭她，所以才這樣做。

    親手將衛(wèi)薇這個麻煩解決掉，從源頭掐斷，不留一絲余地。

    可是，她就是單純的喜歡付嘉呀。

    單純到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想要和他在一起，哪怕一分一秒也是好的。

    難道……這樣也是錯么？

    衛(wèi)薇心里有些委屈，仿佛堵了什么。

    “付嘉，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

    她很想解釋的，可不知為什么，在這樣幽靜的夜晚，后面那些話就顯得有些多余了。

    因為，衛(wèi)薇知道，付嘉什么都明白。

    一顆心驀地沉淀下來，她平靜抬起眼。

    衛(wèi)薇的眸子很亮，暈黃的走廊里，如星如光，美的不可思議，還灼人。

    她安靜等待著，等待付嘉接下來要說的話，畢竟……今天是他找她的呀。

    在這樣詭異的靜默里，付嘉白凈的臉上終于生出一絲別扭。

    須臾，他開口道明來意：“衛(wèi)薇，我今天是想替我媽向你道歉……”說到這里，付嘉停住了，無比鄭重的注視著衛(wèi)薇。下一秒，他低頭說：“對不起?！?/br>
    不過簡簡單單三個字，全是少年煎熬又難堪還沉甸甸的歉疚。

    衛(wèi)薇呼吸一窒。她說不上來到底是什么滋味，并不是高興，也許有點難受，亦或是心疼，還有澀澀的心酸，為少年單薄的身影，為他那低下的頭顱。

    眼眶微微濕潤，她一時竟不敢看對面的人，只能胡亂瞟著。

    付嘉卻如釋重負，胸口微微凹進去，輕舒一口氣。

    周圍全是寒意，唯有一道溫熱的氣息不經(jīng)意的，拂過衛(wèi)薇臉龐，帶著那個男孩的溫度。

    像被什么撞了一下，衛(wèi)薇心口不可遏制的重重一跳。。

    不自在的垂下眼，她說：“付嘉，謝謝你告訴我。其實，我有時候挺過分的，給你和阿姨添麻煩了……”頓了頓，她也道歉：“付嘉，對不起?！?/br>
    衛(wèi)薇難得如此認真。

    走廊里重新陷入某種微妙的安靜，安靜的能聽清樓上的腳步聲，踢踏，踢踏，一步步踩在人心尖上，足夠令衛(wèi)薇的呼吸重新變得慌亂。

    她像是蕭瑟寒風里抽芽的花苞，朝著暖陽，一點點試探著、綻放著，然后，慢慢等待。

    付嘉一并沉默著，那雙干凈的眼隱在夜色里，看不清楚。

    良久，他只是回道：“這些東西還給你?！闭f著，付嘉攤開手心。

    搖晃的燈影里，是那個已經(jīng)補好的鉤花小包，上面還有一沓疊得整齊的零錢。不用數(shù)，衛(wèi)薇也知道，一共是三十五元錢，是他母親找給她的。

    想到付嘉母親的那番話，衛(wèi)薇又尷尬了，手足無措，面紅耳赤。

    “付嘉，我不是那個意思?！?/br>
    “我知道?！备都稳匀还虉?zhí)遞過來，卻也解釋了一句：“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衛(wèi)薇有些糊涂了，付嘉說的“那個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摸了摸鼻子，她悻悻然接過來。

    似乎再沒有別的事，付嘉轉(zhuǎn)身上樓，往上走了一級臺階，他突然頓住腳步。付嘉定定回頭，對衛(wèi)薇說：“你去吃飯吧，晚自習我?guī)湍阏埣倭?。?/br>
    寂靜的深秋，偶爾有蟲鳴，走廊里空無一人，就這么呆呆站了一會兒，衛(wèi)薇“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他怎么知道我沒吃晚飯？！”

    這個念頭一起，衛(wèi)薇心口又是一跳，她連忙蹭蹭蹭往樓上跑。

    他們是六班，教室位于二樓正中間。衛(wèi)薇一口氣跑到樓梯口，剛好看到付嘉走進教室。他的身影筆挺，直直的，裹著料峭秋寒。

    衛(wèi)薇停住腳步，不知為什么，他也突然停住了，可也只是頓了一秒，繼續(xù)往教室里去。

    衛(wèi)薇手里還攥著鉤花小包。那包是母親用白色馬海毛鉤的。軟軟的線團上面隱隱約約，還殘留著付嘉掌心的溫度。握在手里，就像握住他的手一樣。

    衛(wèi)薇傻傻笑了。

    *

    這個晚上，衛(wèi)薇心情格外愉悅，就連寫作業(yè)的時候都是眉開眼笑。

    猴子對此深表擔憂：“衛(wèi)薇，你打雞血了？”

    諱莫如深的眨眨眼，衛(wèi)薇笑著說：“比打雞血的效果要好?！?/br>
    猴子越發(fā)摸不著頭腦。想到先前那場關(guān)于“衛(wèi)薇和她叔叔”的爭吵，猴子是急性子，按捺不住就問：“剛才那個真是你叔叔？”

    “嗯，如假包換啊?！毙l(wèi)薇淡定點頭。

    “你叔叔來學校做什么？”聽到他們討論，旁邊斜插.進來一道聲音。

    說話的是衛(wèi)薇同桌，周顏。

    衛(wèi)薇和這位同桌關(guān)系平平，準確的說，周顏和班上所有人關(guān)系都一般。一來，美女總有資格心高氣傲，周顏很漂亮，發(fā)育的早，比起衛(wèi)薇紙片一樣的身體，她已經(jīng)稱得上凹凸有致了；二來，據(jù)說她家境非常好，所以她不太和人交往，總是獨來獨往。

    衛(wèi)薇笑了笑，繼續(xù)胡謅道：“來關(guān)心一下我的學習?！?/br>
    周顏“哦”了一聲，若有所思的低下頭。

    衛(wèi)薇悄悄瞥過去，只見她面前攤開的習題本上仿佛有一首詞……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這不就是赤.裸裸的陸崇文嗎？

    他懶洋洋的站在那兒，眉眼彎起來，淡淡一笑，活脫脫一個風流公子哥兒在世！

    衛(wèi)薇扁扁嘴。

    本以為陸崇文的話題就此打住，沒想到晚自習結(jié)束，周顏又恰好和衛(wèi)薇同路。

    衛(wèi)薇住的公寓離學校近，步行十分鐘就到了，往常她都是一個人走夜路，今天多了這么一個不速之客，她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原來周顏也住在學校附近。二人平時沒什么交集，一時沒什么話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居然又繞回陸崇文身上。

    周顏好奇：“你叔叔好年輕，他做什么的？你嬸嬸呢？”

    衛(wèi)薇對陸崇文的了解，都在書包里裝著呢——那張秘書林小姐的名片！

    眨巴眨巴眼睛，她開始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

    “我叔叔啊，他很早就結(jié)婚了，我小侄子都三歲啦。”

    “你別看他長得好看，其實脾氣特別差，動不動就沖我嬸嬸發(fā)脾氣，可憐啊?！?/br>
    說著，她壓低聲，“煞有介事”的提醒周顏：“家暴的男人絕對不能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