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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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雨村此時最恨賈家,凡和賈家有來往的都是仇人,以往他以貧賤之身備受欺壓,深得世人冷眼,如今得勢,連長泰帝命人嚴查都扳不倒自己,恨不得將昔日對自己頤指氣使的人家、或是原在自己家之上的人家悉數(shù)踩到腳底,薛家大富,亦在其中。 兩家婚事一定,經(jīng)吳家和賈雨村保本,沒幾日梅翰林便升任工部員外郎。 薛蝌本打算回南,回南后再給寶琴挑選門當戶對的親事,誰知臨行前查出邢岫煙有了身孕,寶琴建議闔家留在京城,將寡母接來,自有薛姨媽作伴話家常。 賈史王薛四家是敗落了,到底寶釵是寶玉之妻,而賈赦之家仍在,鳳姐是寶玉嫡親的表姐,他們家也有起復的時候,又有黛玉這門親戚,縱使生意不如以往,也算過得去。在金陵不同,護官符上抹去了賈史王薛四家,薛蟠生前作惡多端,薛姨媽也和王夫人是一樣脾性,先前薛家勢盛無人針對,如今薛家勢敗,不知多少人落井下石,殃及自己家里。 邢岫煙亦覺有理,薛蝌忖度幾日,安排好鋪子里的生意,便南下去接母親進京,同時將薛蟠的靈柩送回祖墳安葬,并替薛姨媽將他們家在金陵僅剩的一點宅邸商鋪料理了。 薛蟠死后,夏金桂趁著薛家忙亂之際卷包回娘家,如今已經(jīng)再嫁。 薛姨媽大病一場,幸喜薛蟠留下一子,名喚薛苗,在尤二姐那里,尤二姐又是個溫柔念舊的,不顧母妹阻攔,帶了兒子過來伺候薛姨媽,如今住在薛蝌家后面東北角的小院。薛姨媽見薛苗聰明伶俐,生得雪團兒似的,漸漸就好了,想著將薛蝌賣掉宅邸商鋪后得來的財物和不賣的田地都留給孫子,過兩年再交給薛寶釵教導,也算是薛家后繼有人。 薛蝌走后,薛姨媽搬到邢岫煙正房照料她,衣食起居十分用心,這日見寶琴打扮一番,要去給黛玉拜壽,恍然想起今兒是花朝節(jié),上月竟連寶釵的生日都忘記了,她知道賈家和薛蝌家全賴黛玉的庇佑才得平安,忙命丫鬟回房,將自己收著的一尊象牙塔抬過來。 薛家之敗,始于薛蟠無能,而后又為薛蟠打點,賠光了生意,即使夏金桂卷走了好些財物,薛家賬上又著實沒錢,但薛姨媽房里仍收著不少東西。 這尊象牙雕塔名為群仙祝壽,高逾三尺,長近三尺,寬約尺半,粗粗一看,只見上面仙山巍峨、祥云繚繞、寶塔玲瓏、樓閣剔透、金水橋和牌坊宛如真物,更兼人物如生,仙花奇美,瑞獸靈敏,花卉草木和群仙法器均是鑲珠、嵌寶、點翠,無一處不精細,無一處不好看。 寶琴看罷,十分驚訝,贊嘆后開口道:“伯母拿出來的這尊寶塔,唯有宮中之物才能比得上罷?我在榮國府倒是見過一尊不相上下的?!?/br> 薛姨媽嘆道:“這原是我們王家老太爺在時奉旨監(jiān)造的東西,只在帝后的萬壽、千秋之日進貢宮里,在別處再難見到一樣的,除非御賜,榮國府里那尊象牙鏤雕寶塔還是我們王家送的呢,后來進給賢德妃娘娘了。咱們家落到如今的地步,用不上此物,若叫外人知道,少不得又多個罪名兒,你替我?guī)н^去送給靜孝縣主,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寶琴忙道:“林jiejie向來風雅,她生日時我們從來都是送些字畫針線,她都愛得很,伯母何至于送這樣貴重的東西?” 薛姨媽擺擺手,道:“你們未出閣的女兒家自然隨意,一詩一詞都使得,平常來往的人家卻不能,不信你去瞧瞧,別家送過去的壽禮必然都是上等之物。你林jiejie是當家主母,上面沒有公婆,姑爺又位高權重,哪怕年輕,并非大壽,素日的生日也有許多人去?!?/br> 寶琴半信半疑,見時候不早了,忙坐車出門,黛玉出閣后兩三年不在京城,回京又侍疾守孝,如今出了孝,寶琴果然見到賓客盈門。 衛(wèi)家沒有大辦筵席,除賈璉和寶玉外,更沒有別的官客,但光堂客也有二十來桌的人。 黛玉家中沒有養(yǎng)戲子,衛(wèi)若蘭覺得這是黛玉進門后在京城里頭一回過生日,三日前就親自去忠順王府借了一班女戲子,在大花廳前搭了戲臺。 寶琴將禮物奉上,進了內(nèi)堂,和鳳姐、迎春、惜春、巧姐、寶釵等人一起,正聽惜春對鳳姐和迎春道:“七八日前就有人給林jiejie送壽禮,在皇后娘娘賞賜九柄如意之后,我一樣一樣地跟著林jiejie看了,如今都擺在堂屋里,和老太太那年過八旬之慶時的場景有些仿佛?!?/br> 寶琴一聽,想起薛姨媽之語,聞得寶釵詢問薛姨媽和薛苗,忙一一作答。 才說完,湘云拜見過南安太妃等人后,笑嘻嘻地過來,寶琴起身與她見禮,各自廝見過落座,湘云問鳳姐道:“好幾日不曾見老祖宗了,好些了沒有?” 鳳姐含笑道:“上回你不是見到老祖宗能說幾句話,兩只手也能動一動了?連太醫(yī)都說我們照料得精心,才這樣好了。若要更好,還得養(yǎng)著,一時半會難見成效。你家里怎么樣了?聽說前兒有人彈劾你公公貪污受賄。”葛家原是寒門,如今極富,賈家落敗后,史湘云送禮,都是綢緞金銀等物,其闊氣遠勝黛玉,也曾送寶玉一千兩銀子作開銷,然被寶玉婉拒。 葛輝除服后進京,很快便得一職,留任京中,雖是從一品的大員,到底不如封疆大吏的威風八面,財源廣進,但葛家二三十年來已攢了不少家業(yè),年年都有進項,不差那些銀子,葛輝只想做天子近臣,倒也稱心如意。 湘云眉頭一皺,口內(nèi)道:“不知道是哪個見不得別人好的,非來彈劾我們老爺。我們家一年光莊子上的進項也有一兩萬,底下又有下人做生意,又有兩江的好幾個大富商托庇在門下,年年有孝敬,來路十分明白,更不必說素日的三節(jié)兩壽和冰炭敬,怎么到那些人嘴里就成了貪污受賄。嫂子放心,我們老爺清正廉明,憑他們怎么查都查不出什么不好的來。” 鳳姐笑著點了點頭,道:“如此便放心了,多少人都在這上頭跌了跟頭?!奔毤毣叵胭Z璉所云,也曾說過葛輝謹慎,從葛煦說服湘云拒收史家送去的財物,并在史家敗落后打點用心,就能看出來葛家的門風。 湘云擺手道:“我們家必然不會那樣。” 她說此話時極有底氣,乃因她常聽老太太和婆母說起自己家事,格外看重這件事,嚴命上下不許生出歪門邪意,有了權勢自有來錢的路子,哪一年沒有十來萬的進項?為了權勢萬萬不能違法,若是為了錢而利用權勢去貪污受賄以至于失去權勢,就是得不償失了。 但是,這些話湘云自己記在心里,卻不好與人言,自然也不能跟鳳姐說明,橫豎彈劾的罪名難落實,自家公爹一身清白。 茶畢更衣,拜壽入席,鳳姐還想再問也只得暫時掩住。 席間并無可記之處,倒是宴后各家放了賞,更衣后又入內(nèi)堂,另吃好茶時,黛玉聽南安太妃問起惜春,心念一轉,知道南安太妃依舊念著鳳姐的舊情,叫惜春過來是讓各家都見的意思,忙道:“她和另一個meimei今兒都來了,太妃要見,這就叫來?!?/br> 南安太妃問是哪一個姊妹,聞得是寶琴,笑道:“原來是她,那年在你外祖母大壽時也見過,都是極好的孩子,我都不知道夸贊哪一個。” 黛玉回頭命紫鵑把惜春、寶琴和巧姐帶來,向眾人請安問好。 眾人中有見過的,也有沒見過的,今見惜、琴、瑩三個品貌風流,確實不負素日美名,無不極口夸贊,不絕于耳,又見惜春和寶琴年紀雖然不小,但和黛玉親厚,心中各有盤算。 湘云和南安太妃亦好,她也惦記著惜春和寶琴的終身大事,見黛玉請了惜春、寶琴和巧姐兒出來拜見眾人卻不提此事,便笑嘻嘻地道:“太妃,我這兩個meimei是個好的,您老人家見多識廣,又慈悲為懷,明兒留些心,替我這兩個meimei說門親事如何?” 惜春和寶琴俱紅了臉,羞得恨不得立時退下去,低頭站在下面,不言不語。 南安太妃也是一怔,道:“你這孩子急什么?到底是出了閣,不像舊日女孩兒時候了?!痹谧亩嘞德斆魅耍睦锒济靼着簜円蚝纬霈F(xiàn),若有相中的自會打聽,繼而提親,所以黛玉叫了幾個女孩兒出來卻不拜托眾人替她們留心婚事等語。 黛玉忙道:“今兒是我生日,史大meimei怎么只想著她們?我還等著你給我拜壽呢。”好容易才岔開了,眾人復又說笑起來,皆不提方才。 吃完茶,眾人都不耐煩再看戲了,遂往后面園子里逛了逛,南安太妃扶著惜春的手,笑對黛玉道:“雖不如大觀園寬闊,但別有一番趣味,更見風雅,我還記得那年衛(wèi)節(jié)度使成親前大興土木,許多人都說他太上心了些?!?/br> 黛玉臉上一紅,道:“多少時候的事了,太妃還記得。” 南安太妃道:“一百年都記得。在你這里還能見到山子野老先生的手筆,大觀園就未必了,那大觀園當年耗費百萬,修建得真真是搜神奪巧,原以為朝中誰家有幸得了去,咱們還有游園的時候,不辜負那里的春光美景,不想朝中竟將寧榮二府之地作價賣了。江南的一個大鹽商買了這兩處連同大觀園,聽說要修葺一番,孝敬給明孝郡王,不知真假。” 黛玉淡淡一笑,道:“百年公府,早已瓦解冰消,幸喜人命得以保全,府邸花園都是身外之物,賣出巨資而入國庫是好事一樁,倒也不必十分可惜。”本來榮國府就是敕造之地,無人承爵便要收回,大觀園又是為省親而建,即使不抄家,賈赦一房也難入住。 見鳳姐臉上露出一絲惆悵,黛玉又請南安太妃等人入席,南安太妃并沒有像賈母過壽時那樣推辭,直至終席方告辭,各家都是如此。 好容易送走諸客,惜春也隨鳳姐回家,黛玉渾身疲乏,回房便和衣而臥。 衛(wèi)若蘭業(yè)已送走賈璉和寶玉,回來看見,推她道:“起來脫了大衣裳,我已命人燒了熱水,放些可放之物,泡一泡解乏?!?/br> 黛玉翻身坐起,倚著大靠枕,道:“不想動?!?/br> 衛(wèi)若蘭一笑,攥著她的手,道:“一起洗?!?/br> 衛(wèi)若蘭早先就命人在靠近臥室的耳房內(nèi)鑿了一個池子,可從房外借水龍注水,不必丫鬟在里面服侍,底下拔掉木塞又可將用過的水放至院外溝渠,因怕用玉石易冷,便在池內(nèi)嵌入紫檀,雖比不得華清池,又難引來溫泉水,但內(nèi)里闊朗,比家常用的浴桶強幾倍。聞得丫鬟來報說熱水、香皂、衣服等物皆已齊備,便將黛玉抱起,徑入耳房。 洗了大半個時辰出來,黛玉橫了衛(wèi)若蘭一眼,穿著大紅小襖,任由衛(wèi)若蘭拿著大手巾與她擰干頭發(fā),松松地挽了個家常髻。 回過身,黛玉又替衛(wèi)若蘭將頭發(fā)擰干。 衛(wèi)若蘭方將早就預備好的東西取出來送給黛玉,以作生日之賀禮,自不必細說。 第146章 次日黛玉醒來時,衛(wèi)若蘭已經(jīng)進宮去了。 聽到隱隱有雨點敲打窗欞,黛玉頓時沒了睡意,擁被坐起,問道:“外面下雨了?” 紫鵑過來分開繡幔,挽起紗帳,道:“可不是,下了小半夜,先前下幾點,這會子倒越發(fā)緊了。天還涼得很,姑娘別起身,等我烘暖了衣裳。” 黛玉先問衛(wèi)若蘭,聽說他乘車出門,亦帶了避雨之衣,心便微微一放,見紫鵑在屋里忙忙碌碌,不禁說道:“再過十天半個月你就出閣了,接著就是雪雁春纖幾個,手里的事情交給下面提拔上來等著接班的丫頭們,等你們都走了,她們好上手。” 紫鵑聽了,方叫自己陶冶教育的幾個丫鬟過來服侍黛玉,一共四個,年紀都在十五歲左右,分別叫作白鷺、丹鶴、雪鳶、青鸞。 黛玉守孝時,不好遣嫁丫鬟,出孝后諸事紛擾,便擬定生日后放她們出去,此次除了紫鵑得府內(nèi)大管家之妻替子求娶外,雪雁定給牛方,春纖定給二管家之子,其他丫鬟也都各有人家來求聘,獨紫毫青檀等是宮女身份,二十五歲后方得外嫁。 紫毫等人和紫鵑年紀相仿,黛玉不忍令其繼續(xù)蹉跎,求得皇后娘娘額外恩典,詢問過她們的意愿,許給衛(wèi)若蘭麾下的幾個武官,不日將嫁,如今正用心教導四個新來的宮女。 四個新來的小宮女也都是十四五歲年紀,黛玉已賜名為翠湖、青徽、白宣、墨端。 對鏡梳妝時,白鷺細心地給黛玉梳頭,用黃楊木梳梳了數(shù)百下,梳完頭發(fā)將之挽髻,打開妝奩,露出滿滿的首飾,珠寶俱全,問道:“奶奶今兒戴哪一件?” 黛玉道:“下著雨,我不用出門,料想也無來客,何必濃妝艷飾?”說著,命正收拾床鋪的紫鵑將鴛枕下的一對簪子拿過來,非金非玉,色作墨綠,透著一點古樸的雅致,但兩支簪頭雕刻的一對兒鴛鴦痕跡甚新,雕工也是尋常。 紫鵑拿在手里端詳片刻,遞給白鷺給黛玉插在髻上,道:“料子倒好,綠得很,又溫潤,是年深日久的綠檀木,且是上上等,簪子卻沒見過,想來是大爺才送姑娘的?!?/br> 黛玉笑而不語,才不會告訴她們這是衛(wèi)若蘭親手雕刻出來的。 用過早飯,黛玉無心讀書,坐在窗下案前從盒取出一枚雞血石印章放在掌心珍重把玩。 這枚雞血石印章鮮紅如血,瑩潤似玉,是林如海生前收藏的雞血石所制,細、紅、潤、膩、溫、凝六者兼?zhèn)?,可謂是昌化石中的上品。 和衛(wèi)若蘭定親的那一年,黛玉就打算用它刻印章送給衛(wèi)若蘭,一直在私下把玩養(yǎng)護,至今已有數(shù)年之久,寶光流動,紅色明亮,去年秋天才瞞著衛(wèi)若蘭請宮里專管雕刻印碑之屬的名匠刻了兩枚印章,一枚自己的以世外仙姝為名,一枚以衛(wèi)若蘭的表字刻章,后者字體卻是黛玉仿梅花小篆而作,形若蘭花,清麗婉約,用作衛(wèi)若蘭生辰之禮。 黛玉正把玩時,忽然想起一事,對紫鵑道:“昨兒琴meimei送的那尊象牙鏤雕群仙賀壽的寶塔我瞧著甚好,命人好生收著,等萬壽節(jié)時進上?!?/br> 衛(wèi)若蘭位高權重,自在每年進貢之列,為了貢品,黛玉沒少費心思。 也不是人人都能進貢,唯有本朝的宗室親貴、京中大員、地方大吏、各地的織造鹽政以及致仕的大臣、衍生公才可進貢。 大節(jié)如萬壽節(jié)、端午節(jié)、年節(jié)等必須進貢,其他上元節(jié)、中秋節(jié)、重陽節(jié)和冬至節(jié)等也得如此,這些都是例貢,有例可循,除外還有不在例貢內(nèi)的,隨時隨地都可進貢,名目繁多,不一而足,幸虧并無規(guī)定說必須進貢珍稀之物,才算減輕負擔。 紫鵑答應一聲,又道:“我把這幾日收的禮單都拿過來給姑娘看,挑出姑娘喜歡的或者有用的另外擱著,余者都收進庫里?!?/br> 黛玉想了想,點頭同意。 紫鵑拿了禮單奉給黛玉,黛玉放下印章,一目十行地看將起來,命青鸞研墨拿筆,在單子上勾了幾下,道:“這幾樣單獨放著,我有用?!?/br> 紫鵑自去料理。 黛玉復又拿起印章在掌心,側頭聽著窗外雨聲漸驟,半日后偶得一詞,不覺提筆寫在紙上,別無修改之處,方謄錄在第三冊《葬花集》中。 《葬花集》是以葬花詞為名,衛(wèi)若蘭給她定下來的名兒,說李清照有《漱玉詞》,她也有《葬花集》,說不得將來也能流傳千古,內(nèi)中錄有她素日寫的所有詩詞歌賦,或悲或傷,或喜或哀,或述閨閣、或詠花卉,或寫山河,或記民情。 黛玉本好此道,不想將平常做的詩詞歌賦束之高閣,就依衛(wèi)若蘭之意,不知不覺,竟已寫到第三冊了,再寫三五首,便得更換新冊。 正洗手,雪雁忽然進來道:“上回姑娘叫打探為何有人為難寶玉,已有了眉目?!?/br> 黛玉忙問是怎么一回事,雪雁憤憤不平地道:“還不是那個賈雨村,若不是他做過姑娘一年的西席,我也跟他識得幾個字,真該罵他幾句。就是他在背地里調唆那些公子哥兒。” 黛玉一呆,猛地想起梅家退掉寶琴的親事,轉頭求聘賈雨村和嬌杏之女,按理說賈雨村不該答應才是,誰知兩家竟親厚異常,低頭沉吟,片刻后抬頭道:“我知道了,料想是恨大舅舅在朝會上揭了他的短處,所以等風聲過了,自己又平安無事,就來報仇雪恨?!?/br> 倘或她沒有猜錯的話,賈雨村也有一段難解的心事,以至于得志后十分猖狂,絲毫不顧及名聲體面,一時不好對付賈赦,便盯上了寶玉。 細想和賈雨村來往的人家,傅家可不就在其中。 雪雁道:“牛方也是這么說。那賈雨村做了那么些事情叫人惡心,怎么天上就不下一道雷來劈了他?偏由他為非作歹。” 黛玉嘆道:“殊不知世上有一句話叫作‘禍害遺千年’?!?/br> 她們主仆在說賈雨村,朝會散后,長泰帝亦與衛(wèi)若蘭提起,問道:“老大倒是把賈化護得緊,不但替賈化抹平了舊日犯的事,還答應賈化的懇求,吩咐吳家和賈化一起保本,升了賈化親家的職務,朕竟不知賈化有何能為值得老大如此。” 對于滿朝文武,長泰帝自有生殺予奪之權,但五品以下許多官員都由吏部考察,很有些官員的升降不必經(jīng)由長泰帝親管。 衛(wèi)若蘭道:“微臣不知明孝郡王心中所想。” 他真的想不通明孝郡王在想什么,有一事沒一事的,所用之人皆不如明悌郡王拉攏的那些,唯一位高權重的便是其岳父黎塘,九省統(tǒng)制亦是要緊職缺,只是不及京營掌管京城安危。 長泰帝冷冷一笑,道:“不過是想著朕身下這把龍椅罷了?!?/br> 衛(wèi)若蘭聽了,垂首不語。 世人都知明孝郡王和下面的明悌郡王等人爭斗得厲害,各自在朝堂上你陷害我的人,我彈劾你的人,恨不得剪除對方的羽翼,然這些卻不是他能說的。 過一時,衛(wèi)若蘭問道:“陛下既知賈化所做之事,幾時將之處置了?這樣的人放在朝堂里,近來雖無大惡,但是太過惡心,且像薛蟠之案、石呆子之案這樣的,賈化在任時做了不下三四十件,再留他下去,又有人遭難?!?/br> 長泰帝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碗,道:“去了一個賈化,來的未必不是賈化一流,朕的心腹都有變節(jié)的,何況別人?在朕跟前掛了號,料想那賈化一時半會不敢再做此等事情,先放著,橫豎他身上罪名極多,朕什么時候容不下了,什么時候就重重懲處。那個門子和石呆子,你命人好生看管,其他苦主朕也命人一一尋到,各有安置?!?/br> 衛(wèi)若蘭略有不解,似賈雨村這樣人物本就該早早地料理了才好,何以暫且留他?雖有滿腹疑竇,但衛(wèi)若蘭向來不深究長泰帝的打算,故而沒有開口詢問。 不久,就聽說賈雨村替明孝郡王籠絡住了傅全和傅試父子,梅家也投效明孝郡王。 衛(wèi)若蘭恍然大悟,賈雨村前些年對王子騰和賈政等鞍前馬后地附和,借著王子騰和賈政兩家的勢很是結交了好些人家,其勢不小,怪道明孝郡王如此倚重他。 這段時日賈雨村也想整倒賈家,誰知得到衛(wèi)若蘭和黛玉送去的消息后,賈赦一房除了應酬交際外,賈赦父子和寶玉三個人就效仿閨閣里的女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個在家含飴弄孫,一個在家研讀律例,一個在家調脂弄粉,都不覺煩悶,以至于賈雨村無從下手。 其實寶玉最容易受欺負,因為他的身邊只有兩三個小廝,不像賈赦和賈璉父子出門依然像從前那樣前呼后擁,賈雨村調唆出面的那些公子哥兒都不敢十分針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