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月見勢，身影瞬間閃掠至骨片之中，然后，拿出破舊的無涯，燃燒起冰冷的鬼火…

    她面帶笑意，血衣飛揚(yáng)，抬臂、回眸、捻指、挑眉…

    流暢的動作，美麗的姿態(tài)，還有完美無缺的微笑。

    像是一朵紅色飛舞的花朵，美得炫目。

    鮮血在她的身邊一滴滴落下，在她快速的速度下，看起來像是飛舞的紅色花瓣，在她身邊紛紛揚(yáng)揚(yáng)。

    骨片里的厲鬼隨她飄蕩，隨她張揚(yáng)，紛紛撲向死魂境域領(lǐng)域下的鬼尸。

    也是第一次，死魂境域與馳騁縱橫最完美的結(jié)合。

    一曲沒有音律卻艷麗無雙的舞蹈持續(xù)半盞茶的功夫，已經(jīng)被無涯劍傷得體無完膚的鬼尸仰頭尖嘯。

    “嗚……”

    又一次力量席卷，比先前更加強(qiáng)大。

    骨片幻化的骨架柵欄被生生震碎，落在地上，變回原形。

    顧長月也是被狠狠地彈開，在地上滾了數(shù)丈，當(dāng)下痛得連呼吸都忘了。

    她的身體已經(jīng)使不上半點(diǎn)力氣。

    而鬼尸竟然還支撐著它殘破的身體，一步一步走向她。

    眼見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就在靠近她的瞬間，只聽“噗”的一聲，有什么東西爆裂開來。

    鬼尸沉悶地哼了一聲，低下頭來。

    在它的腹部，爆開一個大洞，大洞里伸出一只白皙的小手，小手中則拖著一塊烏黑的光點(diǎn)。

    這是…

    生成鬼尸的所有怨魂融合的力量。

    原來在顧長月與鬼尸戰(zhàn)斗的時候，阿丁趁機(jī)化作怨魂之體專進(jìn)鬼尸體內(nèi)，憑借鮮血澆灌的力量，生生將鬼尸的力量分離出來。

    隨著力量被分離，鬼尸轟然跪倒在地上，焦黑的身體化成粉灰，隨著陰風(fēng)點(diǎn)點(diǎn)消散。

    阿丁噗通一聲落在地上，它還保持著手舉黑色光點(diǎn)的姿勢，但卻已經(jīng)一動不動了。

    顧長月頭暈?zāi)垦＃瑤缀鯐炈肋^去，但她不敢。

    幽冥寨中恐怕不僅只有鬼尸這樣危險的東西，她不可以暈倒。

    而且幽冥寨里的幻境可不是幽冥寨外頭的幻境可以比擬的，說不準(zhǔn)稍有不慎便侵占了她的意識。

    她雖然沒有遺憾的事情以及極度渴求的東西，但是她的身體幾乎沒有任何反抗能力，說不準(zhǔn)幻境會不會趁虛而入。

    她虛弱地支撐起身子，拿了兩顆丹藥塞在嘴里，然后撿起落在身邊的骨片，看著地上張大眼睛的阿丁。

    阿丁茫然地望著天空，嘴角帶著笑意。

    從來沒有一刻，顧長月這般強(qiáng)烈的覺得，就算沒有引線的牽連，作為傀儡，阿丁其實(shí)是維護(hù)自己這個主人的。

    她能夠感受到，方才與鬼尸作戰(zhàn)時，阿丁的努力。

    她嘆了口氣，支離破碎的身體在地上動了動，靠近阿丁。

    這個時候，周圍的墳地又變成了街道，她和阿丁都在客棧之中，未曾挪動分毫。

    在阿丁旁邊，她一刻也不停留地自納戒中拿出二層塔，念動法決便閃身進(jìn)了塔內(nèi)。

    隨她一同進(jìn)入塔內(nèi)的，還有一動不動的阿丁。

    二層塔中，顧長月要做的事情不止是恢復(fù)靈陰之氣，還有療傷。

    心口上的破洞、左右手臂上深及白骨的恐怖傷痕，這些傷勢就算沒有傷及根本，但是若再這樣等下去，恐怕也會讓她失血過多而亡。

    而這一次在二層塔之中的過程，也最為痛苦。

    時間緩緩流逝，不知幾許。

    她覺得是經(jīng)歷了許久許久，終于就在她快要石化的時候，丹田中發(fā)出“咯噔”的聲響。

    靈陰之氣終于飽和。

    與此同時，她感覺到自己胸口以及手臂上麻酥酥的感覺，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清晰可怖的傷口長出了新rou。

    不過看起來還是有些恐怖。

    顧長月從納戒之中尋了紗布一圈一圈替自己包上，又換了干凈的衣服，才緩緩?fù)铝丝跉狻?/br>
    阿丁也已經(jīng)醒來，此刻乖巧地坐在她的身邊，仰著紅撲撲的小臉看她。

    她不由伸手揉了揉阿丁的頭發(fā)，道：“你好了就行，接下來說不準(zhǔn)還有更恐怖的考驗……”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似乎終于明白小師叔為何喜歡與阿甲說話了。

    阿丁不言不語，只是盯著她笑。

    顧長月也不多說什么，閉上眼睛后又重新睜開，施用法決走出二層塔，站在客棧中。

    與鬼尸交戰(zhàn)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仿佛就發(fā)生在剛才，但是她的心中并未有太多的感覺。

    作為修士，無論是尋寶還是歷練，都總是要經(jīng)歷這樣的戰(zhàn)斗，次數(shù)多了，就算是生死危機(jī)，便不會有什么特殊的感覺。

    她默默感受一下四周的幻境，恢復(fù)了最初的淡定和謹(jǐn)慎，然后牽著阿丁走出客棧，打算繼續(xù)接下來的行程。

    而令她驚異的是，整條街道竟然沒了原先的死氣，不僅如此，滿街的尸體也都不復(fù)存在。

    她摸不準(zhǔn)是怎么回事，在街道上走了幾步，不曾想到，沒有任何預(yù)兆的，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一襲華貴的黑袍，墨發(fā)高高束在腦后，鼻梁挺拔，唇線微薄，臉龐堅毅俊朗…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模樣。

    只不同的是，沒有了曾經(jīng)讓人仰望的高傲和淡漠，有的只是虛弱的蒼白。

    第180章 奈何（上）

    暮云埃？

    暮云埃竟然會在幽冥寨？

    顧長月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他，她猛然停住腳步，一時間有些錯愕，不過很快她便反應(yīng)過來，迅速將阿丁拽到自己身后，俯身行禮：“搖光峰弟子顧長月見過開陽首座……”

    因為用測戒能夠感應(yīng)到暮云埃的氣息與實(shí)力的關(guān)系，她知道這并不是幻境，況且她很清楚自己對于有關(guān)暮云埃的一切都已經(jīng)沒有遺憾，不可能再走進(jìn)關(guān)于暮云埃的幻境。

    眼前的暮云埃必然是真人無疑。

    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道禮，哪想半天未曾聽到對方的聲音，抬起頭來，卻見暮云埃雖然盯著自己，但是雙目根本未曾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他就站在她的對面，面色蒼白，漆黑的眸子直愣愣的，毫無神采，一片茫然。

    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魔怔了一般。

    顧長月皺了皺眉，試探地喚道：“開陽首座？”

    暮云埃根本就沒有聽到她的聲音，站了半響之后，轉(zhuǎn)身便朝著街道的另一頭行去。

    顧長月愣了愣神，覺得有些莫名。

    她發(fā)現(xiàn)，暮云埃是真實(shí)的沒錯，暮云埃有古怪也沒有錯。

    這是發(fā)生了什么？

    看得出來，暮云埃的身子很是虛弱，定然是受了重傷，便是體內(nèi)靈氣也時隱時現(xiàn)，極度不穩(wěn)，不過能夠讓一個元嬰真人如此，想來也是不凡。

    她望著他挺拔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走到街道的盡頭，然后折身轉(zhuǎn)彎，消失在街道轉(zhuǎn)角處，很快不見了蹤影。

    站在原處猶豫了一下，想到自己左右也會往那個方向去，便拉著阿丁跟上。

    街道在盡頭處轉(zhuǎn)折，兩邊的商鋪依舊半掩著們，奇跡般地，卻再也沒有那種危險的氣息。

    轉(zhuǎn)了個彎后，天空忽地暗了下來，就像是從白天進(jìn)入黑夜的一個跨越，只在一線之間。

    線的左端是白天，線的右端是黑夜。

    四周霧蒙蒙的，不遠(yuǎn)不近的天空中掛著一輪巨大的圓月。

    月亮不高，近抵一條暗黑的河面，在河面上投下淺橘色的影子，以及淺淡的波光。

    月下那條河只有兩百米來寬，霧氣似乎就是從河面升起，籠罩一片幽幽的神秘。

    河面上橫跨一條石橋，每隔一段飄著淺藍(lán)色的方燈，在霧氣中，悠悠然泛著冷意。

    橋頭瓦巖高啄，旁邊的石碑上刻著三個大字——奈何橋。

    顧長月的目力不錯，即便隔了一定的距離，依舊看到奈何橋三字旁邊還刻著一排紅色小字。

    小字上寫道：

    一座橋，斷塵緣，空哀嘆，尤轉(zhuǎn)絕。

    清風(fēng)一度送輪回，且不望望鄉(xiāng)臺上多斷腸。

    奈何，奈何，莫奈何。

    望著那一排紅色小字，她的心中升起莫名的哀愁，不由念了出聲。

    仿佛自己就真的莫奈何般，淺淺地嘆息一聲。

    “哎……”

    這聲嘆息在空靈的橋頭散開，猶如清風(fēng)拂過湖面蕩起的漣漪，很輕，很淡，漸漸渺遠(yuǎn)。

    幽藍(lán)色的橋頭一片寧靜，但霧色裊繞的那頭，淺橘色明月高照的地方，似有人也在輕聲嘆息。

    那一聲嘆，飽含世事滄桑，歷經(jīng)歲月苦楚。

    這就是幽冥寨中的鬼域？

    然而，讓顧長月納悶的是，周圍的場景有種怪異的熟悉感。

    這種熟悉并非是出于鬼修對地府本能的熟悉，而是這個地方很像地府…是的，只是像而已，她能夠輕易分辨出來這個地方根本就不是地府，也不是鬼域，周邊的環(huán)境倒像是她曾經(jīng)來過一般，只是整個街道某些地方發(fā)生了變化，讓她暫時記不起來而已。

    事實(shí)上，連她自己也說不清這是一種什么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