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世你會(huì)遇見她。”

    周遭在這一刻靜默下來，只余一人清晰可聞的喘息聲。

    江衍用力閉上眼，將左手抵在心口。

    第37章 青玉牙（6）

    流淵回到冥界的第一件事是將先前烏決欠著的懲罰落到實(shí)處。

    冥界空曠,差事并不多，流淵便罰他領(lǐng)了孟婆的差，守半個(gè)月的奈何橋。而疏璃為邀月樓那件事給烏決賠罪,主動(dòng)找烏決接了他的罰，兩人才算是正式和好。

    孟婆幾千萬年間都一直守在奈何橋熬湯，這是她從上崗以來的第一個(gè)假期,自是喜不勝收，匆匆熬了幾大鍋湯就度假去了?？嗟氖鞘枇?沒等生門開就守崗敬業(yè)地上了奈何橋。

    疏璃拿著勺,苦哈哈地坐在橋頭等午夜來臨，一抬眼就看見了平素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鬼王大人。

    一身黑衣的鬼王大人負(fù)著手走上奈何橋,步履從容，目不斜視，好似真的只是恰巧路過。然而他經(jīng)過疏璃時(shí)腳下一頓,眸光不動(dòng)，嘴角卻微微翹了一翹。

    “！”疏璃驚了,有些狐疑,“……大人你這是在笑嗎？你剛剛是笑了嗎？”

    流淵的嘴角已經(jīng)被壓平，仿佛剛才的那縷笑意只是疏璃眼花,否認(rèn)道：“沒有。”

    疏璃反應(yīng)過來,“等等,你剛剛在笑我？”他跳下橋頭，匪夷所思地問,“你剛剛是在笑我嗎？你就是在笑我吧？對(duì)吧？”

    流淵仍然是八風(fēng)不動(dòng)地否認(rèn)：“沒有。”

    疏璃卻不信，“你特意繞這么老遠(yuǎn)來這里，就是為了笑我？大人你還有心嗎？這到底是誰罰下的活？——等下……你故意的？”

    流淵不答。

    “你猜到我會(huì)替烏決擔(dān)下這次的責(zé)罰……”疏璃喃喃著，“所以故意在這里等著看我笑話？”

    他此刻的神情太過不可置信,還帶著恍如大悟的透徹和痛心疾首的不甘，種種情緒都混雜在一張臉上，成功讓流淵沒能壓下唇邊的笑意。

    年輕鬼王勾著朱紅色唇角，連眼睫末梢都染上一點(diǎn)愉悅，若是一百多年都沒能看他笑上一回的白練和烏決在場，定會(huì)大驚失色。他就用這種前所未見的放松神色，慢吞吞開口：“倒也不笨。”

    疏璃微微仰著臉注視他，忽然笑出來，“大人，你該多笑一笑。”

    流淵一頓。

    眼前人不再是指天畫地故作沉痛的模樣，笑吟吟地道：“你生得好看，笑起來更好看。”

    面上的笑意漸淡，流淵輕輕一哂，“你整日笑著，卻也不見有多歡喜?！?/br>
    疏璃微怔，旋即彎起眉眼，“那自然是不一樣的。見外人時(shí)笑只是笑，但你在我眼前，我便很歡喜。”

    他的神情那樣認(rèn)真，眼底蘊(yùn)著微光，仿佛天地間只有流淵一人，被他同光一起盛在眼中，小心翼翼，又珍重萬分。

    奈何橋上陷入一片寂靜。

    遠(yuǎn)處魂使正引著鬼魂遙遙趕來，魂燈沿著忘川河一盞一盞亮起，河面在月色和魂燈下泛起粼粼的漣漪。

    流淵猝然轉(zhuǎn)身。

    “大人?！?/br>
    他停下來，卻沒有回頭看疏璃。

    疏璃抿了一下唇，聲音輕下來，“上次在江衍的夢境中，你還沒有答復(fù)我?！?/br>
    他說的是在那片桃花林，他從秋千上落進(jìn)流淵懷里的那次。他同流淵坦白，說了喜歡，卻沒能得到回應(yīng)。

    流淵僵住半邊身體，聽疏璃問：“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他動(dòng)了動(dòng)唇，但還是沒有出聲，沉默片刻后就要離開。

    疏璃仍不死心，在他身后道：“這半個(gè)月，我會(huì)一直在這里?！毖a(bǔ)上一句，“在這里等你。”

    流淵加快了步子，腳下有一瞬的匆亂。

    疏璃望著遠(yuǎn)去的修長身影，輕輕吐出一口氣。

    【“很累？”】

    【“沒有?！薄渴枇u頭，遲疑了一下，【“就是……”】他沒有把話說完，亞撒卻像是知道了一般，沒有再問，只是含了笑道：【“該干活了。”】疏璃：【“……”】

    疏璃：【“你也笑話我。”】

    亞撒慢吞吞地回：【“倒也不笨?！薄?/br>
    疏璃：【“……”】

    疏璃沒有想到，第十四天時(shí)，流淵還沒來，他卻等到了一頭地獄九頭嬰。

    今晚最后一批鬼魂離去，疏璃收拾好攤子也打算離開了，忽然發(fā)覺一絲不對(duì)勁?？諝夂孟褓康鼐桶察o下來，甚至……安靜地有些詭異。

    他皺著眉回頭，目光一凝。

    忘川河正中央的河面正泛著一圈一圈的漣漪。

    這不對(duì)。

    可究竟是哪里不對(duì)？

    【“疏璃，躲開！”】亞撒急聲道。

    是了，他根本沒感覺到有風(fēng)。

    疏璃來不及思考，亞撒話音未落時(shí)就驀地向后一縱身，下一刻，眼前八道巨型水柱沖天而起，劈頭蓋臉澆了他一身。

    “咳咳，呸！”疏璃咳出嗆進(jìn)喉嚨里的水，一抬頭，呆在了原地。

    “臥槽……”疏璃瞪大眼睛，“這是什么丑東西？”

    他口中的丑東西體型堪比現(xiàn)代的高樓大廈，九只蛇頭狂亂飛舞著，通體漆黑，牛身龍尾，頸生倒刺，背生雙翼，此刻盤旋在忘川河上空，看起來猙獰而可怖，將月光都遮了去。

    這是……地獄九頭嬰？

    烏決曾經(jīng)跟他提起過，忘川河底鎮(zhèn)著冥界僅有的一只地獄九頭嬰。每過三百年，地獄九頭嬰就會(huì)破開封印沖出水面，再被鬼王重新鎮(zhèn)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