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好不容易獨眼貓伸出爪子撥了一塊魚rou到面前,剛嗅了嗅,她背后就響起穆崢的聲音:“你在干什么?” 她一凜,著實是被嚇到了,再抬眼一看,哪里還有貓咪的蹤影。 她不由有些惱火,回頭看到穆崢居高臨下的眼神,又不得不穩(wěn)住情緒道:“我剛才看到一只貓,好像受了傷只有一只眼睛,我……” “你到底干什么來了?”他極不耐煩地打斷她,“我沒那么多時間給你,所以你要說什么,最好趕緊入正題?!?/br> 梁知璇垂下眼睛,又看到手腕上翠□□流的翡翠珠子,另只手的手指輕撫上去,摸到沁骨的寒涼:“我被停飛了,想請你幫忙讓我重新復(fù)職,或者換一家航空公司也可以。我不能沒有這份工作?!?/br> 穆崢?biāo)坪跻稽c兒也不意外:“怎么,還要飛?不是打算跟你的雷機長一起遠走高飛的么?國內(nèi)航空公司的一個職位算什么,值得你這么在意?” “我從沒說過要跟他走,我家在這里,哪兒都不會去的。” “所以不是不想,是不能?!彼^續(xù)冷嘲熱諷地說,“雷霄明的爸爸不給你好果子吃,讓你終于看清現(xiàn)實知道厲害了,才跑我這兒來伏低做小求我?guī)兔Σ粚Γ克晕艺f你是天真,我可沒那么傻,雷霄明撂下的爛攤子憑什么讓我收拾?” “他已經(jīng)走了,我今后不會再跟他聯(lián)絡(luò)?!彼届o地說道,“我可以搬回這里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br> “這是你的條件?”他冷笑,“梁知璇,你是不是覺得我沒你就不成了,你搖個尾巴、心不甘情不愿地擠個笑臉出來我就得抱著你哄你,為了你赴湯蹈火?你對自己真夠自信的,到底誰給你這樣的自信?” 她不說話,其實她沒有什么自信,這些年她活得謹小慎微,甚至直不起腰背來做人。工作帶給她的,除了自食其力的初心和安全感,還有一條,就是每次飛的時候都要化妝,艷麗厚重的殼可以掩飾她的內(nèi)心,讓她在小小的機艙內(nèi)扮演另一種角色來獲得成就感。 工作是她的信仰和支撐,是她的經(jīng)濟來源,她可以想見假如沒有了這份工作她的生活會滑向什么樣的深淵。 人一旦感到空虛、感受不到自己的價值就完了。 穆崢知道她答不上來,也壓根沒指望她的答案,輕蔑地勾了勾唇,轉(zhuǎn)身就走。 “穆崢!”她拉住他的衣袖,緊緊攥在手里,“我求你幫我這一次,就一次。我知道我給不了你什么,我們家人甚至還虧欠你的,但沒關(guān)系我可以還,你把帳全都算在我頭上也沒問題……我是心甘情愿的?!?/br> 他終于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臉看她:“你是心甘情愿的?” 她點頭:“對?!?/br> 他忽然笑了,用手捏了捏她的下巴道:“你挺漂亮的,尤其這張小臉,漂亮得讓我第一眼看見就想上了你??上н@么漂亮的臉蛋卻一點不懂得偽裝,言不由衷的時候心思全都寫在上頭。我告訴過你了,你學(xué)不會說謊,尤其是在我面前?!?/br> 梁知璇不置可否,卻說什么都不肯放手,抓著他的衣袖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也覺得可恥,可是沒有辦法,她已經(jīng)想不出別的法子了。 程潔跟她說,云朗跟法航的交流派了其他飛行員去,雷霄明辭職遠走中東看似是自由了,實際上雷副總大為光火,父子倆的關(guān)系更加惡化,對她的處境來說是火上澆油。 雷霄明鋪好了康莊大道,籌劃好了理想中的生活,只是沒想到即使這樣她也不肯跟他走,大概也就沒考慮過她真的不跟他走要怎么辦。 穆崢不是雷霄明,沒有那樣的豁達和耐心。他重重甩開她的手,她就知道他生氣了,他生起氣來很可怕,誰勸都沒有用,說什么他也聽不進去。 她不敢再上前,怕惹毛了他,落得比如今更慘的境地。 她忽然感覺到絕望,在收到停飛消息以及后來跟雷榮海對話的時候,甚至在電話中跟雷霄明道別的時候,她都沒有感覺到此刻這么深的絕望。 那只獨眼的貓不知什么時候又踱回來,在她身后喵喵叫。她有些慘淡地對它笑了笑:“我得走了,你今天好歹可以吃頓飽飯,明天的……明天再說吧!”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往外走,說真的她現(xiàn)在覺得自己就像個遲暮的老人,不過是到這兒走一趟,說了幾句話,其他什么都沒做呢就累得腿腳都邁不開。 她走到別墅門外,恰好看到一輛亮色的小跑絕塵而去,駕駛座上是那個julia,還是那身衣服,頭上裹了亮色的絲巾,戴著墨鏡,意氣風(fēng)發(fā)。 這個地段很難打車,看來她要往下走上好一會兒才能打到車回去了。特意借來的長裙和高跟鞋沒能夠誘惑到穆崢,這時裹住她的腿腳,反而成了羈絆。她把高跟鞋脫下來,打算就這么光著腳走下去,就聽小曾在門口叫她:“梁小姐?!?/br> 她回過頭。小曾指了指樓上:“四哥叫你上去?!?/br> 她不問他為什么改變主意,這回連趙管家也沒有攔她,玄關(guān)處擺了一雙拖鞋,是她以前住在這里的時候穿的,毛茸茸的大兔子,造型夸張卻憨態(tài)可掬,被洗刷得雪白。 梁知璇趿拉著拖鞋上樓,推開他臥室的門,聽到嘩嘩的水聲,應(yīng)該是他在洗澡。剛才宴會上穿過的西服、領(lǐng)帶和襯衫就隨手丟在地上和床上,從門口一直雜亂無章地蔓延過去,連鞋子也是東一只西一只,看得出他心情真的很差。 她彎下腰,整理好他的鞋子,把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一件件撿起來,領(lǐng)帶和西服都掛回衣帽架上,回頭要送去干洗。 不管是否心甘情愿,她都要開始適應(yīng)這樣的角色,努力表現(xiàn)得乖一點、溫順一點,就算是被他圈養(yǎng)的寵物,也要有職業(yè)道德。 浴室里的水聲停了,她聽到他叫她的名字:“梁知璇?!?/br> 她應(yīng)了一聲:“我馬上來。” 她知道他洗澡從不帶衣服進去,洗好了套個寬大的浴袍,夏天更是隨便圍個浴巾就大喇喇走出來了,然后吹干頭發(fā),再點一支煙吸完,才慢條斯理地穿衣服。 于是她打開他的衣柜,找齊了他貼身要穿的衣褲,甚至配好了襪子,才敲開門進去。 浴室里蒸汽氤氳成一個白茫茫的世界,他房間的浴室很大,做了下沉式的浴缸,淋浴花灑用玻璃房另外隔出來,穆崢就站在淋浴房里,花灑的水又打開了,從他頭頂澆下來。 “過來?!彼硨χ毁p她一個寬肩窄腰的后背線條,水珠順著肌rou的起伏往下流淌,只是隔著玻璃上的白氣,霧里看花一樣模糊。 她也沒什么可害羞的,放下干凈的衣物,取了一條干凈的浴巾走過去,拉開玻璃門遞進去。他卻沒有伸手接,而是直接扯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了拽了進去。 浴巾掉在了地上,她被他抵在墻上,來不及做任何反應(yīng)他就已經(jīng)吻上來。 他不是溫柔的情人,但技巧好極了,所以即使是這樣蠻橫的具有侵略性的吻都不至于讓人太難受。她只是覺得空乏,不僅是呼吸的頻率被迫與他同步,身體里仿佛也有什么東西被他給吸走了。 花灑的水仍舊紛紛揚揚而下,像密密匝匝的雨,他們像是在雨幕中情難自禁的情侶,但也僅僅是像而已。 “這回真的不走了?”他不無諷刺地問,像是自言自語。 “嗯。” “想好了,不后悔?” “不后悔?!彼凰牧脫芘蒙砩掀鹆艘粚永?,聲音全都堵在喉嚨里。 “這可是你說的,”他看著她,目如深海,“今后不管發(fā)生什么,我希望你都記著今兒說過的話。” 衣物委地,她踢到腳邊濕得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布料,居然還在煩惱她該拿什么去還給程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