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周圍空氣里頓時全彌漫的是辛辣的藥味兒。她痛得一跳,咬牙道:“你別碰我,我用不著你貓哭耗子假慈悲?!?/br> 穆崢握住她腳踝的手心微微用力,她疼得繃緊身體差點叫出聲來。他卻淡淡地說:“你怎么總是弄傷腳?我記得咱們重新遇上之后你第一次到這兒來,也是腳受了傷,血淋淋的,還弄臟了我的地毯?!?/br> 怎么能忘呢?跟他在一起有好多不堪回首的記憶,可惜沒法用橡皮擦從腦海中抹去。 她不回應(yīng),兩個人一時都沒了聲音。穆崢替她擦好藥,抽了兩張紙巾一邊擦手一邊問:“現(xiàn)在能走嗎?” 她站起來,其實還是疼,但她不想在這兒繼續(xù)耽擱下去:“貓找不到就算了?!狈凑型跎┖湍聨V在這里,她可以托付他們照顧它。 他卻拉起她的手,徑自拖著她上樓。 她每走一步都是煎熬,疼得聲音都斷斷續(xù)續(xù):“穆崢……你放手!我說了……東西不要了,你放開我!” 他充耳不聞,拉著她進了房間,反鎖上門。 “你想干什么?”她昂起下巴,并不怕他。她跟他不就那么回事兒么,以前有家人在,她要顧慮這個顧慮那個,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沒什么好顧慮的了,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 他哂笑:“你以為我想干什么?好好想想,你在我這兒難道真沒什么要拿回去的東西了?” 她漲紅的臉色漸漸轉(zhuǎn)白。 他知道她那點貧乏的想象力又想到了什么,臉色也變得很不好看,走過來將她壓坐在椅子上,打開桌上的筆記本電腦:“看這個。” 圖片不太清晰,像是監(jiān)控攝像頭上拍下的影像,截圖有時間,精確到幾點幾分。 她認得出圖片中的地點,是mama以前住院的病房外,而從病房中走出來的人正是穆崢。 “我是去醫(yī)院找過你mama,那時候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你爸爸從公司偷錢的事,就是想去告訴她,形勢有多么糟糕,你們一家接下來都沒什么好日子過了?!彼D了一下才繼續(xù)道,“我是有意讓她走得不安心,但我沒有拔她的管?!?/br> 他抬手指了指圖上的時間:“看到了嗎?這是我從病房出來的時間,那時候你mama還好好活著?!?/br> 他又打開另一個截圖:“這是同一時間樓下攝像頭拍到的你爸爸,我從電梯下來,應(yīng)該正好被他看到。” 他開了最后一張圖:“這是醫(yī)院的病歷記錄,看到儀器的記錄了嗎?”他把第一三張圖放到一起,“我走出病房之后,儀器還有記錄,也就是說我走的時候,她的儀器還是好好連在身上的。” 又過了五分鐘,才失去數(shù)據(jù),才有了接下來的搶救。 他沒有動過她mama一根汗毛,也就沒有動機去動梁國興。老話雖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他卻不這么認為——走投無路的時候死反而是種解脫,活著才是折磨,所以才會有個詞叫生不如死。 別說病入膏肓的老人不值得他動手,就算要報復(fù)泄憤,他又為什么要幫人解脫?看他們一家苦苦掙扎,讓他們眼睜睜看著最心愛的掌上明珠被他玩弄,不是更有成就感嗎? 當然這樣的話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會再當她的面說了,不知是他初衷變了,還是別的什么原因,他竟然會不忍。 看到她眼里的悲傷憂郁,有很多話他不忍心說出口。 她不笨,本來生活簡單富足,也沒有什么執(zhí)念。是這幾年遇上他,還有接二連三失去至親的痛苦讓她沒有辦法冷靜下來思考,也沒有那個精力去刨根問底,才會產(chǎn)生誤會?,F(xiàn)在他順著線索把事實捋出來擺在她面前,她就應(yīng)該能看得清清楚楚,不再抓著不放。 可她只是坐著不動,她現(xiàn)在話比以前少多了,他發(fā)現(xiàn)他也開始看不透她的心思,而且似乎因為盯著屏幕太久眼睛酸澀,她干脆閉上了眼睛。 他怕她不信,又補充一句:“所有的東西都是原始資料,容昭從那家醫(yī)院拷來,沒有做任何改動和潤色。在你爸爸出事之后,我去做筆錄,這些也都做了備案。” 他犧牲真夠大的,還沒有被列為嫌疑人就先自證清白了。她勾了勾唇,睜開眼看著他:“我知道你去找我爸爸,是想找他對質(zhì),他不可能親眼見到你拔了我mama的管。但他病糊涂了什么也答不上來,跟你說了幾句話,只是讓他更多地想起了我mama。那么當年呢,你去病房找我mama,你們又說了些什么?為什么你一走,她就拔掉了自己的儀器?” 第56章 貓?zhí)?/br> 穆崢抿緊了唇,唇色微微發(fā)白。 他慢慢直起身,手插在褲袋里,又恢復(fù)了以往居高臨下的模樣:“我沒義務(wù)跟你解釋那么多。今天叫你來無非是告訴你,事情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樣。” 她很平靜:“我明白,誰都不愿意自個兒受委屈、背黑鍋。就算沒有你,我mama肝癌晚期最多也就再撐十天半個月;沒有你,我爸爸老年癡呆也會越來越嚴重,可能在任何一個我不在家的日子里走失,找的回第一次,未必能找回第二次?!?/br> “你明白就好?!?/br> 其實她一直都明白,可她跟他之間的問題從來就不止這樣而已,她不想再鉆牛角尖了。 她點點頭,站起來:“我知道你是為什么恨我的,但現(xiàn)在他們都不在了,我跟你之間也該做個了結(jié)?!?/br> 他挑起眉峰,像是覺得可笑:“了結(jié)?你覺得我們可以就這樣了結(jié)?” 噢,對,還有馮曉曉和阿東的事。她笑笑:“穆崢,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你應(yīng)該明白,一個成年人要做什么樣的選擇,外人是很難左右他的。不管你對馮曉曉的感情是什么樣的,你曾經(jīng)疏忽了她是不爭的事實,怕她寂寞想要拴住她叫阿東去陪她照顧她也是事實。眼皮子底下發(fā)生的事,有什么能瞞得過你?你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為你自己的利益考慮,只是沒想到事情發(fā)展得跑偏了,才會有今天這樣的結(jié)果。我知道你想要阿東好看,他沒什么本事,如果你只是想讓他無法立足而不是要他的命,那只要他回來我就帶他離開南城,到別的地方去生活,再也不會礙著你的眼了?!?/br> 沒有父母牽絆,她跟阿東姐弟兩個人到哪里去重新開始都不至于太艱難。 穆崢面色陰鷙,冷笑道:“你想走?你想走哪兒去?” 他看起來很生氣,她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在其他人跟前淡定自若,卻總是很容易被她激怒?;蛟S這回是因為不得不放開一個稱手的玩具,心有不甘。她沒告訴他,其實她自己一個人也做好了隨時離開的打算,對于找回弟弟阿東這回事,她懷抱的希望已經(jīng)越來越小了。 … 王嫂找到了海盜,把它放在籠子里遞給梁知璇。也許它自由慣了,幾時受過這樣的拘束,很不樂意似的在籠子里竄來竄去,喵喵叫個不停。 它沒吃完的妙鮮包,魚干和餅干都還有好多,王嫂也全都塞給她。東西太多了拿不下,就理所當然地讓小曾送她回去。 穆崢沒再露面,兩個人每次不歡而散,他都有一種決絕的姿態(tài),仿佛再也不想見到她了。 海盜跟她回到她的住處,從籠子里放出來就沒再吃過東西,專往犄角旮旯的地方躲,躲了就不肯出來,實在口渴才跑出來喝幾口水。 梁知璇給它買了新口味的妙鮮包和餅干,用它原本在穆崢那里睡過的墊子給它重新搭了個窩,它都一點不肯賞臉,仿佛又回到最初在外流浪時的那種倨傲和戒備,不肯再親近人。 她不懂它是怎么了,以為它只是到了一個新環(huán)境難以適應(yīng)才鬧別扭,直到偶然看見它站在穿衣鏡前靜靜地看著鏡子里的倒影,入了神似的,一動也不動,她才明白它是想伴侶了,見不到面,只得在鏡子里看自己。 穆嶸跟它說過的,它好像有了約會的對象,就快要當貓爸爸了。 梁知璇端著貓碗,把新開的罐頭和魚干放在里面,用勺子輕輕敲了敲碗沿,招呼它:“出來吃點東西吧,今天都第三天了,再餓下去,你寶寶出生都要不認識你了?!?/br> 海盜今天躲在梁國興睡過的床底下。兩居室的房子,自從梁國興去世之后,他住過的那間就一直空關(guān)著,她收拾好床鋪和他的遺物之后,就再沒進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