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所有人無語地憋了口氣。 回過神的配角高喊:“什么人?” 沈舟這里沒臺詞。他側頭看去,嘴角勾起嘲諷的笑,仿佛拿槍的那家伙只是個跳梁小丑。這一笑又超脫了角色的設定,許微瀾心驚膽戰(zhàn)地側頭,卻發(fā)現副導并沒有喊卡。 連帶著導演也是,那人正在和劇務低頭說話。 那就繼續(xù)沿著預計的道路,提示的人喊:“踩桌子!” 沈舟撐手躍上長條桌,動作輕巧精準,讓場外幾個人忍不住叫了聲好。他的每個動作她都捏了把汗,從開始到現在,她連眼睛都不敢眨。 “扯桌布!” 沈舟目光掃過作勢撲來的“刺客”,眼底竟然透著越戰(zhàn)越勇的亢奮,手一拉桌上的東西噼里啪啦往周圍飛,幾個龍?zhí)讘暤沟亍?/br> 副導演很激動:“很好,扔匕首!” 沈舟走得興起,反手摸出道具刀刷地扔出去,卻忍不住:“哦呀!” 站在向琛身前的男人感覺槍托被什么快速穿過,連帶著掌心都在發(fā)麻。 “哦呀”一出,前功盡棄。副導亢奮消散后皺眉:“怎么了?這一個鏡頭十幾秒很連貫,怎么偏偏就輸在最后一截?再來補一個,把匕首扔出去。” 可沈舟早就扔了,只是速度太快,rou眼都沒捕捉到。對方見他還站那不動,忍不住催促:“扔東西都不會嗎?道具呢?” 沈舟瞄了眼盡頭的墻角,難得老實地沒說話。 道具槍這才掉落地上,演反派的男人捂著手愣愣的,剛才打在槍托上的是啥? “卡卡卡——!” 大家算是松了下,沈舟有些落寞地站在那里,看著自己的手沒說話。許微瀾撅嘴皮:“ipui。” 男人轉過頭來。 她瞪圓眼睛和他無聲交流:“匕首呢?!” 副導在問道具師:“匕首呢?” 道具師很委屈,明明給他別上了,可匕首呢? 沈舟下巴努向對面的墻,許微瀾跑過去,最后一臉震驚地找到了半個劍柄。因為其余部分已經全部沒入墻里。 道具都是沒開鋒的,沒想到這家伙隨隨便便一扔就是這樣的力道。 她捏著刀柄用力往外拔,好幾次都紋絲不動。最后雙手用力一鼓作氣,終于一點點把家伙拔出后踹袖子里,再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繞回扔在桌子下。 “在那。”許微瀾臉皮發(fā)燙。 “繼續(xù)繼續(xù)?!?/br> 沈舟慢慢露出個大壞笑。 拍攝出乎意料的順利,只是有幾次因為沈舟的動作太快,停下調整后再繼續(xù),當第六次鏡頭一出,副導已經滿意了。但現在唯一的問題是,沈舟演出的性格和設定不一樣。 原設定是個狠角色,對敵人狠,對自己也狠。背負太多,性子壓抑而狠辣??缮蛑圻@會一出來卻把角色演“活”了。 導演和副導把劇務、制片全部叫來,一遍遍地看之前的鏡頭。 雖然沈舟沒有表達出那個意思,可是那嘲諷的嘴角,利落的動作,還有獨特的不羈眼神,都是全新的詮釋,好像也很不錯。 究竟用哪個? 向琛起身,視線掃過地上的那把道具:“重來?!?/br> 所有人都愣住。 “你現在是唐城,不是沈舟。已經寫好的劇本,不會因為一個無法帶入角色的演員而更改?!?/br> 好像……是這個道理。 導演沉默了下:“那好,重來?!?/br> 許微瀾咬著下唇。 沈舟愁著一張臉出去了,接下來又是重頭開始,可在向琛那么一說之后,大家都發(fā)現了這個問題。 無論重復幾次,沈舟都沒辦法做一個劇本要求的唐城。 最后拍到天色完全黑透,沈舟在外面淋雨的時間也越來越長。踹門,上桌,幾個打斗,拎厚重的長條桌布,甩匕首。 一遍又一遍,面對的都是一個“卡”。 劇組團隊在下午都累得不行,這會明顯配合開始出漏子,晚上8點多的時候導演啞著聲音:“算了,今天到此為止?!?/br> 人陸陸續(xù)續(xù)走得差不多,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今天高強度的工作量并非全是沈舟帶來的??蛇@會有幾個沖得不行,走的時候不忘大聲議論。 “不會演就別來?!?/br> “浪費大家時間?!?/br> “哎你們少說幾句,”有人看不過去:“我覺得他之前的都挺好的,是向先生要求太高?!?/br> 向琛送導演和攝像團隊出去,卻一個人在門口站了好一會??砂l(fā)現許微瀾全程都在和沈舟說話,眉眼里全是安撫的溫柔。 嘴角勾起自嘲的笑,他躬身進了左晨的車。 許微瀾走過去的時候,沈舟正低頭把玩那把道具。其實之后他一直在調整,每一次眼神都比之前冷,只是做不出那種不管不顧的嗜血狠厲。 許微瀾頓了頓,手按上他的肩膀:“沒事。” “誰都不知道你這是第一次演,好多人第一次演尸體都做不好,你已經很棒了?!?/br> 沈舟幽幽看了她一眼:“你在安慰我?!?/br> “這么明顯你看不出?真的很棒,比我想象中好很多?!?/br> 沈舟卻沒說話,仿佛在思考什么。 外面還在下雨,而他之前就淋了不少。等去棚里換回原來衣服后,忍不住又咳了幾聲。 好像鼻塞了。 許微瀾擔憂,摸他額頭的事做得再自然不過。可這會手心碰觸都能感覺到一陣陣的熱,甚至還有一層細密的薄汗。 沒來由一陣心疼,她皺起眉頭:“怎么還在發(fā)燒。” “沒什么?!鄙蛑郯粗~頭上的手背咧嘴:“剛才運動了下,出汗發(fā)熱好得快?!?/br> “少跟我說這些,”許微瀾把服裝交回后龍飛鳳舞簽下名字,將筆一甩后拎起包,“這些藥看來都沒什么效果,我送你去醫(yī)院,估計打一針才好得快,你也少受罪?!?/br> 沈舟眨巴著眼,語氣明顯弱了不少:“要……打針……???” ☆、第37章 “體溫38.9,伴隨下呼吸道感染。” “有沒有過敏史?” “我……不知道……但上次他骨折入院過,輸液開藥沒什么問題。” 門診醫(yī)生聞言抬頭,上下打量了眼后繼續(xù)打字:“還是先做皮試比較穩(wěn)妥。” 許微瀾拿著單據繳費拿藥。 注射室和走廊隔著一道透明的玻璃。里面已經有幾個半夜發(fā)燒哭鬧不止的孩子,家長圍著不停軟語低哄,惟獨沈舟這個大家伙坐在電視下,神情懨懨的。 和人仰馬翻的周圍相比,他那一處格外孤單。 許微瀾加快腳步,沈舟見到她后像是松了口氣,嗓音沙?。骸八麄円獙ξ易鍪裁矗俊?/br> 他說這話的時候睫毛輕顫,在眼周留下一圈疏密的影。 什么叫對他做什么……許微瀾按捺住想摸那圈又長又漂亮睫毛的沖動,放軟聲音安撫:“皮試啊,如果你沒有過敏反應的話就輸液降溫?!?/br> “沈舟是哪位?” “在這?!?/br> 護士推著托盤進來,細管的皮試針又長又尖:“手給我。” 沈舟慢慢把手遞出去。 針尖挑起一層薄薄的皮膚,沒多久他的手腕就起了一顆小包。護士扔掉一次性注射管,看著沈舟語氣輕柔:“等幾分鐘,又不舒服的地方就跟我們說。” 沈舟卻一臉驚訝:“完了?” 許微瀾哭笑不得:“那你還想怎樣?” 就這么完了?沈舟抬高手臂,仔細打量著皮下的那一個小圓顆粒。原來這就是打針,這個世界的人真幸?!?/br> 害他白擔心了一場,還以為跟那家伙的手法一樣。想起那種針刮骨的感覺,沈舟渾身都在發(fā)毛。 三百多根長短不一的針,最長的接近兩寸,刺穿皮膚后繼續(xù)往里深入到骨髓深處??赡羌一锲€不給個痛快,慢條斯理拖著長音調:“呵呵?你也知道痛啊?痛才長記性,才會更加珍惜你這條小命?!?/br> 從那以后但凡聽見藥王谷三個字,哪怕傷得不能自理,他都能撐著一口氣抱著柱子死活不去。 差不多等了七八分鐘,護士進來見沒什么過敏反應,麻溜地給沈舟掛上了液體。消炎退燒,立竿見影。隔了一會后許微瀾再去摸他的額頭,已經不像個散發(fā)熱度的小火爐了。 謝天謝地。 沈舟打著哈欠,眼角都能看見困頓的淚花。昨晚幾乎沒睡,在郁悶氣海入不敷出之后又溫習了好幾遍戲里的場景和臺詞,今天繃著一根筋上躥下跳。 總之放松后睡意上涌,他揉眼嘟囔:“還要多久?” “你這才掛上,估計得兩個多小時。” 他又打了個,眼睛紅彤彤的:“那我瞇一會?!?/br> 明天又是一大早就要拍攝,許微瀾點頭:“睡吧,我陪著你。” 沈舟瞇起眼睛,嘴角勾起饜足的笑。 電視里播著星爺的《大話西游》,總有些老電影讓人百看不厭。哪怕沒有聲音,有些經典對白直接脫口而出。 許微瀾看得很認真,肩膀上湊來一顆暖呼呼的熱源,卻只挨了下就離開。她轉頭,沈舟毛茸茸的腦袋一點一點的,睡到深處到處晃。 液體還剩下小半袋,估計還有一陣。許微瀾把中間的扶手敲上去,輕輕晃了下他的胳膊:“喂?!?/br> 沈舟睡眼朦朧,聲音像從喉嚨里含糊來的:“走了?” “沒有,你靠著我睡會好一點。”她拍拍翹起的腿,因為周圍有孩子睡著,許微瀾的聲音放得很輕:“還能再休息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