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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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今上出身低微,但既然養(yǎng)在中宮,就比別人多了一份兒尊貴,最終在于家支持之下再次順利入主東宮并繼承了帝位。 于家兩次從龍,權(quán)勢已經(jīng)算得一時無兩。不但于侍郎變成了于閣老,門生故吏,家中兒孫,更是遍布朝堂。且今上剛一登基,前頭的王妃便因病而去,太后立即為他擇了于家女為妻,便是當(dāng)今皇后了。 說起來皇后得算繼室,然而前頭的王妃命薄,還沒等被冊封便故去,因此皇后雖為繼室,卻是元后,其尊貴并不下于原配。只可惜她的子女緣比她的姑姑還要不如,受封至今十年,仍舊未曾有孕過,就連整個后宮之中,也只有于昭容生了一個小公主。 有這樣的家世身份,皇后在后宮自然是橫著走的,別說蔣梅華只是個婕妤,就算是當(dāng)年淑妃落胎,她娘家父親還是兵部侍郎呢,也一樣只能一言不發(fā)。 曹氏并不知道這許多事,聞言不由抽了口冷氣:”這么說,若是皇后娘娘不肯叫人生孩子……” 蔣錫點了點頭:”你知道就罷,萬不可到外頭去說?!?/br> 曹氏哪有這個膽子到外頭去議論皇后,也是這次蔣梅華落胎,她一時氣憤而已,聽了蔣錫的話早已縮了:”妾身絕不出去亂說,燕姐兒也不會的?!闭f著,看了桃華一眼,”桃姐兒在外頭的時候多,也,也要謹慎。” 桃華淡淡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只是,爹爹,看來大jiejie這次懷的怕是個男胎吧?” 蔣錫輕咳了一聲:”胎兒尚在腹中,也做不得十分準?!?/br> 曹氏這次倒聽懂了。做不得十分準,就是說多半還是準的。無錫本地就有些經(jīng)驗豐富的郎中,可從脈相上辨別胎兒男女,太醫(yī)院里都是精挑細選的人才,難道還不如外頭的郎中不成?也就是說,蔣梅華的小產(chǎn),很可能是因為她懷的是個男胎?;蛘哒f,皇后已經(jīng)是擺明車馬,不許妃嬪們生下皇子了。 蔣錫擺了擺手,正欲換個話題,薄荷拿著張?zhí)訌耐忸^進來:”姑娘,是蘇夫人送來的,請您明日同去游惠山寺?!?/br> ”游惠山寺?”桃華倒詫異起來,”蘇夫人身孕未滿三個月,怎么想起游惠山寺了?”好不容易才得了這一胎,還不跟寶貝似的養(yǎng)著,倒要去寺里了,就算是上香還愿,也可以等到三個月之后啊。 蘇夫人真不愿意現(xiàn)在去游什么惠山寺,無奈南華郡主那天說了要去之后,沒幾天就下了帖子請她同游,說是正好去惠山寺上香,也讓菩薩保佑她一舉得男。 這可真難住了蘇夫人。說起來沒有人會如此不識相地邀請一個孕婦出門,然而這位可是南華郡主,太后面前的紅人,當(dāng)今皇上的堂妹。蘇家縱然在京里有些身家,也萬萬得罪不起。 南華郡主為何有此舉動,蘇夫人也知道。她的長子江恒今年已經(jīng)二十五歲,仍舊沒有一子半女,南華郡主此次出門,說是尋夫,實則一路過來,將能拜的菩薩都拜了,分明就是來求子的。她大約是覺得蘇夫人也是嫁人多年一朝有孕,所以扯了蘇夫人同去上香,讓江大夫人文氏也沾沾喜氣的意思。至于說蘇夫人本人是否愿意,卻全然不在她考慮之內(nèi)了。 若依著蘇縣令的意思,就要推辭。成婚幾年才頭次有孕,任什么也沒有這個孩子重要。然而蘇夫人思忖再三,還是答應(yīng)了。 她自有孕之后,身子一直不錯,請了郎中來診脈,也說胎象穩(wěn)固。如此一來,就不能以身子不適為借口推辭。若是直說有孕在身不宜出門——南華郡主明知她有孕還下帖子相請,又豈是個肯講道理的人呢?若是惹惱了她,回頭在太后面前說起蘇家的壞話,那時候不單是蘇縣令前途受阻,就是在整個蘇家,她也成了罪人了。 ”這位郡主也太……”曹氏說了半句話,想起皇后的肆意妄為,又縮了回去。 ”好在蘇夫人身子不錯,這一胎也安穩(wěn),惠山寺雖遠了一點,仔細著些應(yīng)該也不會有什么事?!碧胰A已經(jīng)猜到了,蘇夫人請她同游,就是為了一路上有人照顧。丫鬟們雖周到,但畢竟不通醫(yī)術(shù),萬一有什么不妥,她們也束手無策??扇绻嬉垈€郎中隨行,又未免太扎南華郡主的眼了。思來想去,也只有桃華最合適。 雖說桃華這幾年管著蔣家藥堂,蘇夫人也有所耳聞,但素來也只覺得她能看賬管事罷了。直到她在婆母壽宴上被桃華診出有孕,且言語分明字字中的,才疑心起桃華或許真懂醫(yī)術(shù),因而叫下人去悄悄打聽了一下。 這一打聽不得了,原來就在今年,一名去蔣家藥堂抓藥的病人,被桃華看出是診錯了病開錯了方。這可不是瞎貓能撞上的死耗子了。蘇夫人雖囑咐了下人不得出去亂傳,心里卻信了桃華定是得了蔣家真?zhèn)鞯摹?/br> 因此這回推不掉南華郡主的邀約,她便想到了桃華。 ”給蘇夫人回話,就說我明日一早就去蘇家?!碧胰A吩咐完薄荷,又低聲加了一句,”去藥堂借一副銀針來。”上輩子她離開家的時候,針灸術(shù)才學(xué)了兩年而已,并不精通。不過萬一蘇夫人動了胎氣,扎一針救救急還是可以的。 南華郡主這行為實在不大有規(guī)矩,然而她身份尊貴,蘇夫人都不敢推辭,蔣家除了感嘆幾句也毫無辦法,只能備了幾樣藥給桃華帶著,第二日一早去了蘇家。 蘇夫人見了桃華頗有些慚愧:”實在是——”叫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來照顧她肚里的胎兒,實在是有損姑娘家的名聲。 桃華大大方方擺了擺手:”夫人快別這么說,身子要緊。那馬車里可厚厚放了墊子?夫人放寬心,不必緊張。有孕也并不是不能出門,只要夫人自己注意些,若有不適,立刻告訴我?!?/br> 蘇夫人拉著她的手連連道謝,轉(zhuǎn)頭就叫落梅:”把那支桂花釵拿來?!?/br> 落梅早就備好,立刻托上個扁匣,里頭卻是一枝玉釵。通體青白,釵頭上卻有一大塊黃色玉皮,恰好雕成一枝桂花。本是一塊有雜色的玉,經(jīng)匠人巧心雕琢,卻成了這般精致傳神的釵子。釵身光滑潤澤,顯然主人十分心愛,經(jīng)常摩挲所致。 蘇夫人不管桃華推辭,親手將釵子給她插上,左右端詳笑道:”雖說還未到八月里,也不算不應(yīng)景了。何況也配你這條裙子?!?/br> 桃華今天穿了件寶藍色夾襖,下頭一條淺黃色裙子,的確跟這釵頭上的桂花顏色有些相似。蘇夫人緊握了她的手不讓她將釵子取下來,鄭重道:”你若這樣客氣,我也不敢勞動你了。再耽擱下去,只怕趕去郡主那邊也要遲了?!?/br> 桃華只得謝了,兩人上了馬車,便往驛館那邊去。 南華郡主的馬車是早已備好,寬大華麗,在驛館門口引得來往行人都不禁注目。只是郡主還在驛館之中,蘇夫人少不得又要下了馬車,帶著桃華進去行禮。 南華郡主見了桃華倒有些興趣:”這是哪里來的漂亮小姑娘?莫非是你meimei不成?” 蘇夫人忙欠身笑道:”說是meimei,亦無不可?!睂?dāng)初蘇老夫人路上不適,被蔣家所救之事簡單說了幾句,又道,”前些日子她為著父親出行在寺里許了愿,這次正要去還愿。妾身是個悶葫蘆,想著她會說笑,便大膽攜她同來,能替郡主解悶也是好的?!?/br> 南華郡主聽了,先是有些不悅。她不是傻子,聽蘇夫人說是行醫(yī)人家之女,便知道其用意何在。在她看來,蘇夫人一個七品縣令之妻,能得她邀約已是萬千之幸,居然還帶個懂醫(yī)藥的丫頭來,實在是張狂。然而轉(zhuǎn)念一想,如此一來蘇夫人即便有什么不適,也與她無關(guān),倒落得清凈,因此便又笑了:”誰說你是悶葫蘆了?!?/br> 幾人說笑著起身出門,才到馬車邊上,就見一個穿寶藍色錦緞夾衫的少年站在馬車邊上,身邊跟了個青衣童子,見了南華郡主便笑喚道:”母親。” 桃華早就側(cè)過身去避到蘇夫人身后,眼光一掠卻發(fā)現(xiàn)那青衣童子正在悄悄地往馬車后頭退。若是不退也罷了,這一退倒引起桃華注意,多看了兩眼驀然覺得有些眼熟,正在思索,那青衣童子也偷偷摸摸地拿眼來看她,目光一觸又連忙躲開。 就這么一下子,桃華突然想起來了——那日在惠山寺,扒著墻頭問茶的不就是這個家伙嗎?鬧了半天居然是江家的下人。可南華郡主顯然是沒去過惠山寺,這么說,那天該是這個少年帶了小廝去的? 桃華這么想著,南華郡主已經(jīng)向蘇夫人笑道:”這是我小兒子,陪著我出來的。前幾日為著我身子不適,又想那惠山寺里的惠泉酒,這小子竟自己跑了去,不單帶了酒,還向寺僧討了什么新茶,喝著好,又特地去茶行買了給我?guī)Щ貋?。也不知是不是那酒喝上癮了,今日又鬧著要跟我一起去了。” ”原來是二公子?!碧K夫人極口夸贊,”這般好人才,又難得如此孝順,時刻惦記著郡主。不是我說,誰若有個這樣的兒子,只怕做夢都要笑醒??ぶ髡媸怯懈?。” 這雖是奉承,卻也不是虛話。江恒今年十六歲,相貌俊秀,頗通詩書,又沒有紈绔之氣,說個玉樹臨風(fēng)并不為過。何況在南華郡主眼里,小兒子簡直完美無缺,聽了蘇夫人的夸贊,頓時一臉笑容,嘴上還要謙虛幾句。 桃華站在蘇夫人身后,只管低著頭,直到蘇夫人要上馬車,這才跟著過去。南華郡主并未把個行醫(yī)之家的女兒放在眼里,根本就不曾向江恒提她一句,故而江恒也不曾注意后頭還站了個人。只是這會眾人走動起來,他才發(fā)現(xiàn)蘇夫人身后有個少女,穿著雖簡單,卻又不是丫鬟打扮。正要再看一眼,就覺得小廝青盞在身后輕輕扯了自己一下,低聲道:”公子,這姑娘是那天旁邊禪院里的……” 江恒那天還真沒看清楚桃華三人的模樣。在泉水邊時三人都戴著帷帽,在禪院中又是坐在樹下,只有蔣燕華面朝竹墻,然而她總習(xí)慣低著頭,也看不清楚眉眼。后來桃華一轉(zhuǎn)頭,他又嗖地一下蹲下了,所以只記得她的聲音,卻不知道人是何面目。 這會兒青盞一說,江恒的目光忍不住就看了過去。 ☆、第22章 拜佛 桃華今日穿了一件寶藍色長襖,上頭用銀線散繡著小碎花,在日光下便沖淡了寶藍色的厚重感,配上暖色調(diào)的裙子,倒明亮起來。她身材上隨了生母李氏,纖細高挑,不像江南一帶的女孩子那般嬌小,穿起這種長襖來特別顯得好看。 也真是巧得很,江恒今天穿的也是寶藍色衣裳,衣料雖是素面,線里卻夾了銀絲,陽光下也是星星點點,居然與桃華的長襖瞧起來有些相似了。 江恒本來只打算看一眼,然而看見她的衣裳,就忍不住目光上移,又多看了一眼。這一眼看過去,恰好桃華也向他看過來,兩人目光一對,江恒不由得微微呆了一下。 要說桃華穿越過來最滿意的事,當(dāng)然就是得到了蔣錫這個好父親,第二滿意的事,就是自己的相貌了。不知是巧合還是怎么,她的模樣跟上輩子的陶華有五六分相似,只有一雙眼睛不同,眼尾微微上揚,大而明亮。就這么一點兒改變,卻讓她整個人都脫胎換骨了似的,明艷動人。 據(jù)蔣錫說,桃華的眼睛是像了她的生母李氏,但她有兩道筆直的眉毛,卻又比李氏多幾分英氣。因著在外頭走動得多,盡管戴了帷帽,仍舊免不了要曬到陽光,故而比起時下流行的雪膚美人來,略嫌膚色深了一點兒,然而那從里到外透出來的紅潤之色,卻是那些悶在屋子里不出門的女眷所沒有的,真稱得上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紅,仿佛一朵在路邊盛開的花,透著勃勃生機,比之江恒在京城中見過的高門大戶中那些嬌養(yǎng)的女孩兒,完全是兩般風(fēng)格。 南華郡主走到馬車邊上,才發(fā)現(xiàn)兒子沒有跟上來,轉(zhuǎn)頭便見江恒正注視著蘇夫人帶來的那個蔣家姑娘,不由得眉頭一皺。 其實江恒也只是看了幾眼而已。他跟著南華郡主,小時候還經(jīng)常入宮,后宮的嬪妃見過不少,皆是美貌動人。桃華雖然生得明艷,但十二三歲初初長開,也還沒到艷壓群芳的程度。江恒完全是因著有惠山寺那一面之緣,才多看兩眼,偏偏就被南華郡主看見了。 桃華目光跟江恒一對,立刻若無其事地低下頭去,裝出一副根本沒有認出青盞的模樣。江恒見她低頭,也意識到自己略有些失態(tài),馬上移開了目光,笑嘻嘻轉(zhuǎn)頭去扶南華郡主:”母親小心腳下?!?/br> 蘇夫人在自己的馬車邊贊道:”二公子真真是孝順體貼。叫人看著,真是羨慕?!?/br> 若是別的時候聽了這話,南華郡主必然歡喜,可是她方才看見自己兒子盯著那醫(yī)家女看了好幾眼,心里便生出些猜忌來——這蘇夫人特意帶了個美貌女孩兒過來,莫不是在打她兒子的主意? 倒也不是南華郡主多疑,實在是以前遇到的這種事多了。南華郡主本是皇室血脈,又是太后面前的紅人,郡馬雖然未曾出仕,長子江悟卻已供職于行人司。行人司官銜不高,卻也能近天子,等閑勛貴子弟還進不去呢。 江家既有靠山又有出息,江恒打從十二歲開始,就已經(jīng)被當(dāng)做擇婿的目標(biāo)了。到了他十四歲,出落得一表人材,又肯讀書,就更教人眼紅了。那有規(guī)矩的人家,不過是遞口風(fēng)到南華郡主或太后面前,也有些沒臉沒皮的,便帶了女孩兒過來,想方設(shè)法地要讓江恒看見。此次南華郡主出京,江恒隨行,也不完全是因著孝順,還有想躲著京城里那些人的意思。 南華郡主心里生疑,看桃華就不順眼起來,心里一動,倒對桃華招了招手:”蔣姑娘到我的馬車上來。你是本地人,這一路上也給我講講風(fēng)景?!?/br> 她發(fā)了話,桃華也只能叮囑薄荷仔細看著蘇夫人,若有不適立刻要說,這才獨自上了南華郡主的馬車。 南華郡主這馬車是從京城里一路趕過來的,因為考慮到旅程中路況復(fù)雜,并沒有用那種按制的寬大馬車,而是格外縮小了一半,只用兩匹馬拉。然而馬車內(nèi)部卻極盡工巧,且不說各種陳設(shè),單是減震就做得非常好,出了城門上城外的土路,都不太能感覺到顛簸。 不過這么舒服的馬車,桃華坐得可不大舒服。南華郡主說是叫她上來講風(fēng)景解悶,可是桃華指了幾處,她都冷冷淡淡愛搭不理,倒是不時地用尖銳的目光在桃華身上掃來掃去,仿佛要把她解剖了似的。 如此幾次,加上車已經(jīng)出了無錫城門,桃華也就沉默了??墒撬徽f話,南華郡主倒又開口了:”我方才忽然想起來,蘇夫人說你家姓蔣,又是在無錫行醫(yī)多年的——我怎么記得先帝那個時候,宮里有個太醫(yī)也姓蔣的,伺候當(dāng)時的賢妃生產(chǎn),結(jié)果出了事的……” 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然而又不能不答。桃華只得點了點頭:”郡主記得清楚,那太醫(yī)就是先祖父?!?/br> ”??!”南華郡主故意地提高了聲音,”那你們蔣家如今還在行醫(yī)?” ”并沒有行醫(yī)了?!碧胰A淡淡回答,”當(dāng)初先帝親口說過,蔣家不可再行醫(yī),所以如今只是開個藥堂,賣些祖?zhèn)鞯牡蚓频瘸伤帯!?/br> ”是嗎?”南華郡主靠著柔軟的馬車座椅,不懷好意地問,”那今日蘇夫人為何要帶你前來呢?我瞧著你也不像是很會說話的樣子?!?/br> 不講理的病人家屬,桃華上輩子也不是沒遇到過,絲毫也不動氣:”蘇夫人雖來無錫數(shù)年,但畢竟不是本地人,只怕郡主若問起一些風(fēng)景掌故,她無法回答,不能讓郡主游玩得盡興。民女雖然笨嘴拙舌,但時常在外走動,知道得多些,所以才攜了民女前來?!?/br> 她一邊說一邊琢磨。剛才進驛館拜見的時候,南華郡主看起來還挺高興的,還夸了她一句漂亮。怎么這才出個門而已,態(tài)度就三百六十度大轉(zhuǎn)變,難道是才想到蘇夫人帶個醫(yī)家女來的用意,心里不悅起來? 饒?zhí)胰A怎么想,也沒想到是因為江恒多看她那兩眼引發(fā)的麻煩。實在是江恒也并沒有多么失態(tài),如果以上輩子的時間計,江恒看她那幾眼加起來連半分鐘都沒有,誰知道就那么不巧被南華郡主看見了呢? ”時常在外走動?”南華郡主還不打算放過她,”怎么,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還經(jīng)常在外走動?” ”是的。”桃華坦然回答,”高門大戶的閨秀們,自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平民女子則沒這許多規(guī)矩,且生活所迫,為了生計也是免不了的。即如郡主今日去的惠山寺,到了初一十五,寺中做法會的時候,寺外便有集市,其中不乏前來賣各種繡品或小食的女子。民女家中雖然不致有衣食之迫,但因兄弟還小,父親忙不過來,所以也時常替父親分憂,去莊子或藥堂走一走。” 她說得如此坦蕩蕩,南華郡主反而沒話說了。要說她不守規(guī)矩吧,桃華已經(jīng)明言,平民女子生活所迫,根本沒這些規(guī)矩好講。何況她是因為兄弟小,要替父親分憂,說到底這是孝道,正是本朝最推崇的東西,就算是失了規(guī)矩,一個孝字也足夠抹掉了。 南華郡主有些憋氣,正打算著再拿蔣家當(dāng)年的事來說一說,文氏倒了一杯茶送過來,含笑道:”母親先喝口茶。二弟帶回來的這玳玳花茶果然是好,這幾日媳婦有些胃口不開,喝了這茶倒覺舒服了許多呢?!?/br> 江恒策馬在南華郡主的馬車邊上跟著,也隱約能聽見里頭的聲音。雖然不是每個字都能聽清,卻也聽見了蔣家、賢妃、在外走動這些字眼。南華郡主是他親娘,他又如何不了解自己親娘的脾氣,必定是這位蔣姑娘哪里惹她不悅了——就是江恒也萬沒想到,是自己多看那兩眼給桃華招來了麻煩——于是俯身敲了敲車窗,笑道:”母親,這外頭空氣好生清新,別悶在車里,卷起簾子也涼爽些?!?/br> 心愛的小兒子開口,南華郡主也只得讓丫鬟半卷起車上的紗簾,沖著兒子道:”別只貪涼爽,仔細吹了山風(fēng)頭疼。”她一邊說,一邊用眼角余光觀察著桃華,卻見桃華把臉偏過去,不看江恒,反倒是看著文氏的方向,心里才稍稍放下了一點。 桃華倒并不是全為了避嫌,而是因為聽文氏說胃口不開,所以細細看了一眼她的臉色。 文氏今年二十三歲,說起來正是青春妙齡,容貌也十分秀麗,可是不知怎么的,眉間已經(jīng)有了一條細細的豎紋,雖然還不太明顯,但也足以證明她時常蹙眉。且不知是因為出門在外勞累還是怎么,眼下有著極淡的青黑色。桃華覺得她皮膚似乎也不夠有光澤,但因敷了脂粉,看不清楚。 總之,依桃華看來,文氏似乎日子過得并不輕松,跟南華郡主那滿面紅光的模樣一比就比出來了,可見高門大戶里的媳婦是不好做的,盡管珠圍翠繞,可是煩心事也不知有多少。如此說來,南華郡主用不著玳玳花茶,文氏倒真是應(yīng)該飲一點。 南華郡主跟江恒說了好幾句話,眼角余光瞥見桃華始終沒有轉(zhuǎn)過頭來,心里又滿意了一點兒,暗想或許蘇夫人并沒那個意思,再跟桃華說起話來,語氣就和緩了許多。 桃華想不明白南華郡主這態(tài)度變化究竟是個什么原因,但這樣的貴人就算喜怒無常,她這樣的身份也只能聽著,拿出當(dāng)年剛工作的時候?qū)Ω短籼奚纤镜哪托?,一路奉承到了惠山寺?/br> 等進了惠山寺,桃華終于可以松口氣了?;萆剿碌玫酵ㄖf郡主駕臨,特意謝絕香客,專等南華郡主一行人到,由主持親自接出山門,將人迎入寺中。 這就沒桃華什么事了,自有住持和迎客僧人為南華郡主講解寺中典故,并帶領(lǐng)她參拜菩薩,抽簽講經(jīng)。文氏和江恒自然一左一中隨侍在旁,桃華順勢退到后頭,去照看蘇夫人。 蘇夫人還好,雖然在馬車里顛簸得有些惡心欲吐,但落梅早備下了腌梅子,含了幾顆便壓了下去。這會兒下了馬車,被山風(fēng)一吹,頓時心清神曠,半點也沒有不適了。 ”夫人身子好。”桃華看蘇夫人臉色不錯,也放了心,”我瞧著,比江少夫人臉色還好些。” 蘇夫人輕咳了一聲,落后幾步,壓低聲音:”江少夫人也不容易。她進門時間比我還久些……” 桃華頓時明白了。同樣是數(shù)年無出,南華郡主這個婆婆,一看就比蘇老夫人要難伺候多了。 蘇夫人朝文氏的背影投去同情的一瞥,沒有再說話。她不比桃華,小門小戶的也無從知道這些官宦勛貴人家的八卦,蘇縣令得官前也住在京城,雖然蘇夫人本人不曾見過南華郡主,對江家的事卻是有所耳聞的。文氏這個少夫人,實在當(dāng)?shù)帽人D難多了。 南華郡主本是皇家血脈,又得太后寵愛,雖然郡馬本人無官無職,仍不妨礙她自視甚高,當(dāng)然也對兩個兒子頗為自傲,在擇媳上自然是十二分地挑剔。 文氏娘家只是翰林,說著清貴,實則是清貧。這樣的人家本來根本不能入南華郡主的眼,無奈江悟自己偶然在踏青時遇見,一見鐘情。那時候江悟本人尚未得官,也不過就是個秀才罷了,南華郡主再尊貴,也沒個爵位能傳給兒子,所以江恒要想如南華郡主所想挑個名門閨秀為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南華郡主看中的幾個姑娘,都被婉拒了,江悟又苦求著她,最后無可奈何,只得聘了文氏。剛進門的時候還好,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江悟在三年之內(nèi)連中了舉人和進士,得了行人司的職位。可惜好景不長,文氏在這三年里都沒半點動靜,南華郡主就有點急了。 隨著江悟得了官,南華郡主看文氏這個兒媳就更覺得門不當(dāng)戶不對了,偏偏她還生不出來!南華郡主幾次想給兒子納個妾,都被江悟自己推了。隨著時間推移,江悟越護著南華郡主,她就越看文氏不順眼。這次出門,文氏被她以拜佛求子的名義拉了出來,一路上可沒少受氣。連疲勞加受氣,臉色能好就奇怪了。 當(dāng)然這些話可不能在這里說出來,蘇夫人也就只能暗中同情一下文氏,望她這回拜過佛,回了京城就能懷上一胎,那就最好了。 南華郡主進了寺廟倒是極為虔誠,也顧不得跟蘇夫人說話,親執(zhí)了香,一處處正殿偏殿的拜過去。文氏當(dāng)然要跟著處處參拜,直拜到觀音殿,南華郡主拜了起身,文氏正上前參拜的時候,一個嬤嬤從外頭悄悄走了進來。 這個嬤嬤本是跟著南華郡主來的,剛才進了寺里就離了眾人不知去哪了,這會兒忽然出現(xiàn),將一張紙條遞給了南華郡主。南華郡主看過之后,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看著文氏也拜過,忽然咳嗽了一聲,指了身邊一人:”琥珀,你也去拜一下?!?/br> 文氏剛站起身來,聞言就怔住了。 這里是觀音殿,觀音眾相中便有送子觀音一相,惠山寺塑的雖然不是送子觀音像,但拜觀音仍舊有特殊的意義。而琥珀一個丫鬟,又是個姑娘家,南華郡主叫她跟在文氏后頭拜,這意思可就不同了。 琥珀自己只覺得渾身騰地一下都熱了起來。文氏多年無孕,南華郡主早就想給江悟房里放個人了。琥珀是她身邊丫鬟里頭容貌最出挑的,南華郡主言語之中隱隱也露了意思,是想把琥珀給江悟,只是江悟推三阻四的不肯,這事才一直未能成功。萬沒想到今天南華郡主會直接發(fā)了話,這跟在文氏后頭拜觀音,恐怕等回了京城,事情就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