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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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ejie今年都十四了吧?”蔣杏華微微一笑,“也不早了?!?/br> “咳——”這個話題桃華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說。上輩子她忙于學習和工作,還沒來得及考慮戀愛和結(jié)婚,就告別了那個世界,于是她雖然活了兩輩子,可在婚姻之事上,也跟這個世界里的普通少女一般,毫無經(jīng)驗。 “jiejie——”蔣杏華向前傾了傾身,“我說的都是實話,jiejie可別不放在心上?;橐龃笫拢尤羰羌掊e了人,可就毀了一生。三嬸娘畢竟不是jiejie的親娘,怕是也——不大了解jiejie的心意?!?/br> 桃華默然。她知道蔣杏華想說的其實是“怕是也不會盡心挑選良婿”,別說,這話雖然有點小人之心,可也未必不是事實。而且,就算曹氏肯盡心,她能看得準人么? 蔣杏華眼睛閃了閃,微微低下頭:“不過,幸好還有三叔在。我瞧著三叔對jiejie十分疼愛,必定會為jiejie精心挑選的,不像我……”嫡母固然漠不關(guān)心,生父也不過是想拿女兒換個好名聲罷了。 桃華拍拍她的手:“所以meimei該跟伯祖父親近一些。”婚姻大事,在這個世界就是父母之命,如果不想聽父母的,那這個家里只有蔣老太爺能壓得住蔣鈞和小于氏了。 蔣杏華抬起頭,眼圈微紅地一笑:“我聽三jiejie的?!笔虑榧辈坏?,要取得桃華的好感,她也要一步一步地來。 ☆、第52章 喜事 關(guān)于婚姻的話題實在有點沉重,桃華不愿意再提,把盛著藕粉糕的碟子往蔣杏華面前推了推:“我自己下廚做的,meimei嘗嘗,若是喜歡就帶幾塊回去?!笔Y杏華房里分到的點心,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的。 “多謝jiejie?!笔Y杏華拈了一塊咬了一口,“jiejie手藝真是好,家里的廚子連jiejie一半都趕不上呢。” 連她的一半都趕不上,那點心可就真不怎么樣了。桃華心下有些憐憫:“你不嫌棄,回頭我再做了點心都給你送一份?!?/br> 蔣杏華露出一個帶點傷悲的感激笑容:“也只有三jiejie這樣仁善,肯對我援手了……”她本就生得纖秀,一張瓜子臉,兩道彎月眉,含悲帶笑的時候如同杏花帶露,楚楚動人。 桃華暗暗嘆息,正要換個別的話題,薄荷的聲音就在門外響了起來:“姑娘,陸姑娘派人來送信了?!?/br> 來的是陸盈的貼身丫鬟櫻桃,進來之后臉上帶著笑向桃華行了禮:“蔣姑娘,我們姑娘——被封了寶林,五日之后就要進宮了?!?/br> 桃華半晌沒說話。櫻桃臉上的笑容有些復(fù)雜,她是從小就伺候陸盈的,對陸盈的處境最清楚不過。陸盈入宮是被情勢所逼,所以現(xiàn)在雖說是“心想事成”,可也實在不是件讓人高興的事,以至于櫻桃都不知是該高興好,還是該難過好些。 蔣杏華瞧了一眼櫻桃,起身道:“三jiejie有事,我就先回去了?!彼淮笥浀锰胰A還有個朋友也入了宮,想來也不是什么得寵的妃嬪。 桃華點點頭,送她到門口,回來才對著櫻桃嘆了口氣:“你們家姑娘,現(xiàn)在怎樣?” 櫻桃垂下眼睛:“大太太聽說姑娘中了選,歡喜得不行,正打算著要給姑娘添置東西呢。不過我們姑娘位份不高,恐怕也帶不進宮什么東西?!?/br> 這話說得平淡,其中卻意多譏諷。 進宮的女子,除了皇后之外也都算不上出嫁,因此也沒有嫁妝可帶。像陸盈這樣的美人,進宮頂多只能帶兩個丫鬟,另外帶一個箱子就是極限了,別看陸大太太現(xiàn)在乍乍呼呼的要準備這個準備那個,其實到時候根本帶不進宮去,只不過要顯示一下她身為伯母的關(guān)切罷了。可若真是關(guān)切侄女,進宮的時候也不會只給十五兩碎銀子。 “我們姑娘說,幸好有姑娘您給的那些銀子,在宮里才沒受什么委屈。選秀的時候住的地方都有些潮濕陰暗的,姑娘親眼看著有一個秀女被分配到那背陰的房間里去住,沒幾天就病了,立刻就被抬了出去?!睓烟姨痤^來跟桃華說話的時候,倒是露出了真心感激的笑容。 “宮里頭還不就是那樣?!碧胰A嘆了口氣,她真不想恭喜陸盈,可又能說什么呢,“倒是這次選上了,你們家大太太給準備多少銀子?” 櫻桃嘆道:“大太太還沒說呢,不過奴婢大膽說句話,怕也沒有多少。倒是一聽得姑娘能帶兩個丫鬟進去,立刻就忙著把她身邊的一個年輕丫鬟塞了過來,還給改個名叫枇杷?!?/br> 櫻桃是個謹慎的丫鬟,雖然對陸大太太一肚子怨氣,在桃華面前也沒有把話說得太盡,只是點到為止。陸盈入宮步步難行,櫻桃又年輕,陸大太太正該送個老成會辦事的丫鬟才對,卻巴巴的送個年輕的來??礄烟业囊馑?,大約還省了美貌兩個字沒說,陸大太太送這么個丫鬟,是來伺候陸盈的呢,還是想來為她“分憂”的? “真是——”桃華恨恨地說了兩個字,把后半句話咽回去了,陸大太太已經(jīng)不要臉皮,說什么也沒用,“你是個謹慎的,進宮好好伺候你們家姑娘吧。至于那個枇杷,在宮里頭不安分的人未必活得長,別讓她連累了你們姑娘就行了。估摸著,你們姑娘進宮之前,我也不好去看她了吧?” 已經(jīng)中選,那就是皇帝的人了,別說外人,就是自己家人要見都得守著國禮了。 櫻桃點了點頭:“宮里已經(jīng)來了教導姑姑,這幾日姑娘都要學規(guī)矩,所以才叫奴婢來送信的?!?/br> 桃華有些悵然地嘆了口氣,拿了個荷包出來:“這里頭有二百兩銀票,都是小額的,拿回去給你們姑娘。” “不不——”櫻桃惶然擺手,“之前您就破費了許多了——” “拿著。”桃華硬塞進她手里,“這回進了宮,以后大概都不好見面了。這對鐲子給你,好好伺候你們家姑娘,好好過日子?!?/br> 櫻桃眼圈一紅:“這荷包奴婢替我們姑娘收下,鐲子奴婢萬不敢收的。伺候姑娘是奴婢的本分,哪能要您的賞賜。說起來,除了太太和譚家姨太太,也就您是真關(guān)心我們姑娘的了。” “別哭別哭。”桃華心里也很不好受,“鐲子你拿著,不算賞賜,就當是做個念想。你坐下,跟我說說,來教規(guī)矩的姑姑嚴厲嗎,教得盡心嗎?”這樣紅著眼圈回去,讓陸大太太看見了不定要說什么呢。 櫻桃也明白,在薄荷搬來的繡墩上斜著坐了半個身子,抹抹眼角道:“看教導姑姑還和氣,除了教導行禮什么的,偶爾還說些宮里的舊事。姑娘從宮里出來,手里還剩十幾兩銀子,給了她一張銀票——對了,還有那位吳姑娘,也給了教導姑姑一對金耳墜?!?/br> “吳姑娘也選上了?” “跟我們姑娘一樣,都是寶林的封號,都是這位教導姑姑來訓導。”櫻桃說到這里,也有幾分感慨,“六姑娘沒選上,出來哭了整整一夜……”沒選上,只怕就意味著她要回去嫁給那個紈绔子弟了。 其實選秀的事情沒什么好說,只是想到陸盈進宮大概就再也無法見面,桃華舍不得櫻桃走,絮絮叨叨說了半個時辰,實在沒什么可說了,櫻桃才起身離去,臨行前不顧薄荷的阻攔,認真給桃華磕了三個頭。 送走櫻桃,薄荷悄悄回到房里,就見自家姑娘坐在那里發(fā)呆。她輕手輕腳過去收拾桌上的東西,忽然聽桃華嘆了口氣:“薄荷,其實我還是很幸運的?!?/br> “是,姑娘是有福氣的人。”薄荷低聲道,“雖說太太去得早,老爺是真心疼愛姑娘的,將來——必定會給姑娘選個好人家?!?/br> “好人家——”桃華笑笑,“什么樣的人家算是好人家???” 這下薄荷可答不上來了,想了一會兒才道:“像老爺這樣的,就是好人家。” 桃華笑了起來:“你說得對。”能嫁一個門當戶對的人,一夫一妻白頭到老,就是好姻緣了。反正不管怎么樣,總比陸盈被迫入宮的好。 選秀之事在幾日之后消息就傳了開來,此次選秀共入宮十二人,不過多數(shù)都是小官或沒落勛貴家的女兒,大都給了寶林御女之類的低位封號。唯一一個封了九嬪的,是工部侍郎的幼女趙云容,算起來,應(yīng)該是于氏一族姻親家的女兒。 皇帝十八歲登基,到如今十年,后宮除了皇后之外,竟沒有幾個高位妃嬪。 本朝后宮依唐制。自皇后向下乃是貴德淑賢四妃,如今空懸三位,只有一個淑妃袁氏。袁氏乃是皇帝做太子時的良娣,進宮之后雖得封淑妃,在皇帝面前也有些寵愛,但自隆慶八年小產(chǎn)過一次之后,至今未見喜訊。 其下為九嬪。原只有兩位。一位于昭容,乃是皇后遠支族妹,進宮時位份原不高,但因生育了皇帝唯一的女兒,因此升為九嬪。蔣梅華還是美人的時候,就住在她的香延宮偏殿。另一位王充媛,出身微賤,只不過是皇帝身邊服侍的宮人,但曾在東宮起火時拼死救過皇帝,自己卻燒傷了臉面?;实鄣腔蟊闾崴辆艐逯?,不過據(jù)說并無寵愛。 如今九嬪里又多了一位,雖不姓于,卻是于家的姻親。而除此之外,無論是當年就在東宮侍奉的舊人,還是數(shù)次通過選秀入宮的新人和半新人們,竟沒有一個能出頭的。有幾個皇帝登基后第一次選秀進去的貴女們,因為無所出,至今還在婕妤和美人的位子上呆著呢。這其中的道理,真是耐人尋味。也就難怪到了今年這次選秀,高門貴女竟沒幾個愿意去參選的了。 宮闈之事,素來是人們最喜談?wù)摰?,何況蔣家還有個女兒在宮內(nèi),正是利益相關(guān),自然少不得見了面就要論說一二。 景氏這些日子頗為忙碌,精神卻是最好的。后宮忙著替皇帝選新人,皇帝本人卻似乎對此并無多大興趣,反而捉著空兒見了不少入京述職的官員,其中排在最前頭的一批就有陸大將軍。 陸大將軍鎮(zhèn)守東海一帶之后,并不時常入京。據(jù)他自己的說法,倭寇如今雖賊心不死,但沿海守軍盡能敵得住,每年雖是頻有戰(zhàn)事,但均屬小仗,何必興師動眾喧嘩起來,“以小戰(zhàn)而邀厚功”。 因著這句話,京城里頭就算是跟他不對付的官員,也說不出他什么不是來。自來這些領(lǐng)兵的將軍,有哪個不是恨不得斬了百八十個敵軍就趕緊快馬報捷,好讓皇帝知道他出了大力。像陸大將軍這樣的,簡直是鳳毛麟角,自本朝開國以來都沒見著幾個。 也是因著這句話,這次陸大將軍入京述職,也引來了無數(shù)關(guān)注的目光。 倭寇侵襲已經(jīng)成了司空見慣之事,這些小島上的矮子們,一面叫喚著深承漢唐之化,一面掄著長刀來燒殺劫掠,簡直是不可理喻、混蛋之極。不過,倭寇上岸算不了什么,但居然用帶病的老鼠傳播疫癥,這卻是大事了。 須知老鼠這東西是處處都有,且因身體小而靈活,既易忽略,又難抓住。此次多虧那些老鼠主要是放入軍營,又很快被陸大將軍發(fā)現(xiàn)而圍捕殲滅,倘若這些老鼠再多幾倍,散入了城中百姓之家呢?一想到這種情況,就連那些最尸位素餐事不關(guān)己的官員,也要忍不住打個冷戰(zhàn)——這疫病要是傳播起來,別看你遠在京城,也未必就能安然無恙,在整個國土之內(nèi)爆發(fā)的疫癥,史書上可也是記載過幾次的。 先有了這番對疫病的恐懼,之后陸大將軍再為蔣鑄報功,就增添了許多份量。尤其蔣鑄不但自己捐藥,還獻上藥方,并親自進入染疫的軍人之中,驗看藥方實效。就連他的岳家,也捐出了一筆銀錢。這種種功勞算在一起,陸大將軍替他向皇帝討賞,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一說到要討個出身,朝中便有人跳出來阻攔了。一些人說皇家賞一面“義商”的匾額已經(jīng)足夠,另一些人說不如讓他做皇商,如此一來名利雙收,還有人翻出蔣家二房曾經(jīng)獲罪的事來,認為蔣鑄不過是獻了個藥,最后也無非是打退了百來名倭寇,不是什么大功,頂多算個將功贖罪罷了。 說賞賜皇商和義商的時候還好,但說到蔣鑄這事算不上大功的時候,就有武將忍不住跳起來了——救了許多將士性命,讓疫癥沒有傳播開來,從而讓將士們能守住城池,這還不算有功,那什么算有功?你們說“無非”是打退了百來名倭寇,意思是說打退百來個倭寇不算功勞?那鎮(zhèn)守邊關(guān)的將士多數(shù)時候也不過是打退百來名敵人罷了,大家是不是統(tǒng)統(tǒng)都不算有功了? 武將晉升,全靠軍功,并不像文官還可以熬資歷。如今竟有人說百來名敵人都不算個數(shù),那簡直是絕了至少一半人晉升的機會,武將豈能不跳腳?因此英華殿上,文官武將吵成一團,以至于蔣鑄的名字,在一天之內(nèi)就由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商人,變成了文武皆知的名人了。相應(yīng)的,當初蔣家那些事,也就都被又翻了出來。 其實說起來,當初蔣家二房獲罪的事,這些官員們誰心里沒有一本賬?婦人生產(chǎn)本是危險之事,憑你是什么樣的高官顯貴,哪家沒有過在生產(chǎn)時遇到麻煩的女眷?更何況宮里那種地方,賢妃究竟是因何而死,還不好說呢。 然而到了吵架的時候,心里想的跟嘴上說的就是兩回事了。那些反對給蔣鑄官職的人,自然是口口聲聲抨擊蔣方回醫(yī)術(shù)不精,還把先帝親口所說蔣氏不配行醫(yī)的話翻出來。而贊同陸大將軍的人也有不少,有人立刻反駁:先帝當時雖然在氣怒之中說了那句話,但在蔣方回死后卻并不曾再行降罪,就連蔣大太醫(yī)當年引咎辭去太醫(yī)之職,先帝還曾挽留過,可見所謂不配行醫(yī)的話,不過是先帝急怒之中隨口一說罷了。臣為君諱,先帝尚有補救之心,爾等卻揪著這話不放,究竟是何居心?是想讓天下人都說先帝不夠仁慈寬厚,隨便就遷怒醫(yī)官嗎? 要說這文人說話就是厲害。倘若換了個武將出來說這番話,定要被人抓住痛腳——你是說先帝當年乃是遷怒醫(yī)官嗎?是說先帝怒中失言嗎?你不知道皇帝金口玉言,只能對不能錯嗎? 偏偏說這番話的人是個御史,御史本就靠嘴吃飯,這番話經(jīng)他說出來,人人都聽得懂其中意思,但找不到可以抓的把柄——此御史未說先帝一句壞話,反而把先帝捧成一個知錯就改的人,連《左傳》都說呢,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唯其先帝不以非為是,才正見先帝之賢德,爾等扭曲先帝之意,就是要抹黑先帝名聲。 總之他這一番話,叫不少掀蔣家底牌的人都閉上了嘴。尤其之前還有人說,以蔣家當年之罪,現(xiàn)在連長房的蔣鈞都不該為官,也沒有送女入宮的資格。也被這御史罵了——你的意思是說今上不孝,竟然違背了先帝的意思,納罪女入宮嗎? 所說文人殺人不用刀,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他不但捧了先帝,還把話題扯到了今上身上。先帝那畢竟是個死人了,說一說也不很要緊,可今上就在眼前呢,雖說如今后族占了朝廷半壁江山,可皇帝終歸是皇帝,真要記恨一個人的時候,也總會有點辦法的。 于是一場吵了兩天的架就此落下帷幕,皇帝應(yīng)陸大將軍之請,給了蔣鑄一個正七品文林郎的散階。 所謂散階,就是只有官階沒有實職,確切點說,就是只給了蔣鑄一個官的虛名,并不讓他做實事,不過可以拿到俸祿。 散階官員的俸祿比同級的實職官員要少,正七品的文林郎一年也不過幾十兩銀子,還不夠蔣鑄一家子出去喝幾次茶的。然而這卻是個實實在在的官身,從此后蔣鑄就不再是商,而是官了。且有了這散階官職,以后他謀起實缺來,也比級別低的官員更為方便。 賜官的旨意下到蔣家,蔣鑄自然是欣喜的,私下里對景氏說過,比起這個文林郎的散階來,更讓他高興的是在皇帝面前掛了號。畢竟只要皇帝記得他,將來他的機會就比那些默默無聞的人更多些。 雖是散階,但也是一件大喜事,蔣家原該慶賀,只是因蔣老太爺壽辰在即,蔣鑄也不愿在父親壽宴之前先宴請賓客,一則未免失禮,二則為一個散階就大宴賓客,也實在太輕佻了些,三則——蔣鈞心情很差。 蔣鈞一個五品官兒,并沒有上朝的資格。可是朝中爭吵的那些事,各部衙門里又豈能不知?他因著女兒小產(chǎn)才升了官,背后不知有多少人眼紅,捉住了這次機會,少不得在他面前說些怪話,以至于蔣鈞這些日子回到家中,總是黑著臉的。 他不能怪弟弟想謀出身,但這口氣也實在難咽,難免要發(fā)泄一二,于是正院中這幾日人人都有點兒戰(zhàn)戰(zhàn)兢兢,噤若寒蟬的意思。 “聽說靖海侯府的大姑娘四德俱全,原以為定能中選的,沒想到竟也沒入宮。若不然,宮中至少還要再多一位嬪呢。”景氏笑瞇瞇地端著茶說著閑話,目光時不時掠過一旁的小于氏臉上,興致勃勃。 小于氏簡直一句話也不想說。蔣鈞苦讀十年,二十三歲就中了進士,熬到如今三十多了,才只得一個正五品。蔣鑄一個商人,讀書遠不如兄長,只是捐了幾車藥材就成了正七品,多少寒窗苦讀考了功名的人,還未必能混到這個品階呢。真是滿腹經(jīng)綸不抵白銀千兩,這世上哪還有個公道呢。 于氏自然也不喜歡這個消息。哪個做嫡母的愿意看見庶子出頭呢?從前做個商人也就罷了,再是錦衣玉食家財萬貫,終究也就是個四民之末,與四民之首的士差著好幾層呢??扇缃?,庶子居然也得了官,雖說品級上還差著,但有陸大將軍提攜,誰知道將來怎么樣呢? 與蔣鑄的春風得意比起來,蔣梅華在宮中處境越發(fā)顯得尷尬。雖說入宮的秀女大半都只是低位,但畢竟年輕,鮮花嫩柳的一般,比不得蔣梅華已經(jīng)快二十歲的人了。何況趙充儀又是于氏姻親,她進了宮,蔣梅華對皇后還有沒有用處,只怕就難說了。小于氏一想到女兒,就覺得這口氣堵得更厲害。 這婆媳兩個都不吭聲,景氏也不以為意,轉(zhuǎn)頭笑向曹氏道:“三弟妹,聽說你娘家跟靖海侯是同族?” 小于氏心里暗罵,冷冷地瞥了曹氏一眼。她可還記得曹氏那個娘家哥哥干的好事呢! 曹氏坐在那里正心不在焉。選秀才一結(jié)束,她就叫萱草去了曹五太太處詢問,曹五太太先說曹家得了太后允準,并未將曹蕙選入宮中,之后卻又支吾起來,只說太夫人近日身子不適,不宜見客,所以現(xiàn)在還不方便帶曹氏和蔣燕華去拜見云云。 這下子,就算曹氏再糊涂也聽出來了,果然這位嫂子正如蔣燕華所說,根本沒想將她們引見給靖海侯府。 ☆、第53章 丫鬟 依蔣燕華的意思,就要立刻以蔣家的名義寫封帖子,送去靖海侯府。曹氏卻還有些遲疑。自打青果母女被賣之后,她做什么事都不方便了。白果雖是伺候得十分精心,但曹氏心里也明白,她是蔣家的丫鬟。同理,蔣燕華身邊的萱草和外頭跟著來的三七等小廝們也是一樣,讓他們?nèi)ゴ蚵牼负:罡南⒖梢?,但要瞞著蔣錫和桃華去送帖子,用的還是蔣家長房的名義,那就不成了。 這幾天母女兩個就為這事發(fā)愁,想不出要如何瞞過蔣錫和桃華跟靖海侯府搭上,因此做別的事難免走神,景氏問了這一句,曹氏過了片刻才回過神來,應(yīng)了一聲道:“是。我父親跟老靖海侯是兄弟。” 小于氏心里冷笑,不由得有幾分譏諷地道:“這么說也是本家了,弟妹也該帶著孩子們上門問安才是。到京城這些日子了,還不去請安未免太失禮?!闭f什么父親跟老靖海侯是兄弟,只怕江南曹家的人去了靖海侯府就被當成打秋風的窮親戚,門大約都進不了吧。曹五死皮賴臉地巴著靖海侯在尚寶司做了個小吏,還不是要想盡辦法討好上司。真是兄弟,也不致如此了。 曹氏尚不知自己這句話說得略有些招人嫌。其實她說的是真話,然而江南曹家與京城曹家簡直天差地別,這般大喇喇地說個兄弟,聽在知情人耳中只覺好笑,又覺得她渾身骨頭沒有二兩重,沾了靖海侯府的邊就恨不得能飄上天。 桃華本坐在一邊默不作聲。每天定時的請安著實無聊,原本只是早請安,如今蔣鑄一家回來,便成了早晚各請安一次。從前于氏晨起梳洗自有丫鬟們伺候,現(xiàn)下也變成了要小于氏和景氏一起服侍,顯然是存心要給庶子媳婦立規(guī)矩。 景氏倒是見招拆招。她是個精明人,時時處處比著小于氏去做,既不搶先也不落后,于氏便是想挑剔一二,也找不出什么錯處來。 桃華冷眼旁觀,景氏對于氏的想法顯然一清二楚,立規(guī)矩時從沒有半分不情愿的模樣,且笑容滿面,任誰也挑不出半分不是。連《論語》里子夏問孝,圣人都回答說“色難”,意即“對父母和顏悅色是最難的”,于是景氏如此,算得上無可挑剔。然而她言笑之中,時不時的就要刺小于氏幾下,于是不單小于氏惱火,連于氏也跟著不悅,這規(guī)矩立起來,也不知道究竟是給誰找不痛快呢。 桃華覺得這事真是十分無聊。既然相看兩厭,何如不見?有這時間做點啥不行,看看書,繡繡花,再不然去園子里逛逛都好,卻偏偏要浪費時間在這里打嘴頭官司。如果這是演戲,這情節(jié)已經(jīng)無聊到她連看都不想看了,更何況時不時的,還要把他們二房也扯進來,譬如說談到靖海侯府的時候。 “大伯母說得是,既來了京城,總該去向長輩問安,只因靖海侯府也要參選,這時候登門不免添亂。既然選秀事畢,過些日子就去遞了帖子,無論太夫人是否有暇,禮數(shù)上總該周到了才是?!?/br> 曹氏又驚又喜地看了桃華一眼,有桃華這句話,倒省得她還要想辦法偷偷去送帖子了。 蔣蓮華眉頭微皺,看了景氏一眼,心下略有些埋怨母親不該提到靖海侯府。她知道母親的意思是在譏諷大jiejie在宮中的處境,若是靖海侯的大姑娘入宮,少說也是九嬪,到時壓在大jiejie頭上的人就又多了一個。但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拿曹家來說事,雖說曹氏只是桃華的繼母,可總歸是一家子,踩了曹氏的臉面,難道桃華就很有臉么? 景氏接到女兒的目光,心下也有點后悔。她提起靖海侯府原不過是為了刺刺婆母和嫂子,只是因為于氏和小于氏都未接話,才隨口向曹氏說了一句,倒沒想到被小于氏借機刺了曹氏。她是個精明人,這幾日已然看得明白,桃華與曹氏這個繼母關(guān)系并不和睦,然而在外面卻又向來維護曹氏,這不是為了曹氏,而是為了蔣錫的臉面。難得女兒跟桃華說得來,她方才說話時實在該再多想一想的,果然是這些日子得意便有些忘形了么? 小于氏乃是這幾日因景氏憋著一口氣,卻又無處可出,便發(fā)泄到了曹氏身上,原想譏刺曹氏攀高,但桃華如此明白地說出來見或不見都是盡禮數(shù),她倒無話可說了。 一時間屋里靜默了片刻,桃華便起身道:“屋里還有些事情,伯祖母與兩位伯母安坐,我們就先回去了。” 于氏原本半閉著眼睛坐著養(yǎng)神,此刻睜開眼睛看了桃華一眼,點了點頭。景氏見狀,笑吟吟也帶著蔣蓮華告退了。待眾人都出了屋子,于氏才看了小于氏一眼:“你平白的又去惹二房的做甚?” 小于氏不服氣地道:“是二弟妹先把話說到曹家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