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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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主子的人,哪容得他們私相授受?”南華郡主立刻有些惱了,“白鹿又怎樣?自有我做主呢!” 珊瑚一顆心都定了,呯呯就給南華郡主磕了幾個頭:“奴婢謝郡主恩典,這輩子都盡心竭力伺候郡主?!毕沧套陶酒饋斫o南華郡主梳妝,在鏡子里順便照了一下的臉,覺得也不比白鹿差,將來成了親之后,定然能將江六慢慢籠過來的…… 南華郡主進后宮并不必先遞牌子,一徑就到了壽仙宮,見太后獨自歪著,面上氣色又比前些日子好了些,便笑道:“母后眼瞧著比上回又好了許多。” 太后笑了一笑:“其實也好得差不多了,你也不必見天的往宮里跑?!?/br> “母后在宮里,我不往宮里跑又往哪里跑呢?”南華郡主坐下來先向青玉問了一番太后的起居,這才道,“如今母后這里是誰侍奉,可是鄭院使?” 太后皺了皺眉:“鄭院使還在承恩伯府呢?!闭f著就忍不住嘆起氣來,“這天殺的曹氏,把睿兒害得這樣慘!皇上卻只將她家人判了個流放——真恨不得全抓來千刀萬剮了!” “母后也別為這等賤婢生氣,橫豎流放也是受罪,與其讓他們死得痛快,不如受一輩子罪呢。”南華郡主隨口安慰著太后,又道,“只是承恩伯現(xiàn)在這樣子可不成,鄭院使竟是束手無策嗎?” “可不是。”太后說起這事來就煩躁,“皇上也叫人去外頭找有名望的郎中來,只是還未找到?!?/br> “承恩伯這病被曹氏耽擱久了,怕不是一朝一夕能治好的,女兒倒想著一個人——”南華郡主話到口邊,忽然猶豫了。 她素來是看不上于思睿的,仗著宮里的姑母才承了爵位,卻是除了拈花惹草再不干正事,所以當年太后想讓她嫁給于思睿,她轉頭就去求了皇帝,哪怕挑上身為軍戶的江郡馬,也不肯進承恩伯府。 如今于思睿都三十多歲了,身子經(jīng)這一病更是不成,說不定就成了廢人,真要把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兒嫁給他,這一輩子也就完了。何況蔣家丫頭好歹也給她和郡馬都治過病,這樣做似乎也太……若是江恒知道了,又會怎么想? “什么人?”太后見她欲言又止,便問道。 南華郡主把想好的話吞了下去,改了一番說辭:“母后怎么忘了,就是蔣家那個丫頭呀。如今看她當真有幾分醫(yī)術,與其到外頭找那不知根底的郎中,何不讓她去試試?” 承恩伯病在那種事上,若讓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兒去治他的病,想來江恒心里也會生了芥蒂,到時候自然會淡了這情份。再者曹家姑娘德容言工俱全,將來若能娶回來,自也能慢慢將他的心拉回來,豈不兩全其美嗎? 太后倒是一直沒想起桃華來。事實上桃華雖然治好了她的病,她心里卻始終有些厭惡——桃華當初把夜明砂改成了蚌粉,必然是知道她真正的病因的,一想到自己因喝了幾個月的蝙蝠糞而嘔吐,太后就對所有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看不順眼,根本不想看見桃華,更不必說想到讓她去給于思睿治病了。 “她能盡心嗎?當初睿兒在興教寺的時候,似乎與她有些誤會?” 什么誤會啊,明明是于思睿調戲人家。南華郡主心里想著,口上卻道:“母后也說是誤會了。她既是行醫(yī)的,所謂醫(yī)者父母心,豈有因為這些嫌隙就不救人的道理?再說了,有母后的旨意,她敢不盡心!” “這話倒也是?!碧簏c點頭,“著人去宣她,到承恩伯府看診。” 蔣錫這些日子一直沉浸在從大內(nèi)借回來的那些醫(yī)書孤本里,跟蔣老太爺天天在百草齋泡著,門都不出。若不是桃華時時著人監(jiān)督,恐怕飯都不好生吃了。直到太后的口諭到,才從書房里出來,一聽竟是叫桃華去承恩伯府的,頓時就急了:“他那是什么病,怎么好叫桃姐兒去的?” 小于氏忙道:“三弟可不能這么說,這是太后的旨意,誰敢抗旨?何況咱們家本就是行醫(yī)的,這醫(yī)者不分男女,有什么避諱的呢?” 她正打算帶蔣杏華入宮,到時候能不能留在宮里,太后那里的意見也很重要。倘若桃華治好了承恩伯,這事就又多了幾分把握。 蔣錫一張臉脹得通紅,脖子上青筋都跳了起來:“大嫂說話真是輕松,既如此,你怎不找外頭的郎中來治你的乳癖之癥?” 小于氏怔了一下,一張臉頓時比蔣錫還紅了。 自從蔣梅華小產(chǎn)之后,她就有些氣滯憂結,下體不時作痛,尤其到了行經(jīng)前幾日,更是脹痛得都不怎么敢觸碰。只是這病實在太羞人,她連對蔣鈞都不好意思說,更不好意思找郎中來診治了。沒想到今日卻被蔣錫一句話說破,還是當著全家人的面,被小叔子說到那不好對人言的地方,這臉面如何掛得住,一時間簡直是羞憤欲死。 桃華險些笑出來。乳癖就是乳腺增生,從小于氏的面色來看,不算太嚴重,只是行經(jīng)前肯定會難受。這種病小于氏怎么好跟男郎中說,所以才不去就診的,現(xiàn)在卻被蔣錫揭出來,想必這會兒恨不得有個地洞鉆下去才好吧。 “爹——”桃華拉著蔣錫走遠些,笑道,“爹別生氣,承恩伯那病我心里有數(shù),只是去診診脈就行了。” “可這畢竟與你名聲不好!”蔣錫滿面通紅,“當初讓你去治疫就已經(jīng)不像話了,只是那是兩縣的人命,咱們行醫(yī)之人也不能推卻。如今這承恩伯又死不了,還是因這種事——也有臉叫你去醫(yī)治?還有你那大伯母,橫豎不與她女兒相關,拿著別人的女兒做人情呢!” 桃華嗤嗤地笑:“算了,爹。你剛才說的話已經(jīng)把大伯母臊得沒地兒站了,我敢說至少三天她沒臉出來。” “她算什么!”蔣錫余怒未休,“我看她是大嫂的份上,許多事都忍讓著,就上回梅姐兒在宮里干的那事兒我還沒問她呢,如今竟變本加厲的沒完了!也是我貪著大內(nèi)那些醫(yī)書——罷了,這次給承恩伯診完病,我們就回無錫,沒得被人賣了一回又一回!”孤本哪有女兒重要,還是離京城遠點的好。 桃華輕輕嘆了口氣:“爹,這與你無關的。既然太后下旨,我總得去一趟。您放心,大伯母雖然是出自私心,但醫(yī)者無男女這句話卻是對的。倘若外頭有什么人因此說閑話,那是他們心胸淺薄。反正我將來又不想嫁到他們家去,管他們嚼什么舌頭呢?!?/br> 蔣錫一腳踢翻了廊下的一盆花。是啊,太后下旨,桃華怎么能抗命。因為她是太后,所以她可以不顧別人女兒的閨譽,隨意指使。 “爹——”桃華又拉了拉他,笑道:“別生氣了。您一直都說你在辨癥上頭不行,可我看您還是挺行的嘛……”要不然怎么能不必診脈就看出來小于氏有乳癖? 蔣錫的臉騰一下又紅了:“別胡說……”其實別的他看不準,但這個毛病以前李氏得過,就是桃華被蔣丹華推倒摔成癡傻的那幾年。平日里胸部時常刺痛,有時累及腋下,總會下意識地動動手臂。直到后來他發(fā)現(xiàn)了,開了湯藥喝才算好。 小于氏也是如此,某些本能的動作是她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但落在蔣錫眼里卻十分熟悉,加上看她面色,自然猜到了。 不過,若不是今日他氣到了,也是絕不會說出來的。雖說醫(yī)者無男女,但做為小叔子說破嫂子有這個病,實在也有點尷尬?,F(xiàn)在被女兒一問,頓時覺得立足不住,勉強板著臉叮囑桃華幾句,就落荒而逃了。 承恩伯府以前跟個花園子似的,幾十個妾和通房丫鬟打扮得花團錦簇,空氣里都飄著脂粉香。現(xiàn)在卻像個墳墓,所有的女人都愁容滿面,一說起“伯爺”就泫然欲泣,仿佛馬上就要哭暈過去似的。 桃華跟著宮里的內(nèi)侍從二門走到于思睿的正房,一路上就遇到了五六個這樣的淚美人。個個都身條兒如弱柳一般,拼命展示自己為“伯爺”而擔憂到人比黃花瘦的模樣,有那身子結實怎么也瘦不下去的,都深秋了還不敢穿厚點,生怕人覺得自己沒掉rou。 至于說脂粉,那是誰都不敢用的,于是個個眼圈底下都是青的,臉色也黃黃的。不過桃華很敏銳地發(fā)現(xiàn),有兩個人身上還是有那么點兒味兒,恐怕那青眼圈和黃臉色都是用眉黛和黃粉妝扮出來的,真是假做真時真亦假啊。 于思睿的正院里頭一股子藥味,不用進房門都聞得到,等進了屋里,味道就更好了。他這些日子根本不能下床,于是大小解都在床上,聽說還偶有失禁,為了掩蓋這種味道又焚了香,于是桃華就聞到一種類似于狐臭加香水的氣味,因天冷不敢開窗,簡直都有發(fā)酵的趨勢了。 “給伯爺挪一間屋子,這房里這么大的味兒,熏得人哪里還能養(yǎng)???”桃華捏著鼻子都不想進去了。這些侍妾們不是個個都很關切于思睿嗎?怎么還讓她們的心上人住在這種味道里。 屋里有太后專門派來伺候的宮人,有些為難地道:“天冷,實在不敢隨便挪動。而且伯爺時時的……”其實前幾天挪動過一次,結果險些著了涼——這些姬妾們小意奉承有一手,伺候人根本就不行,若不是太后現(xiàn)在自己也是大病初愈,估計立刻就叫人來打死幾個了。 “那就用屏風擋上,開開窗散散味兒。屋里不是有地龍,很不必怕成這樣,只要別被冷風吹到就行。還有這香都撤了,對承恩伯沒好處。” 下頭人忙活了半天,屋子里的氣味終于淡了些,桃華才坐到床前給于思睿診起脈來。 如今于思??刹皇窃瓉砟巧駳饣瞵F(xiàn)的模樣了,臉色蠟黃,嘴眼都有些歪斜的模樣,幸而宮人們照顧得好,身上還算擦得干凈。不過他神智倒還清醒,桃華才坐過來,他就抬起眼皮子盯著她,半晌居然還笑了笑:“還當來了個天仙,原來是蔣姑娘啊?!甭曇粲行┖?,似乎舌頭有點僵直。 宮人在旁邊也覺頭痛。這都什么時候了,這位承恩伯竟然還想著調戲大夫不成?是說他心寬呢,還是說他不知死活呢? 于思睿卻是另一番想法。院使用了獨參湯與參膏,已經(jīng)保住了他的命,可是大概也就是這樣子了。如今他什么也做不了,只剩下嘴皮子還不能痛快痛快嗎?反正桃華是太后傳來給她醫(yī)病的,就算是言語上輕薄點,諒她也不敢不治。 桃華一言不發(fā),示意旁邊的宮人把于思睿的手擺放在迎枕上。一個宮人拿了條絲帕正要覆在于思睿手腕上,于思睿就動了動手指,含糊不清地道:“蔣姑娘是熟人,不用這個?!?/br> 宮人們面面相覷,桃華卻連眼皮都不抬一下,就直接搭了于思睿的手腕診起脈來,而且左手診完了診右手,隨即便轉身在桌邊坐下,拿起早就準備好的紙筆,唰唰寫了一張方子遞給旁邊的宮人:“先去抓六十服來,每日交子午之時各服一服,三十日后大約就能下床走動了。” 宮人嚇了一跳,連于思睿渾濁的眼睛都一亮:“真的?”須知太醫(yī)們輪流來過,沒一個敢說能治好的,更不必說給出如此確切的效果和時間了。 桃華淡然道:“真與不真,承恩伯服過三十日就知道了?!彼f著已經(jīng)立起身來,卻仿佛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事,又坐了下來,一邊招手喚那拿著藥方的宮人,“等一下,險些忘記了一味藥?!?/br> 宮人連忙捧著藥方遞過來:“少了什么藥?”這位蔣姑娘似乎也不大靠得住,怎么會連藥都少開一味呢。 桃華微微一笑,提筆在紙上寫起來:“承恩伯如今極虛,恐轉為癆瘵,還該再加一味望月砂才好。”她抬頭看看宮人,笑道,“不知道望月砂是什么?” 宮人剛想說不知道,忽然又覺得這望月砂三個字似乎曾經(jīng)在哪里聽過,一時訥訥不敢答。桃華已經(jīng)自己說下去:“其實說白了也沒有什么,就是野兔糞罷了。” 聽見這個糞字,宮人突然記起來了:天哪,這不就是前一陣子她在太后宮里聽見的那一串兒各種糞便中的一樣嗎? ☆、第106章辯藥 太后服了好幾個月蝙蝠糞的事兒,知道的宮人不多,但也不少,只不過大家都是知道也裝不知道罷了。君不見王院判被貶了,那個多嘴炫耀自己知識豐富的小宮女死了,連皇后都回去洗了好幾天的臉,哪個還敢記著這事兒呢? 是以這些宮人們,都巴不得自己已經(jīng)選擇性失憶,萬想不到,今日居然又在承恩伯府里重見這些糞便了。 桃華卻仿佛根本不知道她們心里在想什么似的,一邊往紙上寫一邊道:“你們見過野兔嗎?就是野外那種灰撲撲的兔子,它們的糞便拉出來像個小球,干燥之后就可入藥了。” 她仿佛在講什么故事似的,輕松地道:“知道為什么取名望月砂么?聽說是出自嫦娥奔月的故事。野兔常立起來東張西望,傳說就是在望它們跟著嫦娥入月的祖先玉兔,因此有望月之名。這藥以干燥色黃,不碎無泥沙者為佳?!?/br> 旁邊宮人的臉已經(jīng)有點扭曲了,桃華寫好藥方遞給她,看見她的表情,又很好心地補充道:“別怕。這藥新鮮時有惡臭,但干燥后就沒什么味道了,即使下藥湯熬制之后,也沒有多少糞便的味道——” 話猶未了,已經(jīng)有一個過來伺候于思睿的姬妾握著嘴跑到了屋外,哇地一聲吐了。 “怎么了?”桃華瞧了瞧那姬妾的背影,“難道是有喜了嗎?” 有個屁喜啊,于思睿都廢了,哪來的喜? 滿屋子的人表情都很豐富,就連于思睿那有些眼歪口斜舌根僵硬的臉,都扭曲出了幾道奇怪的曲線。終于有人忍不住了:“這,這藥里為何要加這東西?” 說話的是個熟人,桃華從剛才進門的時候就看見了,就是原名琥珀的胭脂姨娘。 做為沒能保住承恩伯子嗣的罪人,胭脂小產(chǎn)后的處境不佳。但這次于思睿病倒,卻又讓她出了頭,蓋因她是丫鬟出身,在伺候人起居上要比那些只會在床上伺候的青樓女子要強得多,所以時時都在于思睿身邊,現(xiàn)在聽桃華這草藥講解聽得一陣陣的反胃,終于是忍不住了:“你莫不是對伯爺懷恨在心,故意來折騰伯爺?shù)模俊?/br> 老實說,不單是胭脂,就連這里伺候的宮人們,都有相同的懷疑。畢竟哪有開完了方子還要把里頭的藥特意拉出來講講的,哦,講的還是那種需要“拉”出來的東西。 “胭姨娘懂藥?” “我就算不懂,也知道你是故意弄這些東西來惡心人的!”胭脂這些天伺候于思睿已經(jīng)伺候得快吐了,怎禁得住以后還要親手熬這些糞便…… “這有什么惡心的?!碧胰A眉毛微揚,一臉眾人少見多怪的表情,“非但野獸禽鳥蟲豸之糞便皆可入藥,便是人之糞尿也一樣能入藥,難道胭姨娘沒聽說過人中白和人中黃嗎?” 胭姨娘真沒聽說過,但結合上下文,那白和黃迅速在她腦海里轉化成了生動的形象。旁人也都一樣,因此立刻又多了一個出去干嘔的。 就連來傳太后口諭的內(nèi)監(jiān)也有些頂不住了,沉著臉道:“蔣姑娘,這可玩笑不得?!?/br> 桃華嗤笑了一聲,從宮人手中抽回藥方:“既然各位都覺得不可用,不用便是。不過我奉太后口諭前來為承恩伯診治,總要親自去向太后復命,免得太后以為我敷衍了事?!?/br> 內(nèi)監(jiān)巴不得讓太后來決斷呢。其實這藥方即使開出來,也不可能就直接熬了給于思睿喝,還要拿回去讓太醫(yī)們看看可不可用。畢竟這位蔣姑娘跟承恩伯是有些過節(jié)的,太后雖然要用她,可也防著她呢。 有內(nèi)監(jiān)開路,桃華一路就進了壽仙宮。不過消息比她到得快得多了,等她走到壽仙宮的時候,便聽后頭有內(nèi)侍開道的聲音,皇帝帶著剛進宮的安郡王來給太后請安了。 要說安郡王在禮節(jié)上做得確實到位,盡管人人都知道太后不待見他,但他只要入宮,就一定會來壽仙宮請安,絕對讓外人挑不出什么毛病來。 不過今日太后沒工夫管他,草草跟皇帝說了兩句話,就傳太醫(yī)來看方子。這會兒內(nèi)監(jiān)已經(jīng)悄悄在她耳邊把望月砂的事兒說了。這一說太后就想起了那有同樣美麗名字的夜明砂,忍住胃里翻涌的感覺,冷聲道:“蔣氏,你這藥方莫不是寫來戲弄人的?” 胭脂也作為于思睿的代言人跟著來了,此刻聽太后開口就是這樣說,也來了精神,低聲嘀咕道:“可不是,這些什么糞啊尿的,怎么能當藥呢?” 太后頓時胃里又是一陣翻涌,轉頭呵斥道:“住口!哪里有你說話的地方!青玉,掌嘴!” 青玉立刻上前,正反就是兩記耳光,低聲斥道:“滿嘴里說的都是什么,壽仙宮豈容你放肆!”簡直也太不知趣了,不知道上回她小產(chǎn)就引得太后不悅了么,還敢跑到壽仙宮來胡言亂語——太后現(xiàn)在可是最忌諱聽見這個糞字兒。 胭脂才說了一句話就挨了兩個嘴巴子,也是青玉手下留情,不過是臉上有些疼痛罷了,卻是被嚇得不輕,再也不敢開口了。 桃華用眼角瞥了她一下,略帶譏諷地笑了笑道:“方才在承恩伯府民女已說過,此藥服三十日后,承恩伯當可下床行走,若是戲弄,三十日后承恩伯無法下床,民女豈不是自招災禍?” 這話說得太后沒話說了。的確,人家都敢做這樣的承諾了,怎么可能是隨意寫來戲弄人的呢?那豈不是太容易授人以柄了。 正殿里一陣詭異而尷尬的沉默。桃華垂頭立著,感覺到旁邊沈數(shù)投來關切的目光,于是垂在身側的手拇食二指圈起,另外三指伸開,輕輕比了個手勢。這是在疫區(qū)里她教過沈數(shù)的手勢,表示一切安好。 幸好太醫(yī)院使匆匆趕過來,算了救了太后的場。太后將藥方交給他,沉著臉道:“你瞧這藥方如何?” 鄭院使接在手中從頭看到尾,臉色不由得微微變了,太后連忙問道:“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妥?” 鄭院使把這藥方反復又看了兩遍,才道:“太后,不知這藥方是何人所擬?此方用藥峻切,臣所不能。” 太后不怎么懂太醫(yī)們的這些行話,皺眉問道:“到底有沒有不妥?” 鄭院使低頭道:“此藥方用藥極險,中且有十八反,其大膽遠超臣之所能,可見用藥之人為臣所不及。” “那就是能用了?” “是?!编嵲菏鼓抗獠挥傻猛顑?nèi)轉了一下,便發(fā)現(xiàn)一個年輕女孩子立在一邊,不由得一怔,下意識地道,“這位是蔣姑娘?這方子是姑娘擬的?”他是早知道桃華的大名了,但當面見到本人還是頭一次。 這些日子太醫(yī)院里談論得最多的就是蔣家了,不少人認為那治疫的方子其實是蔣老太爺研制的,只是把風光都讓給了后輩罷了。 但鄭院使此刻卻知道,這些猜測都錯了。一個年輕姑娘,若說治疫是有祖?zhèn)鞯拿胤?,可這張方子用藥之老辣大膽,卻絕不是照葫蘆畫瓢能做到的。 類似的方子其實他也私下里忖度過,但其中有些藥性相反,若用得不好不但起不到奇效,反而于人有害,因此舉棋不定,斟酌不出一張合適的藥方。而手中這張方子,卻補全了他所有猶豫不定的地方,并還增補了兩味他未曾想過的藥物,實可謂神來之筆。 “那這望月砂有何用處?”太后有些煩躁。藥方能用當然是最好的,可是總覺得哪里不對。 鄭院使目光落到藥方末尾,只見寫好的藥方旁邊又補了一行小字:望月砂三兩。 “方才民女在承恩伯府已說過了,承恩伯如今的病勢恐成癆瘵。男子之癆,起于傷精,承恩伯陽虛精絕,不得不防。望月砂可治癆瘵,因此要增補此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