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上天入地喜歡你、重生之少女玉石緣、超人力霸王冒險記、偏執(zhí)的沈先生、寒天帝、銀色山泉(1v2 3p h)、你是我恰如其分的落腳點、行香子(1v1 h)、饑餓的盛世(出書版)、穿越之緣夢
太后自打上回被蝙蝠糞坑苦了之后,一方面極其厭惡有人提起此事,一方面卻又不受控制地去查了各種“砂”的用處,因此這會兒竟還能記起一點來:“胡說!望月砂不是明目的么?” 桃華一本正經(jīng)地答道:“望月砂其性辛平,入肺肝經(jīng),不止有明目之效,還可殺蟲解毒,治癆瘵疳積等。肺主金,金生水,承恩伯乃是腎水斷絕,自應以肺入手,徐徐圖之。” 這些話太后怎么聽得懂,只能目注鄭院使。桃華便也對鄭院使笑了一笑道:“這個鄭院使應該也是明白的,否則也不必用獨參湯了不是嗎?” 鄭院使當然是聽得懂的。桃華這些話說對也行,說不對也行,頗有些似是而非模棱兩可。他正琢磨,猛然聽見獨參湯三個字,頓時一驚看著桃華。 當時他在行宮診斷于思睿為馬上風,下藥用針卻皆不見效。此時有人悄悄傳了張紙條給他,上頭只寫了獨參湯三字。就是這三個字提醒他,他辨錯了癥,于思睿根本不是馬上風,而是陽絕! 若不是這張紙條,恐怕這會兒于思睿已經(jīng)完蛋,而太后定然也不會放過他這個誤診的院使??梢哉f,傳進這張紙條的人等于救了兩條命。當時他看那紙條并非墨書,卻是用女子描眉的眉黛寫就,便疑心是個女子所傳。現(xiàn)在看來,傳這紙條的人,恐怕就是這位蔣姑娘了! 救命恩人就在眼前,鄭院使略一猶豫,便低下了頭:“回太后,五臟如五行,相輔相成,若只治其中之一則事倍功半。下官當時用獨參湯,也是因人參歸脾肺經(jīng),能補五臟之故。” 院使都這么說了,太后自然無話可說,怔了一會兒,不死心地道:“可入肺經(jīng)之藥難道就這望月砂一種么?難道不能以它藥代之?”既然蚌粉可以代替夜明砂,她不信望月砂無藥可代。 桃華慢條斯理地道:“有可代之藥,有不可代之藥。并非藥本身無可替代,而是所用之處無可替代。剛才太后想必也聽鄭院使說過了,民女所用藥方本是行險,其中有十八反之藥,略有不慎便能令良藥變了毒藥。只有這望月砂與各藥無相沖克之處,用之無妨。若太后實在不喜,可將此藥去掉,但若日后承恩伯轉為癆瘵之癥,則民女不能負責?;蛘吡碛懈呙髦?,可選出替代之藥,但若令藥性有所變化,于承恩伯有損,則其責民女亦不能領?!币怯腥烁牧?,那藥方就算那個人的,后果如何,當然也由那人承擔。 太后只能再去看鄭院使。鄭院使的頭埋得更深,一言不發(fā),假裝自己不在。 皇帝干咳了一聲,忍住笑道:“母后,此刻治病要緊,只要能治病,又何必拘泥于用藥。好在蔣氏已經(jīng)說過,服藥三十日后承恩伯便可下床行走,到時若無有此效,治她之罪便是。” 桃華向皇帝一福道:“皇上說的是。其實藥無上下貴賤之分,但有適用不適用。若對癥,則汗泥餿水亦可,若不對癥,便金漿玉液亦不值一文。今世人以熊膽虎骨鹿茸為貴重,豈不知亦是死獸之尸身罷了,與僵蠶地龍全蝎無區(qū)別,亦與常用之豬羊牛rou無區(qū)別?!?/br> 熊膽之類是死獸之尸身?太后頓時有點反胃,再想想這東西與豬羊牛rou無區(qū)別,豈不是說她日常所吃的rou也是死獸的尸身? 桃華似乎沒看見太后有點泛白的臉色,繼續(xù)道:“方才皇上說要觀其后效。民女可保證此藥若按時按量服用,三十日后承恩伯必能下床行走,但若服不以時,飲不足量,則其后果與民女無關。” 皇帝故意板起了臉道:“依你這樣說,難道承恩伯還會故意不服藥不成?” 桃華一指旁邊被打紅了臉的胭脂道:“皇上方才也聽見了,承恩伯身邊姬妾雖不知藥性,也敢胡言亂語。承恩伯素來寵愛她們,若是她們在旁蠱惑,說三道四,承恩伯未必就不心生疑惑,以致不肯服藥。到時貽誤病情,就非民女所能控制了?!?/br> “嗯——”皇帝皺眉看看胭脂,“這般妖妖調調,顯非賢良之女。傳朕的旨意,承恩伯府姬妾以侍奉夫主起居為要,不得胡言亂語,若有媚惑承恩伯者,立刻打死!另選細心宮人二名前往承恩伯府,諸事不管,只每日按時按量伺候承恩伯用藥,一應服藥之事,不得另經(jīng)他人之手。但有半點差池,提頭來見!” 太后折騰了半天,侄子還是要去喝兔子屎,自己還被惡心了一番,也沒了什么精神,只擺擺手就罷了。皇帝極是體貼,見太后面色不佳,便立傳了皇后前來陪伴,自己帶著安郡王告退了。 桃華當然也跟著出來了,太后現(xiàn)在肯定不想再看見她。 直到走出壽仙宮,四周已經(jīng)只剩下皇帝的人,皇帝才抬手點了點桃華,半笑半惱地道:“蔣氏你好大的膽子?!?/br> 桃華低著頭認真地道:“皇上,若承恩伯按醫(yī)囑服藥一月后不能下床,民女情愿領罪。” 皇帝被她氣笑了:“若是不服那望月砂,朕就不信承恩伯真會轉為癆瘵?!?/br> 桃華抬頭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皇上,良醫(yī)治未病,若等承恩伯真轉為癆瘵,到時不但大夫治起來費力,承恩伯自己也要多受許多苦楚,這又何必呢?!碧笠姓讨鴻鄤荼扑ソo于思睿治病,她不敢不去,那難道還不能惡心一下這幾個人么? 皇帝無奈地又點了她幾下,擺擺手:“罷了罷了,朕沒有這許多功夫與你歪纏,快快出宮去吧。” 桃華福身行禮,轉身跟著領路的小內侍走了?;实劭粗谋秤跋г谛降墓战翘?,有些出神。片刻之后,他轉眼看見旁邊的沈數(shù)目光也盯著那個已經(jīng)無人的拐角,不由得目光微沉,但終于是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道:“你也出宮去吧,已經(jīng)無事了。” 沈數(shù)無暇多做思索,向皇帝一禮之后,拔腿就走。宮中不許奔跑,他兩條長腿卻轉得跟風車似的,嗖嗖就沒了影子。 皇帝望著他的背影笑了一笑,那笑意卻沒有達到眼睛里:“年輕真好啊……” 杜太監(jiān)在旁,忙道:“皇上春秋正盛,何出此言呢?!?/br> 皇帝又笑了笑:“朕已然是快三十歲的人了,比不得這些年輕人……你說,她像嗎?” 最后三個字問得沒頭沒腦,杜太監(jiān)卻仿佛很明白他在說什么,肯定地道:“其實至多也不過三分,若說起話來,就連三分也沒有了,還不如陸寶林相似些呢?!?/br> 皇帝哈哈地笑起來:“你這個東西,說話還是這么直?!?/br> 杜太監(jiān)又往下彎了彎腰:“奴婢在皇上面前,自然沒有什么好隱瞞的?!?/br> “是啊——”皇帝微微一嘆,目光有些惘然,“也只三分罷了,終究不是她,就連陸氏,性子也比她堅韌些。不過,你說倘若她也有這般性情,會不會……” 杜太監(jiān)的聲音就低了下去,如同耳語:“皇上,終究形勢比人強,譬如此刻若沒有皇上回護,蔣氏又能如何?”他略頓了一頓,又補了一句,“安郡王又能如何呢?” 皇帝目光復雜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只道:“回文光殿,朕還有一堆折子不曾批完呢?!?/br> 沈數(shù)身高腿長,在宮門外頭就攆上了桃華:“蔣姑娘要回府?” 桃華輕輕咳了一聲:“原是想去給父親買點筆墨的?!笔Y錫想把那些孤本謄抄下來,最近筆墨用得很快。這些原是可以去向公中要的,但蔣錫不愿意。 “我倒知道有一家鋪子不錯,尤其紙張堅固耐用,不易潮軟?!辈恢亲叩锰爝€是怎的,沈數(shù)覺得心跳得有些快。 他原是想等西北的信回來再去直接找蔣錫的,然而聽說太后召了桃華去給于思睿治病,他就坐不住了。雖然蔣家得了封賞,桃華有了名氣,然而在上位者眼里,這些都不算什么,桃華的地位仍舊太低,以至于許多人都能對她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桃華臉上也微微有點發(fā)熱:“那就麻煩王爺了?!?/br> 蔣家馬車極其普通,但旁邊若跟上幾個騎馬的人就引人注目了,這還幸好沈數(shù)今日入宮只是請安,沒有穿大紅色的郡王常服。 識相地落后了一個馬身的初一和十五彼此交換著眼神,初一終于是忍不住,壓低聲音道:“這怎么回事?”他知道鄔正提議過納桃華為側妃,但沈數(shù)拒絕了??山裉爝@架勢是怎么回事,難道說崔大姑娘死了,正妃的位置終于空了出來,王爺打算——不不不,這位蔣姑娘雖然好,可是難道能做正妃嗎? 十五卻搖了搖頭:“王爺必有道理。”誰做正妃他都不管,只要王爺拿定主意就行了。 初一沒好氣地瞪著他。王爺當然是有道理的,即使說要娶蔣姑娘做正妃,仿佛也是有點道理的,畢竟她實在能干——啊呸,他怎么就會這樣想呢,蔣姑娘是能干,可是這家世也未免……但反過來說,就算是京城里家世最好的貴女,又未必有蔣姑娘的本事了…… 沈數(shù)可不知道初一正在糾結掙扎于內心的矛盾之中,他隨在馬車旁邊,不時地看一眼微微掀開一角的窗簾。臉是看不見的,但卻總有一只手搭在車窗邊上。 這只手他是握過的,并不完全像書里描寫的那樣。手背的確細膩滑潤如同絲綢,但手掌就比手背粗糙一點兒,顯然并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嬌養(yǎng)出來的。不過那雙手很小,十指纖細,他可以用手把她包過來,于是掌心就有暖烘烘的一團…… 春華軒賣中上等的筆墨紙硯,旁邊還設了小小一間靜室,可供女客在內挑選。沈數(shù)帶著桃華進去,只吩咐了伙計一句,就徑直進了靜室。 “這里你常來?”桃華有點疑惑??此臉幼雍孟袷质祜?。 沈數(shù)微微一笑:“這是我母親的鋪子。”是先賢妃的嫁妝之一。雖然賢妃已經(jīng)故去多年,但這鋪子一直開著,也為定北侯府收集一些京城的消息。 “原來是你家的鋪子啊?!碧胰A環(huán)視這小小的靜室,沒來由地覺得臉上發(fā)熱,為了遮掩便半開玩笑地道,“那紙筆是不是可以打個折扣呢?” “自然可以。”沈數(shù)拉開椅子示意她坐下,“承恩伯的病,你真有把握?” ☆、第107章心曲 說到專業(yè),桃華就從容了:“自然。只要他按時按量服藥,三十天后定然能下床走路。”說著,抿嘴一笑,“當然,如果服了藥再吐出來,那就得再加服,直到喝的量足夠為止。”倒要看看于思睿比太后如何。 沈數(shù)也想起了當初太后被夜明砂弄得嘔吐不止的情形,想像一下于思睿將要面臨的慘狀,不由得也是一笑,不過隨即又問道:“這么說,三十日就能恢復如初?你可想過太醫(yī)院的諸太醫(yī)們會有什么反應?”太醫(yī)們治不好的病,桃華卻治好了,有些人固然會心生欽佩,可有些心窄的,難免會生了嫉恨。本來同行相輕,何況男女有別,那些瞧不起女子行醫(yī)的,只怕更會生些陰暗心思。 “當然不是恢復如初啊?!碧胰A聳了聳肩,“他兼有陽絕與中風二癥,若還能恢復如初,那得是神仙下凡來救。我能治到他下床走路,已經(jīng)用盡了本事了。” 沈數(shù)盯著她的臉,見她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眼睛里卻微微帶點兒笑意,不由得問道:“那他這病可還有什么遺患?” “自然有啊?!碧胰A很快活地回答,“不過其實也不影響生活,只是承恩伯府里那些姬妾們有些浪費罷了。” 沈數(shù)隱隱約約的料到會是這么個結果,但被桃華這么直白又俏皮地一說,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兩人對著笑了片刻,沈數(shù)才收起了笑容道:“恐怕人心不足,他能下地之后,或許就要你再幫他治別的了?!?/br> 桃華攤了攤手:“到時他連下地也還要有些跛行,至于其余,恕我無能了。” 沈數(shù)搖了搖頭:“只怕到時他心中不滿,還要找你的麻煩。” 這一點桃華就無法阻止了,只能嘆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庇谒碱T俨怀善?,他有爵位,還有個姑母做太后,權勢逼人,否則她也不會去給他診治,卻只能用望月砂這樣的小手段整一整他出口氣了。 沈數(shù)輕咳了一聲:“恕我直言,這皆因——他地位高于你?!?/br> “我知道。”桃華坦白地道,“蔣家家世不能與承恩伯府相比,我父親又不是個會做官的人,我也不想他為了封妻蔭子就去官場之中廝混,受了委屈還算事小,萬一應對不來,只怕反而招禍。而我自己——時勢如此,非我之過?!彼退憔攘藘煽h疫災,皇帝還不是只能把她的院判一職收回去么。 沈數(shù)又咳了一聲,下意識地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其實,女子地位尊崇,并非只來自于父兄……” 桃華怔了一怔,突然意識到他要說什么,頓時一顆心呼地就懸了起來:“什,什么……” 其實崔秀婉的死訊傳出之后,桃華不是沒有想過。從前是使君有婦,但現(xiàn)在已是男未婚女未嫁,皆是自由身了。 然而這個念頭只在她心里轉了一轉就被壓下去了——沈數(shù)即使在外人眼中再不受太后和皇帝待見,那也是先帝血脈,貴為郡王,他難道真會娶一個出身低微的醫(yī)家女嗎?要知道即使是皇帝封的藥師,那也只是藥師而已。 但是現(xiàn)在,沈數(shù)剛剛說出的那句話又是什么意思呢?或許他只是被那位鄔先生勸動了,只想給她一個四品側妃的地位? 桃華腦子正亂成一鍋粥的時候,沈數(shù)已經(jīng)連咳了好幾聲,終于把話給擠出來了:“其實女子封誥,首先來自夫君?!?/br> 薄荷是跟著桃華進了靜室的,此刻也已經(jīng)被沈數(shù)的話驚得有點動不得了。不過她的腦袋總在關鍵時刻會有些特殊的運轉,這會兒突然想起了景氏曾經(jīng)代崔夫人捎過來的那些話,當即沖口而出:“王爺不會是要讓我們姑娘去給你做側妃吧?” “當然不是!”沈數(shù)也是沖口而出。如果是做側妃,他還用等到現(xiàn)在嗎? “那,難道是王爺要娶我們姑娘嗎?”薄荷睜大眼睛,覺得整個人都木了。娶字只能用于正妻,薄荷雖然覺得自己家姑娘沒有一處不好的地方,但也知道沈數(shù)的地位與桃華差得太遠,真沒敢想到能做郡王妃的份上去。 “如果——”沈數(shù)有點不敢直視桃華,以拳抵唇干咳了一聲,將目光轉開,只用眼角余光瞥著桃華,“如果蔣姑娘愿意的話……三媒六禮,不敢或缺。” 薄荷張著嘴巴呆在那里了。就連守在靜室門外的初一也張開了嘴巴,被十五捅了一拳才反應過來,趕緊閉緊嘴巴擺出一臉正經(jīng)模樣,心里卻已經(jīng)翻江倒海了。 桃華怔怔地坐在椅子上,一時不知說什么好。沈數(shù)半晌沒有得到回答,心里不由得一沉,連忙轉過目光來看著桃華:“你——是不愿意么?” “不,不是?!碧胰A下意識地回答,接觸到沈數(shù)猛然明亮起來的眼睛,才陡然發(fā)現(xiàn)自己說了什么,頓時從臉頰到耳根全都紅了,“我是說,我是說,未免太過突然了……再說,你的舅父舅母,他們會答應么?哦,還有皇上……” 婚姻大事,畢竟還是要有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尤其如沈數(shù)這樣的,婚姻之事恐怕根本也由不得他自己做主。本來太后是他的嫡母,但此刻桃華根本沒想起太后來,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將沈數(shù)撫養(yǎng)大的定北侯夫婦,他們會愿意沈數(shù)娶一個醫(yī)家女嗎? 之后就是皇帝,他會不會需要沈數(shù)的婚姻去拉攏什么人呢?要不然之前沈數(shù)就連知道崔秀婉心有所屬都沒法隨意解除婚約,若說這其中沒有些利害之事,桃華是不信的。 沈數(shù)此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似乎輕了一點兒,椅子上好似要坐不住似的:“我已經(jīng)寫信回西北了。舅父舅母素來是為我著想的,自然愿意我能娶心愛的女子為妻?!闭f到最后幾個字,他也覺得臉上有點熱了。 為你著想,和讓你隨心所欲地選擇妻子可能不是一回事。桃華默默地想。或許是她太理智,初時的興奮和激動過后,就仿佛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一般,讓人有點高興不大起來。 沈數(shù)卻沒體會到她的心情,興奮地往前傾了傾身,隔著桌角握住了桃華的手:“你放心,舅父舅母一定會喜歡你的?!?/br> 薄荷覺得自己站在這里似乎不大合適,但要是退出去讓兩人獨自那就更不合適了,于是她只能盡量把自己隱藏在花架后面,兩眼看著天花板。 “那還有皇上,你的親事,總要他同意吧?再說,你不是還要給崔氏守一年?” “那是敷衍太后的。”沈數(shù)冷笑了一下,“太后原就想著給我指個于氏女做側妃,現(xiàn)在崔氏一去,干脆就想再弄個于氏女來占了這位置,我只好先用這方法拖延一下。再者崔家那里也說要把崔二姑娘嫁過來,皇上又不愿讓崔家下不來臺,所以——不過有這一年時間,也足夠我來安排了。只是我怕暫時不能公開提親,只得先跟伯父私下里提一提,合了八字換了庚帖,把此事先定下來。等到一年期滿,由我舅父那邊正式向伯父提親?!?/br> 這計劃聽起來挺好,但不知怎么的,桃華總覺得有點憂慮:“那太后——” “我會想辦法。”沈數(shù)握著她的手緊了緊,“之所以不想現(xiàn)在提親,也是怕被人知道再生出事端來。若有一年的時間,我總能策劃周全的?!?/br> “但是太后也總能給你指個側妃吧……”桃華不知不覺的就冒出來這么一句。 說實在的,桃華一直沒有成親的意思,就是因為這個時代有些東西實在是太讓人蛋疼了,比如說貴賤有等,又比如說納妾。倘若她盲婚啞嫁,相敬如賓地過一輩子,或許還能勉強忍受,但越是對著合自己心意的人,就越是無法容忍。 沈數(shù)一怔,隨即失笑:“不過是占個名份罷了。于家女,我怎會去碰她。” “那別人呢?”桃華深吸了口氣,決定先把丑話說在前頭,“若是別姓之女呢?若她不是太后指給你的呢?若是——若是你舅父舅母讓你納的人呢?” 沈數(shù)一時沒反應過來,怔怔看著她。桃華低垂了目光不去看他,低聲道:“我知道郡王按制可有一位側妃兩位侍妾,不過我想問問,納妾是為什么呢?” 沈數(shù)下意識地答道:“自然是為子嗣?!?/br> 這話答得沒錯,納妾為子嗣計,這是大道理。但是到了現(xiàn)在,娶妻娶德,納妾納顏,已經(jīng)是為女色而不是子嗣了。 “那么——”桃華仍舊垂著眼睛,“許多人家明明有嫡子嫡女,為何還要納妾呢?” 靜室門外的初一嘴巴又張開了。納妾這事兒,高門大戶里不是常見的嗎?這些人家,男子到了一定年紀,一般就先在房里放一兩個丫鬟,等正妻入門,或留下或打發(fā)了,也都不礙什么事——當然他們家王爺是沒有的,那是因為王爺從小就喜歡習武領兵,在這上頭開竅晚。且他的親事是先帝的旨意,婚前不納人,也算是對先帝指的這門親事的尊重。 至于說婚后,別說郡王按制本來就可有側妃,就是正妃在身子不方便的時候,也會放個人去伺候丈夫,這不也是天經(jīng)地義的嗎?說起來是與子嗣沒啥關系,但大家也都是這么做的啊。怎么聽這位蔣姑娘的意思,好像是在說有了嫡出子女,子嗣無憂,就不該納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