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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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里內(nèi)侍來宣召的時候,桃華一家子正在看打制好的新首飾。這也是春華軒掌柜推薦的銀鋪,名氣不大,手藝卻精致,可謂物美價廉。 “太太看這副頭面可好?”桃華示意薄荷把打的一整副鑲珠頭面捧到曹氏跟前。 因為才進京的時候桃華和蔣燕華各自從景氏處得了一副頭面,因此桃華也特意叫人給曹氏打了整副的頭面,以備過年時插戴。 今年蔣家藥堂雖然送出去了一大批止血散,替西北軍采買藥材也沒有留多少賺頭,但因為治疫得的封賞,打一副頭面還是足夠的。且玳玳花茶今年產(chǎn)量大增,無錫那邊除了置辦一批年禮之外,還捎來了五千兩銀票,桃華荷包豐滿,心情又好,索性大方了一回。 曹氏自嫁進蔣家,雖然逢年過節(jié)都有新首飾,但這般一整副的頭面卻是極少的,若換了旁的時候,少不得滿心歡喜仔細把玩,今日卻似有些心不在焉,只就著薄荷的手看了幾眼就叫白果收起來了。 桃華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自打那日蔣老太爺說了年后分家一事,曹氏似乎就有些心不在焉起來。只是這些日子桃華心情太好,也沒注意曹氏在做什么。 薄荷知道桃華的意思,當(dāng)即向白果使了個眼色,兩人借故退出門外,薄荷便低聲道:“jiejie,這些日子可是有什么事?” 白果眉頭微皺:“如今太太和二姑娘都用茯苓,有什么事不單我不大知道,就連萱草都防著似的。只是杏姑娘進宮之后,大太太來過一次,跟太太關(guān)起門來說了些話,我只聽著劉家什么什么的,倒似是給二姑娘說親呢。后頭太太又拉了二姑娘關(guān)門說話,這我卻半點也沒聽到了?!?/br> “原來是說親……”這下不用多說,薄荷也明白曹氏心不在焉的原因了,只是不知道小于氏會給蔣燕華說門什么樣的親事。老實說,薄荷現(xiàn)在對小于氏可不怎么信任。 “瞧太太的樣子,怕是不錯的親事。只是這幾日大約忙著過年,大太太那邊又沒下文了,太太才這么心不在焉的……” “這可就更奇怪了……”薄荷嘟噥了一句,“不是我沒規(guī)矩,實在是大太太對我們姑娘是個什么樣兒,jiejie也看見了,我可真不相信她有這般好心……” 白果素來不多言多語,聞言也微微點了點頭:“我再仔細瞧著就是,若有消息就告訴姑娘。只是如今太太只要茯苓在屋里伺候,有些事我也聽不到?!?/br> 兩人正嘀咕著,二門上傳話的仆婦已跑了來:“快快,宮里召三姑娘呢。” 桃華回房去更衣入宮,曹氏則帶了蔣燕華回了自己屋里,關(guān)上門就忍不住道:“大嫂怎么這些日子都不給回音了?” 蔣燕華心里也急,卻還是道:“娘急什么,想來是年前事忙。若有什么消息,大伯母自然來告訴?!?/br> 曹氏嘆道:“我還不是怕夜長夢多?若能趕著年前定下來就好了。若到了年后,咱們搬出去住了,你大伯母可未必肯替咱們出這個力。再者到了那時候——” 蔣燕華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爹爹也是皇上親口封的藥師,見了四品官都不必下跪的,比大伯父還強呢?!?/br> “那終究不是官?!辈苁险f起這個就不痛快,“皇上怎么就不肯給你爹封個官呢?!?/br> “聽說,皇上覺得爹爹不適合做官,才讓他奉旨修書的?!?/br> “也不知道你爹在皇上面前怎么說話的,居然讓皇上這樣覺得?!辈苁闲睦锇脨罉O了。一家子妯娌,她本就是個繼室矮人一頭,如今兩個嫂子都是官夫人,唯她身上連個安人都沒有,坐在一起越發(fā)的抬不起頭來,“這做官有什么難的,就是你舅舅都——” 屋里有一陣死一般的寂靜。半晌,蔣燕華才冷冷地道:“娘是生怕別人記不得我有個被流放了的舅舅?” “不——”曹氏自知失言,可想起被流放到西北去服苦役的兄長一家就忍不住紅了眼圈,“娘就是可憐你舅舅,如今這樣冷,西北那更是天寒地凍的,他如何受得了?” 蔣燕華冷笑起來:“那娘就去救他們呀。若實在舍不得,跟著他們?nèi)タ珊???/br> “燕姐兒,你怎這么說話……”曹氏傷心起來,“那是你親舅舅!” “夠了!”蔣燕華被她整天親舅舅親舅舅的說得早煩了,“既然這樣,當(dāng)初他家流放的時候,娘怎么不去說這是你親哥哥,看官府會不會連你都抓了!如今在家里哼哼唧唧的是做什么?若不然現(xiàn)在娘就去劉家,跟他們說我有個流放的親舅舅,看這門親事還成不成!” 曹氏頓時沒了聲,半晌才訕訕道:“娘沒這個意思……” 蔣燕華沉著臉并不理她。曹氏自知失言,訥訥半晌方道:“若不然,我現(xiàn)在去尋你大伯母,問問這事?” 蔣燕華心里其實也是著急,但好歹還有理智在:“不必。若劉家有意,自會上門?!?/br> 曹氏卻有些坐不住,過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尋了個理由去了正院。 小于氏正忙著安排除夕晚上的團圓宴,聞聽曹氏來了,便知道她是來做什么的,不由得也有點頭痛。 這事也怪了,前幾日她剛?cè)ゲ苁咸幪崃藙⒓?,劉家那邊就沒動靜了。蔣榆華去過劉家兩次,再未見到那幅畫,有意無意地提起二房的堂妹已到了尋親事的年紀(jì),劉之敬竟也不接話,弄得蔣榆華還以為自己會錯了意。 他這一錯不要緊,倒把小于氏撂岸上了,聽見曹氏來,也只得叫人接進來,隨口扯些過年的瑣事敷衍,盼著曹氏自己沒趣走了就好。 可惜曹氏再不是個會看人心思的,扯了幾句閑話之后終于忍不住道:“大嫂前些日子說的那事……” 小于氏本來是看不上她的,若不是因覺得劉之敬自己看中了蔣燕華,又怎么肯替蔣燕華說親事。此時見曹氏不識相,便有些不耐煩起來:“一家有女百家求,一家有好男子,自然上門說親的人也不少,總也要看看人家的意思。” 曹氏一聽這個更心急了,忙道:“可那天大嫂不是說,劉翰林也看中咱們家么?” 那天小于氏說這話,是因為蔣榆華篤定了劉之敬自己挑中蔣燕華,她只怕曹氏不信,故意說得頗有把握的樣子。誰知這才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如今曹氏直通通的問出來,倒叫她無法回答了。 “咱們家的姑娘,也不止燕姐兒一個?!毙∮谑媳粏柕眉绷耍`機一動扔出一句話來,“就不說我們,單只弟妹你們一房,可就有兩個姑娘呢?!币姴苁喜徽f話了,小于氏悄悄松了口氣,“弟妹瞧瞧,我這兒可有的是事。不如弟妹先回去,總要我忙過了年,再去探探劉家的口風(fēng)?!?/br> 曹氏昏頭昏腦地回了房。蔣燕華說是不讓她去問,其實也急著聽消息,見曹氏這般神色,直覺不好:“大伯母可說了什么?” “你大伯母說,咱們這一房也不止你一個女孩兒……”曹氏還有些不大明白,“可是人家看上了桃姐兒?” 蔣燕華的臉頓時白了,半晌忽道:“我說不要去問,娘這豈不是自取其辱!” 曹氏委屈道:“我怎知他家是這個意思。那日大嫂來,明明的話里話外說的都是你!” 蔣燕華只覺得心里冰涼,不想再聽曹氏說什么,無力地道:“罷了,總是我沒那個命。jiejie如今名聲這樣大,也難怪劉家……” 曹氏眼巴巴看著女兒,不禁落下淚來道:“你也別急,這姻緣天注定,后頭自然還有好的?!?/br> 蔣燕華苦笑道:“好的?還能有什么好的?難道還有個翰林等著我不成?” 如今這年頭,考中進士已是不易,似劉之敬這樣二十幾歲就中了的,若是未成婚,只怕榜下捉婿的都有,更不必說他已經(jīng)做了三年庶吉士,出來就可授官的。蔣燕華自來京城,也算是看得清楚,如她這樣門第,能碰到一個劉之敬已經(jīng)是燒了高香,哪里還另有一個青年進士等著呢。 這母女兩個滿懷愁思,卻不知劉之敬此刻也是一肚子忿悶,自翰林院出來,陰著個臉回了家中。 劉太太正在給兒子做過年的新衣裳,見兒子拉著個長臉進來,不由得嚇了一跳:“這是怎么了?” 劉之敬抓過桌上一杯半涼的茶水灌了下去。下等茶葉的苦澀味兒充滿了口腔,伴著涼意,總算讓他冷靜了些:“沒什么。不過是我謀的那個缺被人頂了?!?/br> 劉太太頓時變了臉色:“怎么回事?是誰頂了?” 劉之敬冷冷地道:“于閣老一個門生的親戚。”這個缺他整整謀劃了兩個月,誰知眼瞧著要成,又被人奪了去。 劉太太聽說是于閣老,頓時喪了氣:“這可如何是好?可還有別的缺沒有?” “雖有,卻不是我能弄到的。”劉之敬也有些喪氣。翰林院里有的是人,不少人不是家世比他好,就是資歷比他老,他現(xiàn)在謀的這個缺是他最有可能拿到的,也是最好的一個。現(xiàn)在被人頂了去,剩下的要么是窮鄉(xiāng)僻壤的縣令,要么就是他夠不著的地方。 “這天殺的于——”劉太太罵了半句,把后頭的話又咽了回去,“這可如何是好?譚氏還有些東西,不然去送份兒禮?” “不成?!眲⒅磾嗳粨u頭,“我自進了翰林院,人人都知我家中清貧,絕沒有送禮的道理?!彼量嗑S持了三年的寒門學(xué)子形象,絕不能因為小小的一個缺就斷送了。如此一來,人人都會覺得他表里不一,再想塑造能讓世人所信服的形象,那就難了。 劉太太在這上頭是絲毫也不能出什么有用主意的,只能眼巴巴看著兒子:“這可如何是好呢?當(dāng)初,當(dāng)初你也該去于閣老家中拜一拜才是……” 劉之敬不悅地皺起了眉:“娘你不懂。于閣老現(xiàn)在看著煊赫一時,其實他已經(jīng)老了,下頭又沒有特別出色的兒孫——于家得意不了多久了?!?/br> “這怎么說?”劉太太很是不明白。當(dāng)初兒子應(yīng)春闈的時候,正趕上于閣老的一個得意門生做主考,那些取中的進士們,有不少除了去拜座師之外,還去拜過于閣老,唯有劉之敬只拜了座師,且未送厚禮,只送了手抄經(jīng)文九卷并一幅觀音像,說是送給座師信觀音的老母親。 總之這份禮,座師的母親倒是頗為喜歡,因觀音像畫得栩栩如生,據(jù)說到如今還供在小佛堂里呢。但未拜于閣老,卻令得劉之敬被人有意無意地排擠。當(dāng)初皇帝看他殿試文章寫得頗通民生,是打算外放他一個縣令的,卻被人暗地里cao作,將他擠了下來。若不是他考中了庶吉士,現(xiàn)在怕更是候缺無望呢。 “于家太得意了?!眲⒅匆槐韫嘞氯?,心也定了,頭腦也清醒了,“其實于家本來也沒有什么根基,雖說是世代官宦,但于閣老的祖、父兩代,都不過只出了四五品的官兒?!?/br> 這些,劉太太倒還知道一點:“都說于閣老是有那什么龍的功勞……” “從龍之功?!眲⒅摧p輕一哂,“當(dāng)初先帝在眾多皇子中并不出色,不過是前頭幾位皇子太能耐了,奪嫡鬧得天翻地覆,最后竟致起兵謀反——母親可要知道,奪嫡若是不成,還有個退步,橫豎都是皇家血脈,做個閑散親王也能度日,可這一旦動了刀兵,便沒了回頭路——幾位能耐的皇子都或死或囚,最后倒是先帝登了基?!?/br> “若說于閣老本人,倒的確也是個有本事的。趁著眾人都爭東宮那位子,他倒穩(wěn)扎穩(wěn)打,一面幫著先帝辦差事,一面自己也露了臉。英宗皇帝被幾個兒子鬧得頭痛,越發(fā)看那扎實的好。先帝尚未出頭呢,于閣老已經(jīng)入了英宗皇帝的眼。如此到了先帝登基,幾個皇子的勢力都被清除,于閣老便大肆提拔了自己人,幾乎占了半個朝堂,才有了后頭的顯赫。” “這個娘都知道。”劉太太街頭巷尾的,也聽過許多消息,“既如此,現(xiàn)下這朝堂上人都說還是于黨的天下,你又怎說他家要不成了呢?” 劉之敬冷笑了一下:“因為所謂的于黨,于姓人少,倒是姻親門生為多。這些人,好的時候自然抱做一團,可若有了利害,卻也可以各自為戰(zhàn)的?!?/br> 他看劉太太一臉不解的樣子,便道:“譬如皇后至今無子,可如今后宮里有位趙充儀,乃是于家姻親之女,若將來這位趙充儀生下兒子,母親覺得,趙家是會幫著于家呢,還是會捧自己的外孫繼位?” ☆、第113章 蹊蹺 劉之敬這一句話,劉太太就明白了。不過她倒不怎么關(guān)心于家,她更關(guān)心她兒子:“所以你不去拜見于閣老?” 劉之敬揚了揚頭:“于家不缺我一個,只有跟著皇上才能出頭?!秉h附于閣老的人太多了,他不過是個無根無基的寒門學(xué)子,有什么是能讓于閣老看得上眼的呢?倒是皇帝這里,還有出頭的機會。 劉太太一臉愁容:“可眼下……” 一提到眼下,劉之敬也沉默了。 他是個有野心也有計劃的人。早在他才中了舉人的時候,就已經(jīng)將日后的路思索過了許多遍,最終選定了做一個寒門孤臣,效忠皇帝的路。就目前來看,他這個寒門學(xué)子的形象維持得很好,但不幸翰林院里人太多,他至今還沒有能進得皇帝的眼。 所謂人算難如天算即是如此。倘若一切都如劉之敬所計劃的,他能在做庶吉士期間得皇帝青眼,那今時今日也不必發(fā)愁謀缺了。然而世事不如人意者常八九,三年時光一晃而過,他有些等不起了。 “我去書院走走……”劉之敬終于還是抬起了頭,仿佛下定了決心。 “啊?”劉太太怔了一下才明白兒子的意思,“可是那蔣家女她——我聽說蔣二老爺也有個女兒,且蔣二老爺已經(jīng)是官了,二太太娘家又是大茶商……”何不選了這一個呢? 劉之敬卻搖了搖頭。一則蔣鑄已然身居官位,就未必看得上他這個窮翰林。二則聽說蔣大老爺和蔣二老爺一嫡一庶,并不怎么和睦,若是他求娶蔣鑄之女,則蔣鈞那里怕就要生分了。三則娶一個嫁妝豐厚的官家女,不符合他將來要在皇帝面前經(jīng)營的清貧自守,不慕權(quán)勢的孤臣形象,這個,才是最要緊的。 都說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父死從子。劉太太雖然沒有念過什么書,可是對這“三從”卻是遵守到了極點。既然現(xiàn)在兒子還是想娶蔣家那個去給男人看過病的丫頭,劉太太便也就不再說話,只是目送兒子出門之后,有些犯起愁來——真要娶那么個媳婦來家,能安分嗎? 被懷疑會不安分的桃華此刻正坐在進宮的馬車上,而馬車在穿過一條街道的時候,險些撞上一個人。 “不長眼睛的嗎!”坐在車轅上的內(nèi)監(jiān)尖聲斥責(zé),啪地揮了一下鞭子,“還不快滾開!”若不是急著要把車上的人帶進宮去,他現(xiàn)在就抽這個不長眼的女子幾下——突然從一條巷子里轉(zhuǎn)出來,仿佛根本沒看見馬車似的就撞了上來,險些把馬都驚了!若車上人出什么事,他如何回宮交差? 跌倒在車前的人似乎也沒受什么傷,一言不發(fā)地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著走到一邊,倚住了一棵樹。 桃華早在馬車猛然停下的時候就掀起了車簾,便見一個戴著頂舊氈帽的女子從車邊過去。氈帽已經(jīng)歪了,裙角也被撕破了一塊,但那女子卻仿佛全沒發(fā)覺,眼睛發(fā)直地扶住了那棵樹,失魂落魄的側(cè)臉好像有點眼熟。 從女子走路的姿勢上就能看出來,她只是跌了一跤,并沒有受什么傷。這主要是因為宮里的馬性情都極其溫馴,趕車的內(nèi)監(jiān)技術(shù)也不錯,女子不過是在車轅上掛了一下,并沒有被馬踩踏。 桃華放下窗簾,卻還忍不住要想——在哪里見過這個女子?說起來自到了京城,她去的地方也不多,這女子雖然穿得都是舊衣,但臉頰白皙,走起路來是急趨無聲的小碎步,倒像個大戶人家的丫頭。 “銀朱!”桃華脫口而出,急急又撩起窗簾,但樹下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 “蔣姑娘有什么事?”隨在車旁的小內(nèi)侍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問道。 “哦——沒什么……”桃華向后看了看,確定人已經(jīng)找不到,只得放下了窗簾。 崔秀婉的喪事之后,棺木被送回了崔家的家鄉(xiāng)。桃華雖然沒去過崔家,但景氏去過,回來之后曾經(jīng)提到,崔秀婉的兩個貼身丫鬟都跟著扶柩南下了。但是現(xiàn)在,她卻在京城里看見了銀朱,并且絕對不是她眼花! 但是銀朱如何會在這里呢?難道她是做了逃奴?這膽子也實在太大了。 桃華到了這個世界不久,就發(fā)現(xiàn)這里雖然不像她所生活的那個世界,但在身份證明方面也是頗為縝密的。譬如說人出生之后須到衙門里去上戶籍,之后婚喪嫁娶乃至讀書應(yīng)舉,都需要這東西。而若是出遠門呢,則須有官府辦的文書,上頭注明你是何處之人,要往何處去,若過重要關(guān)卡沒這東西,很可能被抓起來。 如銀朱這種,其身份在崔家戶籍內(nèi)注為奴籍,除非崔家拿著她的身契去衙門里銷籍,否則她就永遠是奴婢,想嫁給普通人都不行,因為律法中明文規(guī)定良賤不婚,而成婚之時要去官府辦婚書,那上頭是要寫明男女雙方身份的。 如果銀朱要單獨出門,那得崔家有人去給她辦文書,賤籍自己是辦不了的。倘若她是逃走,那么她就會成為一個黑戶,被人發(fā)現(xiàn)是要抓起來送還崔家的,除非她逃到偏遠的小村莊或者山里,那些地方對戶籍什么的要求可能更寬松一些。 總而言之,銀朱是絕對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更不應(yīng)該穿成這樣子的——她穿得像個市井中的婦人,顯然是不想讓人認出來。這是為什么呢? 桃華這些疑問顯然得不到答案,她還沒來得及思索很久,就已經(jīng)到了皇宮門前。 說起來也真是巧,桃華下車的時候,承恩伯府的馬車也正好抵達。于思睿由人攙扶著從馬車上艱難地下來,一抬眼看見桃華,頓時笑了起來:“蔣姑娘?!?/br> 他氣色明顯好了,不再是原來蠟黃的顏色,然而與之成為明顯對照的,則是人瘦了一大圈,顴骨都突顯了出來,所以一笑起來竟然有幾分詭異。 桃華瞥了一眼,對這效果覺得頗為滿意,于是也福了福身:“承恩伯能下地走動了?!?/br> “是啊。多承蔣姑娘妙手回春?!庇谒碱UZ氣里有幾分古怪,目光在桃華身上來回掃視。 其實他現(xiàn)在很想把眼前這個丫頭攥在手里狠狠捏上幾下。一個月的藥吃下來,他吐得辛苦之極,以至于有時候居然也會希望這藥不會起效,那就可以狠狠懲治蔣家丫頭了。然而天竟不遂人愿,盡管他吃個飯都要吐兩次,身體卻硬是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