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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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錫發(fā)了話,曹氏再著急也沒用,眼看沈數(shù)起身出去,拿了木刀跟蔣柏華對打起來,簡直急得自己都想跑出去了,嘴里忍不住道:“這,這也太嚇人了些……” 桃華搖了搖頭:“王爺弓馬嫻熟,不會讓柏哥兒傷著的。”果然不能讓曹氏插手蔣柏華的教育,似她這般模樣,好好一個男孩子也要被她孵成抱窩雞了。 蔣錫也道:“征明自有分寸,你休要如此。吩咐廚下備飯才是正經(jīng),天黑之前他們就要回去的?!卑椿亻T的規(guī)矩,小夫妻雙雙而來,稱為雙回門,必要在天黑之前回轉(zhuǎn)夫家才好。雖然現(xiàn)在郡王府里并無長輩,但規(guī)矩還是要守的,桃華已經(jīng)太過引人注目,無謂在這種地方再授人以柄。 曹氏無奈,只得帶了蔣燕華往廚下去。蔣家沒料到今日姑奶奶和姑爺就上門,要想及時整頓出一席像樣的飯菜來,還真得抓緊時間。 “你爹爹也太放心了?!辈苁弦贿呑咭贿呥€惦記著兒子,忍不住抱怨,“柏哥兒才幾歲,就給他玩那些刀槍劍戟的,若傷了臉如何是好!再說,柏哥兒將來是要讀書應舉的,舞刀弄劍的做什么?”說到這里就忘記了沈數(shù)送的衣料首飾是多么合她心意了,抱怨道,“王爺真不會送東西?!?/br> 蔣燕華心里正煩著,被她念叨得不耐,脫口道:“若不喜歡,娘就把王爺送的東西都還回去就是?!敝粫谒媲澳钸?,其實什么都不敢做。 曹氏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嘟噥道:“這未免有些失禮……等他們走了,我就把那些東西都收起來,不讓柏哥兒拿著?!?/br> 蔣燕華在心里冷笑了一聲——曹氏也就說說罷了,蔣柏華的事兒,她早就插不上手了。不過她也不愿把這話說破,就讓曹氏自我安慰去吧,她現(xiàn)在比較關(guān)心的是西北疫情。 上次桃華治平了藍田和洛南兩縣的疫情,當時跟著她出力的人可都得了好處,就連在宮里什么都沒干的蔣梅華也沾了光。這次西北發(fā)疫她又要去,那這次跟著她出力的,又能得到什么好處呢? 蔣燕華這些日子并沒有閑著。劉家在訂婚前后的態(tài)度相差得實在有點遠,她現(xiàn)在手下也有了能在外頭跑的人,便叫人去外頭仔細打聽了一番,別的沒打聽出來,倒是知道了劉之敬現(xiàn)在翰林院處境不佳,年前那一趟差事也是白跑了。 依蔣燕華想來,劉家之所以如今這樣不積極,大約就是因為劉之敬正在困境之中,自然沒有心思來考慮成親的事了。她不大清楚翰林院的庶吉士要做什么才有前途,但既然劉之敬年前能去洛南藍田兩縣備耕,那跟著去西北治疫應該也行的吧?倘若這次桃華再治平了疫情,那劉之敬豈不也能落個功勞? 這么一想,蔣燕華頓時覺得在廚房里都有些站不住腳了:“娘,我有點事回房一趟。飯菜定要弄得好些,畢竟有王爺在呢?!?/br> “哎——”曹氏叫了一聲,見她腳不沾地般地走了,只得嘆了口氣,自己去指點廚下備飯。 劉之敬從翰林院出來,頂著冷風往家里走去。這個時候翰林院其實還沒到走人的時候,但他已經(jīng)真的不想再呆下去了。與他同一年進翰林院的庶吉士當中,略有些辦法的都找好了出路,剩下的那幾個當年在進士榜上名次遠不如他,如今跟他們一起剩在翰林院,他實在是不服氣。 “敬兒——”劉太太一見兒子一臉疲憊的樣子,頓時心疼起來,“快來先喝碗熱茶?!?/br> “娘今日可好?”劉之敬灌了一杯茶,只覺得嘴里苦得發(fā)澀——本來就是些茶葉梗子,劉太太又不懂什么水老水嫩的,燒開了熱水一泡就是半日,茶香早散了,卻把那股子苦味全泡了出來。 “娘好著呢。”劉太太忽然想起一件事,連忙從屋里拿出一封信來,“今日蔣家來了個丫頭,說是替她家姑娘送信,讓你一回來就要看?!闭f起來她接了這封信的時候心里是有些不快的,未婚夫妻也該忌諱著些,哪有私相傳遞的道理?也幸而這封信是送到家里來的,若是送到翰林院去,可就更不像樣了。 劉之敬也皺了皺眉。蔣家教導女兒看來委實是差了些,前頭一個蔣桃華去承恩府給人治那種病,后頭這一個又私下里送了信來,真是不成體統(tǒng)。 “等她進了門,娘好好教導她就是了。到底年紀小,又是醫(yī)家出身,這些規(guī)矩不知道也是有的——”劉之敬一邊說,一邊將信拆開,一眼掃了幾行,就忽然沒了聲音。 劉太太嚇了一跳:“怎么,可是出什么事了?” 劉之敬握著信,喃喃地道:“西北發(fā)疫了。” “喲——”劉太太感嘆,“這兩年是怎么了?京城發(fā)疫,山東造反,這會兒西北又發(fā)疫,這是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劉之敬沒心思回答,只含糊地敷衍了兩句,看著手中信出神。蔣燕華這信寫得很短,雖然已經(jīng)盡力委婉,但劉之敬在翰林院里見多了那些拐彎抹角指桑罵槐的文章,蔣燕華這點兒功夫在他眼里根本就是毫無遮掩,幾乎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意思。 “娘,我得去西北?!笔Y燕華這信雖寫得拙劣,內(nèi)容卻是要緊的,這次西北大疫,可能就是他的機會。 “什么?”劉太太駭了一跳,“這,這可不成!” “娘,這是個機會。”劉之敬耐心地道,“雖說是苦些,但等疫情平了,這份功勞不小?!?/br> “這可是疫??!”劉太太大急,“這樣的功勞,咱們不要!”想年前劉之敬去藍田和洛南的時候,她還不知道那里就是曾經(jīng)發(fā)過疫病的地方,后來知道了,還后怕不止?,F(xiàn)在劉之敬要去正在發(fā)疫的西北,這是要叫她擔心死么? “娘,郡王妃要去治疫?!眲⒅粗荒馨研爬锏膬?nèi)容說了出來,“之前她治好了兩縣的瘧疫,這次去西北,怕是又要立功了。” 劉太太瞪著眼道:“她立功,與我們何干?”現(xiàn)在人都出嫁了,就算有什么功勞也封賞不到蔣家頭上,更對劉家沒好處了。 “我若跟著去,平疫的功勞就有我一份。”劉之敬說了實話,“以她的醫(yī)術(shù),這次平疫想也不成問題?!笔Y燕華信里就是這個意思,雖然他看的時候覺得有些刺心,仿佛他必得要靠一個女子才能立功,然而這唾手可得的功勞就擺在眼前,他又舍不得不取。 劉太太倒沒想那么多:“她能治了西北的疫病?” “藍田和洛南兩縣的疫情都是她平定的,如今那兩縣都給她建了生祠?!眲⒅闯烈髦?,“西北是遠了些,但冬日寒冷,疫情不易爆發(fā),其實比夏日里要安全得多……” 劉太太眼巴巴看著兒子:“可你是翰林院的人,這治病什么的……” 劉之敬將信折起來在手里轉(zhuǎn)了幾圈,迅速下定了決心:“翰林院里已經(jīng)沒有我的前程了,倒不如拼這一把。我與郡王爺是連襟之誼,便是去了西北也總能得些照顧。”到時候功勞也絕對不會再被人搶了去。 “那,現(xiàn)在怎么辦?”劉太太素來以兒子馬首是瞻,心里雖是十二分地舍不得,也不再阻攔。 “我立刻去打聽一下,自請去西北?!眲⒅凑f著就要起身。 劉太太心疼地道:“總要吃了飯再出去,這天兒眼瞧著就冷了,空肚子灌了冷風,回來又要鬧病了。” “這種事遲不得,未必沒有別人看上這次機會。何況娘剛才也說了,我是翰林,平疫這事兒本來就與我無干,也不是說去就能去的?!眲⒅丛秸f,越覺得這次機會一定要抓住,本來看了蔣燕華的信還覺得有些刺心,現(xiàn)在卻是有些急不可待了。 劉太太遲疑道:“既如此,何不直接去與安郡王說?你和他是連襟,求他說句話也不打緊?!?/br> 劉之敬站在那里,躊躇起來。若是換了從前,他是不肯做得如此明顯的,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若是沈數(shù)替他說了話,將來難免被人知道,必要說一聲他是沾了妻家的光,這就是日后的污點。 然而如今他已經(jīng)沒那么從容了,屢次的失誤——自然也包括提親都提錯了人,讓他對自己的處境漸漸有些焦躁起來,如今一個大好的機會擺在面前,實在不容他不動心。 “母親說得對。既然安郡王攜王妃今日回門,明日就要前往西北,或許明年我成親之時他們也未必會回來,我也該去見一面才是。只是這程儀是要備一份的。雖說不必太多,到底是個心意。” 為了兒子,劉太太倒是舍得花錢,當即回屋捧了二十兩銀子出來。劉之敬略做沉吟,道:“母親再多拿些,就說——是為西北疫區(qū)百姓捐贈一二?!?/br> 二十兩銀子夠劉家母子過好幾個月了,劉太太也不由得rou疼起來,狠狠心又去取了三十兩來:“家里就這些了。”若不是當初休棄前頭的譚氏時還留下了些東西,只靠劉之敬的俸祿,在京城真要餓死了。如今為了與蔣家的親事已經(jīng)花了不少,眼下這五十兩銀子再拿出去,劉家也算是把底子都翻出來了。 蔣家那里,桃華已經(jīng)將自己分析的西北疫情與蔣錫講了講:“這次去,怕是救不了多少人。”炭疽是很麻煩的傳染病,即使有疫苗也不是終生免疫,桃華能做的只是要去西北宣傳一下防治措施,盡量讓這種病不會再大規(guī)模爆發(fā)。 蔣錫聽得眉頭緊皺,去屋里翻了一會兒,拿著幾張舊方出來:“你說的病,祖上也有幾張方子傳下來,只不知對不對癥,你且拿著瞧瞧。” 桃華略看了看,也都是些清瘟的方子,其中有一張倒略有些意思。此時也來不及多看,全部收了起來:“我路上再看。多謝爹爹?!边@些舊方之前都是蔣錫珍藏著,她都沒見到過。 蔣錫愁眉不展道:“若不是西北太遠,我也想與你一起去……” 桃華連忙道:“那可不成!柏哥兒還在家里,如何離得了爹爹呢?” 蔣錫嘆了口氣:“可不是。說來也慚愧,皇上給了我逢庫支錢逢衙調(diào)人的權(quán)力,可我這——”根本離不了家,也就不必談去走遍山川錄入藥草了。 桃華正要安慰他,便聽門上小廝來報:“劉翰林來了,說是聽說西北有疫情,王爺和王妃要趕去西北。一則他來相送,二則也想捐些銀子?!?/br> ☆、第151章 途中 越往西北走,天氣越是寒冷。 “王妃,”桔梗兒搓著手鉆進馬車,“王爺說今兒中午就在這里歇腳了。外頭風大,您披了披風再出去?!?/br> 她一進來就帶進一股子冷風,薄荷不由得打了個冷戰(zhàn),連忙抱過披風來:“王妃可不能大意了,聽說西北到了冬天連耳朵都能凍掉呢?!?/br> “那也不是現(xiàn)在?!碧胰A失笑,“這才十月,沒有那么可怕。真說起來,西北那邊冬天比京城也冷不了多少。”只不過那邊的設(shè)施肯定沒有京城好,到時候既沒有地龍,炭盆可能也不足,就難免要遭罪了。 馬車停穩(wěn),桃華才掀開車簾,沈數(shù)已經(jīng)大步過來了:“多穿些衣裳,這里是野外,風大。” 桃華笑著抬手給他看:“已經(jīng)被裹得很嚴實了?!鄙砩系囊\子裙子,都是用那回沈數(shù)送來的皮子做的,裹得她自覺已經(jīng)變成一只毛球了。 沈數(shù)看她一副行動不便的模樣,忍不住也覺得有些好笑,伸手將她扶下來:“這些日子都委屈你了,等到了定北侯府好生歇歇?!?/br> “這也不算什么?!碧胰A不很在意地擺擺手。想當年鬧非典的時候整個醫(yī)院都枕戈待旦,相比之下不過是趕個路并且沿路收購藥草罷了,還有郡王妃的身份擺在那兒,實在算不得辛苦。只不過她自穿越過來就不大做這種事,一時還有點不適應,稍微瘦了那么一點是真的。 沈數(shù)看看那明顯變尖了一點的下巴,沒再說什么,只是拉了桃華的手道:“在馬車上坐著也悶,這里空曠,我?guī)闩芘荞R?飯食總要過一會兒才能備好?!?/br> “好呀。”桃華欣然。上輩子什么交通工具都坐過,可沒騎過馬。這輩子嘛,蔣家就算能養(yǎng)得起一匹半匹馬,也沒有馬場讓她學騎術(shù),更不必說那等拉車的馬,跟沈數(shù)這邊從西北帶回來的駿馬完全沒有可比性。 此刻后面的幾輛馬車陸續(xù)駛近,都停了下來。蟬衣從一輛馬車上下來,抬眼就看見沈數(shù)翻身上馬,將桃華摟在身前,一抖馬韁小跑著往前頭去了。 沈數(shù)身上穿的還是紅衣。他從前的衣裳多是青藍玄黑之色,除了郡王常服之外,也就是為了成親做了幾件紅衣。本想著過了成親的頭三日就罷了,誰知這會兒都快到西北了,他幾乎日日穿的都是紅衣。 蝶衣也從車里下來,見沈數(shù)一騎絕塵往前去了,不由得詫異道:“王爺怎的不歇著,又去哪里?初一十五他們也不跟上!”她下車晚,沈數(shù)的馬頭已經(jīng)調(diào)過去了,并沒看見前頭還坐著一個桃華。 初一和十五的確都沒跟過去。這一帶基本上全是平地,一眼能看到天邊去,并不怕有什么尚未發(fā)現(xiàn)的危險。王爺帶著王妃去跑馬,他們兩個跟上去做什么呢?當貼身侍衛(wèi)的,可不能這么沒眼色。 蝶衣也就是隨口一說。沈數(shù)弓馬嫻熟,一個人跑跑馬也不算什么。她瞧著沈數(shù)的背影,心思又轉(zhuǎn)到另一件事上去了:“奇怪,王爺這些日子怎么愛穿紅了,得趕著再做幾件才好?!?/br> 蟬衣冷冷地道:“這事兒自有王妃管,你cao的是哪門子心?!鄙驍?shù)有眼疾,素來不愛穿紅,這紅衣定然不是他自己要穿,必然是蔣氏挑出來給他穿上的,為的是她也穿了紅,兩人相配??伤敲髦郎驍?shù)有眼疾不可見紅的,仍舊要這般安排,究竟居心何在,是欺負王爺認不出來么? 蝶衣微慍:“不是你說我們是伺候王爺?shù)模v然如今有了王妃,也不能全都推給王妃,自己偷懶么?”怎么道理都是蟬衣說的,輪到她這里就總是有錯? 蟬衣被噎了一下,心里還想著那兩個并坐一騎的紅色身影,沒注意蝶衣的臉色便道:“我是說這做衣裳的事兒都是王妃cao持的,你就不用瞎cao心了。” 蝶衣頓時惱了:“我原就是給王爺做衣裳的,王妃用不用我,我都得cao心,也不用你管!”說罷一扭頭走去初一十五那邊說話去了。 蟬衣反應過來,方覺自己失態(tài)了。欲待去向蝶衣解釋幾句,蝶衣已經(jīng)走開了,眾目睽睽之下,讓她再追過去解釋,又覺得抹不開臉,只得罷了。轉(zhuǎn)眼看見蔣家?guī)淼难诀邆円呀?jīng)開始湊到火堆邊上去煮湯燉菜,說笑之聲此起彼伏,十分熱鬧,頓時又覺得心里一陣不快。然而那畢竟是桃華帶來的陪嫁丫鬟,她雖是郡王府里管事的人,也不好去隨便管束她們,只能憋著口氣轉(zhuǎn)身也走開了。 桃華和沈數(shù)當然不知道后頭有這么一番口角。兩人同乘一騎,在曠野上奔跑了小一刻鐘,沈數(shù)才勒停了馬,由著它自己低頭去吃草,一手摟了桃華的腰,一手指指前頭:“再走一天,就能看見邊關(guān)了。” 桃華極目望去,只覺得野曠天低,雖然到處都是枯黃一片,風刮在臉上冷硬逼人,眼睛都有點睜不開,卻也是別有一種情致,足令人心胸開闊,眼界為之一寬。 “西北與江南果然大有不同。” 沈數(shù)抬手替她拉上斗篷的風帽:“西北風大,仔細些?!?/br> 桃華雙手拉住帽子:“也不知疫情現(xiàn)在如何了?!彼麄冞@一路上到處征集藥草,難免也耽擱了一點時間。前頭雖然有侍衛(wèi)快馬先趕過去送信,但信上所講的事情,也不知定北侯會不會相信,又能不能照著做好。 “放心?!鄙驍?shù)知道她的擔心,“殷忠行是舅父最信任的人,由他去送信,舅父一定會重視?!?/br> 桃華嘆了口氣:“只可惜——”她下意識地想轉(zhuǎn)身往來路看看,背后的車隊里已經(jīng)有好幾車藥草,然而到了西北,療效如何尚未可知,很有可能她其實救不了多少人。 不過轉(zhuǎn)身之后,她看見的卻不是車隊,而是沈數(shù):“我知道,你會盡力,這就夠了?!?/br> 桃華微微仰頭,看著沈數(shù)平靜的臉。 沈數(shù)的面容很年輕,然而眼睛里卻有些與年齡不相符合的東西,偶爾會閃現(xiàn)出來,譬如此刻:“西北每年都有人在戰(zhàn)事之中死去,他們不是被北蠻人殺死的,而是因為傷了之后缺醫(yī)少藥,只能慢慢地死去?!?/br> 他眼里有濃重的悲哀,聲音低沉:“每次戰(zhàn)事過后,軍營里都如同地獄一般。很多軍士沒有死在戰(zhàn)場之上,卻死在了營地之中……” 桃華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他的手。那種慘狀她是完全能夠理解的。雖然戰(zhàn)場她沒有去過,但曾經(jīng)參加過一次地震救災。那個時候醫(yī)院還有足夠的藥物和人手,現(xiàn)場仍舊血rou橫飛,看得她這個中醫(yī)頗有些心驚膽戰(zhàn)。那些外科的同事們一臺接一臺手術(shù)地做,有些剛從手術(shù)臺上下來就累得直接睡過去。 相比之下,西北軍營缺醫(yī)少藥,更沒有外科手術(shù)的條件,因為受傷不治而死去的人,可能比直接戰(zhàn)死沙場的更多,那種殘酷和悲哀,桃華覺得自己不敢去想像。 沈數(shù)低頭看著桃華的眼睛,從那里頭他看到了一種真正的理解。同情與理解,這兩者是有區(qū)別的,不能真正理解的人,同情也是隔著一層的。 “你都明白,是嗎?”沈數(shù)苦笑。所以才給他那個止血散的方子,所以才告訴他番椒的用處。原來在他們還彼此陌生的時候,她已經(jīng)能夠理解一切了。 “我明白?!碧胰A認真地點頭,“西北的郎中太少了。軍中需要更多的軍醫(yī)和護——護理人員。” “軍醫(yī)是有的?!鄙驍?shù)笑了笑,卻有幾分譏諷,“不過,有本事的人都不會愿意留在醫(yī)署的?!辈徽f去京城,就是再往關(guān)內(nèi)走走,隨便去哪個地方,給那些富貴人家看病,也比在軍中日子要過得快活得多。于是剩下來的,不是醫(yī)術(shù)差勁,就是想著如何在軍中采購藥物的時候揩油。當然了,因為定北侯對這樣的人查出來就會想辦法弄死,所以現(xiàn)在西北軍中此類人已經(jīng)幾乎絕跡,剩下的就是醫(yī)術(shù)實在不怎么樣的了。 桃華搖了搖頭:“不是那種軍醫(yī)……”應該是戰(zhàn)地救護隊那種,醫(yī)術(shù)未必要多么精通,但熟悉急救措施。雖然這不能從本質(zhì)上解決手術(shù)條件的問題,但一定可以減少死亡人數(shù)! “王爺——”遠遠傳來的呼聲打斷了兩人的思緒,初一飛馬而來,臉上有點尷尬,“午飯做好了,蟬衣讓我來請王爺王妃回去用飯,午后還要趕路……”十五這個家伙不講義氣,嗖的一下自己跑了,讓他來干這種討人嫌的活兒。 剛剛他遠遠就看見馬上兩人正對視著,雖然王妃那個姿勢看起來挺辛苦的,但絲毫不影響兩人之間似乎濃得化不開的感覺。那會兒他就開始后悔自己實在不該接這個差事,但蟬衣說的也對——天寒地凍的,王爺跟王妃空著肚子在外頭喝冷風——王爺?shù)挂擦T了,王妃可是南邊人,本來到了西北就怕水土不服,再不注意,病了可如何是好? 桃華回過神來,才發(fā)覺自己一直扭著身子有點累,順勢轉(zhuǎn)回去活動了一下:“那就回去吧?!?/br> “也好。”沈數(shù)調(diào)轉(zhuǎn)馬頭,“等到了西北,我教你騎馬?!?/br> “嗯?!碧胰A摸摸面前的馬鬃,馬兒從鼻子里噴了一聲,不是很滿意地晃了晃頭。 沈數(shù)笑起來:“這家伙脾氣大著呢,等你跟它熟悉了就好。只是我若不在,你仔細不要靠近它?!彼@匹馬是軍中良馬與野馬交配所產(chǎn),身高腿長,奔跑起來如同疾風閃電一般,膽子也極大。但相對的,野性也就更強一些,當初他馴服它的時候,它還是匹半大的小馬,也很是費了一番力氣。之后這四五年里,人馬不離,才能讓它如此聽話。不過也就是對著他,換了別人,即使是一直伺候它的馬夫,有時候都拿它毫無辦法。這么大的馬蹄,蹬上一腳不是鬧著玩的。 “這么大的脾氣?!碧胰A又輕輕摸了一下那蓬松的馬鬃,看馬兒又噴噴鼻子,不覺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