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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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只得空手而回,遲昱一路上任陳慶如何盤問,都不說話。待回到寨中,向遲娘子轉(zhuǎn)述了盧縉的話,遲娘子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陳慶忍不住道:“當(dāng)家的,那人是不是認(rèn)識你?為何一定要見你?還說你定會見他?!边t娘子恍若不聞,遲昱怒道:“大嫂怎會認(rèn)識他!是他昨日在醫(yī)館見大嫂美貌,生了歹意!” 此話一出,遲娘子驚道:“他昨日也在醫(yī)館?”遲昱將去接她母子時遇到盧縉的情形說了,遲娘子喃喃道:“我竟然沒有注意……”她似十分慌亂,站起來走了幾步又坐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見她這般,遲昱也起了疑心,問道:“大嫂,你認(rèn)識他嗎?”遲娘子忙搖頭道:“不認(rèn)識!” 陳慶畢竟年長,看出她此言不實(shí),有心追問,忽然想起遲昭在世時,曾對他說過,她來歷不明,必然有不愿為人所知的過往,她若自己不說,萬不可逼迫于她,只得暗嘆口氣道:“那人說只會將糧草交給你……”遲昱搶著道:“咱們不要了!此人明顯心懷惡意,怎可為了些許糧草害了大嫂!” 陳慶點(diǎn)點(diǎn)頭道:“咱們確實(shí)不能為了糧草任他所為?!边t娘子問道:“年前墾的荒地如今可能種了?”陳慶道:“山中石多土少,那地又太貧,種子撒下去,能出芽的都少?!边t娘子緊鎖眉頭,陳慶道:“便是能種,也要等到秋天才有收成。原本是打算再將那地養(yǎng)一養(yǎng),待明年再種,誰知謝將軍……” 遲昱怕他大嫂真的為了糧草去見盧縉,忙道:“前幾日咱們不是商定,實(shí)在不行,便去鎮(zhèn)中買糧么?!标悜c道:“如今也只有這樣。只是我今日留心看了下,鎮(zhèn)中僅有的一家米行米價太高,若真要買,怕是要到朔方城中去?!边t昱道:“有銀子便是到雒陽也買得!”陳慶苦笑道:“哪里有那么多銀子……”遲昱見他大嫂眉頭皺得越發(fā)緊了,忙對他使了眼色,陳慶看了看遲娘子,閉口不言。 三人議定,盧縉來意不明,這糧草不要也罷,待他二人離去,遲娘子回到房中,緊緊關(guān)上房門,坐在地上失聲痛哭。 盧縉自陳慶等人離去后,心神不寧地坐在客棧中,稍有動靜便起身查看,這般苦等了三日,流云寨中再未來過一人。 應(yīng)生見他如此,實(shí)在看不下去,勸道:“公子,想來你是認(rèn)錯了人,那女子根本不是阿寶姑娘,否則她聽說是你,定然早就來了?!北R縉搖頭道:“我不會認(rèn)錯!我如今想明白了,正因?yàn)樗前殻x二哥才會對流云寨這般關(guān)照。定是那個小子未將話帶到!”應(yīng)生嘆道:“便是他不說,那個管事也會說,可見寨主并不認(rèn)識你,此時說不定當(dāng)你是那孟浪之人,寧可不要糧草也不來見你。” 盧縉瞪了他一眼,心中確實(shí)疑惑阿寶為何不來見他。忽然想起她懷中的那個孩子,心中一痛,此時應(yīng)生又道:“她若真是流云寨的寨主,便是那個傳說中的美貌寡婦,可見她是嫁了人的。阿寶姑娘怎會嫁給旁人?”盧縉心亂如麻,他十分肯定自己沒有認(rèn)錯人,只是阿寶梳著婦人發(fā)髻,又抱著孩子,難道她真的已經(jīng)嫁了人?她身著粗布衣裳,頭上也無釵環(huán)等物,想是生活十分貧苦,這些年她都是怎么過的?種種疑問盤繞在他心頭,此時已恨不得飛上山去。 待到第五日,山上仍然沒有動靜,盧縉再也坐不住,各種猜測縈繞在他心間,令他萬分煎熬。阿寶到底怎么了?為何不來見他?難道那人真的不是她?他騰地站起身,快步奔出客棧,眨眼間便沒了蹤影。 直到次日午間,他才面色灰敗地自外面回來。應(yīng)生忙迎上道:“公子,你去了哪里?”盧縉不答,應(yīng)生見他外裳頗為臟亂,有的地方還有刮痕,與昨日出去大不一樣,鞋底粘著泥土與枯葉,心中一動,叫道:“你上山去了?!”盧縉不答,徑自走到桌邊喝了一大口冷茶,應(yīng)生急道:“公子,你……你怎么……唉!”盧縉看著他道:“不論那人是不是阿寶,我都要見一面才行。若不是,便死心了;若是……她如果真的不愿……我……我……”他說了半天,也沒說出打算怎么辦。 他昨夜貿(mào)然上山,自然是找不到流云寨,在山中盤桓了一夜,心中由火熱逐漸轉(zhuǎn)為冰冷。初遇阿寶的欣喜此刻已蕩然無存,若他認(rèn)錯也就罷了,若是沒有認(rèn)錯,阿寶為何不見他?她身邊的那個孩子是誰的?難道那些傳言都是真的,她果然嫁給了那個死去的寨主?她心里已經(jīng)沒有他了嗎?他越想越難受,忍不住在林中大吼道:“阿寶!阿寶!”驚起無數(shù)飛鳥。 應(yīng)生嘆道:“公子,如今還用見嗎?阿寶姑娘當(dāng)年為了你,孤身一人從京城追到高陽,后來又一人從江陵逃婚到陽羨。若真是她,聽說你來了,早就下山來找你了,怎會這么多天沒有消息?!這位寨主只是與阿寶姑娘生的有些像而已,絕不會是她!” 盧縉沒有言語,心中卻已拿定了主意,應(yīng)生跟隨他許久,知他并未聽進(jìn)半點(diǎn),只得暗嘆道:“也罷,見到讓他徹底死心也好?!?/br> 流云寨中,遲娘子心神不安地又過了幾日,山下并無異常情況,她卻愈發(fā)地不安,果然待到第八日夜間有了異動。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見面 ☆、五十七、他無惡意 這日夜深,遲娘子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便聽門外遲昱急急叫道:“大嫂,你睡了沒?出事了!” 遲娘子心中一驚,忙穿衣起身,打開房門道:“怎么了?官兵攻上來了?”遲昱反倒愣了一瞬才道:“不是!回春堂的四兒來了,盧縉將胡大夫抓走了,說他通匪!”遲娘子眨眨眼,忽而放松下來道:“嚇我一跳。” 遲昱忙道:“大嫂,那個姓盧的卑鄙之極,他叫你去見他,否則就殺了胡大夫!”遲娘子微微皺眉,繼而輕輕笑道:“不會,他不會殺胡大夫?!边t昱一愣,心道:“你怎么知道?”他從內(nèi)心不愿遲娘子去見盧縉,雖有懷疑卻不相勸。遲娘子想了想道:“四兒定然很著急,他現(xiàn)在哪里,我去安撫安撫他?!?/br> 二人來到前堂,回春堂的藥童四兒一見到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哭道:“大當(dāng)家,求求您救救師父吧……”遲娘子忙扶他起來,輕聲道:“你莫急,仔細(xì)說給我聽,到底是怎么回事?!彼膬翰敛裂蹨I,說道:“晌午時,師父正在看病,突然來了十幾個人,為首的是你那日帶瑞兒來看病時,盯著你猛看的男子,自稱是大越的將軍,又說師父通匪,要將師父帶走。師父說靠山鎮(zhèn)不屬大越,他無權(quán)抓人。那人冷笑道,如今他在這里,這里便是大越的土地?!?/br> 遲娘子聽得嘖嘖稱奇,她印象中的盧縉雖有一身武藝,卻是文質(zhì)彬彬,謙和有禮,何曾有過這種蠻不講理的時候。四兒道:“師父便與那人吵了起來,那人也不惱,令人將師父帶走后對我說,若想師父活命,便讓大當(dāng)家的去找他?!闭f罷抬眼看著她。 遲娘子微微搖頭道:“你放心,胡大夫不會有危險?!彼膬杭钡溃骸澳侨苏f了,明日酉時之前,大當(dāng)家若是沒去找他,他便將師父押回朔方,定他通匪之罪。大當(dāng)家,通匪是要?dú)㈩^的??!”遲娘子道:“他這么做無非是想逼出我來,不會真?zhèn)δ銕煾傅?。?/br> 四兒見她不肯相救,哭道:“大當(dāng)家的,我?guī)煾笇δ?、對流云寨都不薄啊,你怎能見死不救啊!”此時陳慶等人已聞訊趕來,見此情形都看著遲娘子,遲娘子暗道:“盧大哥為何要這么做?他應(yīng)該知道以我對他的了解,怎會看不出他的目的?莫非他是為了我昏了頭不成?”想到此,她心中又是酸楚又是甜蜜。 忽然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喃喃自語道:“不好!”忙問四兒道:“你是何時上的山?”四兒道:“他們抓走師父,我怕耽擱了,立刻便來找你們了!”遲娘子還未說話,堂外已有人沖進(jìn)來道:“當(dāng)家的,不好了!山寨外有大隊官兵!” 眾人都是一驚,唯有遲娘子苦笑道:“果然如此!”遲昱道:“官兵怎么找來的?”卻見他大嫂看著四兒道:“跟著他來的。”眾人詫異地看著四兒,四兒急得擺手道:“不是我!不是我!”遲娘子點(diǎn)頭道:“是不是你,卻是你帶來的。” 遲昱勃然大怒,揪住四兒道:“你為了救你師父,竟將官兵帶上來!”四兒嚇壞了,癱在地上哭道:“我沒有!不是我!”遲娘子喝道:“二弟,快放開他!他確實(shí)不知情?!弊呱锨胺銎鹚膬旱溃骸安还帜悖∷プ吣銕煾?,逼我去見他,便料到你定會上山來找我,他只需跟著你,就可以找到山寨。所以,他抓你師父的目的,一開始就是讓你帶路?!?/br> 四兒呆在那里,久久說不出話來,遲娘子暗道:“我真傻,竟然才想到,盧大哥又怎會做那無用之事?!标悜c搖頭道:“那將軍看起來清風(fēng)朗月一般,想不到竟然這般卑鄙,居然利用四兒?!边t昱恨恨道:“我早說了,他不是好人!” 門外又有人來報,說官兵要寨主出來說話,否則便攻進(jìn)山寨。遲昱怒道:“大嫂,此人欺人太甚,咱們跟他拼了!”陳慶等人也磨拳擦掌,遲娘子搖頭道:“他已經(jīng)找到這里,誰也擋不住他了?!笨粗悜c等人道:“你們放心,他不是……不是壞人,他只是……只是想見我罷了……” 陳慶忍不住問道:“當(dāng)家的,你果真認(rèn)識他?”遲娘子點(diǎn)頭道:“對不住,原先騙了你們……我本不想再見他的?!边t昱心中一涼,追問道:“他是你什么人?”遲娘子遲疑片刻,不知該如何解釋,此時便聽遠(yuǎn)處殺聲大作,忙道:“日后再說,咱們快去看看!”當(dāng)先向寨門處跑去,眾人連忙跟上。 寨門處火光沖天,亮如白晝,遲娘子登上石墻,只見墻外亮晃晃一片,皆是盔甲俱全的官兵,當(dāng)先一人卻身著素色長衫,□□一匹棗紅馬,衣袂在夜色中隨風(fēng)舞動,瀟灑至極,正是盧縉。遲娘子望著他,動也不動,盧縉也抬頭看著她,任由坐下紅馬不安地嘶鳴踏步。 原本喧鬧的石墻上突然安靜下來,眾人皆看著二人,遲昱心中一澀,喚道:“大嫂!”遲娘子剛轉(zhuǎn)過頭,便聽眾人齊聲驚呼,耳旁傳來一陣風(fēng)聲,忙又回過頭,正對上盧縉一雙墨玉般的眼睛。盧縉深深地看著她,眼中翻涌無數(shù)情緒,輕喚一聲“阿寶”,抱起她便躍下石墻。一切只在轉(zhuǎn)瞬之間,墻上眾人眼睜睜地看著,待遲昱大叫:“大嫂!”諸人才反應(yīng)過來,遲娘子已被盧縉擄走。 盧縉抱著遲娘子幾個起落,躍出眾人視線,石墻上喝罵連連,寨門大開,遲昱帶領(lǐng)流云寨眾人已沖了出來。石墻外謝據(jù)及一眾將士目瞪口呆,何曾見過剿匪之時,主將竟然帶著美貌的匪首跑了?唯有應(yīng)生連連苦笑,長嘆一口氣,一面指揮士兵攔住遲昱等人,一面高聲叫道:“流云寨的人聽著,我家將軍乃是朔方守將振武將軍,來此并無惡意!” 陳慶聞言怒道:“你們抓走寨主,還敢說沒有惡意!”應(yīng)生道:“你們寨主不會有危險的!”遲昱雙眼血紅,一邊揮舞長刀向他攻來,一面咬牙道:“快將我大嫂放了!”應(yīng)生忙伸手格擋,見他招招致命,竟是要與他拼命,不由急道:“快住手!” 遲昱哪里肯聽他的,一刀砍向他的面門,應(yīng)生慌忙側(cè)頭避過,乘機(jī)抓住他的手腕,手上用力,口中輕聲在他耳邊道:“你大嫂不會有事!她是我家將軍未過門的妻子!”只聽“咣當(dāng)”一聲,遲昱手中的刀竟然掉在了地上,木呆呆地望著他。應(yīng)生暗道一聲奇怪,仍是低聲道:“她曾遇船難下落不明,將軍整整找了她五年,今日一見,難免會過于激動?!?/br> 遲昱沒有動,只愣愣地看著他,應(yīng)生松了手,見官兵已與山匪戰(zhàn)到了一處,刀劍無眼,若有人員傷亡只怕阿寶心里會不好受,眼珠一轉(zhuǎn),對遲昱道:“得罪了!”撿起地上的長刀架在他脖子上,揚(yáng)聲道:“流云寨的人都住手!否則我殺了他!”陳慶等人見遲昱被他劫持,忙收了兵器停下來。 應(yīng)生見眾人住手,示意官兵退下來,待兩邊分開后才道:“我們并無惡意,將軍也不會傷害你們寨主,我們現(xiàn)在就退去!”說罷將刀擲在地上,放開遲昱,牽著盧縉丟下的紅馬果真帶領(lǐng)士卒下山去了,留下流云寨眾人面面相覷。 這一切來的快去的也快,從官兵攻打流云寨到盡數(shù)退去,不過半個時辰,陳慶等人摸不著頭腦,見遲昱仍傻傻站在那里,忙上前問道:“剛才那人對你說了什么?他們把當(dāng)家的抓到哪里去了?”遲昱不答,陳慶急道:“你倒是說句話??!當(dāng)家的呢?”遲昱忽然大叫一聲,沖進(jìn)寨中,陳慶被他嚇了一跳,忙追了過去。 且說盧縉抱著遲娘子,不辨方向地奔出十余里,這才放下她。遲娘子雙目含淚,輕聲喚道:“盧大哥……”盧縉雙臂一收,又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口中直道:“阿寶!阿寶!”那遲娘子正是失蹤多年的阿寶。 阿寶只遲疑了一瞬,便也緊緊抱著他的腰,埋首在他懷中。盧縉輕吻她的發(fā),柔聲道:“我終于找到你了……”聲音微微發(fā)抖,似無限欣喜,又似飽含辛酸。阿寶極想放聲大哭,卻只是默默流淚。 遠(yuǎn)處野獸的不時嚎叫,頭頂飛鳥的起起落落,都不能驚散深夜山林中緊緊相擁的二人。盧縉滿腹的疑問,此時仿佛已不重要,阿寶又重回了他的懷中,這便夠了,她是怎么從淮水之濱來到這邊塞之地?這些年怎么過的?她成親了沒有?為何不愿見他?這些折磨他數(shù)日的問題,都被她那聲“盧大哥”擊得粉碎,他此刻只想永遠(yuǎn)這般抱著她,再也不分開。 直到東方漸白,阿寶才睜開眼,自他懷中抬起頭,見他仍是緊緊地盯著自己,心中一酸,輕聲道:“盧大哥,我累了,咱們坐下說話吧?!北R縉癡癡地點(diǎn)點(diǎn)頭,左右看看,攬著她走到一棵松樹下,脫下外衣鋪在地上,這才抱著她坐下。 阿寶背過臉,悄悄將涌出的眼淚擦去,轉(zhuǎn)過頭輕笑道:“你何時到朔方來的?”盧縉看著她道:“半個多月前。”阿寶道:“你是來查二哥的死因的嗎?” ☆、五十八、她的往事 盧縉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阿寶奇道:“究竟是不是?”盧縉道:“陛下令我來守邊,只來時三哥囑我留心查下謝二哥的死因,所以是也不是?!卑毘聊?,忽而道:“二哥是我害死的!” 盧縉一愣,忙將她抱緊道:“休要胡說!”阿寶用力掙開他道:“真的是因我而死!他若不是常來看我,便不會輕易泄露了行蹤,被人伏擊;若不是怕暴露我身份,也不必輕車簡從,以致毫無還手之力。”盧縉此時腦中已有幾分清明,他自從知道阿寶身份后,便猜到謝遼的死或許與她有關(guān),卻在聽到她如此自責(zé)的一番話時,忍不住心疼。 阿寶不待他反應(yīng),自顧說道:“那年爹爹……死了,我悔恨交加,恨蘇煦無情,恨自己不曉事,悔當(dāng)初太過任性……落入水中那一刻,我竟生出一種解脫之感。吳大哥的手已伸到我面前,我卻不愿再抓住,便閉上眼睛任水流將我沖走……那時想的就是,爹爹不在了,我已經(jīng)沒有家了,你……你爹爹又那般討厭我,此生再不能與你在一起,天下已沒什么可讓我留戀的,倒不如死了干凈……” 盧縉仿佛仍能感受到她當(dāng)時的絕望,不自覺收攏雙臂。他在吳郡任職時曾回過陽羨,應(yīng)生將阿寶苦等他四個月的事告訴了他,又帶他去了阿寶曾經(jīng)住過的那座小院,院中仿佛還殘留著她的氣息。他至此便再沒回過家,帶著應(yīng)生在那院中住了幾日,意外地在院中樹下發(fā)現(xiàn)了阿寶埋在土里的信,全是寫給他而未寄出的,想來是怕他在戰(zhàn)場上分心。他一封一封地看著,感受著她從忐忑到期待,再到絕望的變化。他給父親寫了封信,告訴他阿寶一日未找到,他便一日不會再回家,此生若沒有了阿寶,他寧可孤獨(dú)終老,也不會另娶他人。 阿寶被他勒得有些疼,輕輕皺了下眉頭,卻舍不得讓他放開,忍住疼痛繼續(xù)道:“誰知老天竟然不讓我死!有兩個船工是兄弟,正好見我沉到水中,便順勢將我救了起來,帶回家中。我當(dāng)時受了寒氣,昏昏沉沉不是很清醒,他二人本想救起我向我家中要些銀錢,如今不知我來歷,又不愿為我花銀子請大夫,正準(zhǔn)備將我?guī)С鋈G掉,任我自生自滅,可巧有人伢子經(jīng)過,他們好說歹說,把我賣了一兩銀子。” 她說到此處,自嘲地笑了笑,盧縉已是怒火中燒,問道:“那兩人叫什么名字?現(xiàn)在哪里?”阿寶只搖頭說不知道,接著說道:“那人伢子見我病得起不了身,不禁后悔,要將我退給那二人,誰知他們竟然連夜跑了。人伢子沒辦法,只得帶著我,幸得同車的有位姑娘叫秋雁,時常照拂,我才不死不活地一路挺到朔方。” 盧縉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是被人販子帶到朔方來的,她輕描淡寫的幾句,包含了多少危險與辛酸,只覺心里愈發(fā)地疼。阿寶已完全沉浸在回憶中,輕聲道:“那時昭哥他們窮得實(shí)在過不下去了,打聽到有人伢子要販賣大越女子到北狄為奴,便設(shè)伏打劫,一來可得些銀錢解燃眉之急,二來可救下這些苦命的女子,也算義舉。” 盧縉突然問道:“昭哥是誰?”阿寶一愣道:“昭哥是流云寨的寨主,二弟……遲昱的大哥?!北R縉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不適,輕聲道:“是他救了你?”阿寶點(diǎn)點(diǎn)頭道:“他們打跑了人伢子,救了大家,那些有家的都回去了,唯有我,病得人事不知,奄奄一息?!?/br> 盧縉明知她那時有驚無險,卻仍是心中一緊,阿寶道:“昭哥便將我?guī)Щ亓苏?,請了胡大夫替我醫(yī)治?!笨戳吮R縉一眼道:“就是被你抓走的那位老大夫?!北R縉微赧道:“我回去便放了他!”阿寶微微笑道:“秋雁那時說她也沒有家,便跟著一起上了山。多虧有她和昭哥,過了大半年,我終于痊愈了。昭哥問我有什么打算,我說沒有,他說若不嫌棄便留在寨中,我無處可去,就留了下來。” 盧縉抿著唇,片刻后道:“你……怎么無處可去!你可以去找我!”阿寶看著他道:“我是罪臣之女,你有大好前途,你爹爹也不喜歡我,而且……而且我不知道蘇煦是否……還未死心,我怎么敢去找你!”盧縉心中一熱,她在那種絕境之中竟還為他著想。 他想了想道:“聽你這般說,這個昭哥也不似jian惡之輩?!卑汓c(diǎn)頭道:“昭哥家原是靠山鎮(zhèn)中的大戶,很是有錢。他自幼也是文武兼修,十五歲那年,隴西大旱,許多流民跑到了此地,缺衣少食,十分凄慘。昭哥自幼讀書,很仰慕那些仗義疏財?shù)挠蝹b兒,便時常接濟(jì)這些人。等到他父親去世,他繼承了家業(yè),更是將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民接到了家中?!?/br> 盧縉道:“這個遲昭有些意思。”阿寶道:“后來人越來越多,魚龍混雜,漸漸鎮(zhèn)中居民便有了意見。昭哥見狀,竟然賣了祖產(chǎn),帶著這些人上山建了這流云寨,并立下規(guī)矩,流云寨中人不得隨意劫掠財物,不僅不搶,他還時常帶著弟兄們打抱不平,所以流云寨雖為山寨,卻并不是匪?!?/br> 盧縉道:“這般說來此人當(dāng)?shù)闷饌b義二字。”阿寶道:“正是呢!若不是他,我現(xiàn)在怕是早已命喪黃泉,尸骨無存了。”忽然覺得臂膀一痛,盧縉又將她緊緊抱住。她輕拍拍他的手臂道:“沒事了,我不是好好的么!”盧縉悶聲道:“就沖這點(diǎn),我要謝謝他!”阿寶“嗯”了一聲道:“過兩天我?guī)闳ニ麎炆希镁?,你就敬他兩杯吧?!?/br> 盧縉點(diǎn)點(diǎn)頭,問道:“他又是怎么死的?”阿寶沉默片刻,輕聲道:“是我害的?!北R縉一驚,阿寶低下頭道:“我在寨中過了一年,原本相安無事,有一天,秋雁來找我,說她喜歡上了昭哥。我便說昭哥文武雙全,為人又好,她會喜歡也不奇怪??伤f她去向昭哥……表明心跡時,昭哥卻說……卻說……”盧縉心中了然,脫口說道:“他說喜歡你?” 阿寶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并無不悅,這才放下心,又低下頭道:“他說……說第一眼看到我時便……” 盧縉苦笑道:“他比我有眼光?!卑氁汇?,隨即明白他指的是自己當(dāng)年苦追他幾年的事。盧縉道:“他這般說秋雁豈不是要恨你?”阿寶搖頭道:“她是個好姑娘!她只是問我可喜歡昭哥,若我也喜歡他,我們是好姐妹,她定會成全我,離開流云寨。我說我心里只有一個人,此生都不會再喜歡別人?!?/br> 盧縉親了親她的額頭,柔聲道:“好阿寶!”阿寶的臉紅了,過了半晌才道:“秋雁說既然這樣,她便沒有顧慮了。我起先并不明白她的意思,待后來懂了,卻已來不及了?!北R縉聽她聲音中隱隱含有悲戚,心道:“這秋雁不知做了什么,讓她這般難過?!卑毜溃骸拔遗虑镅悴桓吲d,從此便躲著昭哥。那日是昭哥生辰,寨中兄弟難得聚在一起,昭哥很是高興,酒喝得也有些多。那天正好……正好也是爹爹的忌日,我心里難過,便早早回了房。第二天一早,昭哥來找我,說……說他……” 盧縉見她臉又紅了,忙道:“他說什么?”阿寶小聲道:“他說……他問我……”她想到當(dāng)時的場景,仍覺尷尬萬分,遲昭一見面便將她抱住,直向她道歉,說自己酒喝多了,又說他喜歡她很久了,難免情不自禁,有沒有傷到她。阿寶莫名其妙,拼命掙脫,他懊惱地說原想慢慢打動她,現(xiàn)在卻等不得了,讓阿寶嫁給他,他定會對她好。阿寶被他嚇到,忙說自己已有心上人,不能與他成親。遲昭一臉愕然,隨后又道本就是他冒犯了,若阿寶生他的氣,他可以等,等到她愿意的一天。 盧縉聽到這里,小心地問道:“他是不是……誤會了什么?”阿寶看他一眼,嘆道:“我要是有你一半聰明,事情也不至于變成那樣!”盧縉摸摸她的頭道:“你心思單純,想不到也是正常?!卑氋N在他胸口道:“我當(dāng)時只是以為他在向我……表白,他是好人,我不想他難過,便決定離開。誰知被二弟發(fā)現(xiàn)了,昭哥將我追了回來,說他不會再逼我,讓我別走。我也確實(shí)無處可去,只好又留了下來?,F(xiàn)在想想,我那時便走了,就不會害死昭哥了?!?/br> 她眼中泛著淚光,盧縉輕輕問道:“后來發(fā)生了什么?” 阿寶咬著唇,片刻后道:“昭哥果然沒有再提過這事,只是對我越發(fā)好了,我心里對秋雁很是過意不去。過了兩個月,秋雁來找我,說……說她有了昭哥的孩子!”盧縉心下了然,仍是問道:“怎會這樣?”阿寶道:“那天,就是昭哥生辰那天,她趁大家都醉了,穿上我的衣服,去了昭哥房中,昭哥酒喝多了,以為是我,就……就……” 盧縉暗道:“這個秋雁心機(jī)頗深,先是故意在阿寶面前說出那番話,若阿寶不喜歡遲昭便罷了,若是也喜歡,礙于情面定然不會再接近遲昭。有了孩子,不去找遲昭,反而告訴阿寶,分明就是想讓阿寶徹底斷了遲昭的念想。阿寶這傻丫頭十之八九要中招?!?/br> ☆、五十九、都是為她 果然阿寶說道:“我這時才知道昭哥那天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心里又羞又氣,便去找他,告訴他……他那天……那個人是秋雁不是我,讓他對秋雁負(fù)責(zé)。”盧縉憐惜地看了她一眼,她雖然歷經(jīng)磨難,卻依然是那個單純善良的姑娘,只怕此時仍然認(rèn)為秋雁是她的好姐妹。 他心中長嘆一聲,決定不點(diǎn)破此事,說道:“他定然很吃驚?!卑毜溃骸罢迅绠?dāng)時臉都白了,問我如何得知,我便將秋雁的話說了,他沉默了許久,去找了秋雁?!北R縉道:“他同秋雁成親了?”心道:“若是這樣,阿寶怎會成了遲昭的妻子?那個叫瑞兒孩子到底是誰的?”阿寶搖頭道:“要是那樣便好了!昭哥去找秋雁,兩人不知說了什么,秋雁哭著來找我,說昭哥要帶她下山找大夫打掉那孩子,還要她離開山寨。” 盧縉先是吃了一驚,隨即明白,遲昭想必十分反感秋雁算計他與阿寶。阿寶道:“我聽了很生氣,他已經(jīng)毀了秋雁的清白,如今孩子都有了,竟然如此絕情。我又去找他,質(zhì)問他為何要這般對待秋雁,他卻只是望著我苦笑,讓我別再管此事。我便說若他要趕走秋雁,我便與她一起走?!?/br> 盧縉連連嘆息,可想而知遲昭當(dāng)時心中有多郁悶,拍了拍阿寶的頭道:“他定然不會讓你走?!卑汓c(diǎn)頭道:“他確實(shí)沒有再趕秋雁走,又說那孩子她要生便生,他遲昭認(rèn)了,只是絕不會與她成親。盧大哥,我到現(xiàn)在也不明白,他人那么好,為何獨(dú)獨(dú)對秋雁如此?” 盧縉不知如何同她解釋,似遲昭這等快意恩仇的性子,怎會容忍旁人的欺騙算計,幸好秋雁是女子,若是男人,只怕殺了她的心都有。見阿寶望著自己,柔聲道:“我也不知道。”阿寶嘆道:“我想不明白,秋雁自然更想不通,每日以淚洗面。我便勸她說昭哥定是誤會了什么,待孩子生下來,他看著孩子的份上,一定會娶她。她的肚子越來越大,昭哥依舊對她不理不睬,對我卻還是那么好,我很不安。終有一日,秋雁對我說,她受不了每天看著昭哥這般,要離開寨子。我急了,問她一個人能去哪里,她說寧可死在外面也不想再受這種煎熬?!?/br> 盧縉插嘴道:“遲昭是寨主,她要走為何不去同他說?”阿寶道:“昭哥見都不見她,她怎么說?!北R縉微微搖頭,阿寶道:“你們男子又怎會明白女人的心!昭哥那樣對她,她心里已經(jīng)很難受了,我能明白她的心情,她定是怕去找昭哥,不知會不會受到更大的傷害。”盧縉暗道:“這個秋雁若是老老實(shí)實(shí)生下孩子,時間久了,遲昭或許真會看在孩子份上接受她。她又這般耍弄心機(jī),怕是要弄巧成拙?!焙鋈灰徽?,問道:“那個叫瑞兒的孩子,莫非就是秋雁……” 阿寶點(diǎn)點(diǎn)頭道:“正是?!北R縉只覺心頭一松,道:“這孩子還在山上,看來秋雁是沒有走了?!?/br> 阿寶道:“她無家可歸,又懷有身孕,怎么能讓她就這么走了。我說我去勸昭哥,她不讓,說昭哥定會以為她又在挑撥我們關(guān)系。我思前想后,覺得只有我離開,才能解開這個困局?!北R縉再也忍不住,嘆了口氣,看著她咕噥了一聲:“傻瓜!”阿寶沒有聽清,接著說道:“我留了封信給昭哥,請他善待秋雁母子,便偷偷離開?!?/br> 盧縉問道:“你準(zhǔn)備去哪里?”阿寶道:“我也不知道,先下山再說。”盧縉道:“沒想過去找我?”阿寶一愣,搖頭道:“沒有?!北R縉黑著臉道:“你定是又沒有走成。”阿寶點(diǎn)點(diǎn)頭道:“不僅沒有走成,還害了昭哥。昭哥很快發(fā)現(xiàn)我走了,便去追我,那天山中突然起了大霧,我平時下山也少,稀里糊涂地竟走到了北坡,碰到了烏影寨的人?!?/br> 盧縉心一緊,只聽她說道:“他們見我孤身一人,說了好些無禮的話,又要抓我,我自然不干,和他們打了起來。我那點(diǎn)功夫你是知道的,沒幾下便被他們捉住了。昭哥便是這時到的,他打跑了烏影寨的人,又救了我?!北R縉暗暗舒口氣,阿寶道:“昭哥的手臂被砍了一刀,他見只是皮外傷便沒有在意,只簡單包扎了下就帶我回山寨。路上問我是不是秋雁又對我說了什么,還說她留不得了,等孩子生下來便讓她走,否則不知還要生出什么事。” “我們剛到山寨,他突然昏倒了,我嚇壞了,忙喊人把他扶到床上,又去請胡大夫,胡大夫診了半晌,說他中毒了,我們這才發(fā)現(xiàn),他那只受傷的手臂已變得青黑,腫得比平日兩倍還粗。”盧縉道:“是那刀上有毒?”阿寶道:“肯定是了。昭哥光明磊落,流云寨上下從不使□□暗器這些東西,誰會想到烏影寨的兵器上竟然淬了毒。胡大夫說若當(dāng)時便清理,這毒原本沒什么,但他中毒后帶著我走了那么多山路,致使毒素流入心脈,已經(jīng)沒有救了?!?/br> 盧縉聽她聲音發(fā)顫,將她摟緊道:“他便這么死了?”阿寶道:“我求胡大夫一定要救他,他是好人,不該就這么死了。胡大夫卻說他只能讓他醒過來,交待后事。胡大夫用了藥,一會兒昭哥就醒了,他已然知道自己的事,見我哭了,還安慰我……” 盧縉緊緊抱著她道:“他確實(shí)是個好人,可惜我無緣得見。”阿寶道:“他請胡大夫再想想辦法,讓他站起來,他要馬上同我成親?!北R縉皺眉道:“這是為何?”阿寶道:“他說他死了,寨中弟兄們知道他的死因,有人定會怪我,他不在了,沒有人護(hù)著我。若我是他的妻子,弟兄們看在他的面上,至少不會對我無禮,這樣我還能繼續(xù)留在寨中?!?/br> 盧縉心情復(fù)雜,不知該惱怒遲昭此舉,還是該慶幸阿寶能遇到這般有情有義之人。阿寶不知他的心思,自顧說道:“我見他這時還一心想著我,不忍拂他心意,就答應(yīng)他了?!笨粗R縉道:“對不起,盧大哥。” 盧縉搖搖頭,沒有說話,阿寶知他沒有生氣,便又道:“當(dāng)晚我們便成了親,他說只是權(quán)宜之計,不會……不會碰我……他對寨中兄弟們說,我是想在他臨死前完成他的心愿才嫁給他的,他死后,我便是流云寨的寨主,大家不可怠慢于我。他在寨中威望極高,雖有人不服,礙于他的情面,也沒說什么。沒過幾天,他就死了?!?/br> “我那幾日一直忙著照顧昭哥,未曾想到其他,直到在靈堂上見到秋雁,才發(fā)現(xiàn)她十分不妙。昭哥的死對她打擊極大,她比以往更加憔悴。她指著我說我是禍害,是我害死了昭哥,是我害的她的孩子未出生便沒有了父親,我無言以對。”盧縉皺眉道:“這個女人現(xiàn)在在哪里?”阿寶嘆道:“她已經(jīng)死了。昭哥死后她每天不是罵我,就是哭昭哥,不到一個月便早產(chǎn)了,生下了瑞兒后就死了。”突然埋首在盧縉懷中道:“我是不祥之人,總是害死自己身邊的人!” 盧縉輕撫她的發(fā)道:“胡說!我不是好好的!”阿寶悶聲道:“那是因?yàn)槟銢]有在我身邊!”盧縉道:“我二十歲認(rèn)識你以后,不僅好好的,還仕途順暢,可見你是有福之人!”阿寶心道盧縉果真與從前不同,這般強(qiáng)詞奪理的話如今他也說得出來。盧縉見她不說話,恐她又在亂想,忙問道:“于是你就留在了山寨,還將那個孩子養(yǎng)在身邊?” 阿寶道:“我原想離開的,但昭哥尸骨未寒,瑞兒還那么小,烏影寨聽說昭哥死了,幾次來犯,寨子里人心渙散。我雖說不管事,但總是名義上的寨主,我若也走了,寨子便散了,昭哥多年的心血就白費(fèi)了。”盧縉明白,遲昭那般待她,以她的性子必會全心回報,不離開流云寨也是情理之中。阿寶道:“那次烏影寨來犯,我看守不住了,便準(zhǔn)備讓二弟帶著瑞兒逃下山。誰知他們還沒走,二哥便打上來了。” 盧縉道:“謝二哥見到你必定十分吃驚?!卑毜溃骸拔覀兌俭@住了,還是二哥先反應(yīng)過來,將我?guī)律饺?。我跟他說了這幾年的事,他讓我回廬江,說你一直在找我,為了我寧可抗旨。我心里很感動,可是我怕蘇煦……我更怕會害了你!我跟二哥說我不回去,我要留在流云寨,昭哥對我有恩,我不能就這么走了。二哥聽說了昭哥的事,對他很是敬重,也就不逼我走了,他把我送回山寨,又幫我們打敗了烏影寨,把山中大小寨子都兼并了。年前他說,過了正月他就去把烏影寨滅了,到時柯蘭山便只有流云寨一家山寨,再無威脅,我也算對得住昭哥了,那時就得跟他回去。正月初六,他來看我,回去時便被伏擊了。”她此時已淚流滿面,“我聽說了,帶著人下山,卻只搶回了他的尸身……秋雁說的沒錯,我確實(shí)是個禍害!我娘因?yàn)樯叶?;爹爹因?yàn)槲冶惶K煦記恨,設(shè)計害死;昭哥為救我中毒;連二哥也被我害死了!” ☆、六十、都聽我的 盧縉輕輕擦去她的眼淚,說道:“不要胡說!這些都怪不得你!”阿寶的淚卻止不住,哭道:“我聽說你來了,既高興又害怕。我想見你,卻怕見到你后舍不得離開,又會害了你?!北R縉看著她正色道:“為何要離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怎會讓你離開我!”阿寶搖頭道:“我害怕!我怕你會像昭哥、二哥他們一樣被我害死!” 盧縉撫著她的臉道:“我當(dāng)日聽說你不見了,只覺五內(nèi)俱焚。你知道我是個清冷的人,輕易不會動心,可一旦動了情,便死心塌地一輩子!天下女子雖多,除了你我竟再也看不到別人。我對自己說,若上天眷顧,讓我在有生之年再見到你,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身邊有誰,我都不會放開你!” 他將她臉上的淚吻去,呢喃道:“當(dāng)年你不管不顧地賴在我身邊,霸占了我的心,讓我心里眼里都只有你,卻又莫名其妙地拋下了我,每每想起,我都恨不得打你一頓!這五年來,每一天我都在希望中醒來,然后慢慢失望,周而復(fù)始……” 他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道:“如果當(dāng)年沒有你的堅持,我們不會在一起。如今該換作我來,從現(xiàn)在起,你我之間的事你都要聽我的,我說我們在一起,便一定要在一起!”阿寶哭道:“我害怕!我不想害死你!”盧縉心中酸痛,握住她的手按在胸前道:“我們已經(jīng)浪費(fèi)了五年,這一生又有幾個五年?!阿寶,你若要離我而去,便等我死了吧!” 阿寶慌忙捂住他的嘴,嗔道:“不要口無遮?。 北R縉握著她的手輕吻一下,哄道:“跟我走吧!”阿寶仍是搖頭,說道:“天亮了,我要回去了,他們定然十分著急。”盧縉知她心結(jié)已久,一時怕是難以改變,不可逼得太過,便道:“我送你?!?/br> 朝陽已升起,他牽著阿寶緩緩?fù)刈?,掌中的小手微涼,沒有了記憶中的綿軟,指腹手心甚至長出了薄繭,盧縉心中越發(fā)難過,閉了閉眼,胸口翻涌的情緒急需宣泄,他猛然回過頭說道:“阿寶,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任何言語都是多余,索性不再說話,徑直吻上了阿寶的唇,阿寶只僵了下,便伸出手緊緊抱住他,晨曦將二人緊貼的身影拉得長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