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情不自禁地向他肩頭偎去，盧縉睜開惺忪的眼看了看她，長臂一伸將她攬住，含糊道：“怎的醒了？快睡吧！”阿寶輕聲道：“想到自己嫁了個有錢的夫君，心里激動便睡不著了?！北R縉眉頭微動，阿寶在心中默念，果然還未數(shù)到“三”，他便睜開眼，無奈地看著她。阿寶輕笑一聲，又往他懷中拱了拱道：“我是真的這么想的！”

    盧縉悶聲笑了起來，忽然道：“哎呀！差點(diǎn)兒忘了！”起身下床翻找了一會兒，拿著一個木匣回到床上道：“這個你收好了?！卑氉饋泶蜷_一看，里面是一張張紅箋，上面寫了各色財(cái)物的名稱，紅箋下是數(shù)十張地契，好奇地問道：“這是什么？你爹……公爹又給你錢了？”盧縉看著她道：“這是你的嫁妝！成親時你三哥給我的。”

    阿寶驚道：“我的嫁妝？！”盧縉道：“你當(dāng)日從季家……出來后，季泓便將你的嫁妝都還回了謝家。”阿寶愣住，盧縉捏捏她的鼻子笑道：“怎么了？發(fā)現(xiàn)自己這么有錢又傻了？”阿寶搖搖頭，想起當(dāng)年離家出嫁時父親與外婆的模樣，心中難過，將那木匣子隨手放在一邊，側(cè)身躺下。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倆人在一起只有一件事：撒狗糧

    ☆、六十八、朔方城中

    盧縉見她突然沉靜下來，猜她應(yīng)是觸景傷情，也不說話，又下了床，少傾回到床上，在阿寶發(fā)間插了一根簪子。阿寶一怔，伸出手將簪子取下一看，正是多年前與他在壽春買下的，那根相傳是后楚丞相崔鍇親手做的黑檀木簪。

    阿寶皺眉道：“你不是說這是買給你meimei的嗎？”盧縉愣了半晌，方記起當(dāng)日的說辭，尷尬地輕咳一聲道：“這本來就是要送你的……”阿寶大喜道：“難道你那時便喜歡我了？”盧縉不答，阿寶握著簪子望著他，直到他的臉慢慢變紅才大笑出聲，盧縉哼了一聲，將她撲倒在床上，揮掌熄滅燭火，房中瞬時黑了，阿寶的笑聲漸漸變成了喘息。

    阿寶再次醒來已近午時，盧縉早已離開，起床梳洗一番，想了想，簡單挽了一個髻，對著銅鏡將那簪子仔細(xì)插好，這才滿意地笑著，拍拍手出了房。應(yīng)生正在院中看仆從整理花圃，見到她笑道：“可算起來了！公子臨走時吩咐不要打擾你，我還以為你要睡到晚上呢！”

    阿寶臉一紅，走到他身邊道：“盧……大哥去軍營了？”應(yīng)生點(diǎn)點(diǎn)頭，阿寶問道：“你這是做什么？要種花兒嗎？”應(yīng)生道：“公子怕你閑著無聊，讓我翻整一下，你想種什么便種。”阿寶微微一笑，應(yīng)生看她一眼道：“公子對你真好！”阿寶得意道：“那當(dāng)然！”應(yīng)生道：“你好好養(yǎng)養(yǎng)身子，明年給公子生個兒子?！卑氁徽中哂謵赖溃骸澳銣喺f什么！”應(yīng)生道：“公子都三十了，你們早點(diǎn)生個孩子，到時主上說不定看在孫子的份上，就接受你了！”阿寶紅著臉道：“胡說八道！”轉(zhuǎn)身向院外走去。應(yīng)生在后面叫道：“你不吃飯了？”阿寶只擺擺手。

    出了院門向西再走三里便是軍營，阿寶站在轅門處看了看，見哨兵警惕地望著自己，又轉(zhuǎn)身往回走。盧縉治軍甚嚴(yán)，門外巡邏士兵一個個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走過，隊(duì)列整齊。她慢慢向城中走去，朔方本無城，因要抵御北狄騎兵侵?jǐn)_，才在此筑城，如今也不過二十余年。又因在邊塞之上，實(shí)際已是北狄與大越的一座互市之城，若無戰(zhàn)事，城內(nèi)客商云集，店鋪四立。

    朔方、五原等邊境郡縣與其他地方不同，不設(shè)郡守等職，郡中大小事務(wù)皆由駐守將軍管理，方便戰(zhàn)事起時統(tǒng)一調(diào)度。謝遼駐防后，采取外松內(nèi)緊的策略，白日城門大開，無論大越人還是北狄人，均可自由進(jìn)入，出城時卻要嚴(yán)加盤查，待到日落，非本地百姓若要留在城內(nèi)，便需到官中辦理憑證，無證擅留城內(nèi)者，無論大越北狄，一律送入大牢，待審問過后另行處置。百姓戲稱“入城容易出城難”。

    盧縉繼任后，仍施行此政，此時柯蘭山以南盡歸大越所有，城中較以往更加繁華。阿寶隨意逛了逛，突然一轉(zhuǎn)身，只見吳非在人群中沖她拱拱手，了然的點(diǎn)點(diǎn)頭，怪不得她出來了應(yīng)生毫無反應(yīng)。吳非見被她發(fā)現(xiàn)，也不躲避，快步走到她身側(cè)道：“姑娘不餓嗎？”阿寶左右看看，走進(jìn)路邊一家酒肆，吳非緊隨其后。

    二人點(diǎn)了飯菜，坐在桌邊等待。阿寶道：“朔方比我想像中要好。”吳非道：“原先不是這樣的?！卑毱娴溃骸澳銇磉^這里？”

    吳非點(diǎn)頭道：“許多年前曾隨丞相來過。”他口中的丞相指的便是袁繼宗。阿寶聽他提到父親，不由凝神聽著，他道：“丞相一直想收復(fù)山南之地，可惜那時朝中意見不一，先帝也無此意。朔方五原當(dāng)年都只是邊陲小城，除了軍士少有百姓，謝二公子來后，才漸漸繁榮起來，待盧將軍來了，又與以前更不一樣了。”阿寶沒有說話，吳非看著她道：“丞相曾說過，盧將軍文可治國，武能安邦，看來一點(diǎn)沒錯。”

    阿寶神色一黯，問道：“我爹爹葬在了何處？”吳非道：“當(dāng)時袁氏族人怕受牽連，無人敢替丞相收尸，是謝家大公子安排的人，將丞相與夫人合葬在了廬江?！卑氈栏赣H生前耿介清正，從不為家族謀取私利，族中人頗有微辭，遭逢大難，只怕族人躲都來不及，又怎會相助。

    阿寶輕聲道：“我……從來沒去看過他……”吳非道：“盧將軍每年祭日都會去?！卑毜溃骸八行牧??！眳欠堑吐暤溃骸肮媚锬览锾由值门浼研?，丞相九泉之下想必也安心了?！?/br>
    兩人俱沉默了下來，直到小二上了飯菜。邊塞之地不能與京城、江南相比，只有簡單的牛羊rou與面食，二人隨意吃了兩口，便聽旁邊一桌有人道：“聽說盧將軍在征兵！”阿寶一愣，側(cè)頭看過去，那人又道：“怕是要與北狄打仗了！”

    吳非低聲道：“如今山南之地雖已收復(fù)，但山口仍在北狄手中，咱們除了這幾座城無險(xiǎn)可守，盧將軍定是想將山口奪過來?！卑毾肫鸨R縉似曾說過此話，問道：“現(xiàn)在的駐軍不夠嗎？為何還要再招募？”吳非道：“山口不易奪，北狄必會派重兵把守。戰(zhàn)場上你死我活，人只會越打越少，盧將軍是未雨綢繆?！卑汓c(diǎn)點(diǎn)頭道：“快要打了嗎？”吳非道：“這要問盧將軍了，不過我聽說北狄近來也有異動，似在往山口調(diào)兵。”阿寶不由皺緊眉頭。

    飯后，阿寶無心再逛，與吳非回了家。進(jìn)了院門，吳非便不再跟著她，她在院中站了一會兒，來到盧縉的書房。書房的布置與盧縉在高陽時的一樣，阿寶走到墻邊，盯著那幅朔方五原地形圖看了半天，嘆了口氣想道：“他定然十分煩心，可惜我?guī)筒涣怂敕??！?/br>
    她懨懨地回到房中呆坐，日落時應(yīng)生喚她吃飯，她只說不餓。應(yīng)生頗為詫異，不明白她怎么出去了一趟，回來便郁郁寡歡。盧縉又是半夜才回來，見房中燈火全無，料想阿寶應(yīng)已睡了，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剛脫去外衣躺下，身側(cè)柔軟的身軀便偎了過來。

    盧縉微微一怔，摟住她柔聲道：“吵醒你了？”阿寶搖搖頭，問道：“你要打仗了嗎？”盧縉撫摸她臂膀的手一頓，輕輕嗯了一聲。阿寶又道：“是去打山口嗎？”盧縉道：“山口不拿下，朔方五原永無寧日，山南的土地今日奪回，明日便會丟失。”

    阿寶貼著他的胸膛，閉上眼道：“你什么時候去？”盧縉沉吟道：“兵貴神速，就這一兩日?！卑気p輕“嗯”了一聲，過了許久，盧縉以為她睡著了，才聽她又道：“能帶我一起去嗎？”盧縉一愣，低頭看著她道：“我們要連夜奔襲到山口，行軍速度快，到了便是一場惡戰(zhàn)，你不能去！”阿寶忽然抱緊他道：“我害怕！”盧縉知道她的意思，柔聲道：“你放心，我說過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見阿寶仍是緊緊抱著自己，又道：“前次打?yàn)跤罢皇菦]事么！”

    阿寶抬起頭道：“烏影寨是烏合之眾，這次是北狄軍，怎么能一樣！”她想起高陽城外那黑壓壓的北狄騎兵，忍不住打了冷顫，愈發(fā)緊緊抱著盧縉。盧縉撫著她冰涼的發(fā)，輕聲道：“我有準(zhǔn)備的。前幾日已和三哥說定，我們兩處一同發(fā)兵，北狄雖有援兵將至，但五原朔方都有山口，他們必要分兵，如此便不足為懼。如果我們動作夠快，便可趕在援軍到達(dá)前攻下山口。”

    阿寶道：“我聽不懂這些，我只是怕你有危險(xiǎn)！”盧縉道：“戰(zhàn)場上不可預(yù)測之事太多，但我一定會謹(jǐn)慎行事。阿寶，我們才剛成親，我怎么會舍得丟下你！你別怕，我不會出事的！”阿寶哽咽道：“你讓我一起去吧！我不會打擾你，也不會拖累你，我……我……”盧縉輕吻她的臉頰道：“我知道！可是如果你在那里，我總想著你，會分心?！?/br>
    阿寶知他不會同意帶自己去，哭了半晌，盧縉只是默默幫她擦著眼淚，直到她眼睛紅腫不堪時，才半是心疼半是埋怨地道：“你這樣我怎么能放心！”阿寶也知道兩軍作戰(zhàn)非同兒戲，不能有半點(diǎn)疏忽，本想纏著他同意，聽他這么說又怕他當(dāng)真掛念自己分了心，委屈地止住淚道：“你記住，不能親自沖鋒，不要以身犯險(xiǎn)，不要受傷……”盧縉啼笑皆非，暗道：“什么都不要，我還怎么打仗！”卻滿口答應(yīng)。

    八月末，朔方守將盧縉、五原守將謝遙各領(lǐng)輕騎三萬，同時攻打柯蘭山口北狄軍寨。北狄援軍尚在路上，待趕到時，山口已飄揚(yáng)著大越軍旗。

    阿寶看了應(yīng)生送來的戰(zhàn)報(bào)，皺眉道：“北狄援軍分兵了沒有？”應(yīng)生道：“沒有，看來是想集中兵力各個擊破?！卑殤n心忡忡：“如此盧大哥豈不危險(xiǎn)！”應(yīng)生道：“來時公子說了，夫人不必?fù)?dān)心，公子早有準(zhǔn)備，不出半個月北狄便會撤軍?！卑殞⑿艑⒁傻溃骸氨R大哥當(dāng)真這么說？”應(yīng)生點(diǎn)頭稱是，阿寶又道：“他可說北狄為何會撤軍？”應(yīng)生道：“未曾?！?/br>
    阿寶不信，暗道：“他一定是在騙我！北狄失了山口，便等于失了南下的通道，怎會輕易撤軍。定是他怕我擔(dān)心，編個理由騙我?！边@般想著，越發(fā)不安。應(yīng)生道：“公子行事，豈是旁人看得明白的，你不要擔(dān)心，只管相信公子！”

    ☆、六十九、小紅小黑

    阿寶看看他道：“北狄是何人領(lǐng)兵？可還是那個什么弧木保？”當(dāng)年弧木保在高陽城下的勇猛，阿寶記憶猶新，單打獨(dú)斗，盧縉未必是他對手。應(yīng)生道不是，阿寶稍稍放心，應(yīng)生見她焦慮，安慰道：“公子算無遺策，他說北狄會退兵便必然會退！”阿寶心神不寧地點(diǎn)點(diǎn)頭，應(yīng)生在心中連連嘆息。

    如此等了近一個月，前方果有消息傳來，北狄大軍未攻下山口便悉數(shù)撤軍。阿寶聞訊長舒一口氣，應(yīng)生自那日送信回來后就一直留在城中，此時笑道：“我說的吧，公子怎會算錯！”阿寶放下心中巨石，亦笑道：“不知大哥何日回來？”應(yīng)生道：“這可不知道。你若著急，寫封信我讓人送去?！卑毾肓讼耄婊胤繉懥朔庑?，應(yīng)生命軍士快馬送往山口。

    秦文拿著信匆匆來找盧縉時，他正站在垛口處，遙望北方，面色沉靜，不知在想什么，察覺到動靜，側(cè)頭道：“何事？”秦文將信遞給他道：“將軍，您的家信！”盧縉一怔，立即拿過來，正欲拆開，見秦文仍站在一旁，輕咳一聲將信塞進(jìn)懷里道：“你命人去謝將軍那問問情況，北狄軍有沒有去了他那里。”秦文奇道：“探子不是說北狄大軍往王庭方向去了么，怎會到五原？”見盧縉沉著臉看著自己，忙低頭應(yīng)了退去。

    待他走遠(yuǎn)，盧縉才自懷中掏出信，果然是阿寶寫來的，洋洋灑灑十余張紙。他細(xì)細(xì)看著，慢慢彎起了嘴角。阿寶想是不知要寫什么，從他出征以來，事無巨細(xì)，流水帳一般，他卻看得津津有味。

    塞外深秋寒風(fēng)瑟瑟，城樓之上，巡邏的士兵見他們的主將身姿挺拔地站在風(fēng)中，眉目舒展，臉上泛著柔和的笑意，凝神看著手中的書信，秋風(fēng)卷起他的衣擺，飄然若仙，不由放輕腳步，唯恐驚擾了他。

    盧縉一張張看著，不知不覺已是最后一頁，阿寶寫道：“那個苗圃翻整好后，本打算種些耐寒的花草，便去買花種，路上見到有人賣菜籽，不由改了主意，苦寒之地，花花草草哪里有新鮮蔬果實(shí)在！于是請教了村中農(nóng)婦，在苗圃中種了幾種蔬菜，大哥你回來時我做給你吃?！?/br>
    盧縉不由笑出聲，搖搖頭輕嘆一聲，這丫頭明明極想問他何時回去，卻不直說。他將信仔細(xì)疊好，重又塞回懷中，抬頭望向遠(yuǎn)方，在那目所不及的地方，正發(fā)生一場巨變。

    盧縉在與謝遙約定發(fā)兵之時，又令人通知秘密潛回北狄王庭的遲昱，要他在大越攻打山口的同時發(fā)難，奪下王位。遲昱久久未有回音，盧縉心知他對自己極為不滿，不免擔(dān)心他不肯就范。待到北狄援軍趕到，看到領(lǐng)兵的主帥不是弧木保，這才放下心來。弧木保對遲昱生父忠心耿耿，這些年雖在賢王帳下，卻是貌合神離。遲昱回到北狄，弧木保聞訊，不久便帶所部投奔了過去。他乃北狄第一猛將，在軍中聲望極高，他這一反，北狄內(nèi)部已然亂了。

    如今北狄棄山口不顧倉惶回軍，想是遲昱已在王庭起事。北狄內(nèi)訌，不論哪一方戰(zhàn)敗，都有可能南下，為防戰(zhàn)火蔓至大越，他才暫不回軍駐守在此。他皺了皺眉，若遲昱此番成功奪位，只怕將來比那賢王更難對付，驅(qū)狼吞虎，焉知對錯。

    他沉思許久方緩緩下了樓，回到營中，提筆給阿寶回信，將這些都告訴了她，喚來親兵將信送走，出了大帳，在營中巡視。

    不遠(yuǎn)處秦文正與一群士兵圍著一匹馬議論著什么，見他出來，高聲喚道：“將軍，快來看看這馬！”盧縉快步走過去，眾人散開，只見一匹黑馬正在人群中焦躁地踱步。盧縉上前細(xì)看，那馬甚是高大，并未配鞍，只上了轡頭，四肢修長健壯，通體黝黑，毛色發(fā)亮，顯然是匹良駒。

    盧縉道：“這不是營中的馬，從何處來的？”秦文道：“昨夜值守的弟兄從寨外抓回來的，想是牧民走失了的。”盧縉點(diǎn)點(diǎn)頭，伸出手摸摸那馬的鬃毛，黑馬猛然掙扎，前肢騰空，竟然人立起來，那牽著韁繩的士兵猝不及防，被它掙脫了開，黑馬得了自由，放足狂奔，在營中橫沖直撞。

    秦文叫道：“好野的性子！將軍，這馬如何？”盧縉笑道：“不錯！”提氣縱身追去，幾個起落便躍上馬背，伸手拽住韁繩。黑馬哪里肯就范，掙扎地越發(fā)厲害，盧縉緊緊夾住馬腹，低伏在馬背上，饒是他武功高強(qiáng)，也險(xiǎn)些幾次被掀翻下來。

    黑馬鬧騰了半晌，終于力脫，動作緩了下來，盧縉騰出一只手輕撫它的鬃毛，黑馬漸漸平靜，突然嘶鳴一聲，停了下來。盧縉見狀，輕拍拍它，笑道：“叫你什么好呢？我家里已經(jīng)有了一匹小紅，就叫你小黑吧！”黑馬嗚咽一聲，竟似聽懂了一般。盧縉大笑著躍下馬背，牽著它向眾人走去。

    秦文等人早已向這邊跑來，口中道：“恭喜將軍馴得良駒！”盧縉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將韁繩交給士兵道：“把它與小紅放在一處，好生照料！”眾人皆知自家將軍那威風(fēng)凜凜的汗血寶馬叫小紅，哄笑著應(yīng)下退去。盧縉撣撣衣袍，看著眾人遠(yuǎn)去的身影對秦文道：“你準(zhǔn)備準(zhǔn)備，今夜隨我出營一趟。”

    二更時分，營中一片寂靜，幾匹快馬出了山口大寨，往北而去。秦文謝據(jù)隨盧縉一口氣跑出十余里，才見他漸漸放緩速度，任馬慢慢向前走去。秦文問道：“將軍，這是要去哪里？”盧縉左右看看，道：“此處頗為平坦，應(yīng)已出了柯蘭山?！敝x據(jù)道：“再往前去，應(yīng)該就能看到北狄人的聚居點(diǎn)了。”

    北狄人游牧為生，逐水草而居，此時已是深秋，塞外苦寒，一路行來草木大多已枯黃。若在往年，北狄人早已南下山南一帶放牧，大越勢微之時，朔方五原城下都是北狄牧民的營帳。

    盧縉信馬由韁，邊走邊看，秦文謝據(jù)不知他在看什么，只得默不作聲地跟上。如此又走了十余里，遠(yuǎn)處已能看見點(diǎn)點(diǎn)火光，盧縉才停了下來。

    謝據(jù)策馬上前道：“將軍，前面有人！”盧縉點(diǎn)點(diǎn)頭道：“火光不多，去看看?！碑?dāng)先跑去。謝據(jù)與秦文對視一眼，搖頭跟上。

    盧縉騎的乃是小紅，眨眼已到了火光近前，只見兩座簡陋的帳篷前點(diǎn)了幾堆篝火，帳篷側(cè)方是一個簡易的圍欄，里面幾十頭牛羊似受了驚嚇，正不安地沖撞著。盧縉剛下馬，帳篷便刷地被拉開，一個五十余歲的北狄老者拿著長刀沖了出來。

    盧縉退后一步，拱手用北狄語道：“老漢莫慌，我無惡意！”那老人也不敢貿(mào)然上前，持刀站在帳門前道：“大越人？”漢話頗為生硬。盧縉點(diǎn)點(diǎn)頭，老人戒備地向他身后看了一眼，將刀握得更緊。盧縉聽到馬蹄聲，知是秦文二人到了，也不回頭，沖著身后擺擺手，仍是對老人道：“這兩位是我同伴，我們在此間迷了路，夜已深無處可去，老漢可否收留？”

    三人穿的都是便服，未著盔甲，盧縉本就一副白面書生的模樣，那北狄老人怎么也想不到他會是大越主將，雖仍不大相信，卻也稍稍放松下來，對著帳篷低聲說了幾句話，帳篷內(nèi)一個蒼老的女聲答了幾句，老人點(diǎn)點(diǎn)頭，對盧縉等人道：“你們運(yùn)氣好，去旁邊那個帳篷里睡吧！”

    盧縉躬身道了謝，將馬拴在圍欄上，帶著二人進(jìn)了帳篷，借著外面的火光，可以看到帳篷內(nèi)陳設(shè)簡單，只有一個毛氈上鋪著被褥。秦文低聲道：“將軍，我們真要住下？”盧縉點(diǎn)點(diǎn)頭道：“看樣子應(yīng)該只是普通牧民?！笨戳丝茨堑劁伒溃骸澳銈兯?。”

    帳門突然被打開，那老人端了一個火盆進(jìn)來，也不說話，往帳中一放便退了出去，盧縉笑著道：“多謝！”謝據(jù)道：“將軍，你睡褥子吧，我守著?！北R縉搖頭道：“不必！我坐著一樣?！币涣靡屡郾P膝坐下，閉上眼調(diào)息。秦文跟隨他日久，知他功力深厚，示意謝據(jù)不要多言，和衣躺下。

    四野靜謐，秦文昏昏欲睡之際，忽覺大地震動，驚得睜開眼，一躍而起，見盧縉已熄了火盆，坐在地上側(cè)耳細(xì)聽，忙道：“將軍！”盧縉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微微點(diǎn)點(diǎn)頭。此時謝據(jù)也已醒來，緊緊握住腰間配刀。

    片刻之間，清晰的馬蹄聲傳來，盧縉心中默數(shù)，輕聲道：“有二十五六個?！鼻匚陌纬鰟Φ溃骸霸趺崔k？”盧縉皺眉正要說話，馬蹄聲戛然而止，有人從馬背上下來，大聲呼喝，說的乃是北狄語，盧縉只聽一人粗聲叫道：“人呢？都出來！”

    盧縉示意二人不要動，隔壁帳篷中的老人已出了帳，說道：“什么事？”那人道：“快去拿些吃的！”老人沒有說話，轉(zhuǎn)身又進(jìn)了帳篷。一群人紛紛下馬，圍坐在火堆邊，大聲交談。謝據(jù)靠近盧縉悄聲道：“將軍，咱們出去嗎？”盧縉搖搖頭道：“不急，且看看他們要干什么?！敝x據(jù)與秦文對視一眼，輕輕走到帳門處，只等盧縉一聲令下便殺出去。

    ☆、七十、北狄良駒

    只聽一人道：“大哥，再往南走就到山口了，聽說大越那小白臉將軍帶了重兵把守，咱們不能過去?！蹦潜粏尽按蟾纭钡娜说溃骸安煌希鬟呑??！贝藭r那老人端著一個大盆從帳內(nèi)出來，慢慢走到那為首的“大哥”面前，那人看了一眼喝道：“rou呢？酒呢？”老人道：“家里窮，沒有酒rou?！蹦恰按蟾纭崩湫Φ溃骸皼]有？！”向圍欄看了一眼，揮揮手，立即便有人沖過去牽了兩只羊出來，手起刀落，直接宰殺了。

    盧縉只聽那老人氣道：“你！你們……你們簡直是強(qiáng)盜！”那“大哥”“咦”了一聲，走到圍欄邊，看著小紅道：“竟然是天馬！”伸手便要去解韁繩。小紅認(rèn)主，且極具靈性，豈會讓他近身，四蹄亂蹬，將他逼得退后幾步。那“大哥”也不惱，哈哈笑道：“好馬！”轉(zhuǎn)身對老人道：“這馬是你的？送給我吧！”

    老人搖頭道：“不是我的！”看了盧縉的帳篷一眼?！按蟾纭毖难酃饪慈?，這才意識到這個帳篷里的人還未出來。他看看帳篷又看看小紅，暗道：“這天馬極為稀少，能得者非富即貴，我們來了這半天，里面的人不會沒聽到，到現(xiàn)在沒出來，是何用意？”不由暗自戒備，走到盧縉帳門前高聲道：“里面什么人？出來！”

    盧縉看了秦文一眼，秦文會意，悄悄從門邊退開，盧縉起身走出帳篷，立在那兒看著那“大哥”卻不說話。那“大哥”見有人出來，不動聲色地向后退了一步，待看清來人的樣貌后稍稍松了口氣，身后有人笑道：“這越人長得娘們似的！”

    盧縉眼神微動，已將對方情形看了個大概，輕聲用北狄語道：“在下來此販馬，在草原上迷了路，在此借宿一宿?！蹦恰按蟾纭比允嵌⒅矗谥械溃骸叭缃駜蓢诮粦?zhàn)，你是怎么過得山口？”盧縉不慌不忙地道：“我家世代在兩地行商，多少還是有些門路?！?/br>
    那“大哥”雖不是很相信，又覺盧縉這白面書生的樣子實(shí)在不具威脅性，當(dāng)下道：“那匹紅馬是你的？”盧縉點(diǎn)頭道：“是內(nèi)子的?！薄按蟾纭卑档溃骸八粽媸秦滖R的，能得匹天馬也是正常?！惫首鲀春莸溃骸澳邱R我看上了，你把那馬送給我吧！”

    盧縉抬眼看著他道：“此馬是內(nèi)子的，不能隨意送人！”“大哥”身后諸人見他如此不識抬舉，紛紛叫道：“大哥同他啰嗦什么，直接殺了便是！”那“大哥”陰冷地道：“你聽到了？若想活命，便把馬交出來！”盧縉竟然飄忽一笑道：“內(nèi)子心愛之物，恕難從命！”

    那“大哥”見他笑容中似含嘲諷，不由怒上心頭，喝道：“找死！”拔刀便向他頭上砍去。那北狄老人站在一旁想將盧縉拉開，他卻紋絲不動，眼見刀鋒已逼近他頭頂，老人大急，手上更加用力，只見盧縉忽然一揮手，便覺被一股柔和之力推開丈許，待他站定看去時，盧縉左手的袍袖已將那“大哥”的長刀緊緊裹住。

    老人大為詫異，“大哥”似也十分震驚，使出全力欲將長刀拔出，那刀卻像被粘住一樣，不能撼動分毫，不由駭然地看著盧縉。其他人等見狀，拿著兵器便沖了上來，“大哥”只見盧縉看他一眼，長刀猛然一震，手心傳來劇痛，忙松開手，退后一大步。盧縉冷笑一聲，左手微動，數(shù)道寒光自袖中閃出，將“大哥”身后幾人射殺。

    “大哥”見他竟然將刀斷成數(shù)截，顫聲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盧縉微笑道：“大越人！”“大哥”心知不是他的對手，轉(zhuǎn)身便向馬群跑去，盧縉哪里會讓他逃脫，縱身追去，有幾人想要攔截他，均被他擊殺。此時秦文謝據(jù)也自帳篷中沖出，與那群北狄人戰(zhàn)到了一處。

    那“大哥”剛剛上馬，便聽見身后傳來風(fēng)聲，心道不好，自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回身刺去。盧縉足下發(fā)力已高高躍起，見狀足尖在馬背上輕點(diǎn)，躲過這一擊，右足向他胸口踢去，將他踹下馬來。那“大哥”吐了幾口鮮血，伏在地上不再動彈。

    盧縉回身與秦文謝據(jù)匯合，有他相助，片刻間便將那“大哥”的部下斬殺殆盡，盧縉看了秦文一眼，后者會意，蹲下身細(xì)細(xì)查驗(yàn)了幾個人的尸身后，沖盧縉搖搖頭。盧縉轉(zhuǎn)過頭，見那北狄老者站在帳篷前戒備地望著他們，輕輕笑道：“老人家莫怕，我們不是壞人?！?/br>
    老者道：“你們真的是馬販？”盧縉道：“是的。因行商途中難免會遇上盜匪，所以也練了些防身拳腳?！币娝麑⑿艑⒁?，盧縉也不多解釋，問道：“這些是什么人？”老人心道：“你連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便將他們都?xì)⒘?，心腸也夠狠毒！”口中道：“數(shù)月前，先王的那乎云王子忽然出現(xiàn)了，王庭就亂了，大越又來打山口，許多被打散的散兵就在這草原上打劫，做了盜匪，這些人應(yīng)該就是?！?/br>
    盧縉點(diǎn)點(diǎn)頭，又問道：“老人家，我們此來是買馬的，你知道哪里能買到？”老人搖頭道：“原先未打仗時，這片草原到處都有牧馬的。如今山口失了，聽說大越那個什么將軍見到狄人就殺，能走的都走了，我們老兩口實(shí)在走不動，只有留下來了。你們?nèi)粢I馬，可能還要往北走。今年太亂，怕是馬也賣不出價。”

    盧縉笑道：“這倒不怕，我有銷路?！笨拷先诵÷暤溃骸叭缃竦乃贩绞貙⒈R縉愛馬成癡，尤好北狄良駒，但凡被他看中的，必花高價買下。我前次販回去的三十匹駿馬，全賣給他了！”

    他說這番話時一直盯著老人，見他面露吃驚的表情，又微微一笑道：“今次準(zhǔn)備不足，待回去多備些干糧再往北去吧?！闭f罷喚來秦文謝據(jù)，拿出一錠銀子給老人，指了指滿地的尸體道：“我們這就走了，老人家也不要在這里久居，這些銀錢全當(dāng)宿資。”沖老人拱拱手，上了馬帶著二人往南而去。

    三人回到營中已是巳時，盧縉簡單洗漱過后，親兵擺好飯食，尚未坐下，秦文謝據(jù)二人便結(jié)伴而來。盧縉笑道：“我料你們要來！”指指餐桌讓二人坐下，問道：“可是想問我為何要跑這一趟？”

    秦文道：“正是！”盧縉道：“我此行有兩個目的，一是看看北狄是否真亂了，二便是為了馬！”謝據(jù)道：“將軍真想在北狄買馬？”盧縉點(diǎn)頭道：“是。昨日那黑馬讓我想到，咱們與北狄騎兵之間，差的不是武藝和兵器，而是馬！若是平時，大量收購北狄良馬怕是不能，如今趁其內(nèi)斗，民心不穩(wěn)之際，或許可行?！?/br>
    謝據(jù)皺眉道：“大量收購……軍中馬匹歷來都由朝中補(bǔ)給，從未讓我們私下買賣，因此軍費(fèi)上并無這項(xiàng)，這筆錢要從何處找補(bǔ)？”盧縉一怔，片刻后苦笑道：“我竟未想到！”他出生富豪之家，生平從未為錢財(cái)發(fā)過愁，是以壓根兒不曾考慮。

    他沉思半晌道：“我上書稟告皇上，請他撥些銀子來?！鼻匚闹x據(jù)對視一眼道：“若是不準(zhǔn)呢？”盧縉皺眉望著他們，謝據(jù)道：“將軍擁有重兵，若再向皇上要這許多銀錢買馬，朝中定有非議……”盧縉明白了他的意思，良久后道：“是我思慮不周，但此事于國于民都是百利無害，我仍是要做！”

    二人見勸他不住，只得搖頭嘆息。盧縉令謝據(jù)上書，自己則向蘇煦密奏，同時又給謝謙寫了封信，待三封信都送走了，輕輕吁了口氣。

    半個月后，謝謙回信，斥他膽大，言說蘇煦已收到他的密折，召他與方安商議此事，尚未有定論。如今圣心難測，令他切勿輕舉妄動。盧縉長嘆一聲，將信放好，起身練了一套劍法，方覺胸中稍稍暢快。

    又過了幾日，親兵來報(bào)，有北狄牧民趕著馬在山口附近徘徊觀望，盧縉哈哈一笑，令秦文謝據(jù)前去查看。片刻秦文回來稟告，那北狄牧民果然是賣馬的。盧縉笑道：“你帶些銀兩，若是馬好便多買幾匹，記住，要高價買！”秦文猶豫道：“現(xiàn)在便買嗎？”盧縉點(diǎn)點(diǎn)頭道：“現(xiàn)在！”從內(nèi)帳中拿出一個小包裹道：“用我自己的錢，勿動軍中的?！鼻匚闹坏妙I(lǐng)命。

    兩個時辰后，秦文買了七八匹馬回來，盧縉見雖不如前次的“小黑”神駿，卻也比軍中普通戰(zhàn)馬要好。秦文笑道：“那牧民得了錢，歡喜地說回去再找些好馬帶來。”盧縉微微一笑，秦文又道：“將軍，這幾匹馬可已將您的私房花的差不多了，朝中若再沒有回音，便是馬來了，咱們也沒錢買。”盧縉皺眉看著他，片刻后嘆道：“我來想辦法吧！”

    年關(guān)將近，盧縉仍無回軍消息，阿寶不免有些失望。這日應(yīng)生匆匆進(jìn)來，將一封書信遞給她道：“公子的信，像是很急的樣子?！卑毿闹幸换?，連忙打開，看過后才松了口氣，回到房中翻找了一陣，忽然靈機(jī)一動，喚來應(yīng)生如此如此吩咐了一番。應(yīng)生驚訝地望著她，見她不似開玩笑，這才應(yīng)下。

    作者有話要說：　　高價在邊境收購胡馬是唐代王忠嗣干的事，有人說他是大唐第一名將，李隆基的干兒子，少年得志，節(jié)度四鎮(zhèn)，西北邊境都是他在鎮(zhèn)守，曾打的突厥不敢來犯，占領(lǐng)過吐谷渾全境，不知為何后世反而名氣不大。

    ☆、七十一、好好說話

    阿寶來到山口大營時，盧縉正在練兵，聞報(bào)后匆匆趕回來，遠(yuǎn)遠(yuǎn)便見阿寶穿著一身翠綠色的棉袍站在帳外四處張望。他加快腳步，阿寶似有所感，猛然轉(zhuǎn)過身，四目相對，阿寶面上一喜，向前邁了一步又生生止住，只站在那里望著他笑。盧縉只覺心頭發(fā)熱，三兩步奔到她面前，滿腹的話不知從何說起，只看著她的臉傻笑。

    二人倆倆相望，直到應(yīng)生在旁輕咳一聲，盧縉才移開目光，轉(zhuǎn)過頭看著他。應(yīng)生忍住笑道：“夫人，東西要放在哪里？”盧縉道：“什么東西？”阿寶抿嘴一笑道：“你隨我來！”拉著他的手便往營門口走去，只走了幾步，忽然想起這是在軍營，忙又松開手，稍稍退后兩步。盧縉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回身將她的手牢牢握住，輕聲道：“你是我的夫人，怕什么！”阿寶面色微紅，低著頭緊走兩步，與他并肩而行。

    大營門口停著兩輛馬車，上面各放著三四個木箱，吳非抱著劍站在一旁，見到盧縉行了一禮，盧縉點(diǎn)點(diǎn)頭，疑惑地看著阿寶，阿寶對吳非道：“給將軍看看。”吳非登上一輛馬車，一提氣搬下一個木箱，放在盧縉面前，阿寶上前一步，打開箱子，里面竟是滿滿的銀子。

    盧縉看看箱子，又看看馬車，半晌才道：“這是哪里來的……”阿寶嗔怪地看著他道：“你那么急地寫信回來要銀子，又不說要多少，我哪里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總想著你既然需要錢，我便多備些?！北R縉正色道：“我是問你怎么會有這么多銀子？”他記得兩人成婚時并無多少銀錢，阿寶從何處弄的這么多銀子？

    阿寶見他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心底有些發(fā)虛，眼珠一轉(zhuǎn)，拉著他的手道：“大哥，我好冷！咱們先進(jìn)去再說?！北R縉見她小臉確實(shí)凍得發(fā)白，明知她故意這么說，心中仍是不忍，暗暗嘆口氣，令人將車上木箱搬到偏帳，帶著阿寶回了營帳。

    帳中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親兵生起火盆，阿寶歡呼一聲，蹲在火盆邊烤著手，打了個寒顫道：“好暖和！”盧縉想起適才并未見到馬車，問道：“你騎馬來的？”阿寶點(diǎn)點(diǎn)頭道：“馬車太慢，我怕你等得急了?！北R縉搖頭道：“你帶著那么重的東西，又能快多少?！卑氁汇?，懊惱地垂下頭。盧縉在她身邊蹲下，摸摸她的頭，輕聲笑道：“小傻瓜！”心中卻滿是感動。

    盧縉見她面色已紅潤起來，拉著她走到榻邊坐下，板起臉道：“說吧，錢從何處來的？”阿寶飛快地看他一眼，低聲道：“你不是要銀子么……”盧縉道：“我記得信上寫的很清楚，要你將家中的現(xiàn)銀送來。咱們家里有這么多現(xiàn)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