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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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姑姑忽然轉(zhuǎn)身抬手對著他猛然拍出一掌,掌風攜帶著凌厲寒氣直逼金曜的胸口。 “砰!”金曜垂著眸子,竟沒有任何抵抗,硬生生地受了那一掌,身形一晃,連哼都沒有哼一聲,臉色卻一下子白了下去,唇角溢出一點鮮紅來。 金姑姑收回手,淡淡地道:“我說過,雞鳴狗盜之輩都不可小視?!?/br> 她轉(zhuǎn)身冷眼睨著臉色蒼白的金曜:“你沒有多此一舉地去警告楚瑜,露了破綻,她就不會破釜沉舟,事情的局面就不會到如此地步,曜司竟被一個區(qū)區(qū)小女子威脅,以后我們有何顏面去見清醒了的主上!” 金曜桃花目里閃過陰沉抑色,舔了舔唇角的血腥:“金曜愿入鬼牢領罰?!?/br> 他太大意,想不到楚瑜竟能從他提到曜司那一刻就知道她絕無生機,竟孤擲一注使出這樣的手段來,還察覺了曜司留著她一條命的真實原因,如今逼得曜司進退維谷,投鼠忌器。 金姑姑轉(zhuǎn)身看向遠處的屋檐起伏,眉目間閃過凌厲之色:“你就是在鬼牢里粉身碎骨,也改變不了如今的局面,若是真想戴罪立功,便去查出曜司玉令到底在何處,此物絕不能落到外人手里!” 若是讓有心人得了曜司玉令,后果不堪設想。 金曜神色一厲,陰沉地道:“是!” 這一點不必金姑姑說,他都會查出尋回曜司玉令。 金姑姑頓了頓,沉聲道:“多留意主上……。” 金曜一怔,陰沉的桃花眼里閃過一絲不可置信:“姑姑,您是說主上他幫著……。” 金姑姑面上浮現(xiàn)出一絲疲倦的冷笑,她揉了揉眉心:“你以為楚瑜能繞開我們的監(jiān)視,與柳二夫人等人聯(lián)系上,是她或者琴家那些蠢物的本事么?” 她都不得不佩服楚瑜,區(qū)區(qū)一個看似油滑平凡的少女,竟能一眼看穿整件事的關鍵點,反過來利用曜司的弱點求得生機。 金曜桃花目里瞬間閃過陰狠戾光,唇間卻輕輕吐出兩個字:“楚!瑜!” 那卑鄙的女人居然敢利用主上,他遲早要楚瑜為今日所作所為付出慘重的代價! …… 且說凈房外,楚瑜直到曜司的人徹底走遠,她才閉了閉眼,忽然身子一個后仰,直接躺在了地上。 一如之前被金曜的手段折磨得起不了身,但這一次,輪到她磋磨人了。 涼風簌簌而過,楚瑜抬起手擱在自己的額頭上,擋住忽然露出烏云,灑落刺目陽光的太陽。 她慢慢地吐出一口氣——背后的衣衫都被冷汗?jié)裢噶恕?/br> 誰人甘愿受死,若非絕境。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她這一條被人提上岸的魚。 置死地而后生。 孤擲一注,拼盡了全身的氣力和膽氣,所有籌謀不過為換絕境里一線生機。 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會泄密。 從金曜在她面前提到曜司的存在,她就知道琴家人,或者說曜司的人根本沒打算讓她活著離開乾坤院。 曜司應該是屬于家主琴笙麾下的暗勢力,是琴家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存在,金曜敢在她面前這般沒有顧忌的提起,只說明在他們的眼里,她已經(jīng)是個死人。 楚瑜有些疲倦地瞇起眸子,這一場她以命為籌碼的豪賭里,賭的就是曜司的投鼠忌器,有所圖謀,她——贏了這一仗。 雖然她還沒脫離險境,但金姑姑這般表態(tài),起碼說明曜司暫時不會動她。 她慢慢地張開手,透過指縫看向穿破烏云而出的刺目秋陽,懶洋洋地嗤笑。 不過若非金曜無意漏了底,她也不會徹底清醒——就算在曜司殺了她以后,現(xiàn)在腦子發(fā)暈的琴笙親手毀了他的曜司又怎樣? 她那時候已經(jīng)死了! 靠人不如求己! 上輩子她青年早逝,死過一次,這輩子的這條命,算是撿回來的,她還沒活夠,沒打算就這么輕易地拋卻。 想要她的命,那就先等著被她這條惡魚咬下身上最好的一塊rou罷! …… “天冷了,躺在地上會著涼。”一道淡雅悅耳的聲音忽然在她的頭頂響起。 楚瑜一頓,看向不知什么時候站在她身邊的白色修影,神情有些復雜:“你什么時候來的?” 他,聽到了多少她和金姑姑他們的對話? 琴笙微微垂下妙目,柔柔淡淡地開口:“我一直在?!?/br> 楚瑜慢慢地爬起來,看著他的琥珀色的幽眸,卻只見里面一片溫潤的光芒,并不見任何異樣。 她抬頭看著他片刻,忽然道:“我在算計你,你可知道?” ------題外話------ 琴笙寶寶:(づ?)づ好像……我被欺負了? ☆、第十五章 仗勢欺人 也許是經(jīng)過方才那一場生死博弈,讓楚瑜在對上面前之人那雙淡漠無波的幽瞳時,卻忽然不想再用心機。 琴笙微微低頭,靜靜地回望她好一會,彎起精致的唇角:“算計是什么?” 他的聲音很平靜,神色也很平淡,甚至帶著一點漫不經(jīng)心和無謂。 楚瑜一愣,看著他澄澈的琥珀美眸,一時間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我……?!?/br> “小姑姑會離開笙兒么?”面前的“少年”忽然問,聲音里仿佛有一種奇異的近乎寂寥的東西。 楚瑜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鬼使神差地搖了搖頭。 琴笙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將她一把擁在懷里,她聽見頭頂上一道含了愉悅的溫淡聲音道:“嗯,那就算計罷?!?/br> 楚瑜微震,最終還是咬了咬唇,聞著鼻尖那些繚繞的草木芬芳,清洌水香,心情有些復雜任由對方抱著。 心頭卻莫名地飄過兩個字——作孽。 ……*……*…… 七日后 風月院的花園里依舊草木蔥蘢,花香繚繞,卻因著時節(jié)已過,暖房里出來花草到底顯出一點衰敗來。 花園的碧色琉璃八角小亭子水汽裊裊地飄蕩,一道窈窕妖嬈的身影執(zhí)著扇子輕煽小爐子,看著爐子里的火漸起,爐子上的小壺冒出裊裊青煙。 女子抬起頭看向邁步進亭子里的纖細人影,嬌柔一笑:“楚姑娘,妾身還以為你不來了想不到金姑姑竟真放了你出來,且稍等一等,妾身這泉水煮好了,為你沏上一杯翠玉茶,試試妾身的手藝?!?/br> 楚瑜打量著柳二夫人今日梳著飛仙髻,壓著一只翠羽碧玉牡丹華盛,耳墜著小指頭大的珍珠墜,身上一件淺妃色錦地牡丹紋繡寬袖褙子搭著黛藍纏枝蓮地鳳襕妝花緞裙,一身花團錦簇的模樣愈發(fā)顯得她模樣嬌艷,眉宇間的精明之氣也再不掩飾,倒是很有些當家主母的厲害模樣。 楚瑜挑了挑眉:“二夫人親自給楚瑜煮茶,倒還真是榮幸?!?/br> 她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柳二夫人把侍女婆子們都打發(fā)走了,而這位柳二夫人居然在她面前自稱妾身,姿態(tài)放得夠低。 她的揶揄卻并未讓柳二夫人惱火,柳二夫人一邊將小壺小心提起擱在桌上,一邊笑盈盈地道:“楚姑娘幫了妾身那么大的忙,妾身親自端茶來謝自是應該的。” 說罷,她動作優(yōu)雅地行了一套茶藝功夫,再斟了一杯茶端到楚瑜面前,蔻丹指又比了比桌面上的兩碟極其精致的點心笑道:“這兩碟點心是宮里退下的御廚所制,想來就是乾坤院也是沒有的?!?/br> 楚瑜聞著那茶香裊裊,倒也不客氣地接了:“香入肺腑,入口澀中甘甜回味悠長,柳二夫人這茶果然不錯?!?/br> 說罷,她徑自灌了一大口。 柳二夫人打量她一回,笑道:“楚姑娘果然豪爽,看著像江湖人出身,不曾想對茶道也有心得,看姑娘談吐爽利卻也像是識文斷字的人,真是讓我開了眼界?!?/br> 可不是開了眼界么,原本她只想利用楚瑜得到琴家家主信物,卻不想楚瑜不但從琴笙那里得到了東西,還有本事支使琴笙繞開乾坤院的人,將消息給了安插在乾坤院外圍的眼線。 乾坤院防著所有人,都不會防到自家主子頭上。 柳二夫人低頭品茶,眼底閃過一絲精光,這姓楚的丫頭,有幾分能耐,還對琴笙有影響力,若是日后利用得當…… “二夫人這般試探我的出身,是又在想著怎么將我這個棋子物盡其用了罷?”楚瑜忽然擱下茶杯,慢悠悠地道。 什么江湖人出身,直接說她出身不高就行了。 柳二夫人商賈大家出身,商場上說話雖不像官場那般迂回曲折,卻也彎彎繞繞的,見著楚瑜上來就這么大喇喇地一句刺過來,嗆得她一下子咳了好幾下。 她用帕子輕擦了擦嘴唇:“咳咳,楚姑娘,不過是你幫我,我?guī)湍慊セ莼ダ慕灰?,何必說得這么難聽呢?” 楚瑜懶洋洋地托著腮,徑自撿了桌上的點心拋進嘴里:“柳大媽,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這就不夠意思了?!?/br> 柳大……大媽?! 從來人人都贊她容色青春,這死丫頭居然叫她大媽?! 柳二夫人臉色青了青,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臉,摸到一手精細滑膩的脂粉,又瞥了眼楚瑜青蔥水嫩的小臉,強行忍耐下心中的嫉惱和怒氣,臉上那笑就有些冷了下去:“楚姑娘,你說什么,妾身聽不懂?!?/br> 楚瑜斜著眼睨著她:“柳二夫人是個聰明人,也別把其他人當傻子,你上回親自進入乾坤院與我聯(lián)系,那樣刻意的樣子只怕是擔心金姑姑他們不知道你與我暗中‘勾結’罷?” 曜司的人有心放長線釣魚,放了柳二夫人進乾坤院,柳二夫人又何嘗沒有將計就計,讓本就沒打算放過她的乾坤院之人對她徹底落定殺心,藉此讓她楚瑜退無可退,必須與琴家二房、三房合作? 柳二夫人心中頓起波瀾驚濤,面上卻只定定地看著楚瑜微笑:“楚姑娘是誤會妾身了。” “行了,柳大媽,我也不是來找你算賬的,你別廢功夫試探我,我只問你,你答應將我弄出乾坤院的事情怎么樣了,乾坤院那地我是肯定呆不下去了!”楚瑜有點不耐地擺擺手,她真是有點煩這些所謂人上人那裝模作樣的樣子,睜眼說瞎話的功夫比她還高,也不嫌累得慌。 柳二夫人心口又被那一句‘柳大媽’戳了一刀,更被楚瑜的咄咄逼人逼得臉色微青,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指緊緊地絞著手里的錦帕,好一會才僵著臉道:“楚姑娘,你知道這事兒不那么容易?!?/br> 楚瑜睨著柳二夫人譏誚地彎起唇角,那古怪的目光讓柳二夫人莫名有點不安。 楚瑜方才慢悠悠地道:“柳二夫人是想反悔還是和我討價還價了,那就算了,雖然琴三爺?shù)牧钆剖墙坏搅四闶稚?,但聽說金姑姑還沒有把賬本交出來罷,如果三爺這個時候反悔,想來二夫人這掌家主母的路一定更難走?!?/br> 說罷,她就起身離開,仿佛懶得再與柳二夫人說話一般。 柳二夫人一驚,也顧不得什么商人討價還價的本色,急忙起身道:“等一等,妾身雖然不能幫你直接脫離乾坤院的控制,但我已經(jīng)勸服大老爺同意你以過世的琴大夫人之妹的身份進入琴學修習繡藝,琴學下設江南飛鶴書院,皆不在本府,等你進入琴學之后,要脫離乾坤院的控制可比在本府容易多了?!?/br> 她見楚瑜一臉不相信她的樣子,又咬牙補充一句:“金姑姑也已經(jīng)同意了?!?/br> 楚瑜托著下巴想了想,瞅著柳二夫人嘿嘿一笑:“柳大媽這才是爽快生意人,那我就等著,你可別騙我,這事兒要成不了……。” 明明事兒都辦完了,還打算在她身上占點便宜么,她雖是一條小魚,但便宜可也不那么好占。 她瞅著柳二夫人的冷臉,大眼珠一轉(zhuǎn),忽然湊近柳二夫人耳邊低聲道:“琴家可不只一塊家主玉令,柳大媽,你知道嘛?” 說罷,楚瑜起身,也不管柳二夫人一副遭了雷劈的模樣,更不去理會某些陰影處的鬼魅影子投在她背上幾可殺人的目光,只干脆地將桌子上兩碟精致點心全部掃進自己口袋里,打包瀟灑地走人。 快遠時,她還能聽見身后傳來柳二夫人咬牙切齒地低語:“楚瑜,你不要太仗勢欺人!” 她一邊走一邊往嘴里塞點心,暗哼一聲。 兩方大鱷爭霸,都不顧她這條小魚死活,都算計她的這條命,都把她當白癡,也就別怪她這條長牙的魚到處蹦跶著咬人。